《空白(1v1)》 釉质白 南城的雨季很漫长。淅淅沥沥、天色阴郁,梁小慵那把粉色的伞面在拥挤的校门口格外显眼。 她已经在路边等了两分钟。 以往,这里该有一辆黑色的特斯拉接她回家。 梁小慵蹙起眉。 电话拨给司机,“你到了吗?” “抱歉小姐,”司机平静地回答,“先生让我临时去接一个人,现在正向您的学校出发,预计十分钟抵达。在此之前,请您找地方避雨,以免感冒。” 像机器人的回答。 梁小慵不满于她的私人司机被临时征用,问:“接谁?” 司机:“先生没有交待他的身份。” 梁小慵挂了电话。 她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点了一杯挤满奶油的拿铁。甜腻的味道占据口腔,她想,明天测体重和腰围时,管家的脸色一定会很难看。 梁家对于她的身材有严格的管控。 不能太瘦,也不能太胖;也不能有肌肉。胸脯在不放浪的范围保持饱满,腰肢在不畸形的范围保持纤细。 肌肤更加不能存在半点瑕疵与毛孔。 十分钟后她的手机准时响起。 梁小慵没看,调成静音,在免费杂志栏里随手拿了一本,打发时间地翻阅。 很快,她手里的书被抽走。 那双黑手套的主人——一位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说:“小姐,车到了。” “您今天喝过加奶油的拿铁,这一条我会如实告诉先生。” 梁小慵撇嘴:“随便。” 她走向路边的特斯拉。 雨短暂地停下,潮冷的空气里,弥散着植物生韧的气息。 司机拉开门。 梁小慵坐进后排,余光才注意到里面还坐着一个陌生人。 她偏头看他。 男生。 很好看。对于十六岁的梁小慵来讲,明星与模特是她见过长相最为出众的群体,这个男生也属于这一类。 他侧着脸,骨相优越,皮肤呈一种釉质地的白。 梁小慵对美好的事物有着不多的包容心。 她问:“你是谁?” 男生一言不发。 他的脸色称得上冷淡,闭着眼,像一尊冰砌的神像。 梁小慵以为他睡着了。 向他坐近一点,观察他右眼尾的痣。棕色,很淡。 她好奇地再凑近了一点。 这时,车身颠簸一下,似乎轧过了什么东西。梁小慵重心不稳,手臂撞到了他的——很坚实。哪怕隔着灰黑色的呢料,她也疼得吸一口气。被娇养久了,她的耐痛程度很低。 还不及她缓过神。 男生慢慢睁开眼睛,口吻冷淡:“离我远点。” 暴雨天 梁小慵一路上都没再跟他讲话——真是个没礼貌的人。她拆下头上的发绳,海藻似的发,蜷曲地垂下;再带上按摩的颈枕,照例睡下。 梁家住宅在近郊。 来往四十分钟,她一觉醒来,刚好抵达门口。 她开门下车,一眼没看他,径直进屋。推门,客厅的壁炉里,樱桃木发出轻微的哔咔声,房间里萦着淡淡的暖香,让她舒心不少。父亲梁知成正在看报纸,她趿着白色的毛绒拖鞋过去,撒娇似地控诉:“爸爸,有人欺负我。” “让我猜猜,”梁知成笑,“又是司机?” “不是,”梁小慵嘟囔,“你请的那个什么客人,他态度好差,真没礼貌。而且,李叔为了接他,还让我在雨里等了好久。” 梁知成脸色一变:“以后不许这样说他。” 父亲不再站在自己这一边。 梁小慵茫然:“为什么?我也没说错……” 这时,司机和那名男生已经进屋。 梁知成急忙站起身:“小时,一路还顺利吗?南城适不适应?” 男生点了一下头。 梁小慵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一面,或者说,没见过他对外人这样。被抢夺家庭地位的危机感油然而生,梁小慵担忧地想,他是——爸爸的私生子吗?这个猜测一出,她心里一跳,直感觉自己摸到真相。而她的母亲正在地球另一头度假,她捏着手机,犹豫是否要发短信告知一声。 梁知成喊她:“小慵,过来。” 她别扭地走过去。 现在算怎么回事? 她没有少听其他富人家的八卦,私生子登堂入室不算稀奇,可在她家发生了,在她威严稳重的父亲身上发生了—— 梁小慵脑袋里乱乱的。 “这是丁兰时。”他介绍,“这是我女儿小慵,平常被惯坏了,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 他又对着梁小慵说:“从今天起,他暂住在我们家。你要把他当亲哥哥对待。” 晴天霹雳。 梁小慵终于难以忍受,“爸爸,你——你平常不是最喜欢妈妈了吗?为什么要出轨?还要我把他当亲哥哥……” “住口!”梁知成一掌拍在桌子上,把她吓了一跳,他呵斥:“胡说八道什么。” 梁小慵:“那他为什么住我们家?他没爸妈——” “啪!” 梁小慵被打懵了。 剧痛,一瞬间让她眼前都有些晕,眼泪先一步扑簌簌地掉下来。 “你……” “他的父母是爸爸的救命恩人,”梁知成抖着手,“如果没有他们,上个月白城地震,爸爸已经死了,知道吗?” 梁知成上月去白城出差,经历了一场8.4级的大地震,两名消防员在救出他后,不幸牺牲在坍塌的楼房结构下。 梁小慵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经过。 她只知道后面爸爸总去白城,补偿了很大一笔钱给那家人。 眼泪蓄在眼眶里。 她心中五味陈杂,再看向丁兰时,他仍然平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旁观者。 旁观这一出闹剧。 她觉得丢脸。 哭嚷回去:“关我什么事?” 梁知成怒:“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就说!你还要打我吗!”梁小慵气极了,一把推开梁知成,挎上放在沙发的书包,“你让他做你的儿子好了!” 她气冲冲地甩门走了。 屋外正值暴雨。 豆大的雨珠,几乎是砸在伞面上,发出不间断的闷响。 梁小慵在雨里走了几步,鞋袜全湿了。 她心烦意乱,叫了辆专车。司机问她去哪,她说去麦当劳。 梁小慵报复性地点了一堆炸鸡薯条。 右半张脸已经肿得很高了,很疼;她边掉眼泪边吃炸鸡,这一幕,大概看起来很可怜,有好心人问她需不需要药膏和报警,梁小慵选择了前者。 冰凉的药膏暂缓疼痛,不再难受。 她道过谢,咽下最后一口汉堡,又去看了一场电影。打车回家,已经是凌晨。 家里人都睡下了。 她蹑手蹑脚地进门,换鞋。回到房间,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拿上睡衣与毛巾去洗漱。 浴室亮着灯。 二楼只有她住,梁小慵想也没想就推开了—— 一阵潮热的水汽最先扑上她的鼻尖。 里头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推门,毛巾在她的视线移过去以前,挡在了腰间。于是,他没有来得及擦头发,水珠挂在他的发尾,贴着颈侧,下滑。从劲瘦有力的胸腹线条,洇湿在那条潦草围挡的白色毛巾上。 梁小慵呆呆地盯着。 她在想自己该尖叫还是该质问的时候,丁兰时已经从她身边挤出去了。 门道狭窄。 他的肩膀无可回避地与她撞在一起,碾压、摩挲,留下几道粗鲁的褶痕与滚烫的体温。 坏礼物 梁小慵打开了排风扇。 浴室里水汽氤氲,有薄荷的味道。她倚在门边,向这间刚刚被侵占使用权的浴室张望。她很快发现,架子上,多了一瓶沐浴乳,常见的超市牌子。 梁小慵一向认为里面都是劣质香精。 不过,她动了动鼻尖,好奇地记下这个牌子。还挺好闻的,她想。 但想归想。 等到浴室里的水汽排空,她把丁兰时的那瓶沐浴乳扔回了他的房间门口。 他住在梁小慵的对面。 那里原本是闲置的空房间。她年初还计划与隔壁的衣帽间打通,可惜,因为承重原因搁浅了。 后来,她也没想好其他用途。 直到丁兰时今日搬进来,她脑袋里跃出许多想法——书房、瑜伽房、化妆间……很多需要用的地方呢! 凭什么让他住了? 梁小慵有一种被鸠占鹊巢的感觉。 她挽起头发,花洒在地上冲了一遍,才赤脚踏进去;水流温热,她发了会呆,用力地擦了擦被他碰过的肩膀。 - 次日梁小慵又被骂了。 打扫的保洁捡到了她扔在丁兰时门口的沐浴乳,交给了梁知成。 梁小慵很晚才醒。 她吃多了炸鸡,口腔溃疡。昨夜右脸又贴着膏药,不敢翻身,睡得也不好,迷迷糊糊地被闹钟吵起来,才洗漱完,就被拎到楼下劈头盖脸一通训。 她这几年挨得骂都不如这几天加起来的多。 梁知成训累了。 他疲倦:“小慵,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不能。”她懒得争辩了,恹恹地搅着粥,“他不能住外面吗?我连洗手间都要和他共用,你能不能考虑我一下。” 她不愿再听梁知成说教,提起书包,打算提早去学校。 走的时候,余光瞥见丁兰时坐在餐桌的另一端,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粥。 那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感,让梁小慵更加火大。她被打、被骂,家里乱糟糟一团,都是因为谁? 她哼了一声,把门甩得震天响。 梁小慵上了车。 白茶味的车载香氛让她心情舒缓一些——至少,这还是她的领地。她坐一会,车却迟迟不见出发。 她困惑:“怎么了?” 司机:“丁先生还没有来。” 梁小慵:“等他干什么?” “先生嘱托,”司机回答,“日后你们要一起上下学。” “什么?” 梁小慵最后一块城池也失守了。 她愤怒地闭上眼睛,用“拒绝交流”的态度表达自己的不满。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不知道,她从来没等过人,时间流逝的缓慢让人心烦。终于,在她的耐心到达临界点的前一秒,她听见了左侧车门被拉开的声音。 还有梁知成嘘寒问暖的话。 “……新学校有什么不知道的,都问小慵,她在对面楼的B班。”他说,“如果她欺负你了,一定要告诉叔叔。” 丁兰时点头。 梁小慵觉得不可理喻:“谁会欺负他?” 没得到回应。 丁兰时已经坐了进来,与她半臂之隔。 他今天换上了南城一中的校服,蓝白色。肥大、劣质的负面版型,在他身上,意外地变成了一种松弛感。 这是梁小慵第一次发现了校服与秀场服装的异曲同工之处。 靠脸。 当然,她绝没有夸赞丁兰时的意思。 一路缄默。 阴雨一周,今日放晴,光影在车里游动,有如时漏里流淌的金沙。 这是唯一让人高兴的事。 梁小慵心情好了一点。 抵达学校。 司机受梁知成委托,要先领丁兰时去教务处一趟。 走前,她看着丁兰时:“在学校,不许跟我说话。” 他没讲话。 琥珀色的眼睛,在冬日灿烂的阳光下,酝生着极其冷淡的情绪。 司机却提醒:“小姐,先生叮嘱让你在学校照顾他。你这一句话,有违‘照顾’的本意。” 梁小慵撇嘴,不予理会,蹬着小羊皮短靴走进校门。 - 班里闹哄哄的。 南城一中是全国重点高中,但门槛并不高。成绩达标,可以进;钱达标,也可以进,只是分在不同班,基础设施差别大一些。 梁小慵是考进来的。 但她开学第一天就换了班,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听说花钱上课可以坐带按摩的沙发椅。 一进教室,便有许多要好的同学向她打招呼、送早饭,关切地问她脸怎么了。 梁小慵终于感觉生活回到了正轨上。 她被簇拥着,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获得了他们同仇敌忾。 “你父亲有点过分,”他们说,“再怎么样,也不该动手打你。” 梁小慵获得了满意的回答,“对呀。” 她发泄完坏心情,给这件事画上句号,以为就此过去。 中午,方旭明约她——他是制药集团的公子哥,在追她。人长得挺帅,但学习不好,梁小慵不太喜欢他。 他说:“小慵,我有礼物给你。你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方旭明平日从不卖关子,玫瑰花、奢牌包鞋都是直接送。 他今日却什么也没带。 梁小慵是一个好奇心尤其旺盛的人。 她问:“什么呀?” “你来就知道了。” 他带着她出了校门,七拐八绕,走到人迹罕至的一处废巷。梁小慵不怕他对自己做什么,方家有梁知成控股,轻而易举就能倒台。 她只是掩住口鼻,蹙眉:“到底是什么礼物,好脏啊这里。方旭明,你要是跟我开玩笑就死定了。” 大概是因为江南口音,字与字黏着,再怎样,都像撒娇的嗔怪。 方旭明咽了下喉咙,“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看。” 他指了指废巷的深处。 梁小慵什么也没看见,“你要是敢故意吓我——” 她最怕鬼了。 “舍不得,”方旭明笑,“走近点。” 梁小慵狐疑地盯了他一会,慢慢地往深处走,终于看清了他所谓的礼物。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她呆住了。 “……你什么意思?”梁小慵连动物都怕,何况一个血淋淋的人。她惊吓之余,感到反胃,移开了目光。 “这小子让你被打,我揍他一顿,给你出出气。”方旭明把一旁的高尔夫球杆递给她,“怎么样,要不要亲自试试?” “……” 丁兰时? 梁小慵才反应过来地上躺得是谁。她气得拿球杆打方旭明,“你打他干什么?” 方旭明被击中小腿,哎哟一声:“他不是害你被打了……” “那你也不能打他!”梁小慵把球杆用力地砸在地上,“校园霸凌,你知道后果多严重吗?” 方旭明嘁声:“不就是开除。我说,我这可是为了你。” “别说是为了我,恶心。”梁小慵说:“你不要名声,我们家还要。这件事我会交给父亲处理,距离我回家还有四个小时,你最好现在想想如何补救。” “你……!” 方旭明知道自家命脉捏在梁知成手里。他低骂一声,扭头走了。 梁小慵打了120。 等待的时间,她蹲下,手指推了推他肩膀还干净的那一小片地方。 “丁兰时?” 没有回应。 梁小慵此时心里对他的那些厌啊,怨啊,都没了,她直觉得愧疚与担忧。她犹豫一下,拉着他的手臂,费劲地,试图让他坐起来。 一直趴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喘着气,撑着梁小慵的肩膀,直起上半身。她哪里撑得住六七十公斤的重量,腿一软,丁兰时跌在她背上,她摔在水泥石板上,疼得两眼近乎发黑。一阵雪花光点后,她才缓过神。 丁兰时正抱着她。 这是一个极其冒犯的姿势。 他的右手臂横过她的胸前,扣住她的左臂,也压住了少女绵软的胸脯。 “你……你松开我!” 从未被造访过的地方极度敏感。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的酥麻感,如同细微的电流,在她血液里横冲直撞。顿时,害羞盖过忧虑,梁小慵着急慌忙地伸手推他。 丁兰时此时仅凭着一点意识支撑,犹如溺水者攥住稻草,不敢松开半分。 “不要……”他的喉间突然溢出破碎的字词。 “什么?” 梁小慵侧耳。 她专注着,胸前的感觉也更清晰。她感到冒犯,也不再顾及他的伤,不管不顾地推着他的手臂,纹丝不动。 她真的生气了,“丁兰时!” “……不要丢下我。”他的低喃同时响在她的耳边,脆弱地像布满裂纹的玻璃。 “爸爸妈妈,不要丢下我。” 贝壳肉 干燥的冷风呼啸。 梁小慵的心肠一瞬间变得很软、很酸,她看电视也最见不得生离死别的桥段,遑论是真实发生的事。 那些偏见放下的此时,她感觉丁兰时像一只敞开的贝壳。 里面脆弱不堪。 他还在梦呓:“别走……别……” 梁小慵犹豫一下,别扭地拍了拍他的手,“我不走。” 这话讲完她就后悔了。 好傻。 她在干嘛?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丁兰时的手仍然紧紧箍着她,梁小慵费劲力气,甲片掰折了才让他松手,送上医生们抬来的担架。 她跟着一并上了救护车。 被搀扶着站起来时,她才感到膝盖一阵剧痛,应该是摔的那一下,全破皮了。 到医院,她脱下裤袜,白生生的膝上血肉模糊。给她上药的小护士跟着抽了一口气,问怎么这么严重。 梁小慵刚想回答,沾着碘伏的棉棒凑过来,她的眼泪比声音更早出来。 缠好纱布,她问丁兰时的情况。 “他啊,都是皮外伤,没有什么问题。”小护士说,“已经包扎好了,在203病房。” 梁小慵结了住院费,一瘸一拐地去了病房。 丁兰时已经醒了。 半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午后的光渡在他的身上,半透明的光质,像一块冰。 听见门开,他的视线也移过来。 梁小慵站在床边:“你醒啦。” 丁兰时又把视线移开了。 除了最开头那句“离我远点”,梁小慵还没听他讲过第二句话。 她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丁兰时:“没什么好说的。” 他的口吻很平淡。 与他的人一样,如同冬日虚幻的霜雾。 他真的很会让人生气。 梁小慵深吸一口气,“今天的事,对不起。” “不用,”他说,“也不是你打的。” “……至少是因为我,”她抿着嘴唇。道歉对于她是很陌生的事,于是一字一句都有些别扭,“你不用装大度。这件事,方旭明会给你一个交代。” 丁兰时:“你的交代呢?” “我?” “你说的,”他冷冷地开口,“不装大度。” 梁小慵对他的愧疚直线下降。 她说:“你想怎么样?” 丁兰时转过头。 曝白的光线下,瞳孔的琥珀色像捕猎的狼,有着非人的漠然。 都说人如其名。 兰时兰时,欢友兰时住,迢迢匿音徽。他这样冷冰冰的人,却有一个格外温暖的名字。 梁小慵悄悄噘了下嘴。 丁兰时平静地注视她,“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很久,我没有兴趣配合你玩闹别扭的游戏。所以,也希望你不要再做幼稚的事。” 幼稚的事—— 指她把沐浴乳扔出来吗? 梁小慵撇嘴:“知道了。” 小护士进来换吊瓶,“这瓶打完就可以回家了。回去后,记得勤换药,一日两次。你是他的家属吗?” “嗯啊。”梁小慵无所谓地应一声。 “他是你的——?” 梁小慵:“哥哥。” 梁知成要他当哥哥,他们刚刚和解,愧疚还在,她勉强地讲出这个称呼。 哪知道话音刚落。 丁兰时的眼神冷如寒涧,“不许这样叫我。” 黏腻的 不可理喻。 梁小慵的脑海里只剩这一个词。 还不许叫—— 他以为她多想叫吗? 病房的气氛僵持不下。小护士有点尴尬:“记得换药,吊瓶打完了叫我。” 她匆匆出去了。 梁小慵也不想在这自讨没趣。因为他,她下午的课都没上,最喜欢的外套与毛衣还都被血弄脏,膝盖也破了。 与他有关的事总会很倒霉。 她拨了电话给梁知成,把今天的事告诉他,便要离开。 梁知成:“你留下。” “我留下干嘛,”她一五一十转述了丁兰时那句‘不许这样叫我’,她说:“他又不待见我。” 梁知成叹了口气:“昨天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你说。为什么把他接到家里来,我希望能补偿他家人的陪伴,虽然无法代替,但至少有人可以和他说说话。上周我去看他,他割腕了,幸好邻居发现及时送到了医院——你知道爸爸当时有多愧疚吗?小慵,你能理解爸爸吗?” “啊……”梁小慵没想到还有这种事,目光不自主看向他的手腕。那里,被宽松的病号服挡着,隔绝了她偷瞄的视线。她抿住嘴角,“我能理解啦,是他不配合。” 梁知成:“对他耐心一点,好不好?” “……好吧。”作为一个善良体贴的女儿,梁小慵妥协了,“你要补偿我B家这一季度所有的包。” 梁知成笑:“我们家小慵最棒了。” “那……” “我在来的路上了,”他说,“等我来了,你再回家休息吧。” “好。” 对话结束,梁小慵打算履行一下价值七位数的责任。 她很善于聊天。 和女生讲穿搭明星,和男生讲游戏电子,但她想不到和丁兰时能聊什么,他看起来对什么都没兴趣。 她想了想:“你平常的作息时间规律吗?” 丁兰时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想,既然要和平相处,有些时间最好岔开。”梁小慵说,“比如洗澡的时间。” 丁兰时:“晚上七点。” “洗漱?” “早上五点和晚上七点。” 他言简意赅,梁小慵噎了一下。 “你平常有什么爱好吗,”跟他聊天真的很难,她思索,“如果是听音乐之类的,不要……” “没有。” 她话没有讲完,被打断。 “怎么可能,”她说,“那你平常干什么?” 他说:“读书。” “这也是爱好。”她说,“读什么书?” “教科书。” “……”梁小慵聊不下去了,坐回沙发上看手机。 等到梁知成问她病房号码,她才又坐回病床旁的椅子。 门被拉开。 她嘘寒问暖:“哥哥,还痛不痛?” 丁兰时的眉心立即皱起来。 他正要讲话,梁知成已经走进来,“小时,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他说。 “方家那边我会去交涉,”梁知成说,“我让阿姨炖了鲫鱼豆腐汤,回去记得喝。” 丁兰时:“谢谢。” 梁小慵:“那我也……” “你只能喝汤。”梁知成微笑,“昨天去吃炸鸡了,是吗?” 她的手机有定位,动向一清二楚。 梁小慵嘟囔:“喝汤就喝汤。” 她拎起包,先离开了。 回到家,管家劳伦斯女士把她捉上秤,体重足足涨了一斤。她甚至今天中午还没吃饭。梁小慵怀疑有半斤的重量来自她腿上的纱布。 “梁小姐,”劳伦斯是梁知成特聘的管家,有高级营养师证件,为许多明星服务过。她一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很严厉的白人妇女形象,“你这是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 梁小慵早养成左耳进右耳出的本领,嗯嗯几声,被迫喝下一杯味道恶心的蔬菜混合汁。 她想要进食的欲望顿时消失了。 上楼,简单的洗漱后,她回到房间补觉。半梦半醒,她突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胸口涨涨的。 跳脱胸衣的那一对饱满的软乳被什么压着,有力,青筋亘延,微微粗粝。难言的痒酝藏在她的身体最深处,蠢蠢欲动,似乎要冲破初次的萌发。 梁小慵感觉自己被人抱着。 很宽阔的胸膛,完全能拢住她。炙热,随着一喘一息,像涌动的岩浆床。 梦里的场景一直维持。 直到醒来,寒冬腊月,她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梁小慵茫然地踏着拖鞋去洗澡。 脱下内衣,她才注意到淡粉色的内裤中央,洇着一团深色的水痕。新生的,黏腻的。 自慰后 对于性,梁小慵知之甚少。 平日里,她忙于成为上流圈的一位合格淑女,管控的饮食、大量的运动、严格的礼仪课程,加上学校里的课业,让她没有其他精力想别的。更何况,梁小慵眼高于顶,接触的男性非富即贵,但要么貌丑,要么不学无术;英俊的外貌、出众的学识、良好的品性,这三点似乎很难齐聚在一个男人身上。 梁小慵并不乐于委屈自己,所以也没有喜欢过谁。 她想,要跟那些猪头联姻已经够可怜了,怎么还能再委屈自己? 她很早就明白自己要履行的责任。 梁知成请的营养师、美容师,每年支出几百万在保养她的身体与脸蛋,都是为了成年以后卖出更高的价值——虽然梁知成不同意卖这个字,他认为这是门当户对。他表示,会考虑梁小慵自己的意愿,但她不太信。 不过无所谓,她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任性纵容的生活。 毕竟,比起要嫁给不喜欢的人,放弃优渥的生活才更要她的命。 梁小慵打开花洒。 细密的水流,让玻璃门氲起一层薄薄的雾,被冲刷、凝结,如此反复。 与花苞一样。 她去冲洗,手先摸到,肥软的花瓣黏腻极了,揉动,里头又吐出一口水。她有点难为情,手指更加急切地配合清水,前后地擦拭。可是水流碰到花蒂,迸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满足而空虚,极其矛盾,让她的手维持这个高度,任由水流不断地刺激淡粉色的花蒂。 “嗯……” 她咬着嘴唇,酥麻的水波一股一股儿地上涌,但紧跟着的,是更巨大的空虚感。 她有点难受。 手指生涩地揉搓,毫无章法,空荡的感觉没有舒缓,反而有些疼。 她放弃,去清洗黏腻不断的缝隙。她有点费解,为什么一直洗不干净? 正这样想,手指突然被那道缝隙吞没进去。 “……唔。” 滑软的内壁积压着她细白的指尖。 她不自觉地轻轻喘出气,带着莫名上扬的尾调。 酸胀的感觉填满虚无。梁小慵咬着唇,手指慢慢地往深处——不行,太疼了。她有点害怕,急忙抽出来,指尖黏连着水液,拉丝。她有点害羞,不安地并拢腿,膝盖的纱布被打湿,伤口生疼。 她潦草地冲洗一下。 擦干水,换上衣服,她发现自己没有拿新的内衣。 她拉了一下睡裙,遮过大腿根,还算安全的高度。 她懒得回去再回来,先洗湿透了的内裤。 洗手间的门倏地被人推开。 她吓了一跳,碰落了一旁的蓝色牙刷。 “你为什么不敲门?”来的人是丁兰时,她顿时声儿拔高——或许因为那个吊诡的梦,面对他,有一些心虚。 他平静地说:“七点了。” 梁小慵抿住唇角,“那你也要敲门。” 丁兰时没讲话,越过她,蹲下,去捡那支被她碰倒在地的牙刷。 梁小慵下意识向后退一步。 粉色的橡胶拖鞋发出短促的声响,丁兰时的视线跟过去。上头的余光,他看到一些稀疏的黑色,抬眼,淡粉色的花苞,呈现一种极其柔软娇嫩的质地,微微肿胀,缓慢地翕动。 似乎觉察到他隐秘的目光,那方小口突然抽搐两下,缓慢地淌下一缕透明的花液。 丁兰时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我也有一个要求,”走到洗手间的门口,他回头,视线冷淡:“自慰后记得把衣服穿好。” 潮喷了(微h) 梁小慵的脸仿佛被揭下一层皮,火辣辣的,羞窘得要命。 她恼火:“我才没有!” 回应她的是丁兰时房门阖上的声音。 梁小慵对他的愧疚彻底云散烟消。 管他可不可怜、脆不脆弱,都掩盖不了他是个讨厌鬼的事实。 她咬着牙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从家里滚、蛋! 她把湿漉漉的内衣晾好,回到房间,换上新的。这个过程,因为丁兰时的一句话变得羞耻难堪,她开始认真地思索如何把他打发走。 有什么可以动摇梁知成的良心呢? 梁小慵趴在床上想了一会,未果,打开手机搜索相关案例。 ——偷窃? 他们家不差钱,梁知成甚至巴不得丁兰时多要一些。 Pass。 ——嫖赌? 他那张无欲无求的脸,梁小慵自己都没办法把这个荒谬的罪名安给他。 Pass。 他简直无懈可击。 梁小慵在床上晃着腿,突然想——如果说他骚扰她呢? 一是足够恶劣; 二是,梁知成十分在意她和她的身体。如果他知道丁兰时别有用心,一定会让他搬出去的! 梁小慵觉得此条尤其可行。 只是还需要一些证据。 证据…… 她正绞尽脑汁地想,门被敲响。 “梁小姐,鱼汤炖好了。” “哦,”她坐起身,“来了。” 她出门,丁兰时也正巧出来。她不看他,哼了一声,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桌上菜色满目,糖醋小排、沸腾鱼、鱼香茄子、炝辣空心菜,单是闻着味儿,梁小慵没吃午饭的胃已经被吊了起来。 她眼巴巴地盯着:“爸爸……” “汤已经给你盛好了,”梁知成不为所动,“下次破戒前,记得想想今天。” 他再转头看向丁兰时,和颜悦色:“小时,尝尝,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梁小慵把这一笔怨气记到丁兰时头上。 她打算先提一句,试探一下:“爸爸,今天哥哥偷看我洗澡。” “什么?” “我今天洗澡,还没穿衣服呢,哥哥就推门进来了。”她委屈地耷下眼角,“好尴尬。” 梁知成转头,“小时,你说。” 丁兰时脸色平静:“我们在医院商量过了,早上五点和晚上七点我用浴室。 梁小慵:“那我在里面你也不能进来!” “我听见洗手台的水声响了才进去,”他半侧脸,吊顶暖色的光垂落,触碰到他,仿佛一掐即碎的冰片。 他似乎觉察到梁小慵在看他。 目光后压,从眼尾睨着她,突然,浮起一些细碎的情绪。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一眼什么意思——挑衅、无聊、还是厌恶? 他淡淡地开口,“你在浴室做了什么,要我说吗?” “你——” 梁小慵气得桌下踢他。扑空,反而被他踩住了脚尖,动弹不得。 像踩在一团棉花上。 丁兰时皱眉看了一眼。 她没穿袜子,脚很小,被他压着,只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剥皮山竹似的盈润。因为他太过用力的桎梏,已经升起淡淡的绯色。 “小慵,”在梁知成眼里,她是谎言被拆穿的羞恼,“我下午怎么跟你说的?” “我……” 脚背传来威胁性的压迫。 丁兰时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踩着她。 运动袜粗糙的纹理,不断地摩挲着娇软的皮肤。 梁小慵可耻地发现, 她小穴正随着丁兰时的动作,不断咬着新换的内裤。 她再也无法忍受,碗一扔,用力地把脚抽回来,踩着拖鞋逃回了楼上。 下午的梦——不,下午丁兰时的触碰,仿佛给她身体埋下了一个开关。只要被他触碰,她就会不知廉耻、不分场合地湿。 为什么会这样? 她把这件事分享给在西西里度假的闺蜜陈鹿溪。 电话拨过去,那边正是下午。 陈鹿溪的声音有些奇怪,似叹非叹,“啊……亲爱的,怎么了?” 梁小慵没有在意,跟她讲了个大概。 “很正常,”陈鹿溪开导,“看见帅气的男人想做爱,是再正常不过的——嗯啊,William!” 她尖叫一声。 梁小慵吓得手机挪远了一点,“你在干嘛?” “和帅气的男人做爱,宝贝。”陈鹿溪不再掩饰喘气声,“虽然你能纯情到现在是我没想过的,但是既然遇见了一个有感觉的,赶紧开发一下,之前我好多party都没法带你,真的很可惜。” 梁小慵脸红了,“我是要把他赶走!” “好说,”陈鹿溪打个响指,“你不是想借口他骚扰你吗?” “睡一觉,你爽了,把他踹了,我带你去找新男人。天呐,一箭三雕!” 梁小慵辩解:“我不想睡……” “宝贝,你都被他弄湿两次了。”陈鹿溪的喘息声又高昂起来,“根据我的经验,你绝对会很爽的——啊啊,William,太快了……” 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宝宝,你之前被我弄湿过几次?” “嗯……。” 梁小慵木着脸挂掉了电话。 不靠谱! 她噘着嘴,下床去写作业,试图回归正常的作息时间。 可是陈鹿溪的喘息与尖叫声似乎变成了一道魔咒,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地播放,像海妖蛊惑,引诱她一同坠入欲望的泥沼。 她又做梦了。 这一次,更加香艳。 丁兰时的脸出现在梦境中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他穿着第一天来时的白衬衫,禁欲而冷淡;梁小慵穿着睡裙,腿架成M型,没有内衣遮挡。 他的目光有如实质。 仅仅被看着,黏腻的水液开始在穴口分泌,从肥软的阴唇淌下,像甜蜜的蜂浆。 梁小慵不安地扭动着腰。 她看着丁兰时慢慢蹲下去,半跪,身形淹没在睡裙下。 跟着,温热的口腔包裹住阴蒂。 最敏感的部位,被他轻轻地吮吸着,如同前来饮蜜的旅人,仔细而温柔——温柔,她从来没想过这个词会出现在丁兰时的身上,但作为幻想的对象,这个特质又显得那样反差而渴望。 梁小慵的身体开始发抖,从未被触碰的地方,被他吮吸着。 她的穴口抽搐一下,喷出一大股粘稠的水液。 下一刻,吮吸变成舔舐。一开始是舌尖,在阴唇间掠动,撩起剧烈的酥麻感;后来是舌面,从肥润的唇舐弄到阴蒂,整个儿含了进去。 梁小慵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快感送去了半空中,俯瞰着自己情潮泛滥的脸和泥泞不堪的身下。 小穴随着他含入的这一个动作,开始疯狂地翕张,里头的不断挤动的软肉也渴望获得同等的照顾。 丁兰时专心地含着她的阴蒂。 高挺的鼻梁顶在小腹,仿佛一场舌吻。他的舌与湿漉漉的阴蒂纠缠,舔过、吮过每一道褶痕,舌尖挑弄似的扫动她的蒂尖。梁小慵想挣扎,腴软的大腿根却被他的大手掐着,用力地掰开,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动作愈来愈急,他的头顶前后耸动的愈来愈快,身体里涌出的蜜液也愈来愈多—— 他的齿尖轻轻咬下。 嘭。 理智破碎。 梁小慵尖叫一声,穴口喷出一股清亮的水液,她仰着脖子,倏地睁开眼睛。 她在梦里被丁兰时舔到潮喷了。 黑陷阱 梁小慵觉得自己完蛋了。 往后几天,她请工人在洗手间的门上安了锁;也不再跟丁兰时讲话,甚至,看都不看他了,权当空气。 她这一套自欺欺人的办法,似乎把以前的生活拨回正轨。 陈鹿溪在一周后回到南城。 梁小慵去机场接她。 一头红色波浪长发的女人蹬着恨天高向她扑来,“宝贝——” “哎呀,”梁小慵因为她的香水打了个喷嚏,“有这么快,你也不怕摔。” 陈鹿溪比她大五岁,高中毕业便去做了模特,因着美艳风情的脸,爆过好几次,在圈内很有名气。梁小慵的生日派对邀请过她,意外地聊得来,便成了好朋友。 梁小慵给她接风,订了一家中餐馆。 陈鹿溪埋头,“外国菜太难吃了,成天就是黄油和牛排,还是中餐好。” “有的吃就不错了,”梁小慵趴在桌上,“我吃都没得吃。” 陈鹿溪:“我说,你爸是不是有什么变态嗜好啊。减肥的人没少见,不让练肌肉的还是头一个。” 梁小慵:“还好,反正我没所谓。” “哎,”陈鹿溪放下筷子,“那个搬到你们家的帅哥,怎么样了?” 梁小慵:“没怎么样,当空气呗。” 陈鹿溪:“到底长什么样儿啊,你可是对着世首帅的男模毫无反应的人。急死我了,让你发照片还不肯,我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梁小慵撇嘴:“行啊。反正看久了,也就那样。” 她叫车,与陈鹿溪一起回家。 晚上六点半,正是吃饭的时间。丁兰时坐在桌边,脊骨清正,举手投足斯文矜贵,似乎他才是富人家教养出来的。 陈鹿溪激动地掐她:“这是就那样,这是就那样?梁小慵,你眼光不得了了啊!” 她哼了一声,去问管家:“我爸呢?” “先生去国外出差了。他希望,这段时间,您和丁先生能好好相处。” 梁小慵哦了一声,想拽陈鹿溪上楼,摸个空。 她已经摇曳生姿地去打招呼了。 “嗨,”她坐下,“你就是丁兰时?小慵经常跟我提起你。” 她伸出手:“你好,我是陈鹿溪。” 谁经常提起他了! 梁小慵瞪大眼睛。 丁兰时微微皱眉,向她眺来一眼,“提起我?” “才没有!”她白回去,拖着依依不舍的陈鹿溪上楼。 问罪:“你干嘛往我身上带?” 陈鹿溪笑眯眯:“搭讪常用语录嘛。” 梁小慵:“那也别提我。” “心虚啦?”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她说,“都过去一礼拜了,早没感觉了。” “真的?”陈鹿溪上下打量她,“真的对他没感觉了?” 梁小慵斩钉截铁:“没有。” “你不睡,那我去了。”陈鹿溪眯起眼睛,像一只狐狸,“好久没睡过这种冷淡挂的男人了。我跟你说,这一类,外头看着多禁欲,其实开起荤来,不知道花样玩的多多。” 梁小慵及时堵住耳朵:“不想听。” “嘁,”陈鹿溪问,“浴室在哪?我要去换我的战袍了。” 梁小慵:“出门右拐。但是马上七点钟,是他用的时间,你晚点再去吧。” 陈鹿溪眼睛一亮:“正好啊。” “……什么正好?” “别管,”她戳了戳梁小慵的额头,“希望你们家洗手间隔音好。” 她拎着蕾丝内衣进去了。 梁小慵好奇地趴在房间门边上,看洗手间的灯光亮起,又熄灭。 很快,她听见丁兰时上楼的声音,立即关上了门。等他的脚步声经过门口,她才重新拉开一条缝,看他走进黢黑的浴室里。 他要把她操到在身下乞怜 梁小慵暗中观察。 浴室的灯亮起,没有声响。她好奇地张望——是成功了吗? 她毫不怀疑陈鹿溪的业务能力。 何况,陈鹿溪是她的朋友,站在她这一边,到时候,让丁兰时搬出去还不是轻而易举。 梁小慵已经快乐地幻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可她还没高兴多久,门便被推开。陈鹿溪一身黑色蕾丝内衣,风情诱人,但脸上却挂着郁闷,向她做了个鬼脸。 她走进来,忿忿地下定结论:“我怀疑他是个gay。” “啊?”梁小慵好奇,“哪里看出来的?” “我都穿成这样了,”陈鹿溪指了指自己,“你知道他刚才进来什么态度吗?” 她有样学样,“他就看了我一眼!一眼!然后说‘出去’。” “想象到了。”梁小慵撇嘴:“他就这样,你别自讨没趣了。” 陈鹿溪:“不行。” “嗯?” “更想睡他了,”她脸颊泛红,“还是第一次遇见拒绝我的男人。” “……”梁小慵,“祝你成功。” 陈鹿溪:“那我这几天能跟你住吗?” 梁小慵:“……蹭住才是你真实目的吧。” “哎呀,”她抱住梁小慵,“你们家带泳池健身房花园的,还有国宴大厨管晚饭,哪家酒店比得上。” 梁小慵跟她笑成一团。 - 后两日,陈鹿溪坚持不懈地撩拨丁兰时,无一例外败下阵来。 她忿忿:“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人。” 梁小慵正在写作业,头也不抬,“你白身经百战了。” “我还有最后一招,”她感觉被轻视了,气不过,“你等着。” 她出去了。 回来的很快,梁小慵诧异:“干什么去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她眨眨眼。 次日,梁小慵吃早饭的时候没有见到丁兰时。 她好奇地询问管家。 劳伦斯:“丁先生身体不舒服,今天不去学校了。” 这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 可是一想到陈鹿溪昨天的话,她踩着拖鞋上楼,“你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啊,”陈鹿溪正在睡觉,迷迷糊糊的,“没什么,就是给他要喝的水里下了点助兴的东西,测一测他是不是不行……” 梁小慵急了:“你给他下药了?” 陈鹿溪:“嗯。” 梁小慵揉了下脸,“这种事……到时候如果捅出去,我们家还要不要脸了!” 梁家一向已洁身自好的严正家风闻名南城,百年如此;也正是靠着这样的脸面,哪家无论大小,都会在生意场上给梁家行个方便。 陈鹿溪:“问题不大啦,一小时药效就过去了。” 梁小慵头疼。 刚处理完方家,又要去给陈鹿溪解决。她思索着,水杯里或许还有残留,需要快点清洗掉。 她敲了敲丁兰时的门。 里面没人说话。 她索性推开一条缝,向里看,没有人。她再喊了两声,悄悄走进他的房间。 丁兰时的房间很简单,白桦木打得衣柜中间有一面镜子,对着床——不吉利。梁小慵撇撇嘴,四下扫了一眼,被褥迭好,很整齐;东西少,又显得有些寥落。 她在书桌上发现了水杯。 梁小慵快步拿起,正转身要出门,与一片坚实滚烫的胸膛撞了个正着。 “……哎呀!” 浓重的薄荷水汽最先灌进她的鼻尖。 紧跟着,是浴巾底下,直直顶戳在她小腹的东西。 梁小慵脑子一瞬间空白。 “你、你……”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丁兰时淡漠的皮囊因为药效,崩裂出一道裂痕。他掐着梁小慵的肩膀,校服衬衫在他的掌下团聚出不安的褶痕,随着他无法控制的粗重呼吸,一轻一重地交替按着。 梁小慵身体压抑的欲望骤然找到壑口,倾泻而出。穴口发疯似的开始咬着内裤。 梁小慵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她咬着嘴唇,声音微微地颤:“松开我。” 丁兰时冷笑:“你以为我很想碰你吗?” “那你松开——松开我!”他的手指已经从极短的校服裙摆下探进去,触碰到了那一片嗒嗒滴水的壑谷。 梁小慵身体一软,腰肢不自主地开始摆动。 他的指尖剐蹭到阴蒂。 比梦里的感觉更让人疯狂。 梁小慵的喉间不可遏制喘了一声,娇软绵黏,让丁兰时的眸光一沉,身体里极力抵抗的燥热更盛。 “放开我……”她骄傲的脸上是祈求,嘴里的话是拒绝,“我要告诉爸爸,你这个流氓……” 丁兰时盯着她。 梁小慵乌亮的眼儿狠狠瞪着他,里头是居高临下的威胁。 “不是你下的药吗?” 哪怕是这个时候,他的口吻仍然冷淡而厌恶,“自慰不够,要我来操你,不是吗?” 他改主意了。 在报复梁家的计划里, 他原本只想让她尝到同等的、家破人亡的滋味;但是,他现在决定把众星拱月的公主拉下泥潭,操到在他身下乞怜。 被玩几分钟奶就喷了(H) “我没有下药……唔!” 梁小慵使劲地挣扎,要从他的桎梏中逃脱。但是,单他右臂微微用力,肩膀的力道便犹如铁箍,让她无力挣脱。 而他的左手隔着内裤,用力地戳了一下湿润的穴口,发出轻轻的“噗”声。 梁小慵低哼一声。 她真的怕了,“你松开我……” “是谁不松开?”他的手指被层层滑腻的媚肉缠着,吸引着;他无情地抽出来,又招得梁小慵一声低喘。 她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腰。 丁兰时放任药性的冲动,扯开了她的衬衫。她改良过,更合身,于是纽扣崩开的一瞬间,饱满的乳儿也跟着蹦跳出来。 她今天只贴了乳贴。 粉色的花瓣遮着最重要的地方,被他毫不容情地扯开,奶尖顿时红肿地暴露在干冷的空气中。 “疼……” 梁小慵的眼角已经沁上生理性的泪珠。 下一刻,湿热的口腔裹住了因为疼痛迅速硬挺的奶尖,舌面微微的粗粝感毫无章法地舔舐过她半边乳儿。 电流骤然贯穿全身。 酥麻的感觉让她不住地摆着腰,脚尖高高翘起,身体里每一处都是空虚的,渴望的。渴望获得与那半边乳儿同样的对待。 梁小慵的胸型很漂亮,在日日严苛的训练与饮食中,饱满而挺。C围的胸,因着挺拔,揉舔起来,比寻常的D围感觉更满一些。 丁兰时的动作并不温柔,但棉花似的触感,他头一回感受,不免卸了几分力道。唇舌吮着奶尖,发出啧啧的声响。 梁小慵从没被人这样舔过。 她的脸顿时红了,去推他的脑袋,“不要……” 丁兰时另一只手也扣住了另一半乳。 他大力地揉搓着,雪白的乳肉从他的指间溢出,掌心的薄茧摩挲着这一处硬挺的奶尖。粗粝;柔软,两种对比同时抚慰着她的胸口,梁小慵不住地哼吟着,腰越摆越快,腿越夹越紧。 丁兰时突然松了手,给了那对胡乱摇晃的软乳一掌。 “啊……!” 剧痛的同时,梁小慵身下喷出一股清淡的水液,顺着她的腿根一路下沿。 她的眼前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的细节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直到丁兰时淡漠的声音传来:“这就喷了?” 她才意识到,自己只是被他玩了几分钟的奶,就高潮了。 她羞愤地咬住嘴唇:“丁兰时!” 她此时仍然穿着校服。 只是衬衫敞开,裙子被推到腰际,露出底下湿透的淡紫色的内裤。 丁兰时面无表情地把内裤扯下。 梁小慵每年都要去海边度假,下头的毛打理过,此时蜷着细软的一片,乖巧而安静。 她下意识并拢腿。 丁兰时的手更先一步,掐住了她的腿根,掰开,粉嫩的私处暴露在空气中,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液,像初晨的花苞。 梁小慵的脚尖害羞地绷起来,“不、不许看!” 丁兰时冷淡地挑一下眉。 浴巾扯下,梁小慵终于看见那方庞然大物的真容,简直——简直比她手臂还粗。上头青筋亘起,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和他的主人一样,有着强烈的非人感,仿佛按在虎豹身上,才更妥帖一些。 梁小慵吓得直推他,眼泪掉下来,“不可以……不可以。我害怕……我……” 丁兰时没有理会她,掐着细软的腰挺了进去。 他也是初次,并不熟练,龟头浅浅地埋在湿润的软肉中,再难进半寸。 他皱着眉,掴了她的臀尖一掌,“不许夹。” 而梁小慵此时含着他尤其粗壮的龟头,穴口已经有撑涨的感觉,再看他后头更凶狠的一长根,她使劲地抵抗,不许他进来。 丁兰时没有耐心再与她斡旋,劲瘦的腰腹一挺,庞大的阴茎粗鲁地撞破层层媚肉,直顶到底。 “——啊!” 梁小慵尖叫一声,几乎是半晕厥过去。直到不断地抽插,又让她被迫地恢复意识。 疼痛、快感、刺激。 梁小慵被他托抱着,两条细白的腿挂在他的腰间,前后晃动。 “啊……嗯……丁兰时……” 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甜腻而妩媚,随着抽插的噗呲声摇晃。 “慢一点,”她的喘息喷在他的鼻尖,“慢……唔啊……慢一点。” 她的体力并不好,随着他疯狂的频率,已经有些难以承受。 丁兰时没理她。 他像无休止的机器,哪怕在做爱,脸上也没有半分愉悦的沉沦,只是维持着机械而高频的抽插动作。 他扬起手,随着每一次抽插,都会掌掴一次她挺翘浑圆的臀。 臀波乳浪,她的身体像完美的阿尔忒弥斯,让人痴迷——但并不包括丁兰时。他更像泄愤,疼痛与快感并存,这种感觉对他也同样适用。 硕大的囊袋把她的腿心也打红,泛着白沫的耻毛彼此蹭着。 突然,丁兰时加快了动作,这让梁小慵没有两下便又喷出一大股蜜液,顺着交合处滴落到灰色的地毯上。 高潮后敏感的内壁抽搐着,粗壮的阴茎却没有停下动作,仍然向里顶撞,仿佛要操开她的宫口一般。 “不要……呜……” “求我。”他垂下眼。 “求你,”梁小慵已经被顶撞到神思涣散,“求求你……” 丁兰时慈悲地用力抽插几下,浓白滚烫的精液尽数射进了她的最顶端,一股一股,梁小慵被这射精的温度带着,被迫仰起下巴,再一次高潮了。 丁兰时松开了她的腰。 白色的精液顺着她的大腿根淌下,梁小慵没了依靠,跌坐在地上,像一只脏兮兮的布娃娃。 余韵未消,她的身体发着抖,还跟随着抽动的频率晃动着。 丁兰时感到体内的燥热已经退去,看了一眼她的腿上白色的痕迹,才意识到他忘记带套了。 他蹙起眉,把梁小慵从地上扛起来。 “你……”她讲话都有气无力,“你干什么?” 丁兰时把她扛到洗手间,扔进浴缸里。 他打开水龙头,修长清瘦的两指粗野地探进她刚刚被肆虐的小穴中,把未吐尽的精液挖出来。 “嗯……” 梁小慵下意识夹住了他的手。 被软肉箍住的手指顿了顿,丁兰时平静地抽了出来。 他的唇角定格在一个略显嘲讽的弧度。 “怎么,”他语气平淡,“你的淑女课程还包括床上训练吗?” “操喷三次还不够?” 清理,被手指弄到高潮 这话无疑是羞辱。 梁小慵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抬手,响亮的一耳光扇在丁兰时的脸上,在他清隽的侧脸留下一团淡淡的绯痕。 她一字一顿,讲出能想到最恶毒的话:“给我滚出去,你这个下贱的东西。” 丁兰时被扇向左边的脸慢慢回正。他面无表情,仿佛这一掌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梁小慵抿起嘴角。 一时情急,她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但她并不准备向丁兰时道歉。 无声的氛围里,只有倒在浴缸底部的花洒发出轻微的水流涌动声。 管家的声音响在楼梯间,“梁小姐,您准备好了吗?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待了。” “我……” 梁小慵正想回答。 丁兰时的手指骤然发力,生生插进红肿的穴地,整指没入。 她失声地仰起下巴,身体绷紧,如同一张即将断弦的弓。 她强行掰正身体,低下头,用力地咬住丁兰时的手臂。见血。但对于他,无异于被猫咬了一口,无所谓。 他开始前后快速地抽动手臂,缸底积蓄一层温热的水,浅浅停在腿间,随着动作,水花溅上她的耻毛,也跟随长指冲进一片泥泞的穴道里。 梁小慵的牙尖很快被甩开,被喉间破碎的呻吟撑开。 她的手紧紧握着浴缸边缘,借力,被迫地跟随他的动作摆动腰臀。 大股大股白色的浊精流了出来,不知道他到底射了多少,无论抽插多少次,总能带一些出来。 管家的声音由远及近:“梁小姐?” “我……”她勉强找回一些理智,强压着颤抖回答,“我洗一个澡,晚点下去。” 管家不觉有异,点头下去了。 而此时,丁兰时的拇指按揉住她的阴蒂,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梁小慵死死咬住下唇,臀向后逃,白光蒙眼,一阵蜜液顺着他的手指一起离开,把最后一点精液冲出来。 她脱力地滑进水中,黑发浮动,仿佛一尾艳靡的人鱼。 丁兰时收回身,站起身。 他站进浴室,把阴茎上的淫液冲掉,扯过一旁架上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围上,离开。 从头到尾,一眼都没再看她。 梁小慵趴在浴缸里,缓了好久,下体撕裂般的痛终于压过逐渐消失的快感余韵,她颤抖着手脱掉湿透的校服,开始冲洗,眼泪断线似的砸进水里。 她刚刚…… 在干嘛啊。 居然跟丁兰时…… 羞愧与罪恶一起涌上胃部,她感到极度的难受,发抖着擦干身体,茫然地站了一会,捡起滴水的校服,裹上浴巾,仓促地回到房间。 陈鹿溪正坐在床上看手机。 余光无意地瞄了她一眼,顿时,吃惊地迎过去,“这……” 梁小慵脸色苍白,身上没有什么痕迹,她的走姿却很奇怪,一瘸一拐,浑身发抖,似乎随时都会晕倒。 “西西,”梁小慵抱着她,失声痛哭起来,“我、我刚刚……” 陈鹿溪哪里能看不明白。 但她这一副几近虚脱的模样,超乎她的预料,她拍了拍她单薄的背:“怎么了?” 梁小慵难以启齿——因为她在那时的确是享受的,沉沦的。 她含糊地讲了几句。 陈鹿溪脸色一变,“他没戴套?” 梁小慵摇了摇头。 “你得制止他,”她边说边去包里摸出一枚白色的药片,“避孕药,快吃。” 梁小慵脑子懵懵的,一切照做。 陈鹿溪严肃地掐了掐她的脸,“以后他戴套了才可以做,记住没?” “……我知道,”她闷闷地说,“但是发生的太快了,我来不及想。” “必须想,知不知道?” “我知道啦。” 陈鹿溪再取出一管白色的药膏,“把这个涂了,不会那么痛。” “里面还是外面?” “都涂,”她说,“消炎消肿的。” 梁小慵的臀尖也被他打肿了,也顺势涂了一点。她不敢坐着,只好半跪在床上跟她说话。 她情绪平复下来,好奇,“你怎么随身带这么多东西?” 陈鹿溪撇嘴,“总会有男的癖好特别,备着没错,以防万一。” “不过,”她恳切地看向梁小慵,“第一次这么变态的,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出去得有快一个小时了吧,我睡过这么多,没几个这么久。等他这次开荤了,以后有你受的,你得想清楚,要么别接触了,要么让他长点怜香惜玉的心。” 梁小慵咬牙:“当然不接触了!” 她瞪陈鹿溪,“你不是要睡吗,怎么到头来倒霉的是我?” 她笑嘻嘻,“你和他有缘分嘛。朋友睡过的我不睡,规矩。” 梁小慵气得掐她,没两下,腰疼,气鼓鼓地抢了她的被子躺下。 一觉睡到下午。 或许是因为陈鹿溪的药膏,酸痛感消褪一些,她打了个哈欠,下楼找水喝。 管家不在,她猜想陈鹿溪替她请了假。 梁小慵让阿姨给她下了一碗鸡汤小馄饨,她被压着动了一小时,比在瑜伽房一天都要累。等了几分钟,端来,鸡汤鲜香的味道让她眯了眯眼睛,快速地扫荡一空。 她正要端着水回房间时,碰巧撞上下来的丁兰时。 她不自在地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我有事跟你说。” 丁兰时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梁小慵快两步,回到楼上。 她说:“今天的事,西西下药在先,但是我带来的人,我们扯平,我不追究;同时,如果你还想待在梁家,你最好也守口如瓶。” 她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口吻。 丁兰时的嘴角牵动一下:“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你……” 梁小慵不悦,刚要开口,便被他一句截断了话。 “那杯水,我留了五毫升。”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哂笑,“无论证据交到哪里——警察局或者网上,对梁家都是致命的打击。” 他漫不经心地垂着眼,里瞳的琥珀色,闪动着野兽踩住猎物脖颈的光芒。 他的语调平缓,毫无情绪地陈述一个事实: “现在是你要求我。” 在走廊被揉臀、打逼 “你在威胁我?” 梁小慵觉得荒谬。 她比丁兰时矮一个头,不得不仰起下巴看他,这让她更加不悦。 她伸出手,用力地拽住他的领口。彼此平视,她盯着他的眼睛,“我们梁家供你吃穿、供你上学,你还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家的名声上?” “丁兰时,你真是个白眼狼。” 话音未落, 她被一股大力掼在墙上,后脑不慎撞到,疼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我是白眼狼?”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很稀罕吗?本来,我有父母养育我,是你的父亲舍不得钱财,非要跑回那栋大楼里拿合同,才白白让我父母送命的!” 他讲到最后,压住她锁骨的手臂微微发抖。 “这是你们欠我的,”他的眼尾泛红,不及梁小慵细看,他俯下身,狠狠地咬住她的侧颈。她疼得失声,刚要叫人,丁兰时的手撩开她的睡裙,手指戳上莫名又湿透的内裤。他轻哂一声,舌尖慢慢地舔舐着刚刚新生的咬痕,“这是你欠我的。” 湿热的舌尖在她颈侧敏感的地带舐弄,从她淡粉色的耳尖、耳垂到修长欣白的颈,来回撩拨。 梁小慵每周都要做皮肤管理,肌肤触碰,像软嫩的豆腐。 但丁兰时没有怜惜的心情,比起小心翼翼,他更想掐碎、蹂躏这团趾高气昂的豆腐。 “你……” 梁小慵羞愧难当。她恨透了自己的身体,明明刚才一切都好,为什么偏偏一碰到他,就忍不住湿了。浑圆的臀肉已经被大手掌住,从两边向中间大力揉搓,让她的内裤团成细细的一条,勒出已经张嘴垂涎的嘴,随着动作,前后摩擦着。 她就这么在楼梯口被他玩弄着,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唔……嗯……”她的手挂在他的脖子上,浑身酥麻,提不起力气,“不要……滚开……” 她红肿未消的穴肉被细细的棉质内裤磨得渲红,黏腻的水液已经把它打湿,丁兰时松开一边儿臀肉,向前,把她花苞里蓄满的一泡蜜水捋出来。 仅这一下,里头的水液倾泻,瞬间淌了他满手。 “呜啊……” 肥软的穴口被体温微烫的大掌抚过,一阵过电般的爽感冲上颅顶。 梁小慵忍不住娇吟一声。 丁兰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意乱情迷的脸,白皙的肌肤泛起勾人的红绯,盈润的唇半张,吐出甜腻的哼吟。 他向她正淌水淌得欢快的花苞打了一掌。 “啪。” 黏腻与黏腻拍上,粘连着情色的银丝,发出响亮的一声。 梁小慵吃痛,腰肢一紧,阴蒂发颤,立即泄出更多一股蜜水。 丁兰时把掌心里的一滩尽数抹到她的腿根,平静地开口:“没插进去就喷了?” 梁小慵彻底难堪到底。 他此时衣冠齐整,而她的睡裙已经被褪到了腰间,淫靡非常。她红着眼睛,提起全身力气,朝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他当她是什么? 路边随便可以掐一把胸的妓吗? “滚,”她说,“你真让人作呕。” 他露出一个无感情的哂笑,“希望你能管好,它已经吐在地毯上了。” 待梁小慵反应过来,丁兰时已经回到了房间。 她气极了,穿好衣服,离开的时候踢了一脚他的房门。 - 傍晚,陈鹿溪购物回来,看见她脖子上红痕,不禁说:“你们又做了?年轻真好。” “呸,”梁小慵说,“被狗咬了。” 她放下写作业的笔,犹豫一下,把自己的困扰向陈鹿溪坦白——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对丁兰时会不住地起生理反应。甚至,他那些粗鲁强迫的举动都能让她感到无法抗拒的快感。 陈鹿溪思索一下,“可能你把太多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了。” 梁小慵不明白。 “一般都是这样,女人往往对第一个男人念念不忘,”陈鹿溪耸肩,“但是你和其他人接触久了,会发现他不过如此。” 梁小慵:“那我该怎么办呀?” “好说,”陈鹿溪挑眉,“过两天有个模特pa,你跟我一起去,帅哥任你挑。” 梁小慵有些犹豫,她并不想与陌生人发生关系来改变现状。 陈鹿溪看出了她的顾虑,推推她,“也不一定要睡嘛,没看上的,就当放松心情。” “……好吧。”她点头。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梁小慵放学回家换了衣服,一件白色吊带短裙,纱上攒着细闪。 “我今天晚上出去玩,”她喝下蔬菜汁,“晚饭就不吃了。” 管家:“需要司机接送吗?” “不用,”她说,“有朋友来接。” 丁兰时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喝汤,对于她的其他活动似乎毫无兴趣。 管家:“不要太晚,明天还要上课。” “知道了。”梁小慵说。 她们聊了一会,门铃响起来。 陈鹿溪:“William到了。” 她拉着梁小慵,打开门,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在等候。 他的轮廓深邃,似乎是混血。 “你好,”他牵起梁小慵的手,亲吻她的手背,“美丽的小姐。初次见面,我是骆少虞。” “你好……” 她眨了眨眼睛,把陈鹿溪拉到一边,“他是你去西西里的那个吗?” “不是,这是他弟弟。”陈鹿溪笑嘻嘻,“帅吧,中法混血,很会讨女孩子高兴的。我特意让他今天来接你。” 梁小慵知道她什么用意,不好意思地伸手掐她。 “你们先聊,”陈鹿溪笑,“我忘喷香水了,上楼补一下。” 她一溜烟跑了,给他们留下独处环境。 梁小慵给他拿了一双拖鞋,“先进来坐吧。” “却之不恭。”骆少虞跟着她走进来,看见餐桌边的丁兰时,“这位是?” 梁小慵:“不认识,你别管他。” 管家微微皱眉:“梁小姐,在外人面前最好谨言。” 她说:“这是梁先生救命恩人的儿子,暂住在家中。” 骆少虞礼貌地询问一声:“你好,有没有兴趣晚上一起来?” “哎,”梁小慵着急地拉住他的袖子,“你请他干什么,他肯定……” 不来。 她还没讲完,便听见他的回答。 “好啊。”丁兰时平淡地放下碗筷。 月弧光 梁小慵下意识:“你去干什么?” 丁兰时的名字似乎不应该与派对、酒吧这种狂欢昏色的地名链接。 丁兰时静静地看她:“如果不欢迎我,那便不去了。” 他说:“对不起。” “……?” 梁小慵因为他突如其来转一百八十度大弯的态度懵在原地。 干什么? 他——他在道歉? 梁小慵匪夷所思地盯着他。 她问:“你发什么疯?” 管家皱起眉:“梁小姐,你这是什么态度?先生临走时,嘱咐过你们要好好相处。” 丁兰时垂下眼:“没有关系,劳伦斯婶婶。我本来就是借住,不应该再做多余的事。” 天呐。 还劳伦斯婶婶。 他什么跟家里人关系这么好了? 梁小慵不可思议:“你这个两面三刀的……” “梁小姐!”管家严厉呵斥,“请注意您的言辞。” 她又和颜悦色地转头,“小时,先生给你新买过几套衣服,我去给你拿一身合适的,你今晚好好地玩。” 丁兰时的目光抬起,停在梁小慵的脸上,有着寒山峰顶的凛冽。 他轻声问:“可以吗?” 梁小慵恨不得把手里的包砸到他的脸上。 气氛僵持。 她拉着骆少虞,怒气冲冲地走到后院,眼不见心不烦。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她咬着牙,“早晚有一天要让他滚蛋。” 骆少虞轻轻抚着她弧度漂亮的发梢,“让美丽的淑女生气,可不是绅士所为。愿意跟我仔细讲一讲吗?我是一个很擅长保密的倾听者。” “也没什么好保密的,”晚风稍稍平复她心中的不悦,“如你所见,他的父母在地震中救了我爸一命,我当然很感激了。但是我们家赔了一大笔钱,还把他接过来抚养,已经可以说仁至义尽了吧?可他呢,私底下恶劣得要命,表面上装和气,两面派。我都不知道,他跟家里佣人这么熟了。” 骆少虞颔首,“这的确是他的问题。” “不过,你不应该明面上跟他争,”他笑,“以牙还牙,我建议。” 梁小慵撇嘴:“我凭什么要装?这是我家。” “当然,怎么能劳烦淑女。”骆少虞亲昵地揽住她盈润的肩头,“今晚是我的主场,不会有人理他。” 这是一个恰当的惩罚。 她没挥开骆少虞的手,默认这一桩交换。 他们在后院讲了会话。骆少虞的确是一个很会哄人开心的老手,梁小慵被逗笑了好几次。直到陈鹿溪找来,他们才边说笑边回到屋内。 丁兰时站在门边。 他脱下了平日里的白衬衫与蓝色校服,换上一身半正式的黑色大衣,里头是Thome Browne的灰纹马甲,松弛与矜贵并行,清癯的身形驾驭得当。 他倚在玄关的鞋柜旁,半侧首,有如月色的弧光。 梁小慵微微愣了一下。 身边,陈鹿溪小声感叹:“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模特圈发展,太合适了。他一定会大火的。” 梁小慵:“你快把他签走吧。” “那也要人家看得上我啊,”陈鹿溪哧哧笑,“还不如你去说情,比我管用。” 梁小慵瞪了她一眼。 骆少虞探究似的笑,“怎么,我还以为他们关系不好呢。” 梁小慵:“是不好。” 陈鹿溪但笑不语。 他们上了车,梁小慵坐在副驾,陈鹿溪与丁兰时在后排。他们三人聊得欢快,而丁兰时坐在右边,只是看着飞掠的街景,仿佛置身事外。 梁小慵的余光拂过后视镜,捉到路灯撩过他眼尾的一点痣。 孤寂,像单调的夜幕,只身俯瞰这辆狂欢的卡宴。 她讲话的语气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下一刻,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重新加入到今年巴黎新秀品的讨论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 派对举办在城郊一处将拆的展馆里。 几天前这里是一场小型的新人走秀,因着大公司签了好几位优秀模特,主办方临时决定加开一个庆祝派对。 梁小慵自动成为骆少虞今日的女伴。 她很经常参加这种酒会,游刃有余地社交,很快跟全场都打了个照面。香槟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微醺。 等到她在餐台吃小蛋糕的时候,才想起来去看一眼丁兰时在哪里。 宴厅里人头攒动,请的知名DJ在台上调试着电音,头顶巨大的镭射球转动着光怪陆离的色斑,迷离而虚幻的气氛,人脸变作一张张狂欢的面具,放浪形骸。 骆少虞拥着她,“宝贝,吃好了吗?”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音浪里,有着与氛围相匹的暗示意味。 梁小慵犹豫一下:“……嗯。” 她不讨厌骆少虞——甚至,可以称得上喜欢。他展示的方方面面都弥足完美,是任何人心中幻想的绝佳对象。 骆少虞笑了一下。 他吻了吻梁小慵的侧颈,把她打横抱起,向二楼走去。 这是一大段旋转的楼梯。梁小慵侧脸,能从落地窗看见屋外浑浊的月亮。 她是不安的。 这不比丁兰时那一次,凶猛又迅速,让她没有时间思索。长时间的路途,让她犹豫的心思愈重。 她垂下眼,突然看见花园角落里的一团蚂蚁似的人。 中间被围住的—— 是丁兰时。 他有一种极其特别的气质,无论再恨他、厌恶他,梁小慵总能一眼看到。 他又要挨打了。 真奇怪。 明明对她那么强势,为什么这种情况却不反抗? 骆少虞的吻已经从她的耳根蜿蜒到胸口。他揽着她,边走边吻,沉溺于这幅从未体验过的完美身体。 她身上有隐约的香,甜腻得让人想一口吞下;身体又那样软,叫人舍不得碰疼,偏偏又深陷其中。 突然,她挣扎地离开他的怀抱。 “抱歉,”她轻轻喘着气,“我忽然想到还有事情,先离开一会。” 不等他回答,她踩着羊皮小高跟噔噔地下楼。 骆少虞看了看怀里余留的温软触感,再抬眼看向花园那一角。 围困的那一圈人其中一个,已经率先发起进攻。 仅仅一招。 被困的男生握住他挥来的手腕,一折,惨烈扭曲的神情里,施暴者与受害者的地位轻松调换。 - 梁小慵急匆匆地赶到花园。 那里没有灯,所有人都湮没在黑暗里,她不知道情况如何,但至少丁兰时还站着。 她拽着他往后两步。 退进光里,她蹙起眉,打量丁兰时。他漠然的脸上出现比她更不解的表情,“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梁小慵终于抓住这个能让她扳回一城的局面,她哂笑,“又挨打,又不还手。你只知道对我横,在外面就是怂包吗?” 丁兰时对她视若无睹。 他转过身,看向黑暗里,淡声问:“还有人要来吗?” “不、不来……”颤抖的声音随着几个晕厥的人被抬出,“错了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梁小慵吃惊地睁大眼睛,看那些人仓惶狼狈地从身边跑开。 片刻,她急忙拉住同样要离开的丁兰时,满腔疑惑:“你——” 他皱着眉甩开她的手。 “方家那天你为什么不反抗?”好奇心压过不悦,她记得他的伤是实打实的,“你明明……” 灯光下,飞蛾胡乱地扑撞着灯罩。 丁兰时背光站着,神情隐在一片阴翳里。梁小慵看见他的唇角上扬起不明显的一个角度,意味莫测。 “是啊,”他的音色像无机质的金属,“为什么呢?” 莫名声 梁小慵听不懂,也懒得花心思去计较其中用意。 她蹙起眉:“你什么意思?” 丁兰时慢慢地掰开她的手指,“为什么告诉你?” “你——”梁小慵好奇心旺盛,换一个地方拽他,扯住手肘的衬衫,“你上次挨打,还是我把你送去医院的。” 丁兰时冷冷地笑:“因为谁?” 梁小慵抿了下嘴唇。 丁兰时抽回手,面无表情地融入声色犬马的酒宴里。 等她追上去,已经找不到人了。 梁小慵噘着嘴,心中的好奇难以扑灭。她踮着脚,四处找他,视线逡巡一周,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回头,骆少虞正站在身后。 他问:“怎么了?” “没怎么,”她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想回去了。” 骆少虞:“我送你。” “丁兰时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得找到他。” “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骆少虞笑,“他被人欺负了,你还第一时间跑去救他。” 梁小慵撇嘴:“别。只是传出去,恩人的儿子在梁家受尽欺负,我爸、我们家还要不要脸了。” 骆少虞笑了笑,“我先让一楼的人停一停吧。你可以先从二楼找他。” “好。”梁小慵点点头。 二楼是包厢房,她一间一间找过去,里头几乎都有人了,年轻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散发着靡烂的气息。 梁小慵匆匆看一眼就离开了。 一楼已经停止了炸耳的电子舞曲,骆少虞引着客人去了花园。 他的确很有威信。 方才群魔乱舞的人群在短短一分钟便离开了内厅。 梁小慵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看,依旧没有见到丁兰时。 她困惑地下楼,在空旷的大厅转了转。头顶的镭射球已经调换成正常的光,明亮干净。 梁小慵决定去花园再看一眼,如果还没找到他,就自己先回去了。 她这样想,转身。 与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同步,头顶似乎也有什么动静传来。 她下意识仰起头。 静悄悄的前叁秒。 而后,那枚极其巨大的镭射灯骤然砸下—— “嘭!” 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 空白的大脑、不受控制的身体、视野中不断放大的镭射灯。 以及, 被人扑倒时掠过耳畔的风声。 灯球砸在地面,铁皮框架崩裂,扬起破碎的钢灰。 梁小慵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人。 找了好久的丁兰时,不知道从哪里来,带她躲过砸下来的灯球。 她看了他好一会。 近在咫尺的脸,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鼻尖,胸膛起伏。但与之违背的,他的眼神很静,似乎并没有施救者该有的担忧。 梁小慵:“……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白眼狼。”他把话送还给她。 “我才不像你,”她撇嘴,“谢谢。” 她推开丁兰时,站了起来,才发现他的小腿被一条飞来钢筋贯穿,鲜血汩汩地淌下,已经在大理石板上汇成浅浅的一小滩。 梁小慵抿了抿唇角,拨电话给了120。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很快。咚咚咚,撞得人都发软。 “你不痛吗?”她找到一个转移注意力的话题,看向他因为失血而略微苍白的脸。那上面没有痛楚的情绪,像一块格式化的显示屏。 “痛啊,”他淡淡地开口,“但是还活着,痛是不值一提的事。” “……”梁小慵不想跟他讨论父母的事,每一次他们都不欢而散。她索性闭口不言,站在边上等救护车来。 与此同时,骆少虞匆匆赶来。 他眉头紧锁,“没事吧。” “叫120了。” “今天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在他的场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无异于给别人留了把柄,“他的任何医疗费用都由我来承担。” 梁小慵也不推辞:“好。” - 丁兰时从手术室出来转VIP病房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骆少虞先把梁小慵送回了家。 再回到病房,丁兰时正在看向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 听见开门声,他回过头。 骆少虞这一生见过很多人,上流圈里鱼龙混杂,形形色色,但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一台机器的年轻人,了无生气。 他点燃一根烟,向他递了递,“要吗?” 丁兰时没答。 骆少虞了然地收起烟:“事帮你办完了,但是我要的东西需要改一下。” “什么?” “梁小慵。”他笑,“我挺喜欢她的。” “随你,”他漠然地倚在床背,“等我用完,你想怎么样都行。” 骆少虞:“那你别太欺负她了。” 丁兰时动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心跳声 都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梁小慵曾经不是一个爱做梦的人,但是自从遇见丁兰时,她很少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今天的梦并不出乎意料。 丁兰时压在她的身上,空气里是定格的灰烟、飞溅的铁片,像美国动作大片的布景。 只是丁兰时并不是英勇热血的男主角,她也不是深爱的女主角。 那时极近的对视,并没有引起任何化学反应。 但是在梦里一切相反——又或者说,一切细枝末节都被放大,披上梦幻的外衣。 丁兰时的膝盖顶着她的,紧绷的大腿肌肉压住蓬起的偏光裙摆,他的手撑在她的脸颊两侧,身体远不如他的脸色平静。 他坚实的胸膛起伏,喘出的热气渡进她微张的唇齿里。 英雄救美的桥段。 梁小慵以前觉得俗套,如今心脏却诚实而剧烈地跳动。 为什么要救她? 她不明白,明明他那样讨厌她。 梁小慵困惑地盯着梦中那张扑克脸,试图找出问题的答案。 没有得到回答。 丁兰时只是冷冷地俯视着她,直到意识模糊,她沉沉睡去。 - 翌日梁知成得到消息,勒令梁小慵去陪床。尽管那一根拳头粗的钢筋有惊无险地擦过丁兰时的小腿骨,但他仍然称得上重伤,至少一周内无法下床,无法上学。一中课业繁重,需要有人帮他带作业。 梁小慵这一次没有拒绝。 她在下午最后一节课前去到丁兰时的班上,找到了他的课桌,最后一排。桌肚里的书本放得很齐整,左边一摞是书,右边一摞是练习与试卷,梁小慵问了他们今天的作业,挨本收了起来。 梁小慵在一中很有名。 她很少来A班这栋楼,于是,招得许多男生围在门口。 她向他们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有人大着胆子问她:“你跟丁兰时认识啊?” “对呀,”她笑容甜美,“他是我哥哥。” 人群里一阵骚动。 “她哥哥?” “怪不得拽成那样……” “他怎么不在B栋?” “怎么啦,”她好奇,“你们都认识他?人缘这么好。” 男生们摆摆手,“别提,他一来就考了年级第一,数理化满分,想不认识都难啊。” “就是太拽了,”有人接话,“平常问他题目都不理人。” “学神不理我等凡人情有可原……” “滚滚滚。” 梁小慵十分意外。 她不知道丁兰时成绩这样好,随手抽出一张英语试卷,竟然和她分数一样。 梁小慵的英语常年有劳伦斯教导,出入国外许多宴会,几乎是第二母语的程度。在南城变态的单独出卷模式里,她的英语成绩也一直是全市第一。 她有点吃惊。 收起作业,她站起身,与那些男生打过招呼,离开学校前往医院。 VIP病房在顶楼。 坐北朝南,她推门进去的时候,绮丽的余晖斜铺在病房内。 丁兰时坐在阴影里,安静地吃着晚饭。 空气里弥漫着蹄花汤的香味,梁小慵动了动鼻尖,把包里的作业搁在他的床头,“明天早上我帮你带去学校。” 丁兰时淡淡地应了一声。 梁小慵看了看他,没忍住,“你为什么要推开我?” 丁兰时没理她。 梁小慵凑到他眼前,不依不饶:“为什么?” “下次想死记得提前告诉我,”他抿了一口汤,淡色的薄唇润上一些色泽。他睨着梁小慵,“我一定不推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真会让人生气。梁小慵深呼吸,“你不讨厌我吗?” 丁兰时言简意赅:“讨厌。” “……”梁小慵忍住,“那你为什么救我?” 丁兰时放下碗筷,平静地看向她:“因为活着才是折磨。” 他这时想,她活着才能感受家破人亡、寄人篱下的滋味;而梁小慵却在想,爸爸说他曾经割腕过,他现在是不是也折磨地活着? 她同情的目光移过来。 丁兰时脸色骤然一沉:“把你的可怜收回去。” 自讨没趣。 梁小慵撇了下唇角,“总之,这次欠你个人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提。” 又是丁兰时最痛恨的口吻。 和她的父亲一样。 张口闭口的赔偿,仿佛是用血和命换来他们上层人轻飘飘的施舍。 丁兰时冷冷地盯着她的裙摆。 被改短,恰到好处地停在大腿根,浑圆的臀肉顶着黑色的涤纶裙面,褶子垂顺地搭下。 那一天在走廊,他揉着她的臀,她的脸上全是对情欲的祈求。 再众星拱月的公主,在欲望面前,也会露出和阴湿的筒子楼里的女人们一样放浪低贱的淫样,摇着腰索求。 他说:“我想好了。” “什么?”梁小慵已经起身要走了,闻言,转过头看他。 “梁先生告诉我,你会来陪床。”他眼神冷然,“你要去哪里?” 梁小慵绝不可能做护工的活。 这话,她自动滤成会来探望。 她正在辩驳,猝不及防被他扯住衣摆,一拽,她整个人向前跌,扑倒在病床上。 饱满的臀被淡粉色的内裤包裹着,高高昂起。 她皱着眉:“你发什么疯……” 她挣扎要起来,后颈却被他的右手按着,动弹不得。丁兰时毫不容情地举起左手,臀尖一掌,丰润的一响声后,他看着她的腰肢缓慢地开始摆动,修长白皙的腿并拢。 他冷嗤一声。 “现在,把衣服脱了。” “陪床。” 病房指奸、玩奶 梁小慵的脸被按在被子上。 后颈被压着,她只能使劲挣扎:“丁兰时,你发什么……” 内裤被长指挑开,雪白挺翘的臀肉暴露在干冷的空气中。羞赧让她的声音弱下去,只剩下身体还在挣扎,但是此时情景,更像一种求欢的信号。 “你松开我,”她喘着气,努力抬起脖子,“丁兰时,你要是敢这样对我,我就让你当一辈子瘸子!” 丁兰时突然停了手。 轻轻的嗤声在这一刻极其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嘲讽又可悲。 梁小慵知道自己讲了过分的话,抿住嘴唇,一言不发地趴在被褥上,消毒水的味道在一天五位数的病房里也不能消除。 “还是不该救你。”片刻,丁兰时低着声,“你和你爸都是一样的人。” 长指粗鲁地没进穴口,直撞到底,整根没入。 梁小慵腿一软,差些跪倒在地上。 “不要……疼……好疼……”她的眼泪一瞬间掉下来,洇湿被面。身体里爆发剧烈的痛感,让她险些昏死过去,“出去……” 丁兰时只是抽插着。 长指大开大合,从彻底没入到彻底抽出,沾上水液,发出响亮的“噗叽”声。他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单纯地维持着这个抽插的动作。 梁小慵在短暂的剧痛后,身体里涌起一阵可耻的快感。 她对于这种感觉显然很熟悉。 但也让她惊慌。 她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发出低低地呻吟,腰肢向欲望臣服,跟着他的动作开始有规律地前后摆动。 而最诚实的穴肉早已经不断绞着他的长指,甚至试图开始索取更多。 大股大股的蜜液涌出,丁兰时又加入了中指。 两根手指一瞬间把她的穴口堵满,速度不增不减,她泛红的穴肉在指尖抽离的瞬间,跟着翻出来,又被紧接着顶回去。 “嗯……嗯……”梁小慵的腿在发抖,“快一点,快一点……” 永远稳定的速度让她总离高潮差一些,她尝试摆动臀尖,加快与他手指交合的速度。 丁兰时彻底停下了动作。 “不是不要吗,”他盯着她仍然在摆动求欢的臀,“现在是什么意思?” 梁小慵羞愤地咬住嘴唇。 但是身下那张永不知足的嘴,口水已经淌了满地,近乎抽搐地翕张。 欲望像扎根的藤蔓,有过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论她嘴上讲愿不愿意,自从那一次在梦里被他舔到潮喷,她就该知道,身体已经变成了情爱的奴隶,少女迟来的青春萌动需要荷尔蒙的纾解。 她的小穴被晾着太久。 两厢无声对峙,梁小慵终于忍不住:“……继续。” 丁兰时平静地坐在床上:“求我。” “求你……”她磨着膝盖,根本无法缓解身体里难言的痒。但她此刻是清醒的,讲出这种求爱的话,仍然觉得颜面尽是。她别扭:“快点……继续。” 丁兰时:“把衣服脱了。” 无理的要求。 可梁小慵顾不得那么多,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渴求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在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告诉她:好想被用力地操上高潮。 她颤抖地支起身,坐在床边。手指焦躁地解开校服衬衫,露出里面被胸衣聚拢的乳,被前扣束缚住的软肉,几乎要涨出来。 随着手指一拨,银扣松开,两团饱满挺拔的乳儿蹦跳出来,淡粉色乳晕绵软得像一滩胭脂水。 极细的腰系着不相符的胸与臀,梁小慵被娇养了十几年的身体,如同绝世名器,陈列在绮色的余晖下。 丁兰时没什么表情:“坐上来。” 梁小慵咬着唇,跟他并排坐在病床上。 这里是医院。 她突然想到。 但很快,丁兰时的手指重新插进湿软的小穴里,她眯起眼睛,重新吃满的穴肉兴奋地吐着水,腰臀疯狂地摆动起来。 “快……快一点……” 她失控地握住他的手臂,加快频率。丁兰时没有阻拦,由她用着自己的手,插上迟来的高潮。 “哼啊……” 甜腻的声儿高高地仰起,梁小慵像断线似的风筝,跌进他的怀里。 蜜水把他的手指冲出温热的小穴。 丁兰时看了一眼,把那滩淫液摸在了她雪白的乳儿上。 他从后握住那对丰挺的软肉,掐瘪搓圆。 他的掌心有一些薄薄的茧,碰上她娇软的皮肤,是先天的按摩器,催情药。 酥麻的感觉从梁小慵的尾椎上窜,一路电流夹杂,直冲颅顶。快感让她浑身发抖,方才才吃满的小穴又开始不知饥饿地长着嘴求食。 “……好痒,”她喘着气,“不要摸——啊!不要摸那里……” 丁兰时的甲缘刮过她绵软的奶尖。 难以言喻的酥痒感一瞬间充斥全身,她感到格外的空虚,急需被填满。 她不安地开始来回摆动腰肢,“下面……来下面……” 丁兰时对于她的恳求视若无睹。 他专心地捏揉着淡粉色的奶尖,拉长,再松手,看它弹回浑圆的乳上。 不多时,她的乳尖红肿硬挺起来,颜色变深,和穴肉被操翻出来的色泽一样。 绯色如霞。 丁兰时玩着这对软乳,把它们捧在掌心,大力地揉搓着。 乳肉从他的指缝溢出,布满红痕。 梁小慵已经彻底被情欲吞没,她伸出手,胡乱地拉住他在胸前的胳膊,“下面……下面也要……” “真骚。”丁兰时不咸不淡地向下睨一眼,腿间一大片格外明显的洇湿,全是她流出的水。他说:“自己用手插给我看。” 被他边玩奶边看着自慰到高潮 晚霞落幕。 昏黯的天色更替,病房里没有开灯,有如一缸浑浊的水潭,弥散着湿热的气息。 宽敞的病床上横陈着艳靡的来源。 被扣着胸乳的女孩失神地倚在蓝白色病号服的男生身上,她的身体像熟透的桃,一掐,就淌出甜蜜的汁液。 她的脸色在堕落边缘,仍然保有一丝不情愿。 梁小慵咬着牙关,努力捱回半分理智:“……丁兰时,你别太过分。” “随你。”他冷冰冰地答,手指开始频繁地拨弄的她的奶尖,力道放轻,有如细细的羽毛搔过,酥痒如铺天盖地的巨浪,从血液中迸发,让她骤然向前躬起腰,呜咽地哼起来。 “你死定了丁兰时……”她的手几乎是本能的抚上阴蒂,开始生涩地揉动。捉住雪乳的大手握着那两团,向上提,她吃痛一声,被迫地调整坐姿,离他近一些。她的后背贴上丁兰时的胸膛,湿透的鬓发能感受到平稳的呼吸——他似乎低下头,在欣赏她的手指表演。 宛如实质的目光,让梁小慵彻底闭上眼睛。 她的手指从阴蒂滑到肥软的阴唇上,那里已经被泡得湿黏一片,自发地让指尖滑进穴口。 酸胀的感觉随着她的手指滑进穴道,越来越明显。她怕疼,只进到了半途,开始摇晃着腰臀,尝试缓解难耐的渴望。 “嗯……嗯……” 她乱晃着着,不得其法,饱满的乳儿跟着摇动,在丁兰时的掌中像逃窜的兔。 突然,她的手腕被捉住。 丁兰时微微用力,让她还在外头的半截手指一推到底。 “呜啊——” 酸痛的壁垒被外力粗野地打破,梁小慵尖叫一声,被他攥着手腕,快速在湿滑的穴肉间抽插着。 “慢、慢一点……” 自己的手指插在自己的穴里,两种感觉并行,既能感到层层媚肉在收缩绞动,也能感到下面涌上的种种快感。 快乐与羞耻的交锋。 她怎么可以流这么多水…… 怎么可以被自己的手指弄得这么爽? 她咬住下唇。 手指进出的频率越来越快,她的鼻腔不住哼着愉悦的声儿,挺着腰,努力配合。 丁兰时的拇指按住她的阴蒂。 充血的肉珠被微微粗糙的薄茧揉着,梁小慵眼前一阵白光乍破。 她的腰肢近乎痉挛地抽动几下,指尖触碰到一股喷射而出温热的水流,吓得梁小慵立即抽出了手。 她被自己弄到高潮了。 这一个事实,让梁小慵无地自容。 她蜷起光裸的身体,想去拿搭在床头的衣服。她勉力提起些精神,抬起半边臀,侧身,手还没伸出手,胯骨顶来相反的一股力道,让她软绵绵的身体毫无反抗地翻到他的身上。 “你还要干什么?”她有气无力地瞪他。 这时抬眼,她才发现丁兰时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 情欲似乎不存在于他的身上。 仿佛居高临下的旁观者,第三视角观看着她被玩弄的样子。 梁小慵真觉得他莫名其妙。 陈鹿溪告诉她,做爱无非是两个目的,纾解情欲或者抒发爱意。 丁兰时明明两个都不需要,干嘛老强迫她? 她正这样想,看见丁兰时扯开被子,露出底下蓬勃支起的性器,在病号服下,显得出格的色情。 好吧。 至少他的身体还有反应。 丁兰时:“帮我脱。” 梁小慵褪下他的病号服,拉下的一瞬间,黑色的内裤裹着粗壮的性器弹了出来。 距离上一次看已经有些时间,让人害怕的尺寸再一次闯入视线,她还是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 丁兰时此时的表情与他的性器半分不符。 他口吻冷淡:“继续。” 梁小慵的手指勉强地拉住他的裤沿。 “……” 等一下。 她为什么要听他的命令? 梁小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撤了手,“你自己不能脱吗?” 她高潮两次,已经很累了,进入贤者时间,没有想再做的想法。 她要翻身下床,丁兰时的手按住她的大腿,青筋凸起,生生把她压了回来。 “陪床还没有结束,”他盯着她。时间已经过去良久,四下笼罩一片黯淡的蓝灰色,即将入夜。他眼神锁定在她的身上,五指陷进柔软的腿侧,一字一顿:“你要去哪里?” “谁跟你陪床,”梁小慵白一眼,掰他的手,“你别得寸进尺。” 丁兰时静静地看着她。 片刻,他忽然曲起右腿。 梁小慵正直起身体,半跪在他的腿上,与他的手做斗争,没来得及察觉—— 他的膝盖重重地顶上她敏感的花心。 “……!” 她失声地仰起头,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浑身脱力地跌在他的怀里。 滚烫的巨物顶着她柔软的小腹。 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她甚至能感受到上面暴起的青筋。 随着她压倒,性器兴奋地跳了跳,又胀大了三分。 梁小慵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水液从穴口流了出来。 她又湿了。 她恼怒地撑起身体,把他的内裤拽了下来。庞大的阴茎弹出,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又粗壮一分。 半拳大的龟头,是干净的深粉色;极长的柱身——似乎比她小臂还长,上头的纹路道道凸起,充血,显得可怖狰狞。那份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强劲地冲向梁小慵。 想要。 想要被插…… 她抿紧唇角,紧紧并拢双腿,小嘴挂着涎,慢吞吞地靠近那支庞然大物。 大腿上的手再一次发力。 丁兰时把她拽开。 “晚了,”他平静地更改命令,“现在趴下,把奶托起来,夹住它。” 被他边玩奶边看着自慰到高潮 晚霞落幕。 昏黯的天色更替,病房里没有开灯,有如一缸浑浊的水潭,弥散着湿热的气息。 宽敞的病床上横陈着艳靡的来源。 被扣着胸乳的女孩失神地倚在蓝白色病号服的男生身上,她的身体像熟透的桃,一掐,就淌出甜蜜的汁液。 她的脸色在堕落边缘,仍然保有一丝不情愿。 梁小慵咬着牙关,努力捱回半分理智:“……丁兰时,你别太过分。” “随你。”他冷冰冰地答,手指开始频繁地拨弄的她的奶尖,力道放轻,有如细细的羽毛搔过,酥痒如铺天盖地的巨浪,从血液中迸发,让她骤然向前躬起腰,呜咽地哼起来。 “你死定了丁兰时……”她的手几乎是本能的抚上阴蒂,开始生涩地揉动。捉住雪乳的大手握着那两团,向上提,她吃痛一声,被迫地调整坐姿,离他近一些。她的后背贴上丁兰时的胸膛,湿透的鬓发能感受到平稳的呼吸——他似乎低下头,在欣赏她的手指表演。 宛如实质的目光,让梁小慵彻底闭上眼睛。 她的手指从阴蒂滑到肥软的阴唇上,那里已经被泡得湿黏一片,自发地让指尖滑进穴口。 酸胀的感觉随着她的手指滑进穴道,越来越明显。她怕疼,只进到了半途,开始摇晃着腰臀,尝试缓解难耐的渴望。 “嗯……嗯……” 她乱晃着着,不得其法,饱满的乳儿跟着摇动,在丁兰时的掌中像逃窜的兔。 突然,她的手腕被捉住。 丁兰时微微用力,让她还在外头的半截手指一推到底。 “呜啊——” 酸痛的壁垒被外力粗野地打破,梁小慵尖叫一声,被他攥着手腕,快速在湿滑的穴肉间抽插着。 “慢、慢一点……” 自己的手指插在自己的穴里,两种感觉并行,既能感到层层媚肉在收缩绞动,也能感到下面涌上的种种快感。 快乐与羞耻的交锋。 她怎么可以流这么多水…… 怎么可以被自己的手指弄得这么爽? 她咬住下唇。 手指进出的频率越来越快,她的鼻腔不住哼着愉悦的声儿,挺着腰,努力配合。 丁兰时的拇指按住她的阴蒂。 充血的肉珠被微微粗糙的薄茧揉着,梁小慵眼前一阵白光乍破。 她的腰肢近乎痉挛地抽动几下,指尖触碰到一股喷射而出温热的水流,吓得梁小慵立即抽出了手。 她被自己弄到高潮了。 这一个事实,让梁小慵无地自容。 她蜷起光裸的身体,想去拿搭在床头的衣服。她勉力提起些精神,抬起半边臀,侧身,手还没伸出手,胯骨顶来相反的一股力道,让她软绵绵的身体毫无反抗地翻到他的身上。 “你还要干什么?”她有气无力地瞪他。 这时抬眼,她才发现丁兰时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 情欲似乎不存在于他的身上。 仿佛居高临下的旁观者,第三视角观看着她被玩弄的样子。 梁小慵真觉得他莫名其妙。 陈鹿溪告诉她,做爱无非是两个目的,纾解情欲或者抒发爱意。 丁兰时明明两个都不需要,干嘛老强迫她? 她正这样想,看见丁兰时扯开被子,露出底下蓬勃支起的性器,在病号服下,显得出格的色情。 好吧。 至少他的身体还有反应。 丁兰时:“帮我脱。” 梁小慵褪下他的病号服,拉下的一瞬间,黑色的内裤裹着粗壮的性器弹了出来。 距离上一次看已经有些时间,让人害怕的尺寸再一次闯入视线,她还是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 丁兰时此时的表情与他的性器半分不符。 他口吻冷淡:“继续。” 梁小慵的手指勉强地拉住他的裤沿。 “……” 等一下。 她为什么要听他的命令? 梁小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撤了手,“你自己不能脱吗?” 她高潮两次,已经很累了,进入贤者时间,没有想再做的想法。 她要翻身下床,丁兰时的手按住她的大腿,青筋凸起,生生把她压了回来。 “陪床还没有结束,”他盯着她。时间已经过去良久,四下笼罩一片黯淡的蓝灰色,即将入夜。他眼神锁定在她的身上,五指陷进柔软的腿侧,一字一顿:“你要去哪里?” “谁跟你陪床,”梁小慵白一眼,掰他的手,“你别得寸进尺。” 丁兰时静静地看着她。 片刻,他忽然曲起右腿。 梁小慵正直起身体,半跪在他的腿上,与他的手做斗争,没来得及察觉—— 他的膝盖重重地顶上她敏感的花心。 “……!” 她失声地仰起头,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浑身脱力地跌在他的怀里。 滚烫的巨物顶着她柔软的小腹。 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她甚至能感受到上面暴起的青筋。 随着她压倒,性器兴奋地跳了跳,又胀大了三分。 梁小慵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水液从穴口流了出来。 她又湿了。 她恼怒地撑起身体,把他的内裤拽了下来。庞大的阴茎弹出,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又粗壮一分。 半拳大的龟头,是干净的深粉色;极长的柱身——似乎比她小臂还长,上头的纹路道道凸起,充血,显得可怖狰狞。那份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强劲地冲向梁小慵。 想要。 想要被插…… 她抿紧唇角,紧紧并拢双腿,小嘴挂着涎,慢吞吞地靠近那支庞然大物。 大腿上的手再一次发力。 丁兰时把她拽开。 “晚了,”他平静地更改命令,“现在趴下,把奶托起来,夹住它。” 被操到晕厥 梁小慵有点没听明白。 她茫然地坐在他的膝盖上,想象一下,也不知道如何摆成这个姿势。 她不高兴被命令。 但丁兰时的手紧紧掐着她的大腿,让她不得不或维持这个姿势,或服从指令。 梁小慵皱着鼻尖看他。 以前,从来只有她指使别人的份,哪里会轮到她来卑躬屈膝地取悦? 她越想越火大。 下头疼,腰也累,她一点都不想配合他再来第三次。 于是,在丁兰时第二次抬起膝盖的时候,她怒气冲冲地抬起脚跟,踹了他小腿上的伤口一脚。 “……嘶。” 他低哼一声,岿然不动的神色终于裂出一道痛楚的情绪,眉心微蹙,面如金纸。 好不容易见他吃瘪一次。 梁小慵挥开他的手,得意洋洋:“我说了,你再得寸进尺,下次就不只是踢一脚这么简—— “啊!” 她话都没有讲完,身形骤然一倒,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上下位置更换,她被死死地压在病床上。 还有他体温的那一片。 丁兰时咬住她的颈侧,如同扑食的猎物的狼,每一次的吻都像切割她。 而那高涨的性器已经用力地挤开紧闭的腿,找到那汪蓄水的山谷。他不像上次,长驱直入,反而只在穴口戳弄,巨大滚烫的龟头从阴蒂拨弄到内阴唇,浅浅挤进,再离开,高频次地顶戳下发出“啵”的抽离声。 梁小慵的腰彻底软了。 她白皙的手臂挂在他的后颈,使劲压着,发泄着痛意,也索取着快感。 细长的腿自发地分开,圈住他颈瘦的腰——真细。她拢着腿,感受他的腰侧肌肉绷紧的匝实。 底下,性器因为张开的穴口,被湿滑的水液拉进深处。 丁兰时掐着她的腰,让整根庞大的性器挺入紧致温暖的穴道。层层迭迭的媚肉,不知饥饱地拥上突然造访的客人。 “嗯啊……啊……” 男上女下。 最原始的性爱的姿势。 梁小慵抱着他,不知疲倦的时间里,彼此的肌肤变得黏腻,咸涩的汗水从他的下巴坠入她的眼角。 她的嗓子叫哑,腿心被囊袋拍红。 她忘了这是今天的第几次高潮,直觉得真的要昏死过去。 他像纯粹的打桩机器,力道、速度、时间,初尝的梁小慵根本禁受不住这样久的情爱。她蹙着眉,在又一次的高潮里,灵魂似乎都被顶撞出身体,融化在半空,像一滩喷出的蜂蜜。 她终于在甜美的性事下晕厥过去。 丁兰时在最后射精的时候才发现她睡着了。 白色的浓稠液体不断喷溅在她的乳上、腰上、小腹上。 她的睡颜安静纯稚,赤裸的身体却淫靡不堪。 丁兰时静静地看着她。 还不够。 还不够。 他要打断公主高傲的脊梁,让她摇臀乞怜,求他、央他,傲慢无礼的嘴里只能吐出祈求的话。 但是现在—— 丁兰时皱着眉注视她。片刻,他拖着那条伤口完全崩开的右腿下床,绷带已经全然被血泡湿。他并不在意自己,只是把熟睡的公主扛在肩上,一瘸一拐地扔进洗手间,拧开水,洗干净她身上的污秽。 - P:作为男主的传统美德:哪怕腿被钢筋插穿也要做爱一夜八次,并且给讨厌的公主清理身体 惊雷雨 “叩叩叩——” “丁先生,您还好吗?” “丁先生……” 梁小慵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她浑身疲累,仿佛被千斤巨石重重地碾过,丝毫力气抬不起来。 她扯过被子,盖在头顶。 脸颊往身下的热源贴去,蹭了蹭柔软的枕头—— 枕头? 梁小慵忽然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她的枕头专用Dolomia,躺下去,会有被慢慢包裹的柔软感。 但是,她现在只能感到硌脑袋的坚实。 她揉了揉眼睛。 窗户的白光短暂地占据视线,而后慢慢退去。她眯着眼睛,发现周遭的一切透着陌生。 “我没事。” 头顶浮起淡淡的一声。 梁小慵下意识仰起下巴,看见丁兰时明晰冷淡的喉结。 他也正垂下眼,不偏不倚对视。 “……” 她睁大眼睛,本能地尖叫一声。 “啊!” 她惊慌失措地弹起来。 又立即低头去看——丁兰时果然没那么好心,她披着被子,浑身赤裸地坐在他怀里。 门外的小护士疑惑:“……谁在里面?” 梁小慵着急忙慌地穿衣服。 底下一阵肿痛,她的脚尖碰到地,腿一软,差些没跪到地上。 她边瞪丁兰时边穿衣服。 他甚至没看她,重新阖上眼睛。 “是我。”她扬一声。 小护士:“梁小姐?” “嗯。” 这间医院是梁家的产业,里头的人几乎都认识她。 梁小慵去洗手间看了一眼。 他们从晚饭后做到睡觉,好在没有熬夜,没有黑眼圈。只是哭得久了,眼睛浮肿,脸颊微微苍白,嘴唇忘记每日的唇膜与唇膏,起皮干裂,破着血口。当然,也可能是属狗的丁兰时咬的。 她在心里骂了他一百遍。 去包里取出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地把自己裹严实,才施施然去开门。 她想好说辞:“我来拿他的作业。” “这样,”小护士举着记录本进来,“下次不要锁门哦,我们不好查房。” “好。”她应下,走到床头,举起那一沓看起来就没动过的作业—— “……” 怎么全写完了? 她匪夷所思地翻了翻。 他做完了还有精力写六科作业? 她把作业扔进包里。 刚要走,听见小护士惊呼一声,“怎么伤口全裂开了?” 梁小慵的视线跟过去。 右腿渗出的血已经浸到洁白的床单上,分外怖人。 梁小慵一点同情心都没了。 她撇撇嘴,径直走出病房。 往后,她连去都不去医院了,软硬不吃。无论梁知成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还是送了一车H家的包,隔着手机,她通通当信号不好挂了。 转眼到一周后。 翌日暴雨。 陈鹿溪在她的衣帽间挑包。 梁小慵不太喜欢这一季的款式,转手通通要送给她。 陈鹿溪说别,不搞拉拉。 梁小慵鄙夷:“找谁也不找你,我在楼下被砸,你在楼上和别人滚床单。没良心。” 陈鹿溪笑嘻嘻:“我这叫有眼力见,不打扰你们英雄救美的戏码。” 梁小慵嘁了她一声。 陈鹿溪拎着红色挎包,在镜子前左右看:“那可是英雄救美!你摸着良心,当时他一个飞扑,挺身而出,有没有心跳加速?” 梁小慵:“你被扑飞五米也会心跳加速。” “宝贝,”陈鹿溪扭头,“你现在很像欲盖弥彰。” 梁小慵白了她一眼。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管家劳伦斯的来电。 “喂?” 梁小慵奇怪地接起,她平常几乎不会打她的电话。 “梁小姐,”管家声音严肃,“请您立刻来医院一趟。丁先生出了一些意外……”她的声音突然离远,混着窗外一阵闷雷:“……把他拉住!” 梁小慵其实脱口就想问一句腿受伤了还能有什么意外。 可是那头兵荒马乱的动静,让她意识到情况并不简单。 她犹豫一下,“知道了。” 陈鹿溪:“怎么了?” “不知道,”她提上包,“我去趟医院,你看家。” 陈鹿溪:“得令。” 司机已经等在楼下。 屋外天色阴郁,电闪雷鸣,梁小慵坐进车里,潮湿阴冷的氛围让她无由来觉得不安。 她问司机:“医院发生什么事了?” “我讲不清,”他回答,“您到医院看了就知道。梁先生通知您,他把这一次处理的决定权全交由您。” 决定? 她不解:“决定什么?” 司机:“是否还要留下丁先生。” 梁小慵睁大眼睛。 她跟梁知成吵了不知道多少次要送走他,怎么忽然在这时松了口? 她怀揣着困惑一路来到医院顶层。 那里一片兵荒马乱。 来回走动的医生与护士,其中还有几个健壮的保安站在紧闭的病房门口。 管家也在其中。 见到她来,跟旁边白大褂的男人耳语两声,上前引她走到门边。 梁小慵:“他怎么了?” “您应该知道,他的父母是在白城地震中去世的。”管家说,“但当时并不是当场死亡,后来也有送去医院抢救,但是伤势太重,十三个小时后宣布死亡。” “那天也是雷暴大雨。” 管家叹了口气:“他可能对那一天有了应激反应,所以……精神其实是有问题的。先生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没有送去检查,导致出现了纰漏,今天才发现。” 梁小慵没耐心听她话里话外的暗示,“把门打开。” “还需要提醒您……” “我爸说了,这次事情全权由我处理。” “……他具有一定攻击性。”管家说,“这也是梁先生想特别提醒您的。” 梁小慵撇嘴:“那就是要让他滚蛋呗。” 前几天白吵了。 这让她有种最终得胜的得意感。 管家说:“只是一个提醒。” 梁小慵哦了一声,站在门口。 管家替她推开门。 屋里的灯光冷白,无由透着昏暗。 里头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地上有一些血迹。 正中央还是那张床。 那张他们一周前欢爱无度的床。 只是现在被折了起来,变成一把宽大的处刑椅。黑色的皮带紧紧拘束着一副清瘦身体的四肢,闪电刺过,泛着沉默而残酷的光。 梁小慵怔在了门口。 “这……” 她后头的话接上一阵震耳欲聋的雷。 椅子上的人突然开始拼命地挣扎、嘶吼,往日平静漠然的表情,溃成狰狞破碎的一片一片。 梁小慵见不得这种情形。 这让她想到影视剧上那些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情节。 她皱起眉:“把他松开。” “梁小姐,病人情绪很不稳定,或许会做出攻击性的……” “把他松开。”梁小慵看向身边的医生,“我爸每年投资几千万,招得是治病救人的医生,不是只会用武力解决的莽夫。传出去,真是要被同行笑掉大牙。” 医生们彼此对视一眼。 刚才讲话的医生走过去,给丁兰时的手臂上注射了一管药剂。 他慢慢平静下来。 黑色的皮带解开,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有胸口在剧烈起伏。 梁小慵走过去:“丁兰时?” 他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梁小慵伸手想推推他。 手指刚刚触碰到他的肩膀,他倏地抬起头,用力地攥住她的手。 几乎要捏碎腕骨。 他的眼睛在窗外风雨飘摇的昏光下布满血丝,像垂死之人的眼神。 在绝望里挣扎。 梁小慵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想抽出手。 “松开……”她使劲掰,“松……” “医生,医生。”他忽然开口,“你救救他们吧……你救救他们吧。” 梁小慵愣住了。 她看着丁兰时踉踉跄跄地从椅子上翻下来,跪在她的面前。 他的声音发抖:“你救救他们吧,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我不是……” “我不能没有爸爸妈妈,”他失魂似的喃喃,“求求你了,医生,你再试试吧。好人不是有好报吗,他们一定没事的,对不对?” “医生,你为什么不说话?” “医生……” 手上的力道忽地松开。 梁小慵看着他跪在地上,额头一下、一下撞着地面,也沉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他着魔似的磕着头。 好像心诚就能招来佛祖的瞥视,让脆弱的希冀成真。 “医生,求求你了……救救我爸妈吧。” 被操到晕厥 梁小慵有点没听明白。 她茫然地坐在他的膝盖上,想象一下,也不知道如何摆成这个姿势。 她不高兴被命令。 但丁兰时的手紧紧掐着她的大腿,让她不得不或维持这个姿势,或服从指令。 梁小慵皱着鼻尖看他。 以前,从来只有她指使别人的份,哪里会轮到她来卑躬屈膝地取悦? 她越想越火大。 下头疼,腰也累,她一点都不想配合他再来第三次。 于是,在丁兰时第二次抬起膝盖的时候,她怒气冲冲地抬起脚跟,踹了他小腿上的伤口一脚。 “……嘶。” 他低哼一声,岿然不动的神色终于裂出一道痛楚的情绪,眉心微蹙,面如金纸。 好不容易见他吃瘪一次。 梁小慵挥开他的手,得意洋洋:“我说了,你再得寸进尺,下次就不只是踢一脚这么简—— “啊!” 她话都没有讲完,身形骤然一倒,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上下位置更换,她被死死地压在病床上。 还有他体温的那一片。 丁兰时咬住她的颈侧,如同扑食的猎物的狼,每一次的吻都像切割她。 而那高涨的性器已经用力地挤开紧闭的腿,找到那汪蓄水的山谷。他不像上次,长驱直入,反而只在穴口戳弄,巨大滚烫的龟头从阴蒂拨弄到内阴唇,浅浅挤进,再离开,高频次地顶戳下发出“啵”的抽离声。 梁小慵的腰彻底软了。 她白皙的手臂挂在他的后颈,使劲压着,发泄着痛意,也索取着快感。 细长的腿自发地分开,圈住他颈瘦的腰——真细。她拢着腿,感受他的腰侧肌肉绷紧的匝实。 底下,性器因为张开的穴口,被湿滑的水液拉进深处。 丁兰时掐着她的腰,让整根庞大的性器挺入紧致温暖的穴道。层层迭迭的媚肉,不知饥饱地拥上突然造访的客人。 “嗯啊……啊……” 男上女下。 最原始的性爱的姿势。 梁小慵抱着他,不知疲倦的时间里,彼此的肌肤变得黏腻,咸涩的汗水从他的下巴坠入她的眼角。 她的嗓子叫哑,腿心被囊袋拍红。 她忘了这是今天的第几次高潮,直觉得真的要昏死过去。 他像纯粹的打桩机器,力道、速度、时间,初尝的梁小慵根本禁受不住这样久的情爱。她蹙着眉,在又一次的高潮里,灵魂似乎都被顶撞出身体,融化在半空,像一滩喷出的蜂蜜。 她终于在甜美的性事下晕厥过去。 丁兰时在最后射精的时候才发现她睡着了。 白色的浓稠液体不断喷溅在她的乳上、腰上、小腹上。 她的睡颜安静纯稚,赤裸的身体却淫靡不堪。 丁兰时静静地看着她。 还不够。 还不够。 他要打断公主高傲的脊梁,让她摇臀乞怜,求他、央他,傲慢无礼的嘴里只能吐出祈求的话。 但是现在—— 丁兰时皱着眉注视她。片刻,他拖着那条伤口完全崩开的右腿下床,绷带已经全然被血泡湿。他并不在意自己,只是把熟睡的公主扛在肩上,一瘸一拐地扔进洗手间,拧开水,洗干净她身上的污秽。 - P:作为男主的传统美德:哪怕腿被钢筋插穿也要做爱一夜八次,并且给讨厌的公主清理身体 惊雷雨 “叩叩叩——” “丁先生,您还好吗?” “丁先生……” 梁小慵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她浑身疲累,仿佛被千斤巨石重重地碾过,丝毫力气抬不起来。 她扯过被子,盖在头顶。 脸颊往身下的热源贴去,蹭了蹭柔软的枕头—— 枕头? 梁小慵忽然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她的枕头专用Dolomia,躺下去,会有被慢慢包裹的柔软感。 但是,她现在只能感到硌脑袋的坚实。 她揉了揉眼睛。 窗户的白光短暂地占据视线,而后慢慢退去。她眯着眼睛,发现周遭的一切透着陌生。 “我没事。” 头顶浮起淡淡的一声。 梁小慵下意识仰起下巴,看见丁兰时明晰冷淡的喉结。 他也正垂下眼,不偏不倚对视。 “……” 她睁大眼睛,本能地尖叫一声。 “啊!” 她惊慌失措地弹起来。 又立即低头去看——丁兰时果然没那么好心,她披着被子,浑身赤裸地坐在他怀里。 门外的小护士疑惑:“……谁在里面?” 梁小慵着急忙慌地穿衣服。 底下一阵肿痛,她的脚尖碰到地,腿一软,差些没跪到地上。 她边瞪丁兰时边穿衣服。 他甚至没看她,重新阖上眼睛。 “是我。”她扬一声。 小护士:“梁小姐?” “嗯。” 这间医院是梁家的产业,里头的人几乎都认识她。 梁小慵去洗手间看了一眼。 他们从晚饭后做到睡觉,好在没有熬夜,没有黑眼圈。只是哭得久了,眼睛浮肿,脸颊微微苍白,嘴唇忘记每日的唇膜与唇膏,起皮干裂,破着血口。当然,也可能是属狗的丁兰时咬的。 她在心里骂了他一百遍。 去包里取出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地把自己裹严实,才施施然去开门。 她想好说辞:“我来拿他的作业。” “这样,”小护士举着记录本进来,“下次不要锁门哦,我们不好查房。” “好。”她应下,走到床头,举起那一沓看起来就没动过的作业—— “……” 怎么全写完了? 她匪夷所思地翻了翻。 他做完了还有精力写六科作业? 她把作业扔进包里。 刚要走,听见小护士惊呼一声,“怎么伤口全裂开了?” 梁小慵的视线跟过去。 右腿渗出的血已经浸到洁白的床单上,分外怖人。 梁小慵一点同情心都没了。 她撇撇嘴,径直走出病房。 往后,她连去都不去医院了,软硬不吃。无论梁知成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还是送了一车H家的包,隔着手机,她通通当信号不好挂了。 转眼到一周后。 翌日暴雨。 陈鹿溪在她的衣帽间挑包。 梁小慵不太喜欢这一季的款式,转手通通要送给她。 陈鹿溪说别,不搞拉拉。 梁小慵鄙夷:“找谁也不找你,我在楼下被砸,你在楼上和别人滚床单。没良心。” 陈鹿溪笑嘻嘻:“我这叫有眼力见,不打扰你们英雄救美的戏码。” 梁小慵嘁了她一声。 陈鹿溪拎着红色挎包,在镜子前左右看:“那可是英雄救美!你摸着良心,当时他一个飞扑,挺身而出,有没有心跳加速?” 梁小慵:“你被扑飞五米也会心跳加速。” “宝贝,”陈鹿溪扭头,“你现在很像欲盖弥彰。” 梁小慵白了她一眼。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管家劳伦斯的来电。 “喂?” 梁小慵奇怪地接起,她平常几乎不会打她的电话。 “梁小姐,”管家声音严肃,“请您立刻来医院一趟。丁先生出了一些意外……”她的声音突然离远,混着窗外一阵闷雷:“……把他拉住!” 梁小慵其实脱口就想问一句腿受伤了还能有什么意外。 可是那头兵荒马乱的动静,让她意识到情况并不简单。 她犹豫一下,“知道了。” 陈鹿溪:“怎么了?” “不知道,”她提上包,“我去趟医院,你看家。” 陈鹿溪:“得令。” 司机已经等在楼下。 屋外天色阴郁,电闪雷鸣,梁小慵坐进车里,潮湿阴冷的氛围让她无由来觉得不安。 她问司机:“医院发生什么事了?” “我讲不清,”他回答,“您到医院看了就知道。梁先生通知您,他把这一次处理的决定权全交由您。” 决定? 她不解:“决定什么?” 司机:“是否还要留下丁先生。” 梁小慵睁大眼睛。 她跟梁知成吵了不知道多少次要送走他,怎么忽然在这时松了口? 她怀揣着困惑一路来到医院顶层。 那里一片兵荒马乱。 来回走动的医生与护士,其中还有几个健壮的保安站在紧闭的病房门口。 管家也在其中。 见到她来,跟旁边白大褂的男人耳语两声,上前引她走到门边。 梁小慵:“他怎么了?” “您应该知道,他的父母是在白城地震中去世的。”管家说,“但当时并不是当场死亡,后来也有送去医院抢救,但是伤势太重,十三个小时后宣布死亡。” “那天也是雷暴大雨。” 管家叹了口气:“他可能对那一天有了应激反应,所以……精神其实是有问题的。先生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没有送去检查,导致出现了纰漏,今天才发现。” 梁小慵没耐心听她话里话外的暗示,“把门打开。” “还需要提醒您……” “我爸说了,这次事情全权由我处理。” “……他具有一定攻击性。”管家说,“这也是梁先生想特别提醒您的。” 梁小慵撇嘴:“那就是要让他滚蛋呗。” 前几天白吵了。 这让她有种最终得胜的得意感。 管家说:“只是一个提醒。” 梁小慵哦了一声,站在门口。 管家替她推开门。 屋里的灯光冷白,无由透着昏暗。 里头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地上有一些血迹。 正中央还是那张床。 那张他们一周前欢爱无度的床。 只是现在被折了起来,变成一把宽大的处刑椅。黑色的皮带紧紧拘束着一副清瘦身体的四肢,闪电刺过,泛着沉默而残酷的光。 梁小慵怔在了门口。 “这……” 她后头的话接上一阵震耳欲聋的雷。 椅子上的人突然开始拼命地挣扎、嘶吼,往日平静漠然的表情,溃成狰狞破碎的一片一片。 梁小慵见不得这种情形。 这让她想到影视剧上那些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情节。 她皱起眉:“把他松开。” “梁小姐,病人情绪很不稳定,或许会做出攻击性的……” “把他松开。”梁小慵看向身边的医生,“我爸每年投资几千万,招得是治病救人的医生,不是只会用武力解决的莽夫。传出去,真是要被同行笑掉大牙。” 医生们彼此对视一眼。 刚才讲话的医生走过去,给丁兰时的手臂上注射了一管药剂。 他慢慢平静下来。 黑色的皮带解开,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有胸口在剧烈起伏。 梁小慵走过去:“丁兰时?” 他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梁小慵伸手想推推他。 手指刚刚触碰到他的肩膀,他倏地抬起头,用力地攥住她的手。 几乎要捏碎腕骨。 他的眼睛在窗外风雨飘摇的昏光下布满血丝,像垂死之人的眼神。 在绝望里挣扎。 梁小慵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想抽出手。 “松开……”她使劲掰,“松……” “医生,医生。”他忽然开口,“你救救他们吧……你救救他们吧。” 梁小慵愣住了。 她看着丁兰时踉踉跄跄地从椅子上翻下来,跪在她的面前。 他的声音发抖:“你救救他们吧,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我不是……” “我不能没有爸爸妈妈,”他失魂似的喃喃,“求求你了,医生,你再试试吧。好人不是有好报吗,他们一定没事的,对不对?” “医生,你为什么不说话?” “医生……” 手上的力道忽地松开。 梁小慵看着他跪在地上,额头一下、一下撞着地面,也沉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他着魔似的磕着头。 好像心诚就能招来佛祖的瞥视,让脆弱的希冀成真。 “医生,求求你了……救救我爸妈吧。” 暖色玉 春雷绵连。 门口的保安已经快步上前,要把丁兰时拉开。 梁小慵制止了他们。 她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对于丁兰时,并不是完完全全的讨厌。缠绵的时候,她也有讲不清的羞涩与怦然,尽管不能归结为喜欢,但至少—— 她抿了抿嘴唇。 至少他救了她。她想,她是一个善良又有良心的人,会知恩图报。 她蹲下去。 在丁兰时再一次低下头的时候,按住了他的额头。 手指碰上,沾到一片濡湿的痕迹。 他的额头已经开始渗血。 梁小慵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身上新买的裙子,悄悄把血蹭在他的病号服上。 丁兰时默默地盯着她。 他这个时候很乖。 同样不讲话,但是比之平常漠然的样子,他现在矮着身,眼瞳里酝着痛苦和惊慌,至少有人气。 梁小慵像他的救世主,她讲什么他都会认真地听、认真地做。 “医生”似乎对他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 梁小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承担这样的分量—— 因为他们睡过两次,比较亲近吗? 她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梁小慵:“不许磕头。” 丁兰时低声:“……你会救爸爸妈妈吗?” “我会尽力,”她说,“你去睡一觉,醒来我告诉你结果,好不好?” 丁兰时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腕。 梁小慵说:“你拉着我怎么去做手术?” 他才放开。 外头雷声已过,暴雨如注。 丁兰时重新躺回床上,在药剂的作用下迅速入睡。 医生们围在他的身边处理额头与手腕的伤口,梁小慵退出了病房。回过头,管家头一次赞许地看着她。 “梁小姐,你总算是一名合格的淑女了。”她说,“很好,先生也会高兴你成长。” 梁小慵小小撇了下嘴。 什么嘛。 还以为真的同意她随便处理了,结果只是一场考验。 她问:“如果我要让他搬走,你又是什么说辞?” 管家:“虽然我很喜欢这个孩子,但是精神不稳定是很严重的事。如果您要让他离开,我也不会反对,先生会给他另找人看顾。” 梁小慵:“什么人?” “心理医生、保安、护士……”她指了指,“你见到的这些人。” “那可不行。”梁小慵皱眉,“回头我让爸爸把他们都开除了,这也叫医生?” “在你来前,他们也用过药,但是根本抑制不住几分钟。”管家笑,“小姐平常虽然看起来跟小时关系不好,但没想到,他最亲近的还是你。” “……” 肉体上最亲近的的确是。 梁小慵腹诽。 她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厅坐着,时尚杂志从今年翻到10年,管家发来消息,说丁兰时醒了。 她上楼去瞧。 推开门,他身上已经被处理好了。换了新的病号服,不见血污。 梁小慵走到他的身边。 “你没事了吧,”他佝着身子,向前倾,面色湮没在阴翳里。梁小慵伸手碰他的肩膀,想看看他额头的伤,“你的……” “干什么。”他蹙眉避开,语气冷淡。 又变回那个讨人厌的样子了。 梁小慵咕哝:“狗咬吕洞宾。” 丁兰时阖上眼。 屋里暖色的光渡上他刀削斧凿的侧脸,渲上半分血色。在梁小慵以为他不会再讲话的时候,淡色的薄唇微动,很轻的一声。 “……谢谢。” 梁小慵吃惊:“你说什么?” “谢谢。” 难得他态度这么好。梁小慵好奇他的底线在哪里,故意凑近:“我没听清——” 丁兰时转过头。 四目相对,梁小慵能看见他眼里的自己。她以为他会不耐烦,正要闭上耳朵,识相地拉开距离。 却看见他认真地复述了一遍:“谢谢。” 语气与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寡冷平淡,但是梁小慵忽然不好意思了。 天呐。 她突然觉得丁兰时一点都不讨厌了。 生与熟 梁小慵有点别扭。 她说:“有什么好谢的。” “那个时候,没有医生理我。有人比我会吵,有人比我会闹,医生需要花精力先安抚他们。”他神色淡淡,仿佛叙述无关紧要的一件事。 梁小慵啊了一声,“……怎么这样。” 丁兰时:“人死得太多了。” 梁小慵抿了抿唇角:“后来治了吗?” “治了,”他垂下眼,“但是太迟了。” 梁小慵不知道该讲什么。 她坐在床边,盯着被子上的褶痕发呆。好一会,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丁兰时皱眉:“干什么?” 梁小慵说:“安慰你呀。” “不需要,”他躺下,背对着她,“把你的假好心收起来。” “怎么假好心了。”她噘起嘴,明明刚才还在谢谢她,为什么转头又成另一副模样了?方才他软化的态度,让梁小慵大胆起来。她本来就是无所顾忌的娇纵性子,直接把他的肩膀掰过来,“丁兰时,你给我把话说明白。” 她撑着他的肩膀,半幅身子都压在病床半空。 细软的长发垂在丁兰时的脸侧,很淡的气息,像被蜜桃的绒毛拂过。 他绷着脸,想要偏头离远一点。余光跟着移动,那双乌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娇气又可爱,叫人舍不得拒绝。 丁兰时盯着她。 缄默几秒,他口吻冷淡:“归根到底,还是你的父亲害死了他们。” “胡说八道,”父亲被冠上这个罪名,梁小慵有点生气,“怎么叫‘害’?” 丁兰时:“如果他没有回去拿公司文件,我的父母就不会有事。” 梁小慵急了:“你能预知未来呀?万一救别人也死……” 她看见丁兰时脸色一沉。 她知道自己讲错了话,但还是犟着讲完了末尾两个字。 “……了呢。” 病房轻松的气氛顷刻凝固到底。 梁小慵咬住嘴唇:“做消防员不就要做好可能有牺牲的这一天吗?你别老怪到我爸头上,他对你这么好,已经仁至义尽了。” 丁兰时喉间溢出一声冷笑。 “好。”他的目光带着暴雨后的湿冷,“希望你将来遇到这种情况,也可以一样想。” 梁小慵蹙起眉,“你什么意思?” 丁兰时不再理她,阖上眼睛。 - 三天后梁知成回国,把丁兰时从医院接回家里。梁小慵与他的相处,维系在了一个诡异的平和阶段,没有一开头那样的针锋相对,也没有融洽和睦。他们可以谁也不理谁,也可以容忍在上学前共用一个洗手台刷牙洗脸。 为了控制病情,梁知成之后空出时间,把丁兰时也转到了B班,与梁小慵同桌。他们彼此又生又熟的关系,从家中蔓延到学校。 方旭明最先有些挂不住脸。 上次的事,梁知成亲自来敲打他的父亲,惹得他好一通挨骂,私底下被逼着跟丁兰时道了歉。 马屁拍到马腿上,他对于梁小慵还能自我调节,可丁兰时转到他们班上,顿时叫他心里膈应。 他坐到梁小慵身边:“小慵,这怎么回事?” “就这样啊,”她正在写数学试卷,怎么解都跟答案对不上,心烦,于是语气也不好,“你少干蠢事,把他当空气就行。” 方旭明听她的口吻,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跟他关系好了,那我这些天白担心你了。” 梁小慵:“担心我什么?” 方旭明又恢复了油腔滑调,笑说:“担心你被他欺负啊。” “我能被欺负什么。”梁小慵白他。 方旭明:“惹我们公主生气也是欺负,是不是?” 梁小慵笑了,“写作业去吧你!” 方旭明:“每天在学校就这么点时间能看看你,怎么能拿写作业占用?” 他们在边上说笑。 突然,右边传来水杯放在桌上不轻不重的声响。 方旭明本就对丁兰时心生芥蒂。 他皱眉望过去:“你搞什么?” 丁兰时:“吵。” 方旭明:“班上还不许说话了?管真宽啊。” “当然可以讲话,”他慢条斯理地盖好笔帽,视线睨去一眼,“只是你恶心到我了。” 心跳线(100收加更) 方旭明沉脸:“你再说一遍?” “也没说错,”梁小慵推他,“别吵我写试卷,坐回去。” 方旭明不甘心地回到位置上。 身边清净了,梁小慵算术的笔在草稿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托着下巴,视线从方旭明身上移向右边的丁兰时。他若有所觉地回看,目光落在她的草稿纸上,淡淡地嗤一声,重新低头去写试卷。 梁小慵莫名地低下头。 她才发现,自己的草稿纸上画满了不知所谓的波浪。 像她此时的心跳曲线。 梁小慵感觉自己跟丁兰时在一起待久了,也变得奇奇怪怪。 她把那张草稿纸翻了过去,埋头继续计算。 - 回到家。 梁知成把她叫过去,“小慵,来。” “怎么了?”她又在喝难喝的蔬菜汁,边瘪嘴边坐到梁知成身边。 梁知成:“白城灾后重建工作基本走上正轨,当地市长邀请我们一起去表彰会。大会结束,到时候,你记得跟小时一起去墓地里给他爸妈上香。” 梁知成给白城捐了很多钱。 梁小慵并不意外。 她只问:“你跟他讲了吗?” “这就是先叫你来的原因,”他叹气,“他们的意思,是希望媒体跟拍。我怕小时不同意,要由你去说。” 梁小慵:“我跟他也不熟。” 梁知成:“这个家里,他心中最亲近的还是你。上次的事劳伦斯已经全部转述给我了,忘记跟你说,你做得很好。” “上京那边的,也都听说了这件事,对你印象很好。”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等从白城回来,未婚夫的人选也应该能定下了。” “……哦。” 梁小慵怔了怔,慢半拍应了一句。她心不在焉地放下杯子,上楼,说是要想怎么说服丁兰时,实际心里一团乱麻。 梁知成这几年生意蒸蒸日上,眼光已经不再局限于南城,逐步往上京圈里发展。但是老牌的格局很难接受新人的加入,梁知成需要找到一个能引荐他的人。 梁小慵无疑是最优秀的敲门砖。 她不在乎未来的老公是谁。这是梁小慵十六岁以前的想法,但此时,这一个事实重新浮出,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介意。 她不想这样。 梁小慵在位置上发了会呆。 陈鹿溪不知道飞哪儿去玩了,几天没见到她。梁小慵想找人倾诉,也没有地方。 她闷闷不乐地拿出作业。 往日很简单的题目,在她眼睛里变成一条一条的蝌蚪,扭曲晦涩,直到接近凌晨,她才合上书本。 她洗漱完,正要睡觉,突然看见从楼下走上来的丁兰时。他的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似乎还没有要休息的打算。 梁小慵咬了咬嘴唇。 丁兰时——也算一个适合的倾听对象吧。她想跟他讲讲,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他们没有熟络到可以谈心的这个地步。 梁小慵在床上躺了会。 她翻来覆去,坐立难安。心中像压了块石头,喘不上气,必须找到可以释放的壑口。 她抱上被子,磨磨蹭蹭地走到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口。 敲了敲。 里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少有的忐忑起来,看着门向里拉开,房间暖色的光从敞开的那一角衍出,落在她的粉色拖鞋上。 她犹豫一下:“丁兰时,我想跟你谈谈。” 身前,那双带着隆冬雪意的眼睛微微垂下,一个思忖的动作。 不过他没有想太久。 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侧身,把她放了进来。 - P:今天应该还有一更 共同谋 门在身后阖上。 屋里只开着桌上的台灯,昏黄的一盏,梁小慵有些无所适从。 丁兰时:“什么事?” 梁小慵坐在他的床沿:“下周我们要回白城一趟,你跟我们一起。” 丁兰时无声地看着她。 “你应该很想爸爸妈妈吧,”她想了想,按下跟拍的事,语气放得又轻又柔,“去看看吧。我陪你。” 丁兰时缄默良久,应了一声。 态度很好,梁小慵并不意外。他吃软不吃硬,她已经摸透了。 她坐在床边晃着腿。 丁兰时:“还有事?” “嗯,”她低着头,乌瀑似的发垂过脸侧,显得有些可怜,“我可以在你这里待一会吗?” 丁兰时微微蹙起眉。 他冷冰冰的,“不可以。” 梁小慵忍住发脾气的冲动,她不高兴:“丁兰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坏?” 他没理她,坐回书桌前。 梁小慵的脚尖勾住他的椅子,木椅脚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把他拽回来。 丁兰时静静地望着她。 台灯的光渡在他的脸侧,黯淡冷漠的灰蓝色调环境里,他像孤海的灯塔,沉默而——而温暖。梁小慵怔怔地想。 心中涌起一阵无由来的冲动。 她突然站起来,扑进他的怀里。椅子被撞得向后仰,来回摆动一下,她的心脏摇晃不安,把他箍得更紧。 脸颊汲取他颈侧的热度。 她静了片刻,小声说:“丁兰时,我想和你做爱。” 丁兰时:“我不想。” 好冷漠的三个字。 梁小慵鼓起来的勇气与冲动全被浇灭了,她呆呆地坐在他的腿上。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拒绝。 她瘪嘴:“为什么?” “同意对我有什么好处?”他问。他们离得极近,讲话时,呼吸在缠绵。 梁小慵:“你想要什么?” 丁兰时:“我知道你父亲的公司最近有一个内推的培训项目,我要参加。” “不可能,”她想都没想,“这个项目是我爸为了培养接班人……” 她忽然顿住了。 好一会,她紧紧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丁兰时:“你知道。” “你不怕我告诉爸爸?” “他不会信的,”他面无表情,“一个要嫁出的人,说的话根本不重要。” “你——!”梁小慵戳到痛处,气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丁兰时不言语,只是看着她。 梁小慵突然觉得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他在家里不声不响一月余,把一切都摸得那样清楚。 他的野心那样大,甚至想染指她们家的公司。而梁小慵知道他不是只是说说。 梁小慵遍体生寒。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仿佛真正认知到她的父亲领回来一个怎样的人。 她下意识站起身:“我不会帮你的。” 丁兰时的手掐着她的大腿,把她按了回来,“我可以帮你。” “什么?” “你应该没那么喜欢联姻吧,”他的唇角微微上抬,不算一个笑,而是胜券在握的意味,“我可以帮你。” 梁小慵抿着唇。 腿根彼此贴着,极其暧昧的姿势与滚烫的体温,拽着她心中的天秤。 她说:“我不相信你。” 丁兰时:“如果是别人,你连选择相信的余地都不会有。” 梁小慵咬着牙。 丁兰时:“事后我可以给你一份合同做保障。” 梁小慵后槽牙紧了紧,她思忖良久,终于迸出一个字:“好。” 她低头吻了下去。 女上,小穴主动吃鸡巴流水 丁兰时避开了她的嘴唇。 他吻在她的侧颈,长指撩起睡裙的裙摆,微凉的指尖从腰侧一路滑向上,握住了那对无所束缚的胸乳。 “唔……” 梁小慵肩膀一颤,挂在他肩膀后的手臂收得更紧。 丁兰时的指尖拨弄着柔软的奶尖,几下,硬挺起来,微微涨酸疼。她下意识躬起脊背,想逃,被他两指夹着乳晕,扯回来。 她低低地呜咽一声。 指尖刮过她的奶尖正中央,那里有极小的一个凹壑,用来溢出奶水,敏感至极。 他摩挲几下,酥麻感如闪电抽脊,叫她浑身抽搐一下。 空虚感喷涌而出。 她快速地摆动着腰肢,湿透的内裤磨着他睡裤下胀大高昂的性器。 阴蒂被硕大的龟头抚慰,短暂地缓解了方才的空虚。她慢下来,轻轻地蹭着。 睡裙的裙摆被推到饱满的乳儿上,丁兰时俯下身,含住涨红的奶尖。他的舌尖接力手指,拨弄着那方小小的凹壑,吮吸。胸口传来紧匝感,让梁小慵真的有一种吃奶的错觉。 她有点害羞地向后折腰。 丁兰时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掰回近前。张口,含得更深,把她半只挺拔的雪乳都裹了进去。 温热濡湿的感觉,那只舌在她乳前游走。 “嗯……进、进来……” 才刚压住的空虚感卷土重来,梁小慵扯开他的睡裤,那根已然膨胀到可怖境地的性器骤然弹出,打在她的穴口。 娇媚的喘吟从喉底溢出。 梁小慵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这样的声音,但她来不及多想,把湿透的内裤拽下,穴口自发地咬住半拳大的龟头。 被填满的感觉让她舒服。 她晃着挺翘的臀,就着他的龟头,半跪在椅子上,浅浅戳插着软嫩的穴口,黏腻的水液发出“噗噗”的轻响,顺着龟头向下,淌上他筋络狰狞的柱身。 只有激烈的性爱才能让她在循规蹈矩的生活中获得片刻的喘息。 至少她也在悄悄地抗争。 她这样想,微微出神,没有注意到臀瓣被人掰开。底下的人腰身一挺,巨物没入一半,她尖叫一声,不住想逃。 “不、不要……”她的眼泪掉下来,“疼,慢一点……慢一点……” 丁兰时松开她那只被吮到红肿的乳儿,上头水光淫靡,一看便受尽疼爱。 他没讲话。 吻着另一只被冷落的乳,大手掐着她腴软的大腿,再一挺腰,整根彻底没入。 女上的姿势本来便进得深,他揉开臀肉,囊袋塞进她的腿心。这一下,梁小慵算是直接坐在了他的性器上。 宫口被直接顶开,前所未有的痛与刺激并行,让她几欲昏死。 丁兰时没有动。 他对于那对挺翘的蜜桃臀生出兴趣,与她的乳一样饱满圆挺,一只手难以包全。雪白的臀肉从指缝间溢出,他用力地揉着,逼迫着穴口两瓣撑到外翻的肥厚的唇肉绞着性器最粗壮的根部。 不断有黏腻的蜜水从缝隙流下,良久,她终于适应这个感觉,艰难地动了动腰,穴肉开始舔舐柱身凸起的经络。 “要……”她喘气,“你动一下呀。” 睡裙盖在丁兰时的头顶,她看不见他的神情。 只听见底下传出一声:“自己动。” 在椅子上变成他的自慰工具喷水不断 梁小慵艰难地前后动了动。 庞然大物撑满湿热的小穴,龟头在宫口搅动,她低下头,能看见本来平坦的小腹上极其明显的凸起。 怎么会这么大…… 她想象不到前两次是怎么在自己身体里进出的。她害羞地移开视线,黏白的蜜水却吐了一汪,她能感觉到从身体里流出,渗进他柱身的青筋沟壑里、她层层媚肉的软褶里,一路流下,只溢出一点从交合处滴落,停在他硕大的囊袋上。 梁小慵缓慢地抬起臀,试图让性器离开不匹配的穴道。 龟头从宫口撤开,她好受了一些。 随着跪坐的腿直起,性器退出了大半。她松了口气,额上已经布满细细的汗,每退一寸,绞附在柱身的媚肉也跟着被磨动一寸,难言的痒意不断腾升在小腹中。 她摇了摇腰。 暗示性地轻轻哼了一声。 她不想自己动。 丁兰时一直埋在她的胸前,除了胸口绵连不断地舐吻,没有其他的动作。 梁小慵索性脱掉睡裙。 她推了推丁兰时的脑袋,“你别只舔这里……” 他抬起头。 琥珀色的眼睛在午夜萦着微光,梁小慵自认并非视觉动物,但这样的距离,她的心跳仍然被绝佳的皮囊蛊惑。 但仅仅维持了两秒。 细软的腰被宽大的手掌住,毫不容情地向一压。 “啊——!” 梁小慵尖叫一声,身体疼得蜷起来。不待反应,丁兰时掐着她的腰,快速地上下摆弄。小穴不断吞咽着巨物,梁小慵近乎半昏厥的状态,浑身都软,由他摆弄。 这个姿势,她像极了他的自慰工具。 廉耻与道德在性爱前化为齑粉,她的身体迅速适应这个频率,穴口开始翕张,配合地吞下更多。 “嗯……太,太快了……” 她抽着气,椅子腿在他们的身下发出极速撞地的砰砰声。 她话不成句,索性不再说。 嘴巴张着,甜美的呻吟一次高过一次,囊袋击打腿心,在快到顶峰的瞬间,性器抽出,小穴喷出一大股蜜液——彻底地喷出来,落在他的性器上、腰上、睡裤上,到处都是。 梁小慵软下身,趴在他的身上轻轻地喘气。 她休息一会。 丁兰时:“好了吗?” 她以为丁兰时是问做完了没,点点头,“好了。” 她正要站起身,腿间一直硬着的性器再度插进了那方蹂躏后极其敏感的湿穴。 “唔!”她身体一颤,“出去!不做了!” 丁兰时当作没听见。 他托着她的臀,站起来。这一个动作,性器在她的穴道大幅度地戳动一下,几乎所有的敏感点都被强硬地碾过,她立即绷直脚背,下意识绞紧。 丁兰时闷哼一声。 他皱起眉,掴了臀肉一掌,“不许夹。” “我又控制不了。”她嘟囔。但刚才那一刻,无可否认,快感直冲颅顶,她搂着丁兰时的脖子,被他压到床上。 这一次,幅度比站起来更大。 龟头用力地摩挲过宫口,顶开,梁小慵喘了一声,略微害怕地收紧手臂。 丁兰时却出乎意料地抽了出来。 空虚感如潮水上涌。 她看着自己的腿被摆成M型,丁兰时离开身前,被操到红肿的穴口毫不掩饰地通过对面的镜子,暴露在她的视线中。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里。 肥厚的阴唇里,紧闭着另一张小小的穴口,蜷曲的耻毛被蜜水打湿,成缕,贴在泥泞地里。 她不好意思地撇开目光。 丁兰时修长的指尖拨开那紧闭的穴口,窄窄的一个孔,他的拇指揉了揉阴蒂,那里立刻流出半透明的水液。 他的手掌抹去蜜水,涂在她双乳间那道深邃的沟壑里。 梁小慵还没明白他要干什么,就见丁兰时跨坐在她的身上,狰狞的性器插入那对雪乳的中间,龟头顶戳住她隽秀的下巴。 乳交,射到她嘴里「Рo1⒏news」 梁小慵吓了一跳。 强劲的荷尔蒙气息无可回避。她仰起下巴,极力躲开顶戳的龟头。 小脸通红:“你干什么?” 丁兰时在床上话很少。 对于她无意义的问话,向来不答,这次也不例外。 他微微侧身,连带着身下的梁小慵跟着向右偏。这个角度,她恰好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颊红绯,写满意乱情迷;两腿张开,最靡烂的那个角落无法控制地淌下半透明的水液。 她不敢再看。 头偏向另一侧,下巴蹭过滚烫的龟头,紧紧闭上眼睛。 于是触觉更加敏锐。 乳缘被他的大手拢住,向中心团起,夹住那根粗壮的性器。每一道暴起的筋络都压进绵软的乳肉里,随着前后地抽动,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刺激,让她并拢了双腿,两瓣阴唇随着膝盖的摩擦,彼此交合,试图缓解不断袭来的空虚。 “唔……” 硕大的龟头顶着她的下颌,撞得她不得不向后仰起下巴。 她想跟他争辩,嘴一张,粉润的唇便被龟头堵住。 梁小慵吓了一跳。 这感觉太奇怪了,她惊慌失措地避开,唇上似乎还有被碾过的触感。 “你……你干什么!”她感到害怕,“给我下去!” 她睁着眼睛。 余光只要稍稍向下,便会看见在放浪的乳肉间来回抽插的巨物。 丁兰时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不经心地拨弄着几乎充血的奶尖。 他骤然用力,把那枚红到滴血的圆珠用力按下,连着周边大片淡粉色的乳晕也跟着下陷。 梁小慵失声尖叫。 她的下巴被人掐住,胸脯间极速抽插的性器疯狂顶着她柔软的嘴唇,最后,一股浓灼的白液从顶端射进了她的口中。 她头脑一片空白。 咸腥的液体喷了她一脸,大股含在口腔的精液顺着嘴角淌下,滑过脸颊,洇湿身下蓝白色的被单。 丁兰时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那张傲气明艳的脸,此时布满了浓稠的白液,嘴里含着他的东西,无助而可怜。 无可否认。 这幅样子让他生满快感。 阴茎兴奋地在她唇边跳了跳,重新胀大,急需新一轮的释放。 他捏着她的下巴,强硬地合上,强迫她咽了下去。 喉咙滚动一下。 梁小慵仿佛这才回过神,眼圈变红,竟然委屈地哭了出来。 丁兰时怔了一下。 他没见过女孩哭,更没想过梁小慵会哭。征服的快感下,青涩的无措感缓慢地上涨。 “恶心死了!”她捂着脸,“你欺负我……你完蛋了丁兰时,你这个恶心的脏东西……” 她哭得抽抽搭搭,抬起手要扇他。 丁兰时避开,从她身上离开。看了一眼始终被分开的小穴,那里已经湿得不成样子,外头粉嫩的阴肉透着凌凌的水光。与此相对,镜子前竟也沾着水痕。 他低嗤一声:“爽成这样。” “你不许看,”她呜咽,“死变态!” 丁兰时把她抱到身前,脚踝压着她的脚尖,让她的腿保持大张的状态。 “那你自己看,”他从后揉着那对被磨红的乳肉,“都喷到镜子上了,还哭什么?” 梁小慵挣扎:“你居然敢让我吃……” 丁兰时抬起她的臀,让坚挺的性器从臀缝没入。 “是你提的,做爱。”他冷笑,“爽到喷水,还有什么不满意?” 梁小慵自尊心受挫。 她毫无底气地辩解:“我才没有……” “没有。”丁兰时重复这两个字,被她的淫水冲洗的柱身昂起来,抵在她的花心。他捏着梁小慵的脸,迫使她不得不正视镜子里那对姿势羞人的男女。他的声音低低地压着耳根,“那你这次,好好看清楚了。”- 首发:ρ○①⑧.space「Рo1⒏news」 对镜看自己被磨逼操尿 丁兰时松开那对操玩过度的乳儿。 他的阴茎略带弧度,从后入,恰到好处地贴合她的穴口,直顶到阴蒂。以是单这样在外磨穴,都能舒服得让她浑身轻轻地发颤。 丁兰时单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拨开黏腻的阴唇,揉着她的阴蒂。 “看,”他含着她的耳珠,轻呢,“充血了。” 那枚肉珠被他向外扯,暴露在情欲的空气中,梁小慵只看了一眼,立刻羞得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两三番高潮后,她身体里对于性爱的热切远没有开头那样迫切,廉耻回笼,她无法撇去矜持,配合他毫无底线地做爱。 身体传来一阵、一阵让人心麻的快感,她紧闭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唯独她的后背抵着他炙热的胸膛。 她试图用胡思乱想来分散注意力。 丁兰时真像机器人。她想。 他似乎不知疲倦,也不会力竭。那里粗长到非人的地步,花样多得吓人。 客观来讲的确是绝佳的性爱对象。 但如果能温柔点…… “——啊!啊……啊……哈……” 阴蒂被捏了一下。 紧跟着,粗壮的性器开始前后地磨着她的穴口,囊袋顶着她的臀,每进出一次,丁兰时都掐着她的腰提起、放下,腿根短暂地悬空后落回他的腿上,都发出清晰的“啪”声。仿佛硕大的囊袋正在重重抽打她的臀。 梁小慵无法自控地吟叫出声。 偏偏丁兰时速度刻意压得很慢,小穴细致地舔过柱身每一道青筋,渴望被插入的感觉达到顶峰,蜜水发疯似的淌下。 她备受折磨。 下意识摇动纤细的腰,加快与性器的摩擦。 “快一点……嗯啊……”阴蒂被龟头戳到,爽感让她头皮发麻。她想夹紧腿,可脚踝被压着,动弹不得,她只好拉了拉丁兰时的手腕,“你快一点……” 他的声音像咸色海风里的沙砾。 “快一点干什么?” 梁小慵被磋磨得声儿打颤,“就是快一点呀。” “说清楚,”他的手抚过她的大腿,静静地问:“什么快一点?” 诚心的。 纵使梁小慵不悦,但还是在无数难以出口的词汇里挑挑拣拣,勉强捡了一个。 “……大棒。” 丁兰时嗤了一声:“连着说。求我。” “求求你……”梁小慵牙都咬碎了,“大棒磨快一点。” “睁开眼睛。”他说。 梁小慵只得乖乖听话。 她低着头,视线先落在下方,最淫浪的交合处。 肥厚的阴唇乖巧地贴着柱身,穴口打开,紧紧咬着只在门口徘徊的巨蟒。 淫水已经失控,随着她放浪摆动的腰肢向下滴落。 梁小慵羞愤地抬起头。 她看见了自己的脸。 白皙的皮肤透着绯色,半眯的眼尾媚态撩人,半张的唇衔满情欲,不断浪叫着不成句的语气词。鬓发湿透,放荡淫艳的表情,让她险些没认出。 “看清了吗,”身后那张清冷自持的脸贴近,在她耳畔低喃,“你这幅骚样,是被我操的。” “你……” 梁小慵正要开口,丁兰时倏地加快抽送的速度,她上下颠簸着,胸口那对雪乳无人看顾,如同四窜的玉兔,跟着上下蹦跳,淫荡至极。 她看着镜中被大操大干的女孩,神情恍惚。 狰狞的性器每一次刮蹭过她的阴唇,与里头喷涌的淫水碰撞,都会析出白色的沫儿,“啪啪啪”地声响疯传着,一如疾风骤雨洗礼着她的身体。 “爽吗?”他突然问。 “……唔唔,好快……要被你弄坏了……”梁小慵不断被顶着,甜蜜的声音里都掺着媚,“爽……好爽……” 阴蒂被连续戳弄着,她的神智涣散,只有性欲的本能跟着丁兰时上下抽弄着。 “不行了……呜……” 她突然仰起头。 丁兰时环抱着她的腰,速度攀上高峰,几十个来回,浊精与一股透明的水液前后喷射在了镜面上。 水液一浪一浪地浇着。 梁小慵盯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她着急忙慌想止住。 丁兰时已经不咸不淡地递来一句:“都被操尿了?” 浴缸里被手指插小穴清洗「Рo1⒏news」 梁小慵感觉自己彻底没脸了。 她垂下脑袋,窝在他的怀里,像没精打采的小猫。以前还会挥舞爪子挠人,现在已经气焰全无了。 他们在床沿无声地坐了一会。 不讲话,只是依偎。夜色的荧光推宕着屋中潮湿的味道,环绕他们,仿佛一对再寻常不过的爱侣。 春寒料峭。 性爱的热势退去,梁小慵小声:“冷。” 丁兰时看了她一眼。 环在腰间的手臂微微用力,把她抱了起来,往门外的洗手间走。 热水放了一会,他们一起坐进浴缸。 梁小慵已经困了。 出来的时候她看了眼钟,已经凌晨三点了。他们足足做了三个小时。 她闭着眼睛躺在温热的水流里,任由丁兰时给她清理——这是他唯一可圈可点的地方,至少不会没品到让她自己来洗。 丁兰时的手上挤了一团白色的沐浴乳,潦草地涂在她的身上。 那双沾满白茶味乳液的手,最后落在她的胸前,鼓鼓囊囊的两团被他握在手心,仔细地揉搓着。他的指尖格外关照那两枚挺立的奶尖,上下左右地拨弄捏揉,拇指按着顶端,打圈摩挲。 梁小慵半睁开眼:“你干什么?” “擦沐浴乳。”他冷冰冰地回答。也就只有他,能边做色情的事边保持冷若冰霜的正经。 “要擦这么久?” “嗯。” “也是,”她撇嘴,“被狗又亲又舔,是要好好擦擦。” 揉搓着那对乳儿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 她惊叫了一声,“不做了!” 丁兰时没理她。 那团乳肉在他的掌中被搓圆掐扁,变换着各种形状。 梁小慵急了:“丁兰时!” 他终于慢慢停下,指尖仍然不轻不重扯着奶尖。 “你说得对。”他眼里酝着晦色的光,就着手里的泡沫,向阴阜探去。他咬住梁小慵娇嫩的耳垂,一字一顿,“被操过的人也要好好洗洗。” 沾着泡沫的长指捏着肥软的外阴唇,仔仔细细的揉过细小的神经。 梁小慵呜咽一声。 她的身体被他撩拨一下,又起了反应。她咬着唇:“我说了,不做了。别忘了你的参加资格还要我去向爸爸——嗯啊啊!” 她的话还没讲完,丁兰时的手指已经拨开阴唇,捏住了阴蒂。 他取下一旁的花洒,眉眼被碎发遮着,有点漫不经心的恹戾意味。 他说:“我只是在帮你清洗。” “那你……”梁小慵喘了口气,“进去干什么?” 他的长指已经戳进了穴口,饱受蹂躏的媚肉也不知累地缠了上去。 “里面好湿,”他打开花洒,细密的水流全数打在她的花蒂上,刺激地她发抖。但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再添一指,撑开她窄窄的穴道,让急促的水流冲进她敏感的内壁。花洒的水流,她特意选了有压力了,打在身上是舒服的力道,但打在小穴里——梁小慵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她紧紧攥着浴缸边缘,小穴开始不住地翕张。偏偏,丁兰时还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内壁,皱眉,“怎么洗不干净?” “你……”她气得脸红,“你出去,我自己洗。” 丁兰时的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笑,“出得去吗?” 她的穴肉正紧紧绞着他。 梁小慵用力地推他的手,“出去!” 丁兰时这次很听话。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手,因为太利落干脆,甚至带出“啵”的一声。 “啊……” 她低低地叫了一声。 随即,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花洒,在浴缸里转一个身,背对着他,自己匆匆地洗完。 她裹着浴巾,站在镜子前刷牙。 —— 镜子。 她无可遏制想到丁兰时房间的镜子,被喷得一塌糊涂。 梁小慵不操心他怎么清洁,只是目光透过镜子,悄悄看向浴缸里站起来的男生。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的身体。 做爱的大部分时间,丁兰时都穿着衣服。但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底下坚实的肌肉,想来不差。 但是这样直白地见,她还是不免多停留了一会。 他的身形是很清癯的那一挂,肩膀很宽,于是并不显羸弱;凸起的肌肉很少,更多是含蓄内敛的劲瘦线条。在陈鹿溪都赞叹的比例下,有着高岭之月的既视感。 他正在擦拭那具与外表极度不符的性器。 哪怕此时软下,也依然吓人。 她匆匆收回目光,胡乱漱过口,抱着浴巾跑回了自己房间。 沾到枕头,几乎立刻入睡。 次日她被敲门声叫醒。 闹钟正在欢快地响着,她浑身疲惫,处处酸软,仿佛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健身训练。 她向门外应了一句。 换上校服,晕头转向地下楼。 甫一踏进客厅,就看见管家拿着软尺看她。 ——哦。她慢半拍响起来,今天是她量身体尺寸的日子。 梁家每半月给她量一次。 用来管控饮食,也用来裁定各种礼服。 她跟着管家走进小房间。 正要脱衣服的手指一顿,她此时才清醒过来,心跳骤然拔速。 她的身上处处是欢爱的青紫痕迹,旁人一看便知。 她抿了抿唇,“我身体不舒服,不测了。” “梁小姐,”软尺被管家拍在掌心,“这是先生的规矩,不容更改。” 她锐利的目光似乎发现一些端倪,步步紧逼,“请把衣服脱下来。” 当着全校的面操你 管家皱着眉。 尖钩鼻的白人女士天生一副刻薄相,此时两眼一眯,更让人心惧。 梁小慵不敢与她对视太久。 索性,耍脾气,“我不想量,怎么样?你去告诉我爸啊。” 管家不悦:“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她越讲越起劲,唇角险些飞上天花板——天呐,好爽。她早就想说这些了,“我是这家的主人,轮不到你来管我。要罚要骂,让我爸来。” 她头发一甩,得意洋洋地走出了房间。任由管家眼里喷火,气得她忘了中国话,指着她后背骂“uncouth”。 梁知成早上班去了,家里没人能管她。她坐在丁兰时边上吃早饭,今天是广式早茶,一笼笼豉油蒸排骨、红醋虾饺、金钱肚,往常她都是不许吃的,只是今天做来是给丁兰时。但她大小姐脾气发到底,不理会管家喋喋不休的说教,筷子一伸,把丁兰时面前的一碟小排骨拨到自己碗边。 她从没觉得吃早饭这样让人幸福。 丁兰时前头的蒸笼被她掉了个个,换成了她的水煮菠菜。 他喝粥的手停了一下。 转头看她一眼,没讲话。但管家注意到:“小时,我让厨房再给你做一份。” “不用了,”他放下调羹,“我吃好了。” 梁小慵笑眯眯,“不用管他,学校里可多女孩给他送早饭了。饿不死。” 丁兰时自从转到她班上,桌上总会出现几份早饭。她一开始还好奇,他在家吃完了还要买这么多吗?后来才知道,都是以前A栋的女同学们送的。 话题到此,梁小慵嚼着虾饺打量他。 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这么招人喜欢? “是吗?”管家脸上浮起点笑,“那很好啊。” 丁兰时站起身:“我先去车上了。” 他离开,梁小慵自顾自享用了半小时,才心满意足地拎着书包上车。 司机:“梁小姐,您今天出来迟了。” “哦。” “这些事已经向先生转达了,”他们中间有一块隔板挡着,只有声音沉闷地传来,“他大发雷霆,要求您今晚去金山祠堂。” 梁家发家百年,列祖列宗的牌位也都供在风水极佳之地——南城西郊的金山,寻求财运庇佑。 梁小慵逢年过节去祭拜过。 对那里,没什么印象。 她满不在乎地讲一声“不去”,躺在驾驶座补觉去了。 耍脾气的感觉真好。她突然想,她以前为什么没这样做过? - 他们果然迟到了。 排给B栋的老师都分外严苛。 手一挥,让他们到门外去罚站。梁小慵不敢对老师横,抱着书站在墙外听课。腿软,没两分钟就累了。她看了看,四下无人,她斜倚在丁兰时身上。 “干什么?” “我累,”她眯着眼睛,“靠一下怎么你了。” 丁兰时便放任她靠着,低头继续看书。 梁小慵站着也睡不着,脑袋一偏,去看他手里的书。 今天是数学课,也不知道他对着数学书有什么好看的。 梁小慵望去,上头密密麻麻的英文字,似乎是金融书籍。 “你看这个干什么?”她好奇,但很快想到:“不会是为了那个项目——” 他淡淡应了一声。 梁小慵趴在他肩膀上,“你不怕我反悔?” 丁兰时合上书,静静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瞳没有酿起任何波澜。 梁小慵觉得没意思。 她故意凑近他的耳边:“丁兰时,我不帮你了。你能怎么办?” 他们彼此身高悬殊,丁兰时瞳孔向下,看着她,更像居高临下的俯视。 那对软绵绵的乳压着他的手臂。 他盯着,音色像春寒的风,又清又冷。讲出来的话,却大相径庭。 “那我就当着全校的面操你。” 大腿痣 “……混蛋。” 梁小慵憋了半天。 才能在贫瘠的粗口库里找到一个表达自己愤怒的词。 尽管丁兰时只是说。 但是他的语气从不让人怀疑是否真的会做出这种荒谬的事。 梁小慵不要靠着他了。 她捧着练习题挪了两步,跟他远远拉开距离。 “最晚明天我要听见答复。”讨厌的声音又递过来。 梁小慵哼了一声:“知道了。” 明明是求她办事,怎么能横成这样。 她噘嘴,水笔在纸上乱涂乱画,像她一团毛线的思绪。 昨天真是鬼迷心窍——不许再有下次了!她在心里对自己指指点点。同时,她又撑着下巴想,自己还能找谁呢? 骆少虞? 他们交换过微信,不过聊天只止于丁兰时进医院的事。 梁小慵没再想下去,蹲在墙边写练习题。小小的一团,黑色的校服裙摆从腿侧划下,过膝袜被绷紧,箍住的大腿白皙腴软,靠近腿根的那里有一点棕褐色的痣,风拂过,在裙摆边缘时隐时现。 丁兰时手中的金融书,书页左上角被拇指无意识地推卷,泛起微皱的褶痕- 傍晚回家。 梁小慵早忘了白天的事,看见梁知成在客厅,蹦蹦跳跳地扑过去。 “爸爸!” 梁知成本来沉下脸要训她,但娇软可爱的小女儿凑到跟前撒娇,顿时没了地方发脾气。 “还知道我是你爸爸?” “怎么不是嘛,”她弯着眼睛笑,“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梁知成叹了口气:“那今天早上为什么那样对劳伦斯?” “我长大了!不想当别人的面脱衣服。”梁小慵嘟囔,“以后我自己测嘛,或者隔着衣服。” 这是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 “先放过你,”梁知成捏捏她的脸,“早饭为什么抢小时的吃?” 梁小慵胡诌:“他吃不下,塞给我的。” 梁知成:“是吗?” 他看向一旁的丁兰时。 梁小慵连威胁带暗示地朝他使劲眨眼,他才纡尊降贵地给了个“嗯”。 梁知成自然瞧见了她的小动作,不由失笑,“你少欺负小时。” “天呐,”这句是她真情实感地感慨,“他欺负我还差不多。” “不过,爸爸,我正好有事跟你说。”她站起来,“我们去房间说。” 梁知成:“买包还要偷偷讲?” “……不是啦!”她瞪,“我是有正经事说的人。” 梁知成笑了,跟她进了卧室。 “说吧。” “扫墓的事我跟他说了,他同意我跟他一起去。”梁小慵没有先提培训,“但记者可不可以暗访?我想,跟过去拍照挺不礼貌的。” 梁知成:“应该没问题。” “然后,我有个提议。”梁小慵坐在床沿,晃着小腿,“只是让他住进我们家,陪同扫墓,好像听起来都不太够。” “继续。” “所以我想,让他也去参加公司内部的培训项目。”梁小慵说,“把他加入公司候选人的行列,比做什么事都来得有说服力——我们梁家是真的心怀感恩,认真对他的。” 梁知成皱起眉:“胡闹。他不够资格。” 梁知成对这个项目非常上心。 接班人最重要的标准,其一要求非富即贵的世家出身,其二要完美的学业履历。 “不够资格没关系呀,”她笑眯眯,“每周一次的测试,把他直接刷掉就好了。毕竟给了机会,到时候报纸一登,我们的态度已经传出去了。落选,只是他的能力问题。” 梁知成眉头舒展,欣慰地看着她:“小慵,你长大了。” 梁小慵得意:“是不是很有道理?” “我倒是从没想过让他进培训,”他颔首,“你这个提议,我同意了。” 梁小慵欢快地出去通知丁兰时。 他正在房间里写作业。 暖色的台灯光勾勒他的侧脸,缄默的专注。 梁小慵莫名其妙地想到之前在病房没话找话的那段。 她问他喜欢读什么书,丁兰时说教科书。 当时她以为这是一个敷衍的回答,但是相处近乎四五十天,他的的确确只在学习。 梁小慵不明白。 他不无聊吗? 她把培训的消息告诉他,“——当然,测试要你自己通过。” “嗯。” 他又低下头去看书。 梁小慵百般聊赖地在他房间转了一圈:“丁兰时,你成绩不差吧。为什么天天都在看书?” “不够。”他说。 她不解,“你这个成绩,大学哪里都是轻松保送的。” “不够。” “你还要干什么?” 她的手撑在他的书桌上,看他笔下晦涩难懂的经济题。 他写字的手微微一顿:“我要有一天,也会有其他人为我前仆后继地送命。” 父母的消防员队长告诉他,那时楼房已经岌岌可危,他已经明确宣布禁止进入那片区域。可因为刚才冲进去的人,是一位声名显赫的商业巨头,在白城资产合作无数,上头下令,必须把人带出来。 他的父母是被迫站出来的。 他们是英雄。 但是丁兰时不想做这种英雄。他希望至少身边的人,不再有被推出去的那一天。 ——身边的人。 他还有吗? 梁小慵还在他身边站着,膝盖有一下没一下,轻顶着桌下的抽屉。 大腿侧的那枚痣跟着在夜色的边缘徘徊- 勤劳小p! 午夜海 父母去世始终是他们无法达成共识的一个问题。丁兰时觉得他们没有良心,梁小慵觉得他不可理喻。 现在这话不还是在明里暗里嘲讽她爸不该活吗? 梁小慵踢了他一脚,甩头走了。 她没有说,接班人的选择,除了来自梁爸爸与董事会的商议,自己也有话语权。毕竟,梁知成疼爱她,往后公司交到别人手里,也意味着要换一个人来养她——或者说,换一个人给她撑腰。交接的那时候她估计早已经嫁出去了解上京那些世家子弟,自诩家里清正廉洁,她一个月七八位数的流水,至少明面上需要有人负担。 她不相信丁兰时。 无论是否信守承诺,这样明目张胆图谋公司的人,她都不能同意。 她下楼喝水。 梁知成禁止她这周吃晚饭作为白天的惩罚,她闻着灶上的香味,不满地把水喝出显耳的咕嘟咕嘟声。 梁知成筷子一停:“过来吃。” “什么,”她眼睛亮了,“真的吗?” “只有今天,后面该罚还是罚。”梁知成笑,“今天的提议不错。” 梁小慵已经捧着碗盛饭去了。 听见他的夸奖,心里飘飘然生出一个念头,愈演愈烈。她酝酿着坐到桌边,开口:“爸爸。” “嗯?” “我今天既然表现这么好……”她斟酌着字句,“大学毕业以后,我能去公司锻炼两年再结婚吗?” “有工作经验可能也加分呢。”她补充。 梁知成脸色骤然一沉:“不行。” “为什么?”她急了,“你也说了,我今天做得很好。” “听你提提建议可以,但是入职没得商量。”他说,“小慵,你应该知道这次跟上京联姻对公司意味着什么吧。晚两年结婚,等于晚两年进圈子,这行业瞬息万变,没人能等得起。哪怕我愿意,董事会——甚至底下的项目,员工,他们也要吃饭,他们不会同意的。” “我……” “这件事不许再提。”他的语气严厉,“还要说,就从饭桌上下去。” 梁小慵失望地垂下眼睛,抿了抿嘴角。 她没了胃口。 扒拉两口饭就讲要写作业,上楼,恰巧碰到下来吃晚饭的丁兰时。 她低着脑袋匆匆从他身边挤过。 丁兰时回头看她。 离开之处,空气中留下一道湿湿的水痕,被风一扬,像傍晚的海。 - 测试的那天丁兰时没来学校。 梁小慵偶尔盯着空位置发发呆,什么都没想。她的决意已定,下课,司机递来一份文件,上头记录着这一次测试的成绩,她需要参考各方面表现打分,以及选定被淘汰的人。 梁小慵想也没想。 水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在丁兰时的名字上打了个叉。 她把文件扔回前排。 出乎意料,司机又递回给了她:“梁小姐,请您再好好看看。” 梁小慵知道家里佣人都跟他关系好。 她说:“这是爸爸的意思。” “先生的意思,也是让您再好好看一下。” 梁小慵蹙起眉。 她不明不白地翻开文件,重看成绩那一栏—— 第一排。 丁兰时。 他是第一。 经济战略、融资、债券……这些分类他明明最近才开始看,竟然和专门攻读的博士生一个成绩。 梁小慵不可思议地盯着。 吃惊之余,她脊背发麻,心中更生出一些害怕。 他从来不是说说,他真的……是想要吃下她们家的公司。 梁小慵用力地加重了那个名字上的叉。 初次吻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插曲打乱了梁小慵所有的计划。 车抵达家门。 梁小慵蹬着短跟皮靴,脚下生风地踩过前庭的石子路。 还没推门,屋里传来梁知成的笑。 “……今天董事会的人都在问你,真是让我吃了好一惊。”他的声音充满愉悦,“做得太好了。董事会一直对培训颇有微词,没想到,也有他们讲不出话的一天。” 丁兰时:“我只是做了该做的。能有这个机会,还要谢谢您。” ——谄媚! 梁小慵挑了一个精简而有文化的形容词,怒气冲冲地踢开门。 “还是小慵跟我推荐你的,否则我没有想过。你还要谢谢她。”梁知成正提到她,听见门开的声音,转头招手,“小慵,来。” “爸,你先过来一下。” 梁小慵往常撒娇的心思全无,拽着他的手,走到厨房的隔间。 她生气:“不是讲好今天测试就把他刷掉吗?” 梁知成:“可是他太好了。” “如果他是二三四——或者更后面的排名,我都不会留下他。”他看着梁小慵,“但他是第一名。你知道,原本我很属意赵柏清,他二十五岁已经有了卓越的成就,是接班人的不二人选。但是,丁兰时才十七,他比任何人都更有潜力。” 梁小慵没想过会从父亲口中听见这样高的评价。 她有些焦虑:“如果他以后把公司改名换姓,变成丁家的呢?” 梁知成付之一笑:“公司不是明面上挂着梁姓,里面也都是梁家人。多少职工是祖辈就在公司里头,哪里是他一个外人能朝夕间改变的。” “爸爸,”梁小慵仍然努力提醒他——她不敢讲得太明确,追问下,他们厮混一处没人能好过。她让自己的表情极力像严肃靠拢,“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几月自学就能考过博士生的人野心和能力有多可怕?我们控制不了他。” 梁知成揉揉她的脑袋:“野心和能力正是我需要的。赵柏清野心不足,事事都少了些锐劲,让小时进来,也能鞭策鞭策他。” 梁小慵还想再说。 梁知成肃正脸色:“好了,公司的事轮不到你管。上楼写作业去。” 梁小慵怏怏地听话。 脚尖踏上大理石台阶面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向沙发那看去。 丁兰时已经不在了。 触及身后的余光被一道黑色的影子遮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 梁小慵瞪了他一眼。 走上二楼,背后轻轻地发问:“你给我勾了淘汰?” “对啊,”梁小慵转过身,他们身高悬殊,她仰着下巴尖儿哼他,“只是说了让你进,没有说包过。” “而且以后每一次考试,我都会给你勾淘汰。”她的目光像淬了火,毫不掩饰宣战的意图,“只要你不是第一,就给我滚蛋。” 丁兰时平声:“公平吗?” “对你不需要公平。”她说,“你自己知道,你的目的不是当接班人。” 丁兰时轻嗤:“冠冕堂皇的理由。” 梁小慵回敬他:“两面三刀的人。” 空气像胶水,四周开始凝固。 丁兰时:“彼此彼此。” “谁跟你彼此。”她倍感荒谬。 “不是吗,”他的里瞳流动着幽邃的光,慢慢俯身靠近,“一会要跟我合作,一会又反悔。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小慵看了他一眼:“哦——你很担心我的打分会影响到你的评选?” 丁兰时从来不是多话的人。 他只在伪装与试探的场合讲话。譬如关心管家的身体,譬如赞扬厨娘的菜……都是手段的一种。 梁小慵每每旁观都觉得可笑。 没人觉得他讲那些温情脉脉的话不符合那张毫无情绪波动的脸吗? 现在与她在这里多费口舌,梁小慵想,或许是担忧她的评分会带动风向? 她试探性地报出猜测。 丁兰时脸色平淡:“如你所见,只要我一直是第一,没有人敢淘汰我。” “我敢啊,”梁小慵突然捉住了他的软肋,笑眯眯,“董事会一共十二人,半数都是我的叔叔伯伯,如果我去求他们——” 她的话没能说完。 丁兰时骤然捏住她的后颈,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狠地咬住她的嘴唇。 腥气与疼痛同时爆发。 无暇顾及唇肉碾磨的酥麻,她呜咽一声都发不出来,被他掐住腰眼,浑身没了力气,只能睁着眼睛,看他近在咫尺的瞳孔。 他们离得太近。 光被影遮蔽,虹膜清亮的颜色渡上昏昧,像不见底的黑洞。 他的齿尖沾着一缕血,“践踏别人努力的成果,很好笑吗?” “如果是你的,”剧痛、惊慌、初吻、心跳加速。种种情绪纷沓,让她一瞬间头晕。她报复似的回答,一字一顿:“那很好笑。” 丁兰时没有生气。 他说:“很好。” 梁小慵冷静几秒,心里开始后悔了。 她没来得及道歉,丁兰时已经越过她,消失在房间门后。 她抿了抿唇。 伤口迸发甜蜜的铁锈味,提醒他们刚才唇齿相接,这是她第一次接吻。 蝴蝶影 接吻。 吠陀梵语经文里写,人类嘴唇相接,能够吸入彼此的灵魂。 是一种邪恶的仪式。 但梁小慵读到,又觉得很浪漫。交换身体里二十一克的重量,让她对初吻的发生作出过无数次幻想。 在繁花盛开的暖房里,阳光在完美的26°,照进落地玻璃。他们嘴唇相接,庄重而青涩地完成彼此的第一个吻;又或者在淅淅沥沥的雨天,风与眼神都很潮湿的回廊下,暧昧像生发的青笋,他们热烈地拥吻在角落里,体温把阴冷的湿意蒸散。 千千万万的想象。 无论如何—— 也不该在吵架的时候被潦草地押着后颈交付。 梁小慵在床上翻了个身。 脸埋在枕头里,脸颊微微发热。 但是这样……她无法否认,她并不讨厌那个吻。 日日夜夜,她都在回想那一刻。 喝水时出神,刷牙时发呆,甚至是吃饭都不合时宜地从筷子触碰嘴唇联想到脸红。 她魂不守舍得太明显了。 直到晚饭时间,一筷子菜掉在桌上她也无所察觉,梁知成敲敲桌子:“小慵。” “……嗯。”她眨眨眼,“怎么了?” 梁知成:“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呀。”她拿纸擦桌子。 梁知成:“说实话。” “真没有呀,”她站起来,把纸扔进厨房的垃圾桶里。趁这个时间,她迅速地平复一下心跳,坐回位置上,“只是学校里有一个英语比赛,我在想要不要参加。” 梁知成:“不需要。托福雅思成绩都有了,还要什么比赛?” “我想也是。”她坐下。 “对了,”梁知成:“学校的事,我已经帮你们请假了,下周二去白城。” 末尾两个字落下,梁小慵看见丁兰时的筷子在半空微微一顿。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梁小慵的目光悄悄睨他,丁兰时已经低下头,重新慢条斯理地进食。吊顶的灯光掠过他的细碎的额发,投下蝴蝶似的剪影。 他们自从那一天吵架后没有再讲过一句话。 梁小慵自知理亏。 但这几天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他——讲明白。不称为道歉,是梁小慵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话讲得过分,她还是要跟丁兰时说清楚。 于是,傍晚洗漱的时候,她看见丁兰时在里面,才走进去。 以往她都是避开的。 梁小慵站在他身边。 视线停在冰凉的镜面上,向左看。丁兰时身上是宽松的灰色睡衣,垂坠的棉质,他低着眼睑,面无表情。 她抿了抿唇角。 水杯接水,挤牙膏,每一个动作好像都变得不自在。 “丁兰时。” 她的指尖抵在电动牙刷的按钮上,没动,好一会儿,才从唇缝里挤出一声。 她的眼睛盯着水池底。 好一会,只有刷牙声,没有其他回应的声响。 她抬头,“丁兰时。” 她睁大眼睛又喊了一声。 他这才冷冷地移来一道视线。 “上次的话,”她嘟着嘴,别扭地踢了踢他的脚跟,“我不是那个意思。” 丁兰时漱完口:“哪句话?” “……”她犹豫一下,“我没有想践踏别人的努力成果。” 她抿嘴:“但这是我家的公司。丁兰时,我不可能让你这么做。” 丁兰时没讲话。 他越过她,径直走出盥洗室。 这是什么意思? 梁小慵的愧疚感顿时云散烟消。 她不满地跟上:“你听见了吗?” “所以呢,”丁兰时站在房间门口,“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回答?” “你——”梁小慵气闷,“你至少应一句,这是基本礼貌吧?” 丁兰时:“如果你想要我的礼貌,没有必要解释。”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她从小到大没被这样对过。这几天她的愧疚、犹豫和少女的萌动被他刺得一摊稀巴烂。 她委屈极了,心口被他的态度掐得酸软,她忍无可忍,眼泪簌簌地掉下,“你对家里人装模作样,凭什么对我这么坏?我又不欠你的。” 她又气又难过,“我们都不欠你的!” “真的不欠我吗?”丁兰时静静地看她:“你们大肆宣扬收留我的那些报道、新闻,有真正感恩过我父母的牺牲吗?” 梁小慵:“做好事凭什么不能说?” 丁兰时的唇角动了动:“从我们一家身上吸血赚取名声,也只有你们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梁小慵恨极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丁兰时微微蹙眉:“别哭了。” “你这么有骨气……干嘛还来吃我们家、住我们家的?”她抽着气,“你……你滚出去。” 她的动静招来楼下管家的问话:“怎么了?” “没什么。”丁兰时捂她的嘴。 梁小慵咬他的手,“松……松开!你怕什么,你是不是怕被赶出去?你这个……呜呜……虚伪的人……” 丁兰时被她哭得头疼:“不许哭。” 梁小慵哭得更大声了。 “你就知道凶我……对、对别人都装模作样……”她发泄到底,什么都讲,“在床上也很凶……你就知道欺负——” 她话没有讲完。 嘴唇被生生撞闭,丁兰时掌着她的后脑,所有的哭声都消弭在这一个称不上吻的吻里。 耳边终于清净了。 丁兰时松开她,但紧跟着,身前一沉。 梁小慵跳到他的身上,用比他更凶的力气咬了回来。 在操肿的穴肉里疯狂地抽插 大概没想过梁小慵会咬回来。 丁兰时被她撞得向后两步,膝弯抵住床沿,两人一起倒下去。 咸涩的眼泪滴进他的眼睛里。 梁小慵是真的在咬他。 她发泄着怒气,毫无章法地重重咬下,每一下都卯足了力气。丁兰时闷哼一声,捏着她的后颈想提开,可是梁小慵又踢又打,咬起人也不容情,他蹙着眉,唇间都是四散的铁锈味。 他们简直像在床上扭打一样。 谁都不知道衣服是怎么扯落的,丁兰时终于按着她的腰眼翻过身来,性器重重地顶进她的花心。 “——嗯啊!” 梁小慵痛呼一声。 细白的长腿骤然夹紧他的腰,湿淋淋的穴肉跟着缩紧,狠狠地绞住那根庞然巨物。 丁兰时下意识重掴一掌雪白的臀尖,清脆的声响下,穴肉绞得更紧。 他索性腾出手,强行掰开她的右腿,囊袋压着肥软的阴唇,恨不得也塞进潮湿的温柔乡里。 “痛……”梁小慵的长发如漆黑的瀑布,四散铺在蓝白色的床单上,像浮在海面的塞壬。淡粉的唇上布满了伤口与粗糙抹去的血渍,脸色苍白,细密的汗渗出,与眼泪混在一处。她呜咽着,“滚开——啊……啊……滚开!” 她的反抗很快被一浪又一浪的叫声盖过。 愤怒的情绪大概也能激发性欲。 丁兰时的龟头狠狠撞开她的宫口,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以往梁小慵都被他顶得连连求饶,今天却好像不堪示弱,腰肢摆得像风雨中飘摇的细枝,白嫩的脚交叉并着,绷到脚背发白。 她剧烈喘息着,饱满的胸乳贴着坚实的胸口,感到一样粗重的呼吸打下。 丁兰时含住了被磨得硬挺的奶尖。 他好像格外喜欢她的胸。 四分之三的做爱时间,都不会舍得放过这一对浑圆的乳儿,搓揉捏舔,每一次都要玩到尽兴。 他的舌尖在溢奶的那处凹壑扫动,只一下,梁小慵小腹一软,不自主晃着腰臀,开始吞咽那只逐渐缓下来的性器。 “唔……好痒……”她左右扭着,“不要舔……嗯——不许舔。” 她的话呷着绵绵的甜,带着停止哭泣的鼻音,像撒娇。 丁兰时撩吊起眼皮看她。 在她的目光下,舌尖在乳晕勾着,酥麻的感觉蜂拥而至,在她难以忍耐的顶峰—— 他轻轻一吮。 “——嗯啊啊!……啊……丁兰时……”她咬着嘴唇,无法控制看起来享受极了的表情。她的眼梢含媚,眼眶发红。丁兰时大口含住半边乳肉,舔舐间,重新加快了性器抽插的速度,囊袋疯狂地抽着她的腿心,把溢出来的淫水打成白沫,挂在细软的耻毛上。 梁小慵的手指掐着他的肩膀,在加速的那几十下里,所有的敏感点都被碾过。又一次抽离的瞬间,穴口终于不自主喷出一大股清淡的水液,沾在他的柱身上。 那略带弧度的阴茎兴奋地胀大了两分。 再一次毫不容情地插入仍在抽搐的小穴,他松开她湿漉漉的乳儿,手臂捞过她的背,枕头垫在身后,让他们处于一个半坐的姿势。 于是阴蒂也被他的小腹压住,摩挲间,快感一瞬间冲过颅顶—— “呜啊……呜……” 她短短十几秒又喷了一次。 穴肉近乎痉挛,这让丁兰时加重了性器碾过肉褶的力度。 他审视着梁小慵的脸。意乱情迷的眼神,朦胧地像一汪盛着月牙的水潭;吻到红肿的唇微微张着,湿软的舌尖勾着晶莹的液体。 这是一张过分艳靡的脸。 刚才还张牙舞爪咬他的女孩,正在张着嘴向他求欢。 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征服快感。 丁兰时在她被操肿的穴肉间大开大合地抽插——完全地抽出,完全地插入到底。十几下。随着她腰身一抽,水液汩汩地喷出,他掐着她的下巴,把浓白的精液射进了她的嘴里。 梁小慵咳嗽两声,被迫咽了下去。 好在没什么味道,除了心理上让她难以接受,生理上已经容忍了。 她羞恼:“你又……!” “怎么了,”他松开她的下巴,“你下面那张嘴不是很喜欢吗?” 一趟疯狂的性爱让两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梁小慵趴在他怀里,缓着神。 突然,外头响起一阵闷雷。她察觉到丁兰时的身体倏地紧绷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 “丁兰时,”她轻声,“你应该不会拒绝医生的要求吧?” 他皱眉:“什……” 一道惨白的闪电劈过夜幕。 随之而来,一阵汹涌低沉的滚雷,还有身边突然软下去的语调:“医生?” 他小声:“我的爸爸妈妈呢……” 梁小慵差点没憋住笑。 欺负她是吧。 欺负她是吧! 变乖的丁兰时只是乖乖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心里所想。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她弯起眼角,“好好伺候一下医生才可以哦。” “伺候?” “嗯比如……” 梁小慵正在想让他端茶倒水是不是太便宜他的时候,他突然松开了怀抱,向床尾移。 梁小慵不明不白的目光中, 他低下头,轻轻舔了一下湿黏的阴蒂。 - P:今天应该还有300收和200珠的加更! 舔到淫水喷进他嘴里 才经过激烈性爱的阴蒂,根本无法承受一点触动。 更何况—— 是舔。 淫穴浇出一泡蜜液,她迅速地并拢了腿,羞痒难耐:“你干什么?” “伺候你。”他茫然地跪坐在床上。这三个艳俗意味的字眼从他薄情寡义的唇里吐出,让梁小慵突然不想拒绝了。 她红着脸,坐在枕头上,“那……那继续吧。” 她看着丁兰时俯下身,和梦里的场景一样。 他的两手掐着她的大腿根,手指陷进绵软的肌肤里,出现五道深深的凹痕。 他低着头。 第一下,轻轻地吻上了阴蒂。 仿佛被一根羽毛搔过,梁小慵的穴口用力翕张着,渴望地盯着被舐弄的阴蒂。 “嗯啊……啊……” 这与被手指玩弄的、阴茎磋磨的感觉不同,湿热的舌面轻轻舔弄着她的那枚布满细小神经的肉坠,是一种温暖的战栗。 他如同接吻似的,舌尖撩拨,薄唇吮吸。 梁小慵根本受不住。 她失控地摆动着腰臀,在床单上扯出一道一道浪似的褶痕。 “……插进来,快一点……”她的小穴不断涌出欢爱的水液,撞着他的下巴,“好痒……不要再……唔唔……不要再舔那里了……” 丁兰时留恋地吮了一下红肿的肉坠,乖顺地去到小穴口。那里源源不断溢着半透明的淫水,他的舌尖慢慢地划过每一处覆着蜜液的嫩肉,试图清理干净。可是小穴不住吐着水,他舔了几个来回,舌尖索性探进那窄窄的一道肉缝里。 “嗯……”梁小慵催促,“快一点,快一……点。” 丁兰时的舌尖长驱直入,浅浅停在穴口。他随意地勾了两下柔软的内壁,突然,似乎触动了什么开关。 “啊啊啊!……啊啊……” 梁小慵尖叫一声,里头喷出一滩蜜液,尽数落在他的舌尖。 丁兰时边轻轻吮吸着那处软肉。 磨人的快感如浪潮,疯狂地拍打着梁小慵的理智。她难耐到极致,手捧起了自己的圆乳,胡乱地揉捏着。 身下发出丁兰时吮吸的“啧啧”声,与他吞咽的声音。 淫靡又色情。 他的舌头在穴口浅浅地扫动撩拨,手从腿根移到了浑圆的臀肉上。他大力地揉搓,穴口跟着被扯大、团紧,梁小慵哪里吃得住他这样对待,小穴一抽,喷出大股的水液。 她又潮喷了。 这次是喷在他的嘴里。 她眼睁睁看着他咽下。 丁兰时坐回她的身边,抱着她,“这样可以吗?” “……嗯。”她有点不好意思。 “那……” “还不行哦,”梁小慵制止了他的话,“我还有几个问——” 丁兰时只听见了前半句。 他捏着她的脸,低头吻她。屋外雷声轰鸣,这个吻却温柔得要命。 梁小慵怔怔地盯着他。 唇肉摩挲,她第一时间就缴械投降,任由丁兰时的舌尖探进来——刚刚探进过她小穴里舌尖,现在正以同样的方式舔舐过她的口腔内壁。 她勾住他的后颈,回应这个终于说得上是接吻的吻。 “嗯……” 丁兰时吮吸她的舌尖,水液在他们交换的搅动间发出暧昧的声响。 舌根传来紧匝的舔吸感,梁小慵被吻得浑身发软,右腿斜斜地搭在他的膝上,暗示性地摆了摆腰。 丁兰时的性器早已经胀挺起来,龟头顶戳着她的小腹,马眼淌下清液。 但他没有立刻插入。 他的手指拨开了泥泞的阴唇,跟着唇上接吻的动作,模拟着频率,开始慢慢地捏着穴口那处软肉。 首发:ρ○①⑧.space「Рo1⒏news」 被操到头晕眼花(200珠加更) 琥珀石 雷声停了。 梁小慵失望地噘了下嘴巴,艰难地翻过身。 “是你先医生医生地叫,又问我爸爸妈妈在哪里,”她觉得有点冷,从身子底下拽出被子,搭在肩膀上。她下头肿痛,趴在他的怀里,没好气地说:“如果你比较想听他们死了,那我下次满足你。” 丁兰时缄默片刻。 他说:“不用。” “那你不许说话了。”她哼一声,“我困了,要睡觉。” 丁兰时:“回你自己房间。” 梁小慵闭眼:“你先帮我洗澡。” 头顶只有他的呼吸平稳地吹掠过。一会,丁兰时把她抱了起来,梁小慵这才放下心,心安理得地小憩。 浴缸里的热水汽雾渺渺。 她舒服地趴在水里。 丁兰时的声音静静地浮在头顶,像一团起泡的沐浴乳泡沫。 他说:“下次打雷的时候,不要跟我说话。” “为什么啊,”她晃着小腿,扬起一片水花。她眯起眼笑,“你怕讲出真心话?” 丁兰时不语。 梁小慵手臂一撑,凑近他,“已经知道你喜欢亲我、喜欢抱我、喜欢和我做爱了。还有什么不敢让我知道的?” “——对哦,”她突然想起来,直起身,跨坐在他的腰上,“你明明喜欢,上次还拒绝我,跟我谈条件。” 她垂下眼,“你没资格跟我谈。” 丁兰时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所以呢,”他捏着她腰间的软肉,盯着眼前那对饱满的乳儿,奶晕粉嫩,“你再过几年就要结婚、生子、住到别人家里,跟一堆不认识的人应酬斡旋。” “梁小慵,你这辈子就那样了。” 他抬起头,眼瞳像一坠琥珀石,泛着无机质的瞳光。 “睡不睡你,我没有损失。随便换一个人也可以。”他漫不经心地掐住那对招摇的奶尖,向前一扯。方才还骑在他身上趾高气扬的女孩,立刻疼得扑倒在他怀里,又变成了软兮兮的模样。他两指捏着她的脸颊,女孩隽秀的下巴尖儿卡在他的虎口:“我给你的条件,从来都是不结婚的第二选择。” 梁小慵怔了一下。 无可否认,丁兰时掐住了她的软肋。 她抿了抿唇角:“你要动的是我家的公司。” 浴室热雾氤氲。 丁兰时的语气却很冷,“梁家的公司,和你有一点关系吗?” “——” 如同一道惊雷劈过。 脑海乍白,梁小慵一时辩驳不出任何话。 身上的水雾一点一点冷却。 她感觉自己身上显赫优越的皮囊跟着一寸一寸开裂,事实无所遁形。 她的嘴唇动了动。 是。 父亲从来不允许她涉足甚至了解公司的业务,张口闭口都是结婚。 好像她仅仅只是一个助力公司的工具。 “……” 但她的确得到了爸爸妈妈的爱,对吧? 对……吗? 妈妈常年在海外度假环游,爸爸忙于工作,在金钱上对她尤其优待,要什么有什么…… 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呢。 梁小慵突然不敢再想了。 丁兰时短短的几句话,就让她开始怀疑过去的生活。 一股寒意从脊骨无声蔓延。 她挣开他的怀抱,裹上浴巾,头一次只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脱轨车(400收加更) 梁小慵这几日心神不宁。 不知道是否有丁兰时那番话的原因,她再一次看到早餐桌上的白煮蛋与水焯小油菜,有点难过。 她有记忆开始早饭就是这些。 街边热气腾腾的拌面、油条、烧饼……尝到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只能在上学的路上,隔着车窗看向那些小摊小店。 管家催促:“梁小姐,上学的时间要到了,请尽快用餐。” “我不想吃。” 她看着一旁丁兰时的海鲜粥与八色小菜,心理落差更大。 管家:“早餐必须吃,请您不要任性。今天所有发生的事,都会汇报给先生。” 梁小慵蹙起眉:“我是犯人吗?” “这是淑女需要被规训的必要措施。” “劳伦斯,有时候不会说中文可以不说。”她站起身,“规训的意思规戒教训,你要教训我吗?” 管家咳嗽一声:“梁小姐,当场揭穿别人错处也不是淑女所为。” 梁小慵:“bullshit。” 她字正腔圆地甩了个英文单词,在管家青红不定的脸色中拎着书包走了。 有了这一个开头。 上学的路上她也不要司机停在校门口了,指着后门的小吃街。 “停车。” “梁小姐,还不到校门口。” “我让你停车。”她不悦,“没听见吗?” “……”司机叹了口气,“上一次先生没有追究,但是您今天再做出格的事,晚上少不得要去一趟金山祠堂了。” 梁小慵:“无所谓。” 她推开车门,径直下车。丁兰时没跟过来,她独身走到一家面馆,上了年纪的木质桌椅,空气中浮动着油醋与辣子的味道。 她要了一碗辣牛肉面。 这样多的油、调料和碳水,被管家看到会气得当场晕倒,但她吃得不亦乐乎。 她不担心梁知成发火。反正——撒撒娇就过去了,上次也是这样,她轻松地糊弄了过去。 这样想,中午她跟同学一起吃了麻辣烫,晚上没和丁兰时一起回去,而是自己打车去了夜市,走走吃吃,糖分和香料让她快乐得忘乎所以。 以至于在夜市街口看见那辆特斯拉,她抱着奶茶,想也没想就坐进了车里。 梁知成在后排看着她。 满脸阴云,沉肃可怖。 梁小慵心虚了一下,很快,弯着眼角地凑到他的身边,“爸爸——” 她话没有讲完,手里的奶茶被夺过去,重重地砸向车窗外。 梁小慵呆在了原地。 “爸爸……” “梁小慵,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只是想吃点别的,”她委屈,“我不想再吃那些营养餐了。” “你十六岁了,也马上成年了。”梁知成说:“你现在告诉我‘不想’?” 他说:“看来平常还是太惯着你了。” “……”梁小慵咬了咬嘴唇,“对!我不想吃营养餐,也不想大学毕业就结婚,我……” “啪!” 一个耳光。 这是梁知成第二次打她。 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她被力道掼飞,摔到了车门边。 天昏地暗,眼前涌动着雪花碎片。 她的颅角抵着车窗玻璃,刺骨的寒与疼,如同一把锥子,凿着她的头颅,钝钝作痛。 她懵然地贴着玻璃。 再冰凉的温度,也不能让她混沌一片脑袋想出为什么父亲会发这么大的火。 “你再说一遍?”梁知成的声音感觉很遥远,伴随着脑海里嗡嗡的声音,“梁家生你养你十六年,你就这样回报吗?”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来——可能是疼的,也可能是因为失望。 她哽咽:“可是我不是你的女儿吗……爸爸,我是你的女儿啊……” 养女儿为什么要回报? “是。”梁知成:“但是,也是梁家的女儿。” 梁小慵听不明白。 脸颊被打的那块已经彻底肿了起来,开始发烫。她精神萎靡下去,闭着眼靠在车角。 不知多久,车门打开。 寒冷的风灌进暖气刚停的车里,梁小慵不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她睁开眼睛,发现外头一片密密的树林,不见光,在夜里像狰狞的魑魅魍魉。 他们在山里。 她被司机扶下车,跌跌撞撞地跟在梁知成身后。 这是往年祭祖的路。 今年元旦,她才走过一次,不算陌生。 她忐忑地走着,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惩罚。 山风冷厉,她被冻得瑟瑟发抖。 “爸爸……”她小跑两步,拉他的衣角,“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上次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梁知成没有停下脚步,“过过嘴瘾也就算了,但是你这次竟然在结婚这件事上无理取闹。” “我跟你说过重要性的,对吗?” 梁小慵抿住嘴唇。 “你以前很乖的,”他们拾阶而上,走了那间在密林尽头的祠堂。梁知成突然转头,满室牌位与灯烛在他身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审视地盯着她:“最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我不知道。”她喃喃。 为什么呢。 她以前的确不这样。从来没觉得吃营养餐不好,从来没觉得管控身材不好,从来——没觉得结婚不好。 从什么时候突然变得呢? 她怔怔地想着,被按在漫壁木牌前,跪在柔软的鹅绒垫上。 梁知成要她好好反省的声音,也如潮水,慢慢退之脑后。门闩落锁,她孤零零地坐在空旷的祠堂里,冷得牙关轻轻打颤。 她继续想着那个问题。 好像是从丁兰时来了以后。 她循规蹈矩的路线上出现了不速之客,把她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 可现在回头看,她并不讨厌发生的一切、改变的一切。 梁小慵慢吞吞缩到祠堂的墙角,绒垫抱在怀里,勉强充当抵御寒冷的屏障。 ——不结婚的第二选择。 丁兰时的话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无数砝码,强压着心中的天平倒向他。 她忽然有点想丁兰时。 他现在应该还在看书吧。她的脑袋抵着墙,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她想,他为什么这么拼命? 梁小慵想了好久也没有结果。 脸上一直传来时隐时现的阵痛,让她没办法睡得安稳。 浑浑噩噩捱到天亮。 司机开了门锁,把她接回梁家。梁小慵感冒了,咳嗽喷嚏不断,加上昨天胡吃东西,她的胃也不舒服,整个人气色被削了一半,如同一张飘摇的纸。 “先生帮您给学校请假了,让您好好休息。” “……嗯。”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她游魂似地走进家门。 上楼,迈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丁兰时恰好打开房门。 他换好了蓝白色的校服。 肩线周正,身姿挺拔。他站在门边,安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接。 梁小慵仿佛听到一阵火车的轰鸣,带她驶向另一截脱轨的人生。 她的脚步虚软,跌跌撞撞地冲向他,用力地扑进他的怀里。 她好像抱住一截浮木,手臂紧紧勒着他的后背。 “我同意了,丁兰时。”她的声音因为剧烈的动作浮着颤,“我同意了。” “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她抬起头,眼眶像细细一圈绯色的线,“如果以后成功了,我要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牛骨汤 丁兰时没有立刻回答好或者不好。 他的唇角单调地上扬半度,垂下眼尾:“回来再说。” “哦。” 没有她以为的兴致勃勃或者挖苦讥讽,他像一潭平静的死水,似乎早有预料。 梁小慵贴着他的颈侧,感受动脉汩汩血液的涌动,隔着皮肤,热度渗进她麻木的身体,缓慢地回温。 丁兰时:“我要下楼了。” “……不好。”她带上难过的鼻音。 “我没有义务照顾你的感情。”他说。 梁小慵:“那加上。” “什么?” “那加在合约里,”她重复,“我难过的时候你要安慰我,生气的时候要哄我。这些事,比起我帮你的,要简单得多吧。” 丁兰时的眉心微微蹙起。 思忖片刻,他还是答:“回来再说。” “不好,”她昨天受尽了气,现在还被拒绝。她倔强地扒住他的后颈,“你现在同意。不然我就不——” 话没说完。 脸颊两侧被捏住,干涩的唇迎上滚沸的呼吸,被更高一度的体温压住。 她睁大了眼睛。 他指腹上的薄茧陷进颊上的软肉,按在颌骨上,细微的痒渗进血肉,向胸腔蔓延,让她的一颗心都开始发慌。 她懵懵地被他亲着,手不自主地下垂。 丁兰时:“好了吗?” “……嗯。”她慢半拍点一下头。 他松开她,掠过身侧的时候,掀起一阵冷得打噤的风。 - 梁小慵在房间一觉睡过晌午。 感冒加重,她头晕脑胀地下楼吃药。 看见梁知成正坐在桌前看报,脚步顿了顿,她还没再动作,他已经抬起头:“醒了?” “嗯。”她心里仍有怨气,干巴巴地应一句,去翻药箱。 “我让管家给你准备好药了,”他放下报纸,“过来。” 梁小慵瘪着嘴不情不愿地挪过去。 “怎么,”他摸摸她的脑袋,“还在生爸爸的气?” 她咕嘟咕嘟地喝药。 梁知成:“这是敷脸的药膏……” “我知道。”她说,“你上次打我,别人给我用的就是这个。” “……”梁知成:“是爸爸不好,爸爸给你认错。” 梁小慵边贴药膏边睨他,“说对不起。” “好——对不起,是爸爸一时情急动了手。”他笑,“阿姨从白天开始就特意给你熬的牛骨汤,尝尝。” 她瞥一眼:“脂肪高。” “还没消气呢?”梁知成给她盛了一碗。 梁小慵:“我现在再说一次不想结婚,你还会打我吗?” 梁知成把碗放在她的面前,碗底磕在木桌上,发出闷闷的一声。 他说:“不会。但是以后这件事,没得商量。你也不用再提。” 梁小慵抿了抿嘴唇。 她没再说话,拿起调羹喝汤。 梁知成:“马上去白城了,还有两件事跟你说,你边喝边听。” 梁小慵看他。 “小时下周四生日,那天我走不开,你到时候给他庆祝一下。” “周四?” 她好奇地打开手机。 那天是四月二十,谷雨末。 “嗯。”梁知成说,“扫墓前两天。” 梁小慵不太愿意:“不好吧……我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怎么给他办?而且也没多熟,就要给他过生日,多奇怪呀。” 梁知成:“因为我需要你在生日后,跟他提一下,一同出席表彰大会的事,作为消防烈士家属代表讲话。这是灾后振奋人心的重要环节,你要好好跟他说。” “小时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父母的事上太拧巴了。”他说:“你如果直接跟他提,未必会同意,柔和一点,知道吗?生日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他高兴点,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梁小慵迟疑地应了一声:“……好吧。” - P:今天看起来还有三百珠加更 白生生的脚掌夹着他的鸡巴(300珠加更) 生日派对—— 梁小慵以往的生日,她只负责提出想象,操办的都是别人。 前几年她疯狂迷恋童话故事,提出的要求是“要骑着独角兽进花园,并且要有一百个王子在宫殿门口迎接她”。她想,丁兰时应该不希望有一百个公主朝他提裙摆。 不过比起思考丁兰时喜欢什么样的生日,她更在乎另一件事。 他真的会过生日吗? 毕竟,他看起来太不像喜欢蛋糕和气球的人。 梁小慵就这样一直想到了他放学回家。 她径直走进他的房间。 自如地坐在床沿,晃动着白皙的小腿,“你想好了吗?” “百分之五十太多了。公司股权分散,架构冗杂,你父亲都未必有百分之五十。”他正在看书,晦涩难懂的德文。梁小慵瞄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听他说:“收拢股权至少五年起步。” 梁小慵:“我可以等。” “我不愿意。”他合上书,“再过一年半,你应该要去国外了,对我没有帮助。” “那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梁小慵把腿架在他的膝盖上,她昨天仔细想过一夜,预设过他所有的反应,“如果你的期限是一年半,我对于你是否履行帮我取消联姻的这个承诺也有待考证。” 丁兰时微微蹙眉。 “而且,你离不开我的。”她撑着下巴,环看四周。床单换成纯白色,提醒她屋里前几天的性爱无度,“丁兰时,打雷的时候,除了被绑在束缚椅上,你就只有找我了哦。” 这才是他最需要她的地方。 见丁兰时沉吟不语,梁小慵也很耐心地等着。脚尖踩上他修劲的大腿肌肉,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到目前为止,我的诉求应该很明确了吧。不结婚,上床,以及日常生活中给我提供情绪价值,少摆臭脸。”她拿出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语气,脚尖踩上校服裤下蛰伏的那一团,仿佛踩住了他的弱点,“公司的事,我也跟你说清楚。涉及机密文件、商业竞争一类的,我不会给你也给不了你。你知道,我父亲心中已有人选,有些项目不会放给候选人做,但我可以给你公平竞争的机会——当然,能不能做下还是要看你自己。” 她感到脚下的巨物有抬头的趋势,正要识相地收回腿,却被丁兰时一把扣住脚腕。 他望来:“打雷的时候呢?” “我会一直在,”她知道谈判成功了,“直到你治愈为止。” 梁知成已经给他找到心理医生了。 被握住弱点的感觉并不好受,丁兰时冷笑:“那我争取今年就治愈。” “祝你成功。”梁小慵撇嘴。 “既然这样,我们就把合约时限订在我治愈的时间,”他漫不经心地捏着手里纤细的脚踝,白生生的脚掌被他分开,夹住了那根校服裤下仍在胀大的性器,“有意见吗?” 梁小慵缩缩腿:“……可以。” 丁兰时的应激反应来源于对父母去世的无法释怀,如果他被治愈,对于梁家公司那份野心与动力也会跟着削减。梁小慵想,这是双保险。 她还想再仔细复查一遍合约细节,是否有纰漏,脚掌间的触感却搅得她头脑一片浑水。 粗壮的性器已经从校服裤释放出来,前头勾着弧度,能清晰地看见马眼淌着清液。 她本来就怕痒,脚掌心更是敏感。此刻被暴起的青筋抵着,开始来回地摩挲,她的脚尖蜷起,小腿肚发抖。 她急了:“你别……” “你先踩过来的,”他的眼睛又清又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里的动作又淫又色,腰身挺动,像一座正在沸腾的冰山。 他轻嗤:“躲什么?” 夜航船 梁小慵没好意思看。 她捂着眼睛倒下去,除了脚心间滚烫的温度与发抖的小腿肚,什么也不敢感受。 直到脚踝上的力道骤然加重,又松开,她立刻窜到了床头。毫无安全感,她拎着丁兰时的枕头挡在前面,忿忿地骂他:“变态!” 丁兰时的唇角无所谓地抬一下。 他转回书桌前,开始看书。 梁小慵在他的床上趴了一会,突然问:“丁兰时,你喜欢什么颜色?” “干什么?”他没回头。 “问问嘛。” “关你什么事。” 梁小慵警告:“不许臭脸——” 他有点烦躁地折起书角,“没有喜欢的。” “那有什么喜欢口味吗,”她继续问,“酸的甜的辣的咸的。” 丁兰时:“你要请客?” “差不多吧,”她鼻音含糊,“就当为了祝我们好好合作。” “不用。”他回答得越发简单。 梁小慵自顾自:“鸡鸭鱼牛羊更喜欢什么?” “吃素。” “胡说,你昨天还喝了海鲜粥。” 丁兰时额角上的青筋跳了跳,“如果没什么事,就回你自己房间去。” 梁小慵怏怏地爬起来,“你好没意思。” 她不打扰他看书,打着哈欠回房间,决定到了白城问问左邻右舍。她查过了,那几天有雷阵雨,她住不了多久酒店。 - 转眼周二。 梁小慵指使着司机推着两个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梁知成摇头:“过去待的时间拢共不到一周,你带这么多东西,搬家?” “我已经少带很多了好不好。”梁小慵不满。 梁知成:“跟你妈一个德行。” 梁小慵笑嘻嘻:“那不然怎么是妈妈呢。” 汽车一路驶向机场。 梁小慵轻车熟路地走了快捷通道,准点坐上飞机。南城与白城有些距离,她带着眼罩,补觉,两个小时,他们抵达了白城。 梁小慵没来过,好奇地站在廊桥的玻璃向外张望。 白城已经不属于江南一带,又在内陆,少雨,天有些蒙蒙的灰,空气也很干燥。远看,能瞧见工厂高高矗立的烟囱。 她拉了拉丁兰时的衣袖。从下飞机,他的情绪就阴阴沉沉的,像身上坠压着积云。 她指向外面:“那是什么工厂?” “化肥工厂。”他淡淡地瞥了一眼。 “哇,”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你这都知道。” 他说:“我叔叔在那里上班。” “喔。”梁小慵点点头,“好酷。” 丁兰时垂着眼,没接话。 坐上市里来接的专车,他们从郊区驶进市区,与南城没什么差别,该繁华的地方繁华,车水马龙,人流不息。 他们下榻在一家六星酒店。 梁知成:“小慵,陪小时回家一趟。爸爸等会要去和他们吃饭。” “好。”梁小慵乖巧地点头。 梁知成:“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事。” “知道知道!”她催促,“你快去吧,我们放完东西也要去吃饭了。” 她拉着丁兰时走了。 他们打了一辆车,丁兰时报了一个地址便没再说话。 梁小慵知道他心里难受,也没有闹他。 丁兰时的家在一片很寻常的小区里,红砖青顶,绿化做得很好,郁郁葱葱。 梁小慵跟他七拐八绕到一幢单元楼前。 里头,恰好有一位阿姨推门而出,见到丁兰时,立刻亲热地笑起来:“小时啊,终于回来了。这好几个月没见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嗯,”他的唇边勾起一点淡淡的弧度,是笑。梁小慵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 他像所有礼貌的小孩一样说:“徐阿姨好。” “晚上来阿姨家坐,包了饺子,一起吃。”她放轻声音,“你爸妈的事……” “我先上楼放东西了。”他打断。 “哦哦,好好好,快去吧。”徐阿姨忙不迭让开,也朝他身后的梁小慵露出一个笑。 梁小慵点头致意,跟着他走进电梯。 电梯里的光很冷,昏暗的白蓝色渡过他的肩线,孤寂得像一艘夜里航行的船。 梁小慵想了想,善解人意地凑过去抱他。 丁兰时攥住了腰间的手腕,冷声:“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没有可怜你呀,”她的声音在密闭的铁皮箱里回响,融化的蜜糖,似乎让空气升起黏甜的温度。她的睫毛扫着他的后背,只隔了一层单衣,如同温暖的羽毛搔过。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脊骨,“只是觉得你需要一个抱抱。” 她看不见丁兰时的表情,久久没听见回答。正要踮脚去瞧,发现他握住腕骨的那只手一直没有离开。 电梯门在身后拉开。 走廊里的日光把他们的身影框在窄窄的铁皮地面上,泛着浅浅的暖意。 她眨眨眼:“丁兰时?” 手腕上的桎梏顷刻松开。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越过她,大踏步走出了电梯。 老相片sёxiaòshu.c ò м 丁兰时推开家门。 两月未回,空气里扬起薄薄的浮灰,弥散着木质家具的生涩味道。 丁兰时在门口静站着。 好一会,他才沉默着踏进玄关,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 梁小慵看见里面还有两双,一粉一蓝,挨着放在最左边。 应该是他爸爸妈妈的。 她心情有些复杂,视线移向别处。对面一排晴天娃娃,娃娃机的款式,被吸盘贴在墙上,挂着大大笑脸。很高兴的表情,梁小慵却看得难过。 “这是爸爸抓的。”丁兰时的声音轻轻地传来。梁小慵的目光寻去,回到家的他,让她想到那天被方旭明打到浑身是血的他,像脱去外壳的蚌,柔软而脆弱。他摸了摸娃娃,“妈妈喜欢抓娃娃,但是总抓不上来,我和爸爸就会每个月带她去扫荡一次电玩城。” 他说到这里,嘴角下意识挂起一个似哭非笑的弧度。 但只是一瞬间。 弧度按下,他找了另一双拖鞋给她,“换鞋。” “……好。”本文首发站:qцyцsНцwц.χ yz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梁小慵趿上灰色棉拖,跟他走进客厅。里面果然堆着更多的娃娃,大大小小,她打量着,没注意丁兰时停下,撞上了他的背。 “哎呀。”她揉了揉鼻尖。 他回头:“你就坐在客厅,不要乱动东西。” 梁小慵乖乖坐在那堆娃娃中间。 她看着丁兰时进去,百般聊赖地打量一周,发现隔开餐厅与客厅的吧台上,立着一方相框。 太远,她只能看见模糊的三个人影。 丁兰时似乎没有要出来的意向。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靠近玻璃橱里的相片。 应该是很早拍的。 年轻的新婚夫妻,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小小的丁兰时被他们抱在怀里,也在笑。 真是好幸福的家庭。 梁小慵看着,心下跟着酸软几分。 丁兰时从来没讲过他家里的事。 梁小慵在南城的时候,只听过他许多怨恨的话,当时难以感同身受,甚至觉得他很无理。但是来到他的家里,她感觉,自己似乎懂了一些。 梁小慵发了会呆。 也不知道丁兰时在房间里做什么,她等得无聊,向走廊里三道紧闭的门喊,“丁兰时,你在干嘛?” 没人理她。 她不知道丁兰时住哪间屋子,只好试探性地敲了敲第一扇门,推开一条缝,是书房。 她关上,又去敲下一间。 这次是卧室,她没来得及向里面问话,便被身后一只手提开,重重的阖门声砸在她的脸上。 丁兰时的眼睛犹如淬着薄霜,冷冷地盯着她,“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喊了,是你没有理我。”她噘起嘴,“你好了吗?我好饿。” 丁兰时松开门把,“我还要出去取个东西。” 梁小慵不乐意走:“那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不许进去。”他警告。 梁小慵猜测是他父母的房间,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我又不闲得没事,乱逛什么。你快去吧。” 丁兰时出去了。 梁小慵窝在那堆娃娃里看手机,陈鹿溪罕见地给她发了消息,说她要离开南城了,要不要今晚吃个饭。 她天天在外厮混,如果不是行李箱还在梁小慵的房间,她都以为陈鹿溪已经走了。 她回复说自己在白城,下次再约。 陈鹿溪发来一条语音,语气夸张而揶揄:“好吧——其实人家也没有很想跟你吃饭,只是骆少虞还想见见你。” 梁小慵回:“信你的鬼话。他有我的微信,根本没联系。” 陈鹿溪回了她一个叼玫瑰的表情包。 梁小慵正在打字,门口传来突兀地敲门声。 她有点疑惑地走过去:“谁啊?” 外头安静了一下,很快,响起一个女孩子脆生生的声音:“我找哥哥。” “哥哥?” “丁兰时。” 梁小慵好奇:“他还有妹妹?” “不是亲的。”女孩说。 喔。梁小慵想,青梅竹马啊。 没可能 梁小慵打开了门。 外头站着一位齐肩短发的女孩儿,模样很乖,矮她半个头。白净的脸上沁着细密的汗,似乎是跑过来的。 梁小慵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你好。” “……你好。”女孩愣了一下,踮脚向里张望,“哥哥不在吗?” 梁小慵:“他下楼去取东西了,一会回来。你先进来等吧。” 女孩点点头。 她走进玄关,四下找着什么,视线逡巡到梁小慵脚下的灰色棉拖,顿了一下,白色的棉袜径直踩在地板上。 梁小慵:“我给你找双拖鞋吧。” “不用了,”女孩说,“哥哥家里只有四双。” 梁小慵:“这样。” 拖鞋的橡胶底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她像没听出女孩儿话里的意思,捧着手机坐回了客厅。 她问:“你叫什么?” “乔柠,”女孩熟络地在客厅倒水,“柠月如风的柠。你呢?” “梁小慵。” “喝水吗?” “好呀,”她乐意被服务,“谢谢。” 乔柠用一次性纸杯给她倒了水,放在桌上的同时,她手里的搪瓷杯也放在桌角的另一边,发出宣誓领地的轻磕声。 梁小慵在南城见惯了女孩间的争风吃醋,并不奇怪,只是梁家在南城一家独大,没人敢闹到她脸上。 现在头一次体验,反而生出新奇的乐趣。 梁小慵:“你和丁兰时很熟吗?” “嗯啊,”乔柠立刻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梁小慵:“我还以为他这个人没朋友。冷冰冰的,天天臭脸。” 乔柠得意地反驳:“才没有!哥哥以前是很温柔的人,走到哪里人缘都很好。只是叔叔阿姨去世……”她声音突然变低,“对他打击肯定很大。” “他肯定很喜欢红色吧。”梁小慵随口。 “为什么?” “温柔的人都喜欢红色。” “错啦,”乔柠说,“他喜欢蓝色。” 蓝色啊。梁小慵记下,决定生日的气球就选蓝色。 她继续说:“那他肯定喜欢吃甜食。” “又是什么歪理?”乔柠晕乎乎的。 “温柔的人喜欢吃甜食。” “你少刻板印象,”她鄙夷,“不过哥哥确实很喜欢甜食。” 梁小慵从没这么轻松地套过别人的话。 她忍不住笑了:“你好了解他啊。” “那当然了,”乔柠哼一声,强调,“我们一起长大的。” 梁小慵:“一起长大就会了解这么多吗?” 乔柠:“反正哥哥没什么我不知道的。” “我不信,”梁小慵说,“你肯定不知道丁兰时最喜欢什么东西。” “我当然知道!”乔柠说,“哥哥最喜欢吹制玻璃的小东西了。之前他过生日,我亲自吹了一只小海豚送他呢。” 吹制玻璃…… 梁小慵支着下巴盘算,现在去找人定一个时间来不来得及——她才不可能自己吹。 她正想着,玄关口传来推门声。 丁兰时回来了。 乔柠风一样冲过去:“哥哥!” “你不在学校好好上课,到我家里来干什么?”丁兰时的声音门口。梁小慵在沙发上看不见他,只能听见他们的交谈。 他平常在南城的语气冷冰冰的。回到白城,好像的确如乔柠所说,曾经是个温柔的人。对阿姨,对朋友,没有特别突兀地热络,但是就是和对她不一样。 梁小慵没想过要他特殊对待。 可是有了对比,心里自然而然生出落差。她有点不高兴,瘪着嘴,在手机屏幕上乱戳。 乔柠:“我听说你回白城了,立刻就来找你了。赵岳他们问你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也好久没见了。” 丁兰时:“好。” 他们这才走进客厅。 丁兰时放下手里的快递盒,目光与梁小慵不满的余光碰在一处。 他动作稍顿,的手指压在粗糙的纸盒上,“中午跟我们一起吃吗?” “不然我为什么在这里等?”梁小慵瞪他。 丁兰时:“路边摊。” “也没指望你请我吃米其林。”她撇嘴。 丁兰时:“走吧。” 乔柠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打转。 她问:“哥哥,她是谁?” 这真是一个很难的介绍。 可以是学校里的同桌、并不牢靠的盟友,也可以是发泄欲望的对象,还可以是父母去世迁怒的仇人女儿。 梁小慵好奇他要选哪一个。 丁兰时只说她的名字:“梁小慵。” 乔柠:“我知道,我们刚才还在这聊了一会呢。” 丁兰时:“聊什么?” “聊你喜欢什么呀。”乔柠笑,“我跟她说,我之前送了你一只玻璃海豚。你还有放在书桌上吧?” 丁兰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大概知道她在套乔柠的话了。 梁小慵朝他做了个鬼脸。 - 白城的天到中午开始放晴,灿金色的日光探出积云,才算有了一些春天生机的味道。 梁小慵跟在他们身后。 走路、坐公交,她听着乔柠叽叽喳喳说着这两个月的变化,仿佛循着丁兰时的生活痕迹,一点、一点步入他过去的轨道。 她听着有点出神。 看着公交汽车驶停在一所学校边,她站起身,跟着他们下车,来到附近的一家炒菜小馆。 还没到下课的时间,店里没什么人,唯独左边的桌子坐着两个男生。 乔柠率先过去,“还以为你们要下课才出来呢。” “哪里的话,”其中一个皮肤微黑的男生拍拍胸口,“班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翻墙是应该的。”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瞥了他一眼:“明明是你没写完数学试卷不敢面对。” 他还是班长呢。 梁小慵眨眨眼,从丁兰时身后走出来,朝他们露出一个笑,“你们好。” “这是?” “我叫梁小慵,”她大方地伸出手,“你们可以叫我小慵。丁兰时的朋友。” “……哦,哦哦哦。”黑皮肤的男生见到她,愣了一下,有点忸怩地握了握她的指尖,“你好,我是赵岳。” “我是黎卫兴。”眼镜男说。 “卫星?” 黎卫兴笑,“对,我爸希望我以后去造卫星就给取了这个名字。” 梁小慵睁大眼睛:“这么厉害。” 赵岳:“但他要转文科班了,估计以后只能给卫星取名字了。” 梁小慵:“那希望以后能用我的名字。” 三个人笑起来。 交际对于梁小慵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她坐在一旁听他们讲班里的八卦,偶尔插一两句俏皮话,存在感保持得恰如其分,其余时间都在专心吃饭——好不容易有不吃营养餐的时间,她高高兴兴地品尝白城当地的特色小炒。比南城口重一些,浓油赤酱,很足的锅气。 她再一次向鱼香茄子伸出筷子的时候,赵岳把菜换到了她的面前。 她向他笑:“谢谢。” “哦哟。”黎卫兴怪叫一声。 赵岳作势打他:“干嘛?” 黎卫兴一脸揶揄地看着他。 乔柠也在一旁:“啧啧啧。” 赵岳:“你也来?” 乔柠声音夹起来:“认识这么七八九十年,也没见你给我换过菜呢。” 赵岳:“你能不能正常说话。” 乔柠:“夹子怎么了。” 他们三个人闹哄哄地吵成一团,丁兰时没有加入。他的筷子抵在碗沿,留下一个模糊的汤渍。 他们下午还要上课,这顿饭没有吃太久。 丁兰时在前台付钱。 赵岳喊着“谢谢班长包养”挤到他身边,“班长,帮个忙。” “什么事?”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慵微信号分享给我一下呗。” 丁兰时看了他一眼:“我没有。” “怎么可能。”赵岳撞了他肩膀一下,“是不是哥们儿?” 丁兰时静静地注视他,直到赵岳被看得有些后背发毛。 他才说:“你们没可能。” “啧,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懂不懂。”赵岳说,“她刚才吃饭的时候看了我好几次,你有没有发现?” “没有。”丁兰时收回转账的手机。 “不仔细。”他说,“快发来。” “你怎么不去问她要?” “我这……不好意思啊。” 赵岳刚讲完这句话,梁小慵就好奇地探头,“什么不好意思?” 前台放了一把薄荷糖,她来拿糖吃。 “……”赵岳也就犹豫了三秒,“我能不能加你一下?” 梁小慵欣然:“可以呀。” 赵岳顿时兴奋:“我扫你。” “好。”梁小慵把二维码递过去,又问丁兰时,“你是不是还没加我?” 赵岳吃惊:“你真没有啊,错怪你了。” 丁兰时看着他们靠近的手,绿色的扫描线在他的里瞳中央机械地上下滑动。 他低下眼,从他们中间走过,听见轻微的“滴”声在后背响起。 他冷冷地留下一句:“不加。” 娃娃机 梁小慵莫名:“我也没有要加你啊。” 丁兰时脚下没做停留。 这话落下,他已经走回了桌边,似乎是没有听见。 倒是赵岳问:“你们不是朋友吗?” “嗯——”梁小慵的颊边泛起一个浅浅的梨涡,像是说俏皮话,“其实不太熟。” 江南的口音字与字黏连,她说笑的时候仿佛含着甜蜜的糖浆,句句听着让人心肝发软。 赵岳憨憨地跟着她笑。 “对啦,”梁小慵问,“你们几点下课?” 赵岳说:“五点四十五。休息一个小时,晚自习到九点十五。” “好可惜啊,还想晚上再找你们玩。” “——没、没事!”赵岳立即挺直身板,“晚自习不是强制的,我可以。” 梁小慵:“你不要写作业吗?” 赵岳:“我课间写就行。” “那太好了,”她弯起眼角,定格在一个雀跃的弧度,“我第一次来白城,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要不晚上请你吃饭,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赵岳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那我们到时候微信联系,”她向他挥了挥手,“谢谢你!” 赵岳在原地傻笑。 直到乔柠拉了他一下,“人家都走远了。” “我是不是有戏?”他嗓门拔高,“我就说,她在饭桌上看了我好几眼,班长还说没注意。你们看见了没?” 黎卫兴:“收收你的哈喇子。” “她还约我晚上一起吃饭,”赵岳说,“你们不懂,不懂!” 乔柠却突然来一句:“吃饭?” “对啊,她刚才跟我说的。”赵岳忽地靠近她,“柠柠,你不是老看什么言情小说吗,快给我瞧瞧,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乔柠抱臂看着他。 眼珠转了半圈,她笑,“我觉得有。” 这头他们猜得起劲,那边儿梁小慵跟在丁兰时身后,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只是越走越快,她有点跟不上了。 “喂,”她小跑两步,拽住他的衣角,“你能不能走慢点,我胃痛。” 丁兰时停下脚步。 他从梁小慵的手里慢慢地扯出衣摆,“你跟着我干什么?” “不然我去哪里?”她不解。 “随便你。” 梁小慵嘟起嘴:“白城我又不熟。” 丁兰时:“那是你的事。” 说一句呛一句,梁小慵有点冒火。她用力地踢了丁兰时一脚,要走,却又被他捏着腕扯回身。 脚下踉跄,她差一些没站稳。 良好的教养已经被满腔火气取代,她忍不住了:“你有病啊。” “赵岳喜欢你。” 莫名其妙,丁兰时接了这么一句。 “所以呢,”她把手抽回来,“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丁兰时:“他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喜欢他,提前说清楚。” “我说了不喜欢吗?”她理了理裙摆,“我挺喜欢他的啊。说话好听,人也好玩。” 丁兰时皱起眉。 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头,噪声嘈作一团,让他一时间没有讲话。 梁小慵:“我走了。” 她拎着包,羊皮小靴的后跟声越过丁兰时,向街的尽头走去。 他看着她一晃一晃的裙摆。 片刻,脚步一抬,跟了上去。 梁小慵还是走了一会儿才发现丁兰时在身后,她困惑极了。 “你干嘛?” “说清楚,”他皱着眉,“你到底要干什么?” “……喔,”她眨了下眼,长睫像翕动的鸦羽,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信息。她靠近他,声音轻得如同一阵风,渗进他的胸腔:“怎么了。怕你的好朋友知道,喜欢的人已经跟他的班长睡过好几次了?” 丁兰时的目光静静停在她的脸上。 他说:“你不喜欢他。” “你比我还清楚我自己吗?” “不要把主意打到我的朋友身上,”他的语调平淡,“提醒你一下,之前那五毫升的水我送去鉴定了,药物什么成分,都在报告上。” 梁小慵的牙关收紧一瞬。 很快,她有了新的主意。 “好吧。”她笑,“这样吧,你今天陪我玩,我就告诉你到底想干什么。” 丁兰时:“成交。” 梁小慵拉着他去逛街。 最大的商场,一楼逛到八楼,大部分都只是看,偶尔试一两件衣服。 他们走走停停,休息的时候梁小慵买了一支冰淇淋,听见顶层传来震耳欲聋的电子乐曲声。 她稀奇:“商场里开夜店?” “电玩城。”丁兰时说。 “我还没去过呢,”她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最好玩?” 丁兰时:“都不好玩。” “胡说,”她撇嘴,“你不是每个月都来一次吗?” 丁兰时静了一会,“一个人不好玩。” 梁小慵白他:“我是鬼吗?” 她按着门口的指使去前台换了一框币。 “抓娃娃很难吗,”她在丁兰时家就对娃娃机心生向往,自然头一个先玩。她在娃娃机前投了两个币,“感觉很容易啊——啊!它怎么掉下去了!” 摇杆还没有摸热,那只兔子娃娃已经跌了回去。 梁小慵是一个很有胜负欲的人。 她又试了十几次,那只兔子总在出口打转,每一次都差一点。 “为什么啊。”她不理解,“丁兰时,你教我。” “自己抓。” 梁小慵胡诌:“想想赵岳那么好的人,还有点不忍心骗他……” 丁兰时抿了抿唇,站在她的身后,掌住了摇杆。 “抓钩最好挂在不容易被晃掉的地方。”他开口,梁小慵才意识到他们离得很近。后背与他的身前隔着半指的距离,能蹭到他的衬衫,与朦胧的体温。 他的音色向来冷质。 但背景嘈杂,此时浮在头顶,并不觉得遥远。 梁小慵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焦点从兔子娃娃移到了玻璃上。那里模模糊糊,有一道近似环抱的身影。 “……比如吊牌,吸盘下的绳子,玩偶身上的衣服……”丁兰时真的在认真跟她讲。玻璃镜里,能看见他专注的眉眼。 梁小慵没忍住笑。 兔子跌进那个徘徊许久的洞口,丁兰时松开摇杆,“笑什么?” “我们好像在谈恋爱。”她指指玻璃。 她听见丁兰时轻嗤了一声。 梁小慵撇撇嘴。 她蹲下去,拿出了那只兔子娃娃,依着丁兰时教的方法,几下上手,轻松勾出了一堆。没了挑战,她又去游戏机挑战大娃娃,迭乌龟、套牛的小游戏倒是容易很多,选了两只最大的娃娃,都归丁兰时抱着,她轻轻松松地去玩其他的项目。 期间,她一直悄悄注意着丁兰时的表情。 他抱着娃娃坐在一旁,看着她开赛车。眩目的光掠动在他的眼睛里,萦生出似乎是错觉的海雾,潮湿而迷茫- 梁小慵花完最后两个币走出商场时已经天黑了。 他们站在僻静的拐角处等车。 梁小慵突然问:“你今天开心吗?” 他的脸遮在巨型的星之卡比后面,半晌,传来低低地应声。 远处传来车灯的亮光。 梁小慵拔开玩偶,眼睛亮晶晶地朝他笑:“希望你天天开心!” 突如其来。 丁兰时怔在了原地,忘记该怎么应对她这样明亮的一句祝福。 可时间没等他张口。 梁小慵已经钻进了驶来的车里,止住了他要进来的动作——拒绝的意味与明亮的笑容极其割裂,让丁兰时的话再一次压回喉底。 她说:“我们不顺路,你自己再打一辆回去吧。” 丁兰时下意识问:“你去哪里?” “我和赵岳约好晚上一起吃饭,你把娃娃带回家吧。”她说:“辛苦啦。” “什么时候约的?”他的视线被玩偶挡住,甚至看不见她。 “中午。” “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两个出去玩,告诉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比他还不理解,“走啦,拜拜!” 车门没有任何迟疑地发出“砰”的一声。 轿车起步,方才急匆匆的梁小慵立刻让司机开慢一点,转头趴在窗边,欣赏对他威胁的反击。 如她所想,丁兰时孤零零地抱着一堆娃娃站在街口,在视线里逐渐离远、变小,一直站在那里,久久没动。 手里握着上翘的性器 梁小慵终于报复了回去。 可是得意劲儿消退,她看着飞掠的街景,觉得自己幼稚又可恶。 利用他和父母的过去再一次伤害他——她成什么人了啊。梁小慵越想心里越愧疚。她跟司机说回去,可拐角早已经没有人了。 她的心口闷闷地发涨。 好像系了一块石头,揪着最软的那一端心尖儿,难受得让她不知所措。 司机:“姑娘,还走吗?” “……走吧。”她拉上了车窗。 过去恰好赶上他们放学,赵岳腼腆地朝她挥挥手。 梁小慵站在校门口:“你们学校还挺大的。” “后头连着白城大学,更大。”赵岳笑,“你要不要进来参观一下?” 梁小慵:“你饿吗?” “我还好,看一圈也不要多少时间。” 于是梁小慵跟着他混进学生堆里,听他介绍学校的趣事。 她借机问:“说起来,我听你们管丁兰时叫班长,他在班上是不是特别铁面无私啊。” “没有,”赵岳说,“他是很好的班长。” 梁小慵很少听见用“好”这个字形容做班长的。她好奇:“多好?” “这可要说不完了,”赵岳边走边讲,“跟你讲一件事吧,之前我们班有个女生被欺负,还是他最先发现的。等班里同学都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私下联系完了家长、老师和警察,证据都备足了。现在想想,那天警察来拿人的时候,我们都看傻了。” 他说,“要是我,我肯定就帮人打回去了事。” “这事他还受了市里表彰,成了解决校园霸凌的模范。” 他突然跺了下脚,“为什么好人没好报啊?” 梁小慵不知道该讲什么,沉默地盯着地砖的缝隙。 片刻,她换了一个话题:“后天他的生日你们有什么准备?” “我们合计一下,还是不打扰他了。”赵岳说,“这离叔叔阿姨的事没多久,你也看到,他根本没有走出来。而且往常,他都和父母一起过,阿姨会烤巧克力杏仁蛋糕,特别好吃。可惜了,以后没办法再吃到了。” 梁小慵:“什么样呀?” “我有照片,”赵岳在手机里翻了一会,递给她,“喏。” 梁小慵低头看。 照片里的丁兰时与父母站在最中间,身旁围着许许多多的朋友,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笑容,温馨的幸福感仿佛要溢出屏幕。 桌上的蛋糕矮矮的,铺满坚果碎——感觉有点像布朗尼。梁小慵记下款式,心中猜测着用的原料。 这一晚她听了许多关于丁兰时的事。 他喜欢黑巧克力,喜欢听轻音乐,喜欢下雨天,喜欢小猫小狗——曾经养过一只叫“芝麻”的矮脚猫,可惜后来走丢了。 与她认识的那个丁兰时大相径庭。 而这种极致的反差,让梁小慵无法按捺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去探究过去的他。 晚饭后梁小慵没有回酒店。 比起一个人待着,她更乐意和丁兰时待在一起。尽管有时候不那么愉快。 她循着记忆回到了丁兰时的家,从地毯底下找到了钥匙——这也是她听来的其中之一,打开了他的家门。 屋里静悄悄的黑。 他应该睡了。 梁小慵轻手轻脚地向他房间走去,她没进去过,但黑暗里依稀能辨别出床的方位与上头半坐着的人影。 梁小慵吓了一跳:“你不开灯坐在这里干什么?” 空气里推宕着一种闷热的胶着感。 丁兰时没有讲话。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梁小慵以为他在因为被丢下的事生气,故意不理她。 内疚去而复返,她在墙壁上摸索一阵,揿亮了灯。 室内亮起。 她探寻过去的目光,率先与他手里上翘的性器打了一个照面。 - P:今天感觉还会有六百收加更 操烂她不知放浪的骚穴 梁小慵惊得指尖一颤。 灯被掐灭,短暂目盲的黑暗里,她站在门边不知所措。 床边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裙摆已经被撩开。他们做爱向来单刀直入,这一次也不例外。 内裤被拨到一边,高昂的龟头从阴蒂碾进湿漉漉的小穴,整根硬挺的性器埋进温暖的穴道。 “嗯……” 身高差异下,梁小慵几乎被他顶到悬空,脚尖踮不着地,只好抬起来箍住他的腰。 于是,穴口张得更大,把阴茎最根部也含了进去。 她喘一口气:“……我想先洗澡。” 丁兰时没有动。 他头一次仅仅是抱着她,手臂压着肩胛骨,下颌蹭过她的耳尖,一副严丝合缝的圈占姿态。 “怎么了?”她明知故问。 半晌,他咬住了她的唇角,低声讲话时的轻振压进她的舌根:“等下。” 环抱肩膀的那只左手上移,掐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 他含吻住粉嫩的舌尖。 津液在吮吸间发出足够清晰的声响,梁小慵听着,小腹开始泛起难耐的空虚。尽管那里凸显着一根巨物,龟头已经顶开宫口,随着接吻的动作,上翘的形状开始勾动她的宫颈内壁。 但已经被操开的身体,根本不满足于这样轻微的戳弄,她开始艰难地摆着腰,臀尖磨蹭在墙面上,未褪下的蕾丝内裤扭成细细一条,勾在她的股间,更是让她难耐。一浪一浪儿的蜜液从交合处缓慢滴下,随着小穴吞咽的动作溅在耻毛上,飞溅的噼啪声与唇齿间的啧吮声混在一处,淫艳非常。 梁小慵终于忍受不了了。 她加快腰肢地摆动,耻骨狠狠撞向他的,阴蒂隔着两瓣湿滑的阴唇压着他的小腹,“丁兰时……快点……我——嗯啊!”她似乎戳中了自己某一处软肉,爆发出冲破颅顶的快感,浑身一抖,紧接着更大一股空虚的感觉袭来。她无助地舔了舔他的嘴唇,半是撒娇地说:“……快一点,帮帮我呀。” 丁兰时松开她的脸,两只手探进裙底,把那条白色的蕾丝内裤从股缝间勾出来,恢复原样,只是这次罩住的不是雪白的臀肉,而是青筋隆起的手背。 两团浑圆挺翘的软肉被他大开大合地团捏着,穴道里胀到可怖的性器也舍得开始顶弄。 “嗯……嗯啊……” 她并不压着,甜美的吟叫一声一声抛高,朦胧的月色里,她的眼睛里萦荡着情欲与渴望。 丁兰时看着她,身下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仿佛要碾透她不知放浪的骚穴。 “爽吗?” “嗯……”她仰起头,“嗯……好爽……” 丁兰时收回手,剥下她的上衣,露出里头白色的吊带打底。胸衣被扯了出来,扔在地上,薄薄一件吊带裹不住她浑挺的乳儿,性器每一次抽插,都会招来一阵令人目眩的乳浪。 丁兰时隔着那件吊带咬住了奶尖。 棉布微微粗粝的质地、口舌湿灼的气息、舌面的匝实,一齐包裹住最敏感的地方。 梁小慵的肩膀下意识拢起,向后躲去。 丁兰时薄唇一抿,押住了要逃跑的奶尖,引得性器周围的穴肉一阵抽搐。 他的舌头拨弄着淡粉色的乳尖,一字一顿地提醒:“是我把你操得这么爽的。” 每一下都顶到最深 梁小慵低下头。 黑暗里,她看见丁兰时的眼睛。眼瞳琥珀色的光芒抵着上目线,锐野如狼。 他盯着她,舌面把红肿的奶尖顶起、按下,反复来回。 这时候,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她也没有。维持着近乎旁观视角,眼睁睁看着,他的舌尖在最隐私的地方撩拨,梁小慵感觉心脏也跟着被顶弄,快感在血液里涌动,酥痒在骨缝里逡巡。 他的手探进吊带里握上另一只乳,扯出来,领口被绷成一道斜斜的线,从右肩延伸到左乳下,饱满的乳肉在黑暗里白得刺眼,他的手搓揉的动作也足够醒目。 “……痒,痒。”她的脸突然有点热,“别揉了,好痒。” 柔软的奶尖一轮一轮地蹭过丁兰时手心的薄茧。他似乎是故意的,总是一触即离,勾得她心尖发酥,底下也不受控制地绞住他的性器。 话音才落,丁兰时用力地按住那枚暴露在空气中的红珠。 “唔啊——!” 他突然发狠地捏按着那只乳儿,整团揪起,再用掌心摁下去。奶尖陷进乳晕,强迫的快感骤然飞掠,她失声地攥住他的手臂,花心喷出一股水,又全被插入的龟头堵回去。 小腹饱涨,性器开始疯狂地抽插。每一下都顶到最深,幅度并不大,但速度太快,梁小慵连一句叫声都要被劈成十几段不同的音调,句句发着抖。 “太……太快了……”她的腿紧张地夹住他的腰,大腿已经有些发僵了,“……别再顶……别……” “——嗯啊!” 丁兰时松开了她的乳,两手重新掐回大腿根,迫使无力跟上节奏的梁小慵重新迎合回来,极快的几十下,他倏地抽出性器,射在她的腿面上。 与此同时,被堵在穴底的那大股淫水,跟着再一次的潮喷一起涌出来,顺着腿根向下流淌,与稠白的精液混在一起。 梁小慵浑身脱力,胸口不住地起伏。 她用力地抱紧丁兰时的脖子,感受高潮以后的温存。 丁兰时抱着她站了一会。 喘息渐渐平复,他的唇又追了过来。梁小慵觉得今天的吻有点不同,透着些黏糊糊的亲昵和依赖。 她突然对于丁兰时的野心不那么畏惧了。 他足够冷静、足够聪明,但他到底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仍然通身软肋。 梁小慵:“我要洗澡。” “嗯。”他抱着她,走进浴室。 他们家是淋浴。 隔间容纳两个人有些艰难,梁小慵趴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上下摆布。 好一会儿才洗完。 梁小慵裹着浴巾:“有身体乳吗?” “……嗯。”丁兰时抿了一下唇角,“妈妈的。” “可以用吗?”她问。 他迟疑地点了下头。 早上还不允许她进房间呢。梁小慵倚在洗手台边,看他去柜子里拿出一只棕色瓶子,眨了眨眼睛。 她不避讳地解开浴巾,披在背上,骨肉匀称的小腿架在水池边。 “好累啊,”她趴在他的肩膀上,“丁兰时,你帮我涂。” 被后入磨逼喷水 浴室是冷光。 照在梁小慵的身上,明如脂玉,泛着柔软的色泽。 她的呼吸轻轻碰着他耳后的碎发,眼睛半闭。方才挽起来的头发已经放下,如瀑垂在身侧,发尾微湿,像假寐的海妖。 丁兰时的手搭在身体乳的按泵上。 半晌,他挤了一泵,白色的乳霜质地在手里化开,从纤细的脚踝向上涂抹。 梁小慵挪了一下腿:“痒。” 他停手:“自己涂。” “那不要。”她打了个哈欠,眼睫沾着潮湿的水汽,“明天早上吃什么?” “随便。” 梁小慵有点困了:“我想吃糖烧饼,小区门口那个老爷爷卖的。闻起来特别香。” “跟我说什么?” “你明天去给我买呀!” “自己去。”他的手移到她的大腿,那里有两道青紫的掐痕。 她当没听见似的,仍然在吩咐:“记得再帮我买杯豆浆哦,加糖——哎呀!” 丁兰时的手指粗野地插进她的穴口。翻开阴唇,那里仍然是湿黏的。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 梁小慵本就是单腿站着,现在关节一软,直直往地上摔,丁兰时的手指也跟着往里头顶。 他向左移一步,站在身后接住了她。 “……唔。” 修长的指完全没入花心,梁小慵低低地哼了一声。 她抱怨:“你下次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句?” 丁兰时不答。 他把手指抽出来,带出两道黏连的银丝。他把淫液涂在她的奶尖,湿亮的淡粉色,像清晨的花苞。 梁小慵不高兴:“我刚洗完呢。” “再洗一次。”他扯下她的浴巾,性器挤进她的臀肉间。 洗手台的位置偏低,恰到好处地能让她看见硕大的龟头在前后地进出,把她的阴唇磨开,顶出里头泛滥的花蜜。 梁小慵被迫用手撑在台面上。 她不太好意思看,半躬着脊背,视线低下,软绵绵的乳儿也跟着垂下,被他从后绕来的手团住。 “唔……唔……嗯啊……” 她的身体不住地前后摇晃。 丁兰时这一次没有要插进来的意思,囊袋拍着她的臀尖,高昂的龟头重重碾着阴蒂。 充血的肉珠被快速地顶弄着,她无法抑制地张开穴口,努力地吮吸着粗壮的柱身,试图让它停下。 然而,已经被操弄过的小穴还很敏感,根本经受不起下一次。仅仅十几下——这还是因为他抽动得太快,来不及反应的结果,几秒钟,她不自主并拢腿,腰肢收紧,在无声的屏息间,喷出的清淡的蜜液,尽数浇在他的性器上。 “好快。”他咬着她后颈的软肉,齿尖不轻不重地磨着,辨不出意味:“一直都是湿的,就这么想做吗?” “……不做了。”一直站着让她感到疲倦,“我困。” 坚挺的性器还抵在臀间。 梁小慵的阴蒂在轻轻地颤,浑身发软。她深呼吸一下,踮起脚尖,离开他一些。但巨物还是无可回避地磨过还在抽搐的花苞口,让她险些腿软跌到地上。 丁兰时今天没有强迫她。 她在浴室里重新清洗,他就在外面自己解决。好说话得要命。 等他清洗的时候,梁小慵实在犯困,没再捱下去,扑进他的被窝,在干净的皂角味道里,几乎沾到枕头就没了意识。 - 次日她被闹钟叫醒。 这本来是梁小慵订的出门时间,明天就是他的生日,她有许多事情要做。 丁兰时不在房间。 她无暇顾及,仓促地洗漱后套上衣服就打算离开,在关门的时候,丁兰时恰好回来。 “你去……”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甚至没听完他要问的话,匆匆走进电梯,“拜拜!” 丁兰时看着电梯门缓慢地合拢,低下头,又看了看手里的糖烧饼和豆浆。 流沙海 丁兰时一整天都没有再见过梁小慵。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旁边摆着她抓来的一堆娃娃,卡比歪歪扭扭地倒下。他看了一会,伸手把它扶正。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是未保存的陌生号码。 他的指节微微收紧,接起,那头骤然传来闹哄哄一片,似乎在聚会现场。 杂声震耳。 他蹙着眉:“喂。” “是梁小慵的朋友吗?” “怎么了?” “她喝多了,你来接她一下。”男人说,“铭悦KTV205。” 丁兰时挂断电话。 - 那头,男人把手机递回给梁小慵。 她正倚在墙边,藕粉色的针织衫下滑,软软地堆在臂弯,露出白皙的肩头。 她朝他笑一下:“谢谢你啦。” “不客气。”男人盯着她,“暗恋对象?” 梁小慵撇嘴:“不是。” “不是吗?” “你好八卦,”她说,“走了。” 他笑:“好歹帮了你一个忙,多聊几句,不算过分吧。” 梁小慵停下脚步。 她想了想,“你叫什么?” “周聿白。”他的教养极佳,绅士地向她伸出手,“幸会。” 梁小慵握了一下他的手指。 “你也来唱KTV?”她不介意聊天,何况是和好看的男人。 方才她在走廊寻人,一眼便看到了他。 气态清贵,温润如玉,举手投足教养极佳,与声色犬马的这里格格不入。 “不是,”他说,“陪朋友来的。” 梁小慵:“你是白城人?” “总问我问题可不行,”他笑,“你呢?” “你都帮我打电话了。”她呶嘴,“我要给别人过生日,偷偷的——等会他来了,你可不要说出去。” 周聿白低低地笑:“准备了什么?” “不告诉你。”她得意地抬起下巴。乌黑的眼睛在昏暗的过道里,明动得像一头小鹿。 周聿白注视着她。 梁小慵很常接受这种注视。对她的脸蛋,对她的身体。 她视若无睹地看了一眼手机,“我要走了。” “你的身上没有酒味,会被拆穿的。”他的笑意温和,“需不需要帮忙?” 梁小慵有一些迟疑。 她没有点酒,现在也来不及了。但是喝别人的酒—— “放心,”周聿白说,“不骗你。” 梁小慵:“我们才认识几分钟呢。” 周聿白还要讲话。 身后的包厢门被拉开,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小周啊,好不容易从上京来一趟白城,怎么一直待在外头?” 他是上京人。 父亲已经替她属意了上京几家未婚的青年才俊,他看起来身份并不低,或许能帮她探听一点儿情况。 梁小慵思索着。 “出来透口气。”周聿白回完话,再一次看向她,“茶酒,要不要尝一下?” 梁小慵松口:“一杯。我在外面喝。” 周聿白禁不住笑了。 他真进去拿了一杯,淡金色的酒液盛在玻璃茶碗里。 “乌龙茶兑金酒,试试。” 梁小慵的心思却不在酒上了,她抿一口:“你是上京人?” “嗯。” “没有口音啊,”她眨了眨眼睛,“好厉害。” 周聿白:“家里特意请老师帮我纠正过。” “这么严格,”她拍拍胸口,“我爸虽然什么都管,但也没有管过我的口音。” 周聿白笑,“南城口音,女孩子说着好听。” “你来过南城吗?” “没有。” “那我下次带你玩吧,”她弯起眼尾,“和你聊天很开心。” 他的笑意温和:“好。” 水到渠成,梁小慵顺势要递过去微信号码。手机才向前倾十五度,便被他的指尖抵了回去。 她不解地看向他。 “还会再见的,”他的声音含着笑,“下次,或许时机会更合适。” 梁小慵茫然地动了动睫尖儿,“……好吧。” 谈话间,她在大理石墙面的反光觑见了疑似丁兰时的身影。 她急忙跟他道别,“那我先走了!” “好,再见。” 他的声音轻轻飘在身后,梁小慵已经一阵风似的小跑到了拐角处。 她深呼吸一下。 佯装晕晕乎乎地走了出去,没两步,落入了意料之中的怀抱。 丁兰时喊她的名字,“梁小慵?” “……嗯?” 被他抱着,她好像真的有点醉了,一点路都不想走。 这里鱼龙混杂,没有人注意。 她凑过去亲他。 丁兰时捏着她的脸挪开:“知道我是谁吗?” 梁小慵眯着眼盯他。 好一会儿,她噘起嘴,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侧。 丁兰时嗤一声。 手指收紧,掐着她的脸,重重地碾过她柔软的唇肉。不像亲,更像撞了她一下。 梁小慵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懵懵地看着他。 她感觉那杯茶酒的度数很高。 她从丁兰时的眼睛里看见了微薄的笑意。转瞬即逝。 再想细看,又好像真的是醉后的重影,她的臆想。 他抱着她,“回家。” “……不,不回家,”她趴在他的怀里,“回……酒店!” 他打了车,把她送到酒店门口。她以同样耍赖的方式,一路乘电梯上到了天台。 空空荡荡的露台,只有冰凉的晚风。 梁小慵连拖带拽地把他拉到围栏前,偷偷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十秒。 十。 九。 八—— “丁兰时,”她穿得有点少,钻进他的外套里,“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丁兰时看了她一眼。 “……天台哎,就我们两个人。”她发现自己忘记用醉醺醺的语气说话了,赶忙调整,“你……你不想说——不想干点什么吗?” 五。 四。 三—— 丁兰时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好吧,”她嘟囔,“你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还得我来。” 二。 一。 一道破空声划过他们头顶的夜幕。 “砰——砰砰!” 无数绮丽的烟火乍响,绽放出一大捧一大捧的蓝色星花,花火尾翼垂下的瞬间,又像一大片荧荧的流沙海,像他们奔涌而来。 丁兰时循声抬头。 他感到嘴唇上轻轻的触碰,梁小慵的声音藏在漫天的蓝海下。 “生日快乐,丁兰时。” 被膝盖顶到潮喷 银河倾泻。 盛大的绽放声后是极度的寂静。 丁兰时一直仰着头,即便那里只剩下淡淡的灰色硝烟。 梁小慵踮起脚。 她试图去看清他的表情,蹦蹦跳跳,“怎么样——是不是超级惊喜、超级感动?” 丁兰时的喉结微微耸动一下。 “赵岳告诉你的?” “不是,”她早想好了说辞,“登机的时候看到了你的身份证。” 丁兰时垂首,目光里涌动着与黑夜一样晦涩莫名的情绪。 他的脸上仍然没什么特别的波动。 梁小慵警觉:“你要是敢说不喜欢——” “喜欢。”他立刻回答。而后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低,“谢谢你。” 梁小慵这才笑了起来,“算你有良心。” “你这两天一直在忙这个?” “当然了,”她白他一眼,“不然我早出晚归干什么。” 丁兰时:“找赵岳也是吗?” “嗯啊。” “你不喜欢他。” “也不是喜不喜欢啦,”想到是他的朋友,梁小慵挑选了比较委婉的说法,“他不在我的范围内。” “范围?” 天台风冷,梁小慵拉着他下楼:“找男朋友,至少要能负担我一个包的钱吧,不然到时候送礼物多糟糕。别人送我一两千的衣服还问我为什么不穿,我总不能讲因为裁剪不好穿不出去吧。” 他们乘着电梯下行。 丁兰时:“一个包多少钱?” “……没算过,新系列都是公司打包送过来的。”她想了想,“应该就十几万吧。” 她忽地抬头:“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 他的语气波澜不兴,“看看占公司每年盈利的多少。” 梁小慵嘁了他一声。 电梯抵达八楼,门徐徐敞开。 “我到了,”她故意转头跟他挥手,“拜拜。” 丁兰时跟着她出了电梯。 梁小慵:“你怎么不走?”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只好先刷开房门,身体挡着:“你走吧,我要睡觉……” 丁兰时捏着她的两肋,轻松地把她提了起来,脚跟踢上门。 “喂!” 身体突然悬空,她有些不安地晃着腿。 很快,她被整个儿压在墙上。 丁兰时的手从衣服下摆探进去,指节顶开胸衣一隙,用力地团住她丰软的乳儿。 他的薄唇贴着耳根,潮灼的热气渗进皮肤的纹理。 “我为什么不走,”他一边开口,一边膝盖顶住裙下濡湿的穴口。内裤的布料被塞进去,招得她一阵低低地哼吟。 他慢条斯理地舐吻过她的耳廓,“为了把你操爽,可以吗?” 他的手移开,不再支撑着她的身体。膝盖不轻不重地碾着穴口,梁小慵双脚悬在半空,无处借力,几乎像坐在他的膝盖上,一颠一颠,快感也一寸一寸冲刷她的身体。 她不住地发抖:“不……不要这样……” “为什么。”他转动着膝盖,招来她更长的一声儿娇吟,“明明它说喜欢得不了。” 他不再听梁小慵的求饶。膝盖重重地上下颠着她,握着软乳的手掌微微松开,让它们像一对蹦跳的兔子,在他拢起的指间上下晃动。 他的膝盖开始感到湿意。 梁小慵混混沌沌地靠在他的怀里,只能跟随着顶撞频率哼着声。 丁兰时低下头看,她的脸上布满潮红的情欲,眼睛里的光迷蒙而细碎,望向他的时候,那些摇曳的光里也只容下了他。 他倏地箍紧了她的胸口。 两团软绵绵的乳肉被压着,他加快了膝盖的动作,几乎发狠地蹂躏着她最私密的两个位置。 “……啊啊……啊……丁兰时……” 腰眼迸发出一阵要命的酥麻,如同上万道细小的电流流窜,让梁小慵终于禁不住惊叫起来,身体开始剧烈地挣扎。 “我……我不行……”她发着抖,臀缝已经被他的大腿磨红。在膝盖疾风骤雨地顶弄下,她腰身绷紧,花穴瞬间喷出一大蓬清液,“——唔啊!……啊……啊……” 她脱力地跌进他的怀里。 丁兰时放下膝盖,那里又淅淅沥沥地淌下几股水,顺着她的腿根,洇湿地毯。 梁小慵感觉穴口在不住地痉挛,发抖的软肉,分泌极致快感后无可否认的愉悦。 她动了动肩膀,示意要转身。 丁兰时把她转过来,揽着半边光洁的肩膀。 他低头问:“舒服吗?” “……嗯,”梁小慵支支吾吾两下,点了头。高潮以后是短暂的空虚,她抱着他的腰,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胸膛,“但是今天……不做了吧,明天我还准备了好多呢。” 丁兰时说好。 他带着她洗完澡,一起躺进松软的被子里。 梁小慵抗议:“我想穿衣服睡。” “不许。”他掰开她的臀肉,性器埋进温暖潮湿的穴口。 梁小慵急了,“说好今天不做的……” “不做,”丁兰时说,“就这样睡。” 布朗尼 粗壮的性器撑开梁小慵的穴口。 她远没有丁兰时那样非人的自控力,穴口慢吞吞咬着柱身,分泌出垂涎,这让她的身体不自主地晃着腰。 “你出去,”她有点恼,“我睡不着。” 他言简意赅:“不。” 丁兰时把她环抱得更紧一些,梁小慵近乎被嵌在他的怀里。 她回头看了看,伸手不见五指。 她轻轻撞了下他的脑袋。 - 梁小慵这一觉睡得很沉。 直到眼皮晕上薄薄一层光亮,意识回笼,她才逐渐清醒。 梁小慵挣扎地翻了个身。 “醒了?”丁兰时讲话时胸腔轻轻的振动触在她的鼻尖。 她嘟囔一句:“没有。” 丁兰时把她抱了起来。 被子滑下肩头,尽管房间里开了暖气,她依然觉得有点冷,向他的怀里挤。他没推开,反而把她拥紧了一点。 梁小慵赖了一会。她的脑海里再一次浮现那句不合时宜的话—— 好像谈恋爱哦。 但她这次没有说出来。 单纯地跟丁兰时贴了片刻,她换上衣服,洗漱,与他一起在酒店的餐厅里吃过早饭,那头也发消息过来,说差不多布置好了。 她站起身:“走吧。” 梁小慵把地址给了酒店的司机,坐在后排补眠。 丁兰时一直看着她。 视线难以忽略,她忍不住睁开眼,“怎么了?” “没怎么。”他口吻平淡地垂下眼。 梁小慵的眼睫困惑地翕动几下,重新闭上眼睛,小憩。 下一刻,她敏感地察觉到丁兰时的视线又移回了她的身上。 她不满,“干嘛老偷看我。” 丁兰时与她的视线碰了几秒,眉心微微下沉,“为什么要给我过生日?” 梁小慵一瞬间有被看破的错觉。 好像他已经知道,这是一场居心不纯的庆贺。 她努力活跃语气,“每个人都要过啊。” “你会给每个人都放烟花吗?” “当然不会。”这是她第一次给别人过生日,从别的城市运来这些烟花费了好多力气,她才不想再干第二次。 “那为什么……” “你还过不过了,”她使劲儿瞪他,“问这么多。” 丁兰时抿了下嘴角:“过。” 梁小慵:“那就闭嘴。再问,以后都不给你过了。” 车里安静下来。 梁小慵睡了一会儿。 直到车身停在一片空地,她才慢吞吞伸了个懒腰,拉着丁兰时下车。 “嗯……”她盯着地址,“B27仓库,在哪里?” 她四下张望无果。这里是白城近郊,荒无人烟,大部分是仓库与工厂的聚集地。 她拨了负责人的电话,向前头那一套套集装箱似的白色的平房走去。 “梁小姐,”里头匆匆跑出来一个男人,“这边,这边请。” 她点点头,“你走吧,我们自己看。” “好嘞,到时候您给我发个消息,我再过来收拾。” 男人替他们打开仓库的大门后离开了。 梁小慵在墙壁上摸索着灯,“我还没来看过呢,不知道他们布置得怎么样。希望没有磕碰……” 顶灯一亮。 白炽灯光打下,照在一室形状各异的玻璃制品上,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华。 这是梁小慵寻人从各地搜罗的玻璃艺术品。 她有点不满意,“他们怎么都没有摆起来?” 她本来想给丁兰时办一个玻璃艺术展。 可惜,时间太仓促,运过来都很勉强,何况是找一个好的场地。 梁小慵哪看哪不满意。 丁兰时已经走了进去。 他蹲在一尊水滴状的玻璃制品前。极其细长的颈,弧度优雅地勾勒出瓶肚。红黄蓝叁色交融其中,有着和谐而干净的高级感。 他静静地看着:“利诺的作品。” “是吧,”梁小慵不太了解,“海外还有几件,可惜时间不够,我让他们直接送到家里了。” 她跟着蹲下,“玻璃要怎么看?” “最基础的,看透光性、折射率、颜色,”他指着旁边一座玻璃珊瑚,“这种艺术品,看工艺和概念。” 梁小慵的下巴搁在膝盖上,听他讲话。她看着丁兰时专注的侧脸,玻璃反射的霓光渡过高挺的鼻梁,平添几分暖色,让她微微出神。 “你在听吗?”他转过头。 “……啊,”梁小慵飞速地眨了眨眼,“我有点没听懂,这个颜色是怎么来的?” “玻璃色粉。” “哦。”她点点头。 她蹲在丁兰时身边,听他讨论完全没有涉足过的领域。 那双专注的眼睛与清淡的嗓音,让这一段记忆好像也渡上了玻璃的光泽,在梁小慵的脑海里,明亮透明。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还是梁小慵喊饿,他们才走出仓库。临近傍晚,外头的天阴下来。 丁兰时回头看了一眼仓库。 梁小慵以为他还要继续看,急忙拽住他的手,“吃饭!” “……嗯。” “你还想看,我就把它们都运到南城。”梁小慵惋惜,“本来这一次想做一个玻璃展的,可惜白城没有空的展馆,只好都堆到仓库里了。” 丁兰时说:“这样也很好。” “你喜欢就好啦。” 梁小慵拉着他上车,没有注意到身后短暂的、怔忡的神情。等她再回过头,丁兰时关上车门,正在看向窗外。 他们的下一站是一间猫咖。 梁小慵对毛绒绒的小动物没有特别偏爱,她专心致志地看着菜单。 再抬头,丁兰时身上趴着两只小猫,喵喵地扒着他的衬衫。 她把菜单递过去,“你好招小动物喜欢啊。” 丁兰时摸了摸小猫下巴。 “以前家里养过一只猫,灰白两色的。”他没看菜单,要了与梁小慵一样的,“爸爸给它取名‘芝麻’,可惜有一次,邻居奶奶来照顾完忘记关门,就不见了。” 梁小慵在桌底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算作安慰。 丁兰时抬眼看她。 咖啡厅里灯光是暖黄色的,温暖地驻留在他的唇角边,隐约像一个笑。 “今天谢谢你。”他说。 梁小慵有点不好意思。 她仓促地别过视线,“这算什么。” “本来以为今天会很难熬,”他把小猫抱回地上,“谢谢你做了这些。” 梁小慵用勺子戳着烩饭,“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她咬着勺子,有些不知道如何跟他开口。毕竟这样一讲,好像她今天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明码标价的。 而她不想让丁兰时这样觉得。 挣扎来去,她到底含糊地摆了摆手,“算了,等生日过完再讲吧。” 可是人的心肠一旦开始变软,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梁小慵在家里准备了蛋糕。 布朗尼的蛋糕胚体,淋上巧克力浆与碾碎的坚果仁。 与赵岳那张合影上的蛋糕相差无几。 她本意是想让丁兰时高兴。 可他在见到那个蛋糕的时候,并不如她预期一样。 所有的情绪仿佛从身体里抽离。他缄默地坐在桌前,看她点燃蜡烛。 梁小慵关上灯。 借着幽微的烛火,她小声地给他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丁兰时突然吹灭了蜡烛。 梁小慵的声音愣在了喉咙里。 “丁兰时……” 夜色阒寂。 隐约的、苦痛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漏下,像坚韧的面具被生生撕裂一道缝隙,底下累累的伤痕渗着血珠。 梁小慵能看见他捂着脸,不住发抖的手。 她也没由来跟着难过起来,心尖被一张大手掐住,酸软得要落泪。 她轻声:“丁兰时,许个愿吧。” 她听见他的深呼吸。 “你刚才想让我答应什么事?” “……嗯?” “你说吧,”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让人辨不出情绪。可是即便他极力隐藏,字字仍在发抖,“我把愿望给你。” 梁小慵张了张嘴。 梁知成给她的任务如鲠在喉,让她讲不出,咽不下。 她不是真心要给他过生日的。 不是真心给他开玻璃展,不是真心带他去猫咖,不是真心为他订做与母亲一模一样的蛋糕。 她做这一切只想让他高兴,答应大后天表彰会上的演讲。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桌边。 蜡烛吹灭后的烟是青灰色的,如同一缕孤魂游荡在熄灭的灯罩里。 梁小慵用力地空咽一下喉咙。 她的声音干涩,起初,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做了一个口型。 而后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希望你能高兴,丁兰时。” “今天、明天、后天……永永远远,一直高兴。” 脆玻璃 她觉察到丁兰时在发抖。 几近崩溃的情绪,让他骤然起身,脚步仓惶地逃回卧室。 他似乎在极力逃避什么。 或许是残酷的现实,或许是她的关心——这一切罪魁祸首的女儿的关心。她是既得利益者,也是他唯一能获得温暖的净土。 梁小慵没有跟过去。 她也需要片刻的喘息,来思考如何向梁知成解释失败的任务。 月亮隐入积云。 墙壁上的挂钟一格一格地跳动,时针缓慢地指向十二。 梁小慵有些困了。 她洗漱完,走向丁兰时的卧室。没有敲门,径直按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床角蜷缩着一团黑影。 丁兰时似乎已经睡下了,一动不动。梁小慵站在床边,使劲拽开他的被子,把自己也塞了进去。 “你还有没有走?”他的声音有些哑。 “你好没有良心,”梁小慵说,“给你过生日,蛋糕一口不吃就算了,现在还要赶我走。” 他顿了一下,“……没有要赶你走。” “那就睡觉。” “你为什么不回酒店?” 梁小慵挤进他的怀里:“我认床。” 丁兰时沉默须臾,抱住了她- 蛋糕成了第二天的早饭。 梁小慵看着他咬下第一口,好奇地问:“好吃吗?” 丁兰时瞥她一眼:“你做的?” “怎么可能。”她撇嘴。 他说:“难吃。” 梁小慵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这可是我专门找很有名的甜品师傅订的!” 丁兰时不语。 梁小慵在白城这几天胡吃,没敢上称,但她知道自己肯定胖了。此时眼巴巴地盯着蛋糕,犹豫再叁,还是伸出叉子。 “——明明很好吃!”她指责,“没有品味。” 丁兰时轻哂一声。 梁小慵不敢多吃,换一个话题调转注意力:“明天去扫墓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嗯。” “那我到时候陪你过去,你单独跟他们说话吧。我不打扰。” 丁兰时垂眼说好。 于是第二日梁小慵给丁家父母上过香后,就先出墓园了。 她在门口见到了梁知成的车。 “爸爸,”她小跑过去,上车,“你怎么来了?” 梁知成:“等会照片要给我过目。” “……哦。” “你跟他提了明天演讲的事吗?” 梁小慵抿了抿唇,“讲了,他不同意。” 她有点忐忑地看了一眼梁知成。 他并没有预想中的大发雷霆,“也好。” 就这样? 梁小慵惊讶于他的好说话。 “换你来演讲。稿子已经写好了,他们会发到你的邮箱里。”下一刻,梁知成给出了解释,“上京来人了,明天好好表现。” 梁小慵顿时没精神地应了一句。 她在车里吹着空调。 眼见日暮西沉,几名打扮再朴素不过的人敲了敲车窗。 梁知成拉下一半。 “梁先生,已经拍好了。”他们递进来一沓照片,“冲刷效果可能不太好,您看个大概。如果没有问题,我们今晚就能发布在各大社媒平台。” 梁小慵从后排凑过去看。 前头几张是丁兰时上香、讲话的照片,她并不奇怪。 然而后面的一沓—— 竟然是前天他们一起过生日的照片。 她下意识去抢,“为什么这也拍了?” “怎么,”梁知成的手一移,轻松地避开她的动作。他回头,“放心,没有让你出镜。” 梁小慵仍然怔怔地盯着那些照片。 上面记录着天台的烟花、仓库的一隅、咖啡厅的小猫。 都是弥足美好的回忆。 可是变成即将刊登在各大流媒头条的新闻配图,一切都显得那样虚情假意。 梁知成看了她一眼:“忘了说了,前天的生日办得很好。H家的出了新一季的首饰,我已经让劳伦斯放到你的房间了。” 面对父亲的夸赞与奖励,梁小慵感受不到任何的高兴。 她跌坐回后座。 余光里,结束与父母单独交谈的丁兰时正安静地站在墓园门口等她。 他们约定好结束在那里见面。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梁小慵头一次心中生出了胆怯的情绪。 她不敢面对他了。 撕裂口 后来还是梁知成提醒她:“小时出来了。” “……爸爸,”话在她的唇缝间犹疑,“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意思?”前座的声音陡然一厉。 梁小慵不敢看他。 她犹如一张软趴趴的纸,贴在后座,讲出来的话也很没底气。 “扫墓这种照片,如果刊登出去,也很容易被大众认为是作秀吧。”她努力说服,“不如我们……” “梁小慵。” 梁知成连名带姓地喊她已经是一种警告。 她颤了一下嘴唇,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我只是觉得有更好的宣传办法。” “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梁知成转过身。那张向来温和纵容的脸,此时变得严厉可怖。他一字一顿,“不许再插手公司的事,这不是你该管的。” “……对不起。”她说。 “下去吧。” 梁小慵蔫蔫地推门下车。 她向墓园门口走去。 这一段路,她没有抬头,只是盯着地上细碎的石子,用脚尖把它们踢开。 没两步,视线里挤进另一双鞋。 丁兰时已经走过来了。 “怎么了?”他问。 梁小慵说没什么。 她在外面很擅长管理情绪。时时刻刻保持得体,维持梁家的脸面,是她从小被教导应尽的责任。 现在她有点鼻酸。 她想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愤力宣泄,扯烂身上的教条枷锁,把所有的体态礼仪都踩在脚下。 可也只是想想。 丁兰时看了她一眼,“走吧。” “嗯。” “晚上想吃什么?” “嗯……”这个问题稍稍让她分出一部分心思,“白城还有什么好吃的吗?” “没了。” “那我想不到了呀,”她说,“你定吧。” 丁兰时打车带她去了超市。 梁小慵跺脚,“你就带我来买方便面?” “买菜。”他言简意赅。 这两个字在脑袋里转了一会儿,她倏地睁大眼睛,“你要做饭?” “嗯。” “好吃吗?” 丁兰时:“你也可以不吃。” “那不行。”她讨厌生鲜区那种味道,被迫用袖子捂住鼻尖,“我可以点菜吗?” “不可以。” 梁小慵已经指上了:“我想吃螃蟹。” “春天没有螃蟹。” “龙虾?” “没有。” “……鳕鱼呢。” “速冻的。” 她大失所望:“怎么这样?” “这只是个普通超市。” “好吧。”她悻悻闭嘴了。 她看着丁兰时买了一块牛腩。 她又忍不住开口,“你以前很经常做饭吗?” “嗯。”他说,“爸爸妈妈基本上都要待在消防基地待命,很少回来。” “好辛苦啊。” 梁小慵不想走了。两手勾住他的脖子,跟推车一起被他拉着。 他回头:“我现在也很辛苦。” 梁小慵趴在他的颈边闷闷地笑出声。 可是她笑着笑着,那些押在胸腔里的委屈啊、愧疚啊,骤然裂开一道口子,全数倾泻,痛得她胸口发闷,一口气生生堵在喉底,不上不下,让她慌得眼泪蓦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因为在这个极其糟糕的节骨眼上,她发现了另一件更让人觉得糟糕的事。 她好像, 有点喜欢丁兰时。 梦乐园 肩膀上传来温热的湿意。 丁兰时偏首,视线触到湿漉漉的睫尖儿,如同一对趴在他肩膀的蝴蝶。 梁小慵伸手把他的脸推回去。 “买你的菜。”无理取闹的语气,跟着两下低低的抽噎声。 丁兰时拉着推车与她,走到冷柜的拐角。那里没什么人,他的右手臂绕过细细的腰,把她抱到身前。 梁小慵自发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潮湿的泪渍渗进心口。 她小声哽咽了一会,“……这是超市。” “嗯。”他问,“哭完了吗?” 她的额头蹭了蹭他的胸口。 丁兰时递给她一包纸巾,“继续逛吧。” “你……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哭吗?”她边擦眼泪边问。 “为什么?” 她皱起泛红的鼻尖,“不告诉你。” 丁兰时了然地看了她一眼。 梁小慵噘了噘嘴,却还是赖在他的怀里。意外的黏人,让丁兰时的手臂微怔一下,到底没有松开。 谁会嫌梦太长呢。 梁小慵紧紧地抱着他。 时间抵达下班的晚高峰,超市里的人陆续多了起来。来来往往,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跟着变得频繁。 梁小慵不好意思地松开他,“走吧。” 他们买完菜回家时天已经全黑了。 丁兰时在厨房做饭。 梁小慵想过要帮他,但是又不想洗菜。转悠一圈,手去摸刀,被他的指节敲了一下,赶出厨房。 她只好坐在餐桌上背演讲稿陪他。 这件事对于她驾轻就熟,十几分钟便基本记下了。 牛腩在炖锅里开始散发隐约的香味,她坐不住,又转进厨房里,看丁兰时倒那些调料。 她看了一会,“感觉也不是很难嘛。” 丁兰时:“你来。” “来就来。”她欣然凑上前,依着网上搜索的配料表一匙一匙放,最后搅了搅,汤汁的颜色像模像样,她神气地仰起下巴,“怎么样?” 丁兰时说:“像女巫煮药。” “……”她瞪了他一眼- 晚上梁小慵没有再住在丁兰时家。 为明天表彰会演讲的礼服有五套,她需要回酒店定夺。 丁兰时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她看了看他,“你怎么都不留我?” “你不会留下。”他站在路灯下,顶上一只飞蛾在灯罩里义无反顾地乱撞,“我知道,所以没必要问。” “怎么没有必要,”她嘟嘴,“差别大了。” “什么差别?” 她说:“你问了,我才知道你想要我留下呀。” “我不想。”他移开视线。 “真的吗——你好过分,”她失望地踩了他一脚,“拜拜!” 她的发尾拂过他的鼻梁。 淡淡的薄荷气息,是他的洗发水的味道。 丁兰时的手扣住她的腕骨。 裙摆在干燥的空气中转出一道失重的弧度,贴上他的身体。 他掐着梁小慵温软的面颊,嘴唇压了下来。很重,她被迫向后踉跄两步,被他的手臂揽回来。 这个吻一触即离。 但是视线仍然缠绵在她的眼底。 灼热的呼吸烫在她的鼻尖,血液烧沸,理智成灰。 这一瞬间梁小慵的脑海里涌出很多荒谬的话。譬如“我喜欢你”的烂俗告白,也有譬如“我们私奔吧”的庸俗说辞。 不切实际的词词句句,都在说—— 她想和他在一起。 但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跟丁兰时告别以后,她坐上酒店的专车。手机上,有一则在九点推送的头条新闻。那时,他们刚吃完饭,正在收拾桌子: “白城两名牺牲消防员家属近况:儿子被知名慈善家梁知成收养,生日现场奢靡盛大……” 她没有敢看文章内容。 底下的评论却更加不堪入目。 一部分人庆幸于他有了一个好的归宿,而另一部分人嫉妒于他一朝富贵,从此平步青云。 其中最刺眼的一条评论是—— 「献祭爹妈一路飞升啊,慕了慕了。」 梁小慵的手指动了动,怔怔地盯着回复里的骂战,想要说些什么,又被深深的无力感包围。 她知道,她的梦乐园该打烊了。 黑醋栗 春日以一个阴天收尾。 乌沉沉的云压住屋檐,空气闷燥。化妆老师阖上窗户,打开空调。 细微的嗡鸣声间,扇页下翻,暖风里吹出清苦的黑醋栗香——留香很长的浓香型,由风吹上身,恰到好处。梁小慵不太喜欢。她偏好甜蜜温暖的花香,只觉得黑醋栗刺鼻难忍。 她屏住呼吸被塞进黑色长裙里。 没有裸露肌肤,丝绒质地,密不透风的厚重。仿佛身体承受着一片阴云,让她一时喘不过气。 “请抬头。”化妆老师说。 梁小慵仰起被薄薄的一层粉盖成苍白的脸,看着她的眉被修成细细垂下的形状。 她是江南水乡典型的长相,乌发雪肤,水润润的眼儿,细细的腰。因着年纪小,娇生惯养,尚还存有天真的稚气。 此时一身黑衣,如同佯装禁欲的修女,在庄严肃穆的场合,勉力展现极度哀痛的愁情。 化妆老师端详片刻,“请您表现得伤心一些。” 梁小慵叹气一声。 眼尾顺从地耷下,那些违和感才就此消弭。 “很好,”化妆老师收起工具,“也到时间了,梁先生在楼下等您。” 梁小慵乘电梯下楼,酒店外已经围满各个报社的记者与摄影,闪光灯接连不断,她并不意外,游刃有余地保持着哀戚的表情,在酒店保安的维护下上了车。 梁知成正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直至车门关闭,驶向大会现场,他才睁开眼,满意地看向她。 “很好。”他笑,“稿子都记下了吗?” 梁小慵点头:“嗯。” “表彰大会结束后,换一身衣服,跟我去吃饭。”他说,“这一次周蒋两家都来人了,你要注意言行。” 周蒋两家是世交,祖辈一起打过仗的战友交情。如今门庭煊赫,一荣俱荣,在上京这样水深的地方,权势滔天。 梁知成最属意的也是这两家。 梁小慵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她在想丁兰时。 他今天没有出席表彰大会,不知道在做什么——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看见了网上的沸沸扬扬的流言。 她的心跳不宁,这一路,哪怕下车走入会场,都显得忧心忡忡。 以至于走进休息室时,没注意脚下的厚地毯,生生绊了一跤。 “——!” 她的心脏空了一拍。 她的余光瞥见沙发前的一双牛津鞋,意兴阑珊地轻敲着地面。她猜测,约莫是周蒋哪家的少爷。 尽管,她并不愿意联姻,但也绝没有以自己出丑为代价的想法。 头脑里一瞬掠过千百种缓解尴尬的说辞,身体直直朝前栽去。 地毯上的花纹愈来愈近,失重的风打乱她卷烫得体的发弧。梁小慵紧张地护住脸,认命地闭上眼睛。 “……”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 手腕从后面被拉住,温厚的掌心稳住了她的身形。 梁小慵的鞋跟踩回地面,惊魂未定地转头。 这一眼让她彻底愣住。 “……周聿白?” 她还回忆了几秒他的名字,“好巧啊。” “不巧,”高大英隽的男人微微一笑,“我知道是你。” 洋桔梗 “知道是我?” 低声重复一遍,梁小慵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微微蹙眉。 警惕心一时间拉响红灯。她当作他是陌生路人,偶然遇见,提起丁兰时的时候,没有遮掩过脸上的少女爱慕。 但是如果作为有可能的姻亲对象—— 梁小慵感到自己的把柄再一次落入别人手里的危机。 周聿白失笑,“上一回见面并非我有心设计。只是在家里看过你的照片,所以认出来了。” 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周全体贴的解释,轻松化解了她的不安。 话到这里,梁小慵向他笑一下,“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这位就是蒋先生吧,你好。”她看向先前那双牛津鞋的主人。他已经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手机横屏,似乎在打游戏,敷衍地应了她一声。 周聿白:“他叫蒋尧,你不用喊他先生。没大几岁,听着折寿。” 梁小慵点头说好。 休息室里两列沙发,蒋尧霸占一列,她与周聿白坐在他的对面。 “听说你今天要演讲,”他的目光温和地驻足在她的身上,“紧张吗?” “不紧张。”她说,“我讲过好多次了。” “是吗?” “嗯。”他们的话题逐渐走向结束。 外面的接待人员提醒他们表彰大会即将开始,该入场了。 周聿白站起身,绅士地向她伸出手:“走吧。” “我可以自己走,”她没有回握,只是用一句俏皮的话来回答他:“今天又没有穿高跟鞋。” 周聿白的手没有收回。 “高跟鞋对膝盖有损害,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他微笑,“但是,握住我的手,至少在场的人都乐意看。” 梁小慵听出了警示的意味。 皮囊温文尔雅的男人,内里远没有展现出来的好说话。 她的唇角上扬到一个看起来称得上高兴的弧度,指尖搭上他的。 “周先生对我很满意?”她问。 “嗯,”他的掌心上移,攥住了她并不情愿的手,“见到照片就很满意了。” 梁小慵:“我才不相信一见钟情。” “我是视觉动物。” “你在夸我漂亮?” “当然。” 梁小慵看向他,“你对多少女孩讲过这种话?” “叁四十个吧。”周聿白笑了,“是不是你预想的答案?” 梁小慵:“我以为是七八十个。” “看得出来,我在你心里也很招人喜欢。”他轻轻地笑,突然俯下身,在梁小慵要后退的那一刻,低声:“——和你的男朋友比,谁更招眼一些?” 梁小慵:“他不是我男朋友。” 这是事实,她讲得时候语气很镇定。 “是吗,”周聿白拉着她坐在第一排,“你是会给炮友过生日的人吗?” 梁小慵极力稳住指尖的颤动,“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们睡过了。”他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 她的语气已经变得生冷:“没有。” “不用对我说谎,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事。”周聿白的手把她的指尖按在木质的扶手上,从指缝慢慢下滑,像是十指交握,也像欢爱时紧扣的手势,“毕竟,我在上京已经见得太多了。” 梁小慵静了一下。 “见过太多,还是你做过太多?”她这算默认地坦白了。 周聿白笑叹:“别把我想得太坏。”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回答过她的问题。四两拨千斤,是风月场上的高手。 梁小慵垂下眼,不再跟他讲话。诸多压力,让她心事重重,无由故地开始想念丁兰时。 他看到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盘踞在她的脑海里,像一柄悬而未决的达摩克利斯剑。 想要偷生,想要他看不到; 想要痛快,恨不得他立刻看见,好把她愧疚的心劈个稀烂,能利利落落地捡起残片碎瓦。 梁小慵不知道, 她在想的时候,丁兰时正在看。 他平常不看手机,只是这一次,他想向赵岳要她的联系方式。 软件一开,无数条消息一行挤着一行,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他加的人不多,都是班里的同学老师,到南城后,基本不联系了。一时间这么多消息,让他皱了皱眉,没有看,径直打开赵岳的消息框。 他也发来了消息。 赵岳:班长,你还好吗? 他的眉心微蹙。 丁兰时:怎么了? 赵岳:你不知道吗? 叁番两次的打哑谜,终于让丁兰时去看了其他的聊天框。 同学:[视频] 同学:卧槽!! 同学:班长你好火 他掠过那些无营养的感叹,点开视频。 那是一段扫墓的视频。 他手里捧着父母生前最喜欢的洋桔梗,跪坐在墓碑前,低声说着话。 这则视频的播放量已经破百万,悬挂在网站第一名上。 评论里吵得不可开交。 「好帅好喜欢……」 「知道你们这群女的就喜欢小白脸,可惜喽,没人家有钱,只能舔舔有钱人玩剩下的」 「你有病吧。」 「你急了?」 「笑死,也没见其他烈士孤儿被收养啊,怎么就收养他,不就是看脸吗?」 「这两天营销的飞起,本来还很同情的,现在可拉倒吧。」 「你们没看白城博主po的图吗,那烟花放得半个城都能看见,你跟我说纯收养我是不信的,包养才对吧。」 「别人父母去世的视频下能不能有点素质?」 「哎哟……网上算命的说他就是死了爹妈才换的命格。人家都飞升了,你们还跟有钱人共情呢?」 「妈的羡慕死我了。」 「都疯了吧?这也羡慕?」 …… 破风声 梁小慵的演讲很顺利。 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她看见梁知成嘉许的目光——更可能是因为周聿白对她非同寻常的态度而赞赏。 她抿唇坐下。 周聿白递给她一支水,“很出色的讲话。” “谢谢。”不管是否有客套的原因,她都很乐于听见夸奖的话。 大会散场,痛失亲友的白城居民,自发地在会场门口送上鲜花。 梁知成自然不会缺席。 他以陪同告慰逝者的理由,让梁小慵自己去跟周聿白吃饭。 看着父亲轻声安慰着家属们,他们迭声哭着道谢,她讲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周聿白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眼角微微下按,“觉得这样不好?” “没有。” 她很淡地笑一下,“只是心疼爸爸。” 他们来到提前定好的餐厅。 蒋尧显然心思不在这里,大会中途便离开了。四个位置空了一半,而梁小慵心不在焉,偶尔回上周聿白几句话,包厢一时气氛有些冷淡。 她正用筷子尖儿拨着碗里的米粒。 “在想什么?” 周聿白出乎意料地很耐心。 他从梁小慵的对面换到了她的身边,体贴地替她盛了一碗鸡茸蘑菇汤。 甜腻的奶香随着搅动的勺柄萦动,梁小慵看了他一眼。 她随口:“在想你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在水晶吊灯下,散发着温柔的光芒。他笑了笑,“我只是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她说。 “还是第一次有女孩这样说我。”即便被拒绝,他仍然维持着得体的笑,“我哪里让你不快了吗?” 梁小慵:“我不喜欢年纪太大的。” “……”周聿白眼尾的笑消失了,“二十四,不算太大吧。” 梁小慵:“你比我大八岁呢。” “你看起来不像十六,”她知道怎么让人生气,他也知道怎么让人不舒服——他正捏着她的把柄,“这么早就学会跟人上床,梁家的家风,看来未必有外界传得那样清正。” 梁小慵回敬过去,“才见过一面,就空口白牙地污女孩的清誉,周家的家教,看来未必有外界传得那样严苛。” 周聿白眯着眼笑,“伶牙俐齿。” “彼此彼此。”她站起身,“我吃好了,周先生请便。” “要下雨了,我送你。” “下雨?”她急忙向窗外看了一眼,密布的阴云郁结在上空,暴雨将至。 她在手机上叫车,“不劳烦你了。” 汽车在她的催促下飞驰赶往丁兰时的家。 车身急刹,她已经推开门,往楼上跑去。在地毯底下摸出钥匙,她边喊着他的名字,边向屋里寻去。 “丁兰时,你在家吗?” “丁兰时?” “丁……” “出去。” 她堪堪推开他的卧室房门,罅隙里扔出冷冷的两个字。 梁小慵的手怔在门把上。 他知道了。 一时间,她只能感到头顶一阵破风声掼下,大脑掠过一片撕裂的白。 “丁兰时……” 她想解释。 可是嘴唇张了张,她仅仅喊他的名字,就已经被愧恨吞没,再讲不出一句话。 “听不懂人话吗?” 门里的语气更冷、更厉。 他再一次重申,一字一顿,齿尖咬着铁锈的味道:“给我滚出去。” “你不配待在这个房子里。” 好委屈 梁小慵鼻尖一酸。 她没有被外人凶过,何况——还是被喜欢的人。无地自容,她的脚跟向后一步,退堂鼓阵阵擂动,叫心脏也被振得发痛。 她罚站似的贴在门边。 卧室没有开灯,走廊里明黄色的光顺着脚尖,冲衍进黢黑的缝隙。 她吸了吸鼻子,“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一下?” 里头没有回应。 “我……我不知道他们还拍了生日的照片,”她攥着衣角,“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还’。”丁兰时喉头挤出一声冷笑,“其他的你都知道,对吧?” 梁小慵动了动嘴唇。 她想撒谎说不知道,把罪责完完全全推给父亲,好能挽回一些局面。社交虚与委蛇的伎俩,她得心应手。 但话在嘴边,几次徘徊。 她没办法骗他。 “……对。” 她的声音微不可闻。 似乎小声一些,他可能就听不见。 “我就知道,”他倏而平静的语气,犹如屋外密压的云,“我就知道。” “你们一家都难改令人作呕的本色。” 梁小慵脸色煞白。 慌乱之下,她一把推开门,“不……不是这样的……过生日说得那些话,我都是真心的……” 廊下橘黄色的光渡过她的发梢,也让她脸上惊惶无措的表情无所遁形。 丁兰时坐在床上。 面无表情,与她对比鲜明。 他的脸上既没有愤怒的情绪,也没有伤心、失望。 仅仅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她,似乎一切早有预料。 “生日都是假的,你凭什么要我相信里面有几句真话?” 他的唇角勾起讥诮的笑弧,“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为什么一到白城——哦,不。来之前,你就开始对我献殷勤。” “开始提出要陪我去扫墓,也是因为你爸提的吧。” 梁小慵的睫尖发抖。 她辩无可辩,只是站在他面前,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丁兰时:“你真是你爸的一条好狗。” “我不许你这样说!”她的自尊心被打折,眼泪骤然爆发,几乎是哭着向他大喊,“我是对不起你。但是生日是我从早到晚,花了两天给你办出来的!你知道我打了多少电话,找了多少人吗呜呜……” 她崩溃地哭出声,“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丁兰时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脸颊。 以往这个姿势,他都是要亲她。 梁小慵更加伤心了。 现在丁兰时质问她:“我哪句话说错了?” “你不可以这样说我……”她被迫仰起脸,哽咽着,眼泪蓄在他的指尖、她凹陷的面颊里,“丁兰时,我是真的想要你高兴啊……” “然后配合你们变成网上的谈资吗?” 梁小慵上气不接下气,眼睛红肿,泪痕几道,狼狈得在他的手里发抖。 她努力解释:“这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原本是想鼓舞人心——” “鼓舞人心。”他嗤笑一声,“夸大梁家给我过生日,也是你们鼓舞人心的一部分?” 丁兰时松开了手。 梁小慵踉跄两步,“那不是我们发布的。” “梁家这么大的公司,没有公关知道压下舆论吗?”他打断她,“你们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做。” “我会帮你问清楚的,”她着急,“丁兰时……” “不需要。”他说,“你们已经达成目的了,没必要惺惺作态。” “我——” “够了!”他的额上青筋暴起,“我说了,给我滚出去!” 梁小慵怔怔地掉眼泪。 “……”她的嘴唇翕动,最终只能重复地说,“对不起。” 她离开卧室。 屋外的闷雷跟随她的步伐,绵缓地炸响天幕。 她起先一直在抹眼泪,没有注意。后来,还是卧室里传出巨大的跌倒声,她才意识到,打雷了。 这是她来找丁兰时的初衷。 但她不确定,他现在是否还保留着与之前一样的信任。 她小心翼翼地走回卧室门口。 那里接连不断发生的嘶吼与闷撞声,让她有些害怕。思来想去,她站在书房门口,握住门把,以防他的失控。 她试探性地叫他:“丁兰时?” 卧室里可怖的动静一瞬间消停了。 看起来她还是“医生”。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 卧室里已经一地狼藉,墙上有他撞击留下的血痕,梁小慵看得心惊。 丁兰时正跪趴在墙角,背对着她。 “丁兰时,”她吸吸鼻子,放软声音,“为什么不理医生?” 半晌,墙角那团黑影才动了动。 与上一刻冷淡讥诮的反应截然不同,此时,他的声音委屈极了,闷闷地埋在臂弯里: “你骗我。” 对别人也在时时刻刻流水吗?(1k珠加更) 梁小慵除了道歉想不到还能说什么。 她无措地站在门口,一时没有讲话。丁兰时在墙角趴了一会,迟迟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转头去找。 粘稠的血顺着他的眉骨淌下,蜿蜒过眼尾,化开,变成赤洇洇一滩,乌糟又可怜。 梁小慵才发现他竟然哭了。 琥珀盛在清凌的霜水里,他的眼眶微红,“你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她的心里被那些泪水浇得很软,走过去,抽了两张纸给他擦去脸上的血,“对不起。” 她过来,丁兰时又别开了脸。 梁小慵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他闷声。 “那我要怎么做?” “不原谅。” “好吧。”她说,“把脸转过来,让我处理一下伤口。” 丁兰时乖乖转过身。 梁小慵用纸巾暂时把边缘的血渍擦净,出去找了一趟医药箱,用碘酒和纱布处理好额角的伤口。 期间丁兰时一直都很听话,坐在地上,半低着脑袋,眼神干净而柔软。 梁小慵无由来想到他们的话—— “哥哥以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班长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的确很好。 困宥在暴雨天的灵魂,是她能窥见过去的万分之一。 梁小慵忽然感觉到面颊一阵濡湿。 她垂下眼,眼泪打在丁兰时的鼻尖。 “你怎么哭了?”他抬起头。 “丁兰时,”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溃堤,“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很糟糕事?” “是。” 他的薄唇贴上脸颊,微烫,轻轻地蹭掉泪痕,讲话时的呼吸渗进肌肤,带着潮潮的悸动。 “我还能挽回吗?” “不能。” “……”她的嘴唇颤了颤,“那你为什么还在亲我?” “我想亲你,”他顿了一下,手臂横过她的腰,“也想抱你。” “我舍不得你,医生。” 梁小慵的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她强行止住了痛哭。 “我想做爱。”她突然说。 “好。” 丁兰时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衣服一件一件脱掉,梁小慵的身体横陈在月光下,粉嫩的奶尖与白皙的大腿暴露在雨前沉闷的空气中——他们以前做爱时,从来没有这种耐心。 丁兰时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网上有一些人可能说的没错。”他的手指插进永远潮湿的穴口,上挑,不轻不重地就着淫水揉碾那枚肉珠。他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近似喃喃,自言自语,“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梁小慵敏感地躬起身体,不自主摇摆着细软的腰,向他的手索要更多。 她有意让自己沉缅在性爱里,暂时忘记残酷的现实。 “丁——丁兰时……” “是解决你生理需要的工具,还是闲来关心一下的宠物?” 他的手被丰软的大腿紧紧夹着,低头,是她潮红的脸颊。 他分出中指与无名指重新插入穴口。里面已经湿透,媚肉蜂拥而至,用力地绞吸着造访的指尖。 “……好多水,”他骤然用力,毫不容情地插入到底,只留下指根撑开窄窄的穴缝,“对别人也是时时刻刻在流水吗?” 梁小慵呜咽一声,软绵绵的呻吟里,她握住他的手臂,难耐地前后摆动。 眼前臀波乳浪,淫艳至极。 再一道雷声捱过,大雨瓢泼下屋檐的瞬间,梁小慵跟着喷了出来。 高潮的余韵里,她看向丁兰时。 心脏一瞬沉入炼狱。 他已经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抽出手指,淫水被粗野地抹在她的大腿上。 你到底有多欠操?Р𝔬⒅vs.С𝔬м 大雨倾盆。 窗户轻振,梁小慵躺在床上,在他漠然的视线中赤裸着,夏日第一场雷雨,声势浩大,轰轰烈烈地砸进她的骨缝。 她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才刚掩住,又被丁兰时扯开,如同撕开她自尊的遮羞布,“挡什么?” 梁小慵别过脸。 “你还有羞耻心啊,”他冷笑,“让你滚了还回来求我操你。” “我没有求你……”看書請菿艏發蛧站:нā𝓲𝔱ā𝖓gщo.𝒸oм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打雷了,”她被说得很难受,“我怕你受伤,来看看你。” “看到床上去了?” “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雨夜光影洄游,他的脸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发骚了?” 梁小慵再难以忍受:“丁兰时,你别太过分!” “我哪一句说错了?”他的手指强行挤进她的腿间,在肥软的阴唇上捋一把,那里蓄着一汪汪的蜜水,淌了他一手。 他把淫液抹在她轻颤的小腹,“又湿了。你到底有多欠操,才能一直流水?” 梁小慵感到羞辱。 她坐起来,用力地踢他,“你不许这样说我!不许这样说我!” 细白的脚腕被他一把扣住,一扯,牵动小腿肚儿上的筋,疼得她嚷了一句。 丁兰时下意识松了手。 她委屈地抱着腿,“你不许这样对我。” “为什么?” “……我们还有合约,”她再也找不到任何能修补关系的方法,自暴自弃地提出这个糟糕的理由:“丁兰时,你要遵守合约,照顾我的情绪。” 这话说完,她看见他的嘴角动了动,皮面上扯出一个哂笑。 “好。”他近乎发笑地再重复了一遍,“好,合约。” “做爱是吧。” 他掰开她的腿,粗涨的性器从睡裤里弹出,直接地插入花心。 本来就高潮过的小穴,此刻还含满蜜液,他进入地很轻松,用狠劲破开战栗收紧的穴肉,直顶到宫口。 梁小慵失声抓住他的肩膀,眼睛红肿,仿佛今天受骗的是她,被舆论取笑的是她,到头来只是性爱工具的人也是她。 丁兰时恨透了她这幅样子。 他咬住她的乳尖。 在空气里多时,已经硬挺,圆软的红珠被湿热的口腔包裹,舌面上细微的磨砺感,让她的肩膀无法自控地抖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的声音在情爱之下,软绵绵的,“我只是想让你别那样对我说话……” 她还在解释。 丁兰时重重的一掌掴在她的臀尖,疼得底下腰肢躬起,弯成一张拉满的弓,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闭嘴。”他说。 她抽着气,也不再说话了。 卧室安静下来。 拍窗的雨声下,是梁小慵低低地喘息声。丁兰时的性器停在她的体内,并不动,卡在宫口,酸软的感觉不上不下地吊着她。 梁小慵只好抬起腿,夹住他的腰,自己慢慢地动起来。 “……唔……” 她摆动一下,床单被臀肉扯出一道波纹似的褶,龟头卡在宫口,非但没有退出来,反而叫那环肉被拉拽向下,细密的神经反复碾压,小腹窜上一阵麻痒,让她失控地摇着腰。 “痒……嗯……嗯……” 温热的穴肉极速吮吸着他的性器,丁兰时无动于衷地玩着那对浑圆的乳儿。 梁小慵自己动总顾着疼,没几下就要停,根本到不了那个点。 她越磨越难受,“你、你也动一下呀……” “你不是挺会夹的吗,”他眼皮不掀,“自己动。” 梁小慵瘪了下嘴想哭。 她只好撑着他的肩膀,尝试更进一步。正在与柱身纠缠之际,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此前演讲她特意调成了静音,嗡鸣让机身都在振动。 丁兰时停下动作,长臂一伸,替她捞过桌上的手机。 “你爸。”他看了一眼屏幕。 梁小慵今晚该回酒店的。 半夜不在,梁知成定位她在一片居民楼里,肯定要问。 她抿了下嘴唇,还在考虑接或者不接。丁兰时已经点了接听。 “小慵,这么晚你还在外面干什么?”梁知成的声音从听筒蔓延在这把荒淫的床铺上。 梁小慵惊慌地看向丁兰时。 “爸爸……啊——!” 在她斟酌开口的瞬间,身体里的肉刃骤然发力,凶狠地顶进宫颈。 梁小慵无法控制地呻吟出声。 你生来就是被操的 梁知成一定听见了。 即便梁小慵立刻咬住下唇,放浪的声音也仍然从齿缝间溢出。 冷汗浸透后背。 她努力镇定声音,“我刚才滑了一跤。爸爸,有什么事吗?” “明天回南城,你把东西收拾好。”梁知成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饭吃得怎么样?” 丁兰时加快了撞击的频率。 性器在湿润的花穴里,与蜜液发出暧昧的交合声,极度的快感让梁小慵紧紧攀住他的肩膀,耻骨相撞,床架发出剧烈的吱呀声。 梁小慵艰难地伸手挂了电话。 手指按到红键,难以自控的呻吟声跟着倾泻。 “啊……啊……” 丁兰时的右臂绕到她的身后,以怀抱的姿势扣住她的肩膀。重重地顶弄着花心,每一下都很深,没有泄欲的意味,更多是泄愤、报复,他看着梁小慵艳靡的那张脸,恨不得把囊袋也塞进不知餮足的淫穴里。 “挂什么电话?”他咬住侧颈的软肉,黑醋栗冷冽的气息浸润在温软的皮肤上,变成另一种勾人的青涩意味。 他收紧手臂。 “怕被你爸知道,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是个小逼一直流水的骚货?” “……啊啊……不许这样说……嗯啊……” 下流粗鄙的词,刺激小穴近乎痉挛地收缩。梁小慵又羞又恼,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下,是她甜腻的呻吟。 “太、太快了……你慢点……” 床几乎要散架了。 疯狂的吱呀声,床架不堪重负的求饶。 “不过,我猜他也想到了。”丁兰时并不在意那一巴掌,继续平静地罗列,“管控饮食、瑜伽训练……” 他轻嗤,“都是让你看起来更好操。” 梁小慵怔了一下。 她下意识反驳:“不是——唔啊!” 似乎被顶到了某一处。 身体里爆发出汹涌的情潮,挂在他腰间的长腿骤然绷紧。 丁兰时更换方向,对着那块软肉用力而迅疾地顶戳几十下,霎时如闪电过身,梁小慵的肩膀耸起,眼前一片空白,在战栗中叫声跟着拔高—— “啊……啊啊……不……呜啊……!” 随着粗壮的性器瞬间拔出,她的小腹抽搐着喷出大股大股的淫液,落在床单上、他仍然硬挺怖人的性器上。 水淋淋的柱身再一次胀大叁分。 丁兰时把她翻过来,摆成跪趴的姿势。雪白的臀肉翘起,股缝间泥泞一片,随着她不住的喘息声,左右摇摆着,无声地发出欢爱邀请。 “你看,”他欺身压上,巨大的阴茎从湿软的臀缝间再一次顶入敏感的穴口,“不管什么姿势、再来几次,你都能吃进去。” “我不行……” “哪里不行?”她的上半身趴着,绵软的乳儿垂下,堆压在床单上,被他的大手捞起,如白洁的面团儿被他搓圆捏扁。 “你生来就是被操的。” “还当自己在家有多受宠爱吗?”丁兰时贴近她的耳根,“你费心竭力完成他要求的事,他除了衣服和包,还给过你别的吗?” 性器顶上高潮,神思混沌间,他的话如雾浮游。 “你和我没什么不同,梁小慵。”- 丁兰时的话本来已经说尽了。 可是梁小慵高潮后懵然的脸转过来,仓惶又困惑,像不知所措的羔羊,紧张地握着他的手臂。 “……” 她的嘴唇翕动,想说一些辩解的话,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突然压住了她。 肌肤黏腻,呼吸滚烫。他讲的每一个字,都如死灰复燃前的火星,隐约、幽微。 “梁小慵,不要听他的了。” 牛奶糖 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 嗡鸣在枕边,振声聩耳,梁小慵濡湿的发尖儿跟着轻轻地颤动。 她的脸埋在枕头里。 丁兰时松开她的乳儿,长臂横过胸口,攀上清瘦的肩,用力地箍住她。后背与胸膛严丝合缝,更高一度的体温入侵,让她在热烈的欢爱之后,还有可以缓和的温存。 ——“不要听他的了。” 梁小慵怔怔地看着振动的手机。 可是——那是她的爸爸。她最喜欢、最亲近、最依赖的家人。尽管生活有不如意的插曲,但温馨的家庭聚餐、快乐的旅游假期,他们一家人生活的过往,谁能说都是假的呢? 她的心里有一些慌张。推开丁兰时,披上外衣,走到卧室门外接起电话。 “……爸爸,刚才下雨信号不好,现在能听到吗?” “你在干什么?” “新认识的徐阿姨请我和丁兰时去她家尝新包的饺子,正好下雨了,我也没带伞,就避一避啦。”她放松语气,“爸爸,你能不能让人来接我?” 梁知成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可以。”他的声音移开手机,变得远一些,与其他人讲话,“……她在嘉丰国际那边,我要找人去接她一下。” “不用了。” 正在她好奇在跟谁说话时,周聿白清润的音色先一步触进耳蜗。 “我去接吧。”他笑,“没尝到他们家的梅酒,本来还很惋惜,没想到因祸得福。” 梁知成:“哪里能麻烦你?” “不麻烦。”传来桌椅推拉的声响,“过去大概十分钟,请她稍等我一下。” “好,”梁知成说,“我这个女儿被宠坏了,淋不得冻不得,你多担待。” 周聿白笑,“女孩子养金贵些才好。” 他应该出门去了。 梁知成的声音贴回话筒,“他对你很满意,今天的饭局办得不错。” “嗯。”她的唇角抿起一个弧度。 “周家这事算是稳了。”梁知成说,“看得出来,他挺喜欢你的,好好相处。” 她还是重复短促的鼻音:“嗯。” “——所以,今天你究竟在干什么,我不追究。”梁知成的话锋一转,她的心跳频率也急转直下,“不要闹到外头,知道吗?” 她咬住嘴唇:“我只是去别人家吃……” “不要撒谎。”梁知成打断她。 她不说话了。 电话挂断,她倚在墙边,犹如深陷一片黑洞,心中恐慌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她去洗手间清理干净,换上衣服。 包还在卧室,她推开门,丁兰时正站在窗边看雨。 雨光勾勒他清癯的背影。 如瀑的水帘倒映他们一前一后两张面孔,见她进来,丁兰时什么也没说。大雨滂沱,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如纱轻笼这座震后伤痕累累的城市。 梁小慵提起包,“……我走了。明天的飞机,你不要忘记来酒店集合。” 没有听见他的回答。 梁小慵垂下眼,轻轻阖上卧室门,独自下楼。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卡宴。 车门推开,周聿白撑着一把黑伞走下。梁小慵停下脚步,等他来接。 周聿白看了她一眼,“被欺负了?” “没有。”梁小慵误以为自己脸上还有泪痕,下意识伸手,很快,她记起自己洗过脸了,手指改道去拨开鬓边的碎发,“摔了一跤,有点痛。” 周聿白递来一枚糖。 蓝白的廉价糖纸包装,与他这张金尊玉贵的手有着极强的违和感。 梁小慵:“干什么?” “给你吃。”他笑,“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有科学依据。” “你怎么随身带糖?” “从小就见不得女孩伤心,总要带一些哄人的小东西。” “好吧,”她接过糖,“谢谢你泛滥的爱心。” 奶糖化在舌尖,她的情绪的确没那么低落了。 周聿白笑,“是不是挺管用的?” “如果是乳糖不耐的女孩呢?” “那尴尬的我就只好荣幸地成为她的取乐对象了。” 梁小慵笑了一下。 周聿白:“你看。” 跟他聊天确实让人感到放松。 梁小慵:“你为什么每天都那么开心?” “我?”周聿白说,“请区分笑容和开心的定义。” “你为什么一直笑?”她换了个问法。 “做了微笑唇。” 她睁大眼睛:“真的吗?看不出来——” “假的。” “哦。”她对于被戏耍这件事瞪了他一眼。 “社交手段而已,”他笑,“比起其他表情,笑容更容易得到回报。” “现在也在社交吗?” “当然,”他说,“我在试图赢得你的好感。” 梁小慵禁不住笑了。 “你对每个女孩都这样吗?” “不,”他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变成忧郁的文青,敏感的音乐家……” 梁小慵不得不承认:“跟你谈恋爱听起来很有意思。” 周聿白却没往下接了。 他重新撑开伞,“还难过吗?” 她摇摇头。 “任务完成了,”他的唇角保持着斯文的弧度,“走吧。” 梁小慵脚尖才迈出去,手指突然摸到口袋里的钥匙。 她忘记塞回地毯下了。 她边转身边说:“等我一下,我还有东西……” 话倏地卡在喉咙里。 一步之遥,她看见丁兰时站在单元楼的玻璃门里,楼道漆黑,让他的眼睛遮上一片灰蓝色的阴翳,眼神沉沉地盯着她—— 或者,他们。 冷空气 玻璃门上人影交错。 雨声、风声、呼吸声,熙熙攘攘地簇拥而来,潮湿的空气焦躁,翻涌着令人胃部发紧的情绪。 梁小慵愣了一下。 旋即,她把手里的钥匙递过去,“我忘记放回去了。” 丁兰时没有接。 视线里酝生某种莫名的情绪,眼神森然,眼帘半垂。 他静静地开口:“你有东西落下了。” “东西……”她低头看包。今天没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房卡、信用卡、口红、粉饼与耳机,几件东西在挎包里清清楚楚地摆着,“没有啊。” 她困惑地抬起头,余光这时才发现他的手里还有一把伞。 是给她的吗? 念头一出,仿佛心里一根弦被按下,嘴角无法自控地上扬。 “不用……” “不是给你的,”他的声音湮没在嘈切的雨里,“我也要出门。” “……哦。” 梁小慵失望地低下头。 灰色的大理石地面,她看见周聿白那双Lattanzi牛津鞋向她走近一步。 “这就是你们家收养的那个男孩吧。”他重新收起伞,站在她的身边,“方才还听伯父提过。” 梁小慵点点头。 “你好,”他微笑地伸出手,“周聿白。” 他微妙地停顿一下,见丁兰时没有回握的意思,慢慢接上后一句,“……算一算,下个月,我就是她的未婚夫了。” 梁小慵急道:“还不是呢。” “很快了,”他低眼,“伯父明日随我去上京一趟,与长辈吃个饭,这事就算定了。” “……”她抿起嘴角。 周聿白重新看向他:“幸会。” 丁兰时握住他的手。 只平淡地回了一句:“叔叔好。” 周聿白仍然是笑。 他收回手,看向梁小慵——她正眨着眼睛观赏这一幕不痛不痒的交锋,“走吧,伯父在等我们。” 丁兰时也看向她,淡着声:“你的东西。” 梁小慵确信自己没有丢下任何物品。可是比起直截了当地离开,她更加好奇回到楼上,丁兰时会拿出什么。 她想了想,“我上去看一眼吧。” “我和你一起去。”周聿白把糖纸扔进单元楼里的垃圾篓,“好不容易哄高兴了,万一回来又伤心了,我岂不是太亏。” 他的话讲得亲昵。 此时与她站得极近,黑色大衣垂敞,好像真是一对年轻的爱侣。 丁兰时面无表情地转身。 电梯门拉开,白光逆渡他的侧脸。 梁小慵跟身后,看见他的左腮细微地咬合凸起。 再想细看。 他已经折身站在右侧,屈指顶亮七楼的按钮,发出轻轻的闷响- 电梯里。 周聿白问她:“你常来吗?” 梁小慵摇摇头。 “也是,”他笑,“感觉你们关系不太好。” “……还好。” “嗯?” “不太熟。”她咽了咽喉咙,“平时也不怎么说话。” “那你还给他过生日,真叫人羡慕。”周聿白轻飘飘点到他们的伤口,“我的生日在八月,你会来吗?” 梁小慵:“到时候看吧。” “到时候我来接你。”他微笑。 丁兰时一言不发地站在门边。 压抑的冷空气下沉,萦宕在头顶白色的灯光下,映在无机质的铁皮笼壁上,变作面目模糊的光晕。 电梯抵达七楼。 脚步声交错地回响在楼道里,钥匙插进门锁,梁小慵走进去,房门阖上的风打在她的发尾。 周聿白被关在了外面。 杏眼圆睁,她的目光在门与他身上逡巡几个来回,“……我不脱鞋了,就站在这里,东西帮我拿过来吧。” “就在这里?” “嗯。” 丁兰时站在她的身前。 沉默地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骤然掐住她的下巴,让她不自主惊呼一声—— 不大不小,恰好传到门里门外。 周聿白的声音贴着门板、贴着她的后颈,传来,像是第叁人在场的窥视,让此时的梁小慵感到极度的不安与羞赧。 他问:“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舌尖挑弄嘴唇的湿黏声。 如山倒 丁兰时的吻很凶。 铁锈味被他的舌尖顶入。梁小慵呜咽几声,抬手推他,反而被扣住手腕,按过头顶。这无异于囚缚的姿势,让安全感骤降,她不安地在门板上挣扎。 丁兰时的膝盖重重顶着她的大腿,酸麻的同时,她终于停下挣扎,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一个吻。 她有点困惑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脸。 明明还在生气,为什么要亲她? 雷声已经停了。 舌下的水液被挤弄搅动,发出啧啧的声响,丁兰时缠着她的湿软的舌,吮着口腔里每一寸空气,带着侵略的粗野与不悦的发泄。 呼吸被逐渐剥夺,梁小慵迷迷糊糊地跟他交换着津液,身体发软。 与丁兰时厮混前,她了解生理常识,但不知道一个吻、一次性爱能做这么多的事。 明明他也是初次,但是摆弄她各种姿势的时候,熟练得不像第一回。 冗长热烈的吻结束。 丁兰时的薄唇离开她的,唇齿间,牵出一道淫靡的银丝。 清瘦的长指拨过,挂在她的下颌。那里都是从她嘴角溢出的水痕。 梁小慵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她小声:“和好。” “不。”他说。手却没推开她。 梁小慵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纯稚清亮。 温软的手指轻轻勾住了他的指尖。 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有别于床笫间缠欢紧扣的十指,难言的悸动让心跳加速,脸颊升温,指尖的纹路与薄茧清晰地传进感官,让梁小慵想起喝过茶泡咖啡之后的那一种心跳失重感。 她踮起脚尖,吻印在他的下巴上。 丁兰时别过头,抽回了手。 下巴上还残留着她嘴唇柔软的触感,和他吻去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丁兰时的情绪有些焦躁,他需要给自己一个情况脱轨的解释。 他没管梁小慵,径直回到一团糟的房间。 床单上,她喷流下的痕迹还没有消褪,情欲的味道沉在干冷的空气中。 他把床单扔进洗衣机。 路过洗手台上的镜子,睨见额头上的纱布。他的脚步多停留了几秒,在听见大门阖上的声音后,又加快走了出去。 梁小慵已经走了。 与周聿白讲话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拿完了?” “嗯。” “口红不错。” “……你有纸吗?” “唉,”他笑,“怎么又让我听墙角又让我递纸?真不周到。” “对不起。”她的说话声模糊,“……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说,“我是结果论者。” “嗯?” “虽然舍不得做棒打鸳鸯的坏事,但是方才我给伯父打了电话,我们下个月订婚。”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因为你听起来,真的很好亲。” - 次日梁小慵收拾好行李,在楼下与梁知成吃早饭。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知情的父亲,只好埋头喝粥。顺滑的鸡丝小米粥窝进胃里,带来舒缓焦虑的暖意。 丁兰时在一碗粥见底的时候才来。 “小时啊,”梁知成招呼他,“坐。” 他没有坐:“叔叔,我有话想跟您单独聊一下。” 梁知成便站起身跟他出去了。 梁小慵无由来有些紧张。 他要说什么——他们的事,还是舆论发酵的事? 无论哪一件都势必迎来地动山摇。 她坐立难安,一碗粥底被搅了又搅。时间一分一秒地跳过,要出发去机场时,他们才回来。 梁知成满面春风。 他拍拍丁兰时的肩膀,“……你有这份心就太好了。” “应该的。”他说。 这一幕把梁小慵的好奇心拉到顶峰,她禁不住问:“你们谈了什么?” 梁知成:“我一早就在想要怎么跟小时开口这几天网上舆论的事,是我们不好,没有及时控制住小报发酵。” “想不到,小时已经替公司考虑好利用舆论扩大旗下各领域红利的方案了。”他欣慰地转过头,“还以为你会介意。既然这么上心,赵柏清最近在接手一个项目,你也去帮他吧。” “谢谢叔叔。”他垂眼答,面上情绪莫测。 梁小慵不可置地看着他。 一种被欺骗后的憎愤骤然涌上心头—— 他怎么可以说不介意? 他怎么可以把那些不堪入目的舆论当成跳板? 他怎么可以装模作样地迁怒她? 他怎么可以? 她这些时间日日夜夜的忏悔、愧疚,在这一刻崩塌如山倒,心中轰然巨响,震得她头脑眩晕,耳蜗嗡鸣。 她被彻头彻尾地戏耍了。 痛苦与挣扎从头到尾,只被加诸在了她的身上。 梁小慵想要质问他。 一路捱过酒店、机场、飞机,大庭广众,她没有办法宣泄心里的愤怒,只能一直怄在心里。 在坐上家里的专车的那一刻,她忍无可忍地扑向看起来始终若无其事的丁兰时。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用力地推搡着他,眼泪跟着掉下,“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最爱你的父母,不是口口声声恨着我们吗?” “你怎么可以利用这种舆论……” 她扯着他的衣领,淑女的仪态已经丢到脑后,“那我这几天到底在愧疚什么?担心什么?” 不允许 𝒽á𝔦𝓽á𝓃𝑔𝓌ô.𝒸ô𝓂 脊背撞在车门上,发出极其沉闷的声响,车身似乎都在动荡。 丁兰时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梁小慵心中的怒气翻上一翻,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顺了。 手指指着他,直发抖。 “你……你……” 偏偏司机还来火上浇油:“梁小姐,请不要在开车的时候——” “闭嘴。”看書綪椡首發網詀: Яo𝓊sh𝓊𝔴𝓊❷.𝖈ôⓜ 她对着隔板瞪了一眼。 那头没声了,她也气累了,伸手抽纸巾擦脸。 丁兰时理了一下被她扯坏的领口,平静地转身,坐正,视线转向窗外。 梁小慵的心里再一次感到不可理喻。 哪怕她都觉得很过分的舆论,被他轻飘飘当作一纸商业方案,笑脸相迎,交给始作俑者。 谄媚。 谄媚得令人作呕。 前两天还在缅怀父母,与她讲起过去的事,字字都让人心软酸苦,让她整日愧疚,整夜忏悔,斟酌如何向他解释。 所以,后来他的愤怒、他的发泄,她都努力地承担,甚至试图补偿他。 可是他竟然一转头对别人讲不在意。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气得浑身发抖。 平时对其他人和和气气,对她却又冷淡又差劲。她尚可以用不熟、陌生云云的借口解释。 可是现在不同。 他们关系不只是陌生人,她喜欢他,也希望他能喜欢她。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能感受得到。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戏耍了。 他讨厌她、欺负她、依赖她,都是假的。 他根本不在意。 眼泪聚在下睫尖。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感。 她的少女爱慕被当作另一个人取乐的工具,一文不值。 心口抽痛,犹如一支细针直插软处,搅动蹂躏,酸痛难耐。梁小慵愈想愈难过,捂着脸,缩在后排的另一侧,压抑着哭泣声,肩膀难过地抽动- 她没再理过丁兰时。 甚至没再正眼看过他。 视线聚焦在他的脸上,与他冰凉的目光相接时,都会想到自己不堪的心动。 她感到耻辱。 是,耻辱。 喜欢她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她要偏偏喜欢一个不喜欢她的? 梁小慵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深呼吸,再一次看着自己,质问。 丁兰时哪里好了?电动牙刷嗡嗡地响,打出细密的甜桃味泡沫,她刚刚洗完澡,白色的吊带裙被未散的热汽贴在肌肤上,勒出勾人的弧度。 比他好看的人那么多,比他对她好的更是不计其数。 他凭什么能被她喜欢? 梁小慵哼了一声,加快了刷牙的动作,跟着一个“呸”的吐沫儿声,好像把不高兴都吐了出去。 她低头漱口的功夫,听见龙头流水下的脚步声。 丁兰时来了。 她明明特意趁他洗漱完才用洗手间的。 梁小慵不愿意跟他同处一个空间,光是想想就胸堵。 她闭上眼睛,胡乱地洗了脸,匆匆擦干,就要往外走。 视线里,那双灰色的拖鞋向左一步,恰好挡住她的去路。 她蹙起眉,向右。 他也跟着向右挡了一步。 “……”梁小慵深呼吸,“你干嘛?” “为什么不看我?”他淡声问。 她说:“恶心。” 丁兰时不说话了。 梁小慵想走,伸手推他,被扣着细腕一把按在了洗手间的墙壁上。 瓷砖湿漉漉渗着水珠,一瞬间洇透了她的睡裙。 这个姿势让她想到了那天傍晚。 也是湿漉漉的空气,雨声下无休止暗昧的吻。 她顿时感到反胃。 用力地踹他的小腿,“滚开!” “合约。”他言简意赅两个字,压住了她的嘴唇。 梁小慵张嘴狠狠咬住他的下唇,一下见血,他却没有松开,反而要比狠似的,重重撞开她的牙关。 “唔唔……” 她挣不过他,自己先疼出眼泪,气得小腿一屈,毫不容情地顶上他的小腹。 丁兰时闷哼一声,下意识松开她。 梁小慵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 “我记得,合约上这条是我提的吧。”她的唇上都是血,有自己的,也有他的。混成一团,在她素白的脸上添起一抹惊心的艳色。 她头一次用这样冷淡的语气回敬他: “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碰我。” 平行线 薄薄的湿气如雾纱掠过灯下。 梁小慵转身就走。 身后,脚掌下压,拖鞋胶底在潮湿的大理石砖面发出很细微的一声。 她听见了,没有回头,胸骨里环箍的心跳向下再跌一层。 她失望透顶。 他没有要挽回的意思。 她终于可以彻底认定,他一点也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合约,不得不睡她。 他可以装得迫切热烈,也可以在瞬间收敛所有的欲望停下。 喜欢是可以忍受的吗? 梁小慵认为不。 她打电话向陈鹿溪求证,阅历如她也说不。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不爱都能如狼似虎,何况是爱。 陈鹿溪笑眯眯地问:“你喜欢上谁了?” “没谁,”她撇嘴,“已经不喜欢了。” “不喜欢就不会在凌晨两点给我打电话问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她好奇,“你们家那个小帅哥?” 梁小慵:“我讨厌他还来不及。” “别。你这句话的语气很像在说,你喜欢他还来不及。” “呸。”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陈鹿溪:“不过你下个月是不是要订婚了?” “……嗯。”她说,“你怎么知道?” “William跟我说的——就是骆少虞,还是习惯叫他英文名。”陈鹿溪说,“我们在挪威有一个秀。他那天在会场提了一嘴这事,我才知道。” 梁小慵困惑:“我都只知道个大概,他从哪里听的?” “不知道。” 梁小慵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与她再聊了一会,挂断电话,陷入梦乡- 比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家中,校园的生活更加难忍。 丁兰时坐在她的桌边,上课写字,手肘无法避免地碰上。 梁小慵提出了换位置。 她坐到了教室的另一边,与他隔得远远的。方旭明嗅到非同寻常的意味,某一次收作业,试探性问她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梁小慵瞥他:“上次道歉还没长记性吗?” 方旭明灰溜溜走了。 他们至此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除了一起坐在车上的时间,像生活上两道平行轨道,每天来往同样的目的地,却从不相交。 南城步入夏季,雨也少了。 梁小慵原本还在担忧打雷要如何跟他相处,梁知成已经找来了心理医生。 那是一个气质很特别的女人。看到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她们匆匆见过一面,医生告诉她,丁兰时将在每周五会定期去诊所接受心理辅导,雷雨夜的时候她也会赶过来。 丁兰时不再需要她了。 合约里各划去一项,他们现在只剩下最利益的交易—— 解除婚约;成为候选人。 梁小慵抿了抿嘴角,重新把精力投入到数学题中。 转折在两周后一个毫无征兆的雨夜。 她被惊雷吓醒,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紧跟着,一个仓惶的黑影撞开房门,踉踉跄跄,嘴中呜咽着什么,从后背扑抱住她,浑身抖得像筛糠。 “医生……” 微烫的体温包裹住她,久别重逢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抗拒。 “——走开!”她伸手推他。 丁兰时大概没想过会被推开。 他本来就是半跪坐在床沿,重心不稳,被她惊慌下使劲一推,整个人向后倒栽,摔到地上,发出骨头与木质地板相接的重响。 “咚!” 梁小慵也没想过会他会摔下床。 她急忙挪过去:“没事吧?” 好久不跟他讲话,她的声音有些别扭。 丁兰时从地上爬起来,身体缩在床头柜的另一侧,越过桌面,呆呆地盯着她,眼角微微向下耷,茫然又委屈。 “医生……”水光在黑暗里掠过一簇,他竟然要哭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喜欢 梁小慵才软下去的心肠又因为这句话被堵住。 她怒气冲冲地举起枕头朝他砸过去:“你又不是失忆了!装什么不知道!” 丁兰时猝不及防被砸到脸,惊慌地躲到墙角。他不住地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 “……我不知道,”他的半边身体贴紧衣柜,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想让你生气……所以对不起……” 所以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 梁小慵坐在床上。 震耳欲聋的雷声下,如瀑的暴雨倾泻,好像尽数灌进她的口鼻,浑身的力气只能用来呼吸。 她一言不发地躺回被窝,睡觉。 半晌,她感到床铺微微下陷。 回过头,丁兰时高大的身体蜷在只有半臂空间的床沿,悄悄贴着她。 见她回头,他凑近,琥珀色的眼睛倒映着涌动的雨光。 清淡的声音低低哄在她的耳边,“……不要生气了,医生。” “——不许上我的床!” 梁小慵毫不容情地再一次把他推了下去。 伴随重重的落地声,背后投来困惑又难过的目光。 丁兰时坐起来,肩膀抵着床架。 梁小慵没办法在目光中安然入睡。 她索性打电话给心理医生:“还有多久到?” “叁分钟,”医生说,“抱歉,路上熄火了几次。” “好。”她挂断。视线移向床边,丁兰时立即抬头,小心翼翼地回望过来。 “医生……” “我不是你的医生,”她说,“马上真正的医生就会把你接走。” “我不喜欢她。”他耷下脑袋,怀里抱着她刚刚丢过来的枕头。 梁小慵突然问:“你喜欢我吗?” 他立刻点了点头。 “为什么喜欢我?” “……”他显然没有一个答案,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因为抱着你很舒服,亲你也很舒服……” 梁小慵越听越难过。 她不要这种喜欢——这种和大街上随便一个男人拎出来一样的低廉的喜欢。 她瘪着嘴。所幸脸埋在被窝,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她说:“那我不喜欢你。” 话音未落,楼下响起刺耳的门铃声。 她不再看他,趿上拖鞋,去楼下开门。 医生姓陈,叁十余岁的样貌,讲话的声音轻柔和缓。 “抱歉,梁小姐。我来迟了。” “没事,”她领着上楼,“他还好。” 陈医生揿开卧室的灯。 丁兰时立刻从地上站起来。 他抱着枕头,快步向门口走去,在看到陈医生的瞬间,立即握住了她的手腕。很紧,哪怕她试图用力挣开也是徒劳。 “丁兰时。”她皱起眉。 他的表情却比她还凶,戒备地瞪着陈医生。 陈医生不急不慢地从包里取出针管,吸入透明的药剂。 “梁小姐,请帮我一下。”她温和地举起针。 梁小慵微微蹙起眉:“这是什么?” “不用紧张,这是医用镇定剂。”陈医生走来一步,丁兰时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就重上一分,她甚至能听见他的齿尖因为巨力的咬合轻颤的声音。陈医生说:“微量的镇定剂在心理辅导中,是很正常的辅助手段,可以确保病人更好的聆听我们的声音。” “……哦。” 梁小慵犹豫一下,看着针头没入他的皮肤。 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 丁兰时被陈医生带走,只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重的红痕。 礼服裙 梁小慵失眠了。 翻来覆去,柔软的被褥似乎受屋外的潮气影响,变得湿冷,让她不得不在六月初就早早打开空调。 她趴了一会。 左边床单空空,像是缺了什么。片刻,她才记起丁兰时把她的另一个枕头抱走了。 她在被窝里扭了扭。 终于,还是下楼倒了一杯热水。回来的时候,途径丁兰时的房间,她在门口站着,悄悄推开一条缝。 丁兰时已经安静地躺在了床上。 陈医生正在收起针管,听见开门声,抬起头,友善地朝她笑了一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梁小慵便站在卧室外等她。 陈医生出来的很快。 她轻轻带上门:“梁小姐有什么事要问吗?” “……这个心理辅导的过程是什么样的?”她还是没办法忘记最开头那些人是怎么对他的,犹豫好久,才问了出来。 她抿起一个笑容,“有时候您来的不及时,我想稍微了解一点,也好有个应对。” “我们去楼下聊吧。”陈医生说,“我明白你心中的顾虑。” 她们站在门边。 陈医生换上黑色的高跟鞋,“面对这种特殊的病人,我们通常使用镇定剂,再进行催眠治疗。” “催眠?” “嗯。”她耐心地解释,“他的伤痛来源于雨夜父母的去世,我们就在每一次的暗示和催眠里,逐渐淡化这段记忆。长此以往,他便不会再对雷雨夜产生应激反应。” 察觉到她蹙起的眉,陈医生拿起倚在墙边的伞,“我知道,你会觉得‘忘记’不是一件好事。然而真正的伤痛,想要彻底地和解与释怀,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做到,只有负罪和悲伤的细节被模糊,他们才能好好地生活。” 梁小慵本能地不赞同她的观点。 可是一时间,她又没有反驳的依据,只能说一句再见,关上大门。 潮瑟的风顺着罅隙飘卷进屋。 梁小慵默默地站在玄关。 如果丁兰时淡忘了父母去世的细枝末节,对她——对他们,都是好事。 他不会再执拗于一腔野心,他们中间也不再隔着两条人命与被摧毁的平静生活。 但是……真的好吗? 梁小慵不知道。 遗忘是一个高深的哲学话题,她没办法理解,也没办法自己给出答案。 明明不关她的事,她却一直想到天明。 好在今天是周六,她不需要早起上学,有足够的时间补上缺失的睡眠。 她起床吃了早饭后,打算继续睡觉。正要上楼,管家先叫住了她。 “梁小姐,我还需要再量一下您的尺寸。” “不是才量过吗?”她刚被数落因为半夜喝水浮肿的几毫米。 管家说:“订婚宴的礼服分两套,另一套要给您留出敬酒的放量。” 原来都到定衣服的流程了。 梁小慵这几天没有上心订婚的事,乍然听见新的消息,恍惚了一下。 “……哦。”她应了声,跟着管家走进房间。 再出来,管家拿着一沓礼服裙的打样图,给她过目。 “这是我与品牌方沟通之后的方案,您可以挑选喜欢的,我们再决定最后两套。”管家在挑选礼服上确有心得,每一件梁小慵都很喜欢。她翻着册子,余光匆匆向左掠去一眼。 丁兰时正坐在餐桌边安静地喝粥。 一楼只有他们叁个人。管家向来喜欢他,大概怕他被冷落了,热切地喊:“小时,你也来帮小姐看看。” 这话未落。 空旷的大厅,调羹与瓷碗发出一道刺耳的碰撞声。 苦黄连 丁兰时咽下最后一口粥。 喉结滚动,他的手肘搭在桌沿,那柄白瓷调羹也不轻不重地磕在碗底。 他淡着声:“好。” 站起身,椅子在地面拖拽一道短促的急音。丁兰时步伐微顿,还剩半杯泡过叁道的白茶,他坐回去,喝完。凉茶入腑,他才转身向客厅。 他走到梁小慵身边坐下。 她正在与管家讨论一条抹胸长裙,胸前布料缀满珍珠与白托帕,她格外喜欢,盯着细节图出神。 视线里兀然挤进一道灰影。 短暂地覆盖在图样上,离开,头顶米色的灯光再一次照来时,手背拂过棉质睡衣微微的毛绒感。 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一掌的距离。 丁兰时睫尖微顿,不着痕迹地下垂,看向她手中的图册。 “不好。”他评价。 “哪里不好了,”梁小慵感觉自己受到了质疑,睨着瞪他:“你又不懂。” 她不理会他的意见,折起图册一角,表示看中。 管家还有别的事要做,让她先看,自己离开了。 梁小慵不愿与丁兰时单独坐在客厅,抱着图册上楼。没两步,听见身后跟来的另一道脚步声。 她警觉地回头:“干什么?” “谈谈。”他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一会,才说。 “没什么好谈的。” 她有点抵触与他交流,叁步并作两步,小跑上二楼。 踩上最后一级台阶后,后背,他不咸不淡地抛来一句: “合约还作数吗?” 她倏地停下脚步:“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他走到门边,语调几无起伏,“只是看你还挺喜欢这门婚事。” 梁小慵彻底冷脸:“少阴阳怪气。” “不是事实吗,”他静静地看着她,“你挑裙子挑得那么高兴。” “那我要怎么样?” 手指攥着楼梯边的栏杆,胸腔正冲上一口郁气,她看向丁兰时,他仍然一副寡冷面孔,近乎审判的目光对她裁决,仿佛她才是这段关系里的背叛者。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一下,生生捺住那些愤涌的负面情绪。 她走向他,脚尖发抖:“你要我绝食抗议联姻,还是大吵大闹不嫁?” “有用吗?” “我为什么不能选一件让我高兴的裙子?” 丁兰时垂下眼。 梁小慵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 矮他一个头,不得不仰直脖子看他——这是白城回来,她第一次正眼看他。 眼眶发红,使劲地搡他。房门被撞开,床沿抵住他的小腿。 “——你以为我装出高兴的样子接受是因为什么?”她不像委屈,更像是被怒火点燃,“因为我到刚才为止,都还在相信一个利用父母去世上位的人会把我拉出这场婚姻。” 丁兰时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顿。 “不过你提醒我了,”她低下眼,刚才消耗太多力气,让她松开手,剧烈地喘气,讲出的话掺在呼吸间,虚缈幽微。 “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她的语气冷静下来,“父亲已经让你跟赵柏清做事了,我没用了,对吧?” 卧室里陷入死寂。 只有梁小慵低低抽气的声音。 “不。”半晌,他说,“是你先违约了。” 梁小慵匪夷所思地抬起头。 “你——” “昨天打雷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有心理医生了。” “我们当初约定的是你要陪在我身边,不是她。”他撩起眼皮,半空扼住梁小慵的目光。视线相接,她下意识想低头避开,又被他掐着下巴重新抬起来。 她挣扎地推他的手:“说了不许碰我……” “下次不许拿枕头砸我。”他松开手。 “那你也不许上我的床,”她边瞪他边揉着下巴,“我讨厌你。” 丁兰时喉间的话抵住舌根,慢慢地咽了回去。早上的粥里好像误搅了生杏黄连,他后知后觉才尝到苦。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 塔菲石 争吵只是一个插曲。 重新界定合作内容以后,梁小慵回到房间,继续挑选礼服。 她折了几乎半本,把图册交还给管家。 “剩下的你们定吧,”她说,“今年我的生日策划是谁?” 梁小慵的生日在七月初,与订婚宴的时间很近,以往这个时候,该有人问她的想法,并制定方案给她过目了。可是最近家里都在忙碌与周家对接的事宜,把这件事忘了似的。她没耐心再等,索性主动提起。 “您不知道吗?”管家递给她下午新沏的红茶:“周先生说他来给您办。” 茶水险些晃出杯口。 梁小慵睁大眼睛:“我不知道!” 她试图消化这件事,在客厅转了两圈,仍然倍感荒谬:“为什么都没有人问过我?” 管家:“先生通知我们的。” “这是我的生日!”梁小慵怒气冲冲地摔碎了手里的杯子。 “砰”的一声,她算知道为什么影视剧里的人发火都爱摔东西了。只有乍然破碎的一瞬间,才能把心中的愤怒表达得淋漓尽致。 管家面不改色:“小姐,乱扔杯子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 梁小慵把手里的碟子也砸了。 她憋着一股气,拨了十几通电话给梁知成,想要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对面却次次都是忙音。她后知后觉记起,他今天飞海外开会,现在正在飞机上。 一腔愤懑无处发泄,最终倒向她自己。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如同黑洞,包围她,吞噬她。 梁小慵喘息着跌坐在沙发里。 管家扫起一地碎片,身形在视线来回走动,她心烦意乱,抬起头,目光与楼梯上的人触一下。 丁兰时倚在扶手上看着她。 不是看笑话的神情,也不是关心的意思。他像一个称职的旁观者,给予这场单方面的闹剧第叁视角。 她蹙起眉。 嘴唇动了动,没来得及说话,丁兰时已经事不关己地转身上楼了- 冷战继续。 不悦的情绪招致失眠。皮肤变得粗糙黯淡,黑眼圈儿也有隐隐浮现的意图。 梁小慵照镜子时吓了一大跳,紧急自我调节,在第叁天做美容护理睡着的时候,终于接受了这件事。 生日的前一天恰好暑假结课。 梁小慵带着一堆假期作业回家时,周聿白正在坐前院,似是揽着一束花等她。 她立即跳下车兴师问罪:“我生日呢?” “你知道了啊。” 他遗憾地把花递过去。 日光下掠过晃眼的光,梁小慵不由好奇地看去,花纸里,竟然是一支支由塔菲石雕造的粉红玫瑰。 亮晶晶的珠宝让她瞬间扔了质问的心思。她爱不释手地捧着这一束极其名贵的花,仔细地取出每一支,对着晴好的日光欣赏折面的细节。 “你从哪里寻来的?” 即便是她,这几年也只收到过一克拉的粉色塔菲石。 周聿白不答。 他只问:“第一件生日礼物还满意吗?” “——还行吧。”她把花抱在怀里,显然满意极了。但她仍然不解:“你为什么要给我办生日会?” 周聿白低笑一声:“给未婚妻过生日,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还不是呢。”她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很快了。”他自如地揽住她的肩膀,“现在去睡一觉吧,十二点,我们准时开始。” 梁小慵并不情愿被他抱着。 借这一个动作,顺势把背上的书包脱给他,转一个身,像细软的风,不着痕迹地离开他的臂弯。 她笑一下,“好。” 梁小慵真的吃过褪黑素就睡了。 由于那一束昂贵的塔菲石玫瑰,她对于周聿白举办的生日宴会的确生出一些兴趣,准备好好休息,心安理得地享受一下。 一觉傍晚。 梁小慵提前起床,开始化妆。换上裙子,正要下楼的时候,她听见“啪”的跳闸声,屋内灯光全灭。 “怎么了?”她站在台阶上,进不得,退不得,只好向楼下问。 周聿白:“跳闸了。你先别动,我去看一眼。” “好。” 周聿白应该屏退了别墅里的所有人,要找电闸,需要一些时间。梁小慵松懈下来,挺得笔直的腰一斜,软软地倚在栏杆上。 她百般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 忽然,她听见了另一道脚步声。拾阶而上,站在了她面前。 很奇怪。 明明看不见面孔,但是凭一个模糊的轮廓,她认出了丁兰时。 她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回答她的是另一个没头没脑的问句。 “要逃吗?” 跟我走 “……逃?” “你不是不喜欢这场生日吗,”丁兰时的声音隐在午夜的微光下,如同阒静的一潭水,在她耳边浮开极浅的波纹,“我可以带你走。” 带你走。 这叁个字听起来,有不管不顾的私奔意味。好像无论面临什么,都有阻抗天崩地裂的决绝浪漫。 梁小慵抿了抿嘴角,“为什么?” “你提的,不高兴的时候要哄你。”他又上了一级台阶,彼此面对,梁小慵似乎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视力逐渐适应黑暗。 她能看清丁兰时的眼睛,近在咫尺,琥珀色仿佛裹住某种情绪的松脂。 “你在哄我吗?” “嗯。”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在哄你。” “可是你来迟了,”她比他高一级台阶,仍然需要微微仰头,“我已经被别人哄好了。” 丁兰时一时没有作声。 拒绝与否,他一直都是同一副表情,看不出多上心,也看不出多随意。 他像一座冰冷机器,甚至要她输入关心的指令,他才会慢慢地靠近。 从前梁小慵有耐心等他,但是现在没有了。 他们缄默地对视着。 良久,他才讲出下一句:“我也准备了生日礼物。” “是什么?” “跟我走。” “那算了,”她懒洋洋地趴回扶栏上,“我更喜欢送到眼前的。” 他的眉心终于泛起一道淡淡的褶痕:“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我现在喜欢了。” “你之前……” “没有人的想法会永远一成不变。”她突然觉得他们像一对关系濒临破裂的情侣,最后的争吵已经不需要面红耳赤,抢孰对孰错。这样想,她心里又无由地难过。 “因为玫瑰吗?” “是也不是吧,”她说,“跟他待在一起,至少我比较开心。” 她看见丁兰时的眸光微微泛动。 “……算了。”半晌,他低嗤一声,有些厌弃的意味。梁小慵还没来得及琢磨,便被他捏住了腰眼,脚下惊慌,却虚浮提不起力道,摇摇晃晃地被他按进怀里。 她刚要推开他,掌心按在宽敞的肩骨,听见他静静地提起:“别忘了,先前五毫升的药还在我手里。” “——你威胁我?”她一口气没喘上来,手指用力地攥住他的衣领。 “是。”他漠然地答,“跟我走,药和鉴定报告都归你。” 梁小慵恨不得咬死他。 她赌着一口气:“你要发就发好了,反正挨爸爸一顿骂,无所谓。” “可以。”丁兰时冷笑:“消息刊登的当天,我会把药灌进你的嘴里,让你的父亲亲眼看见他的女儿在客厅求操……” “啪!” 响亮的耳光声。 丁兰时的脸被这一巴掌扇向左。 他慢慢地回正头颅。 “啪!” 梁小慵又扇了他一耳光。 这次,震得她半条手臂发麻。眼眶因为极度的愤怒蓄上生理性的眼泪。 大概是口腔磕到牙齿,丁兰时的嘴角渗出蜿蜒的血痕。 “解气了?”他淡声。 “滚开。”她恶狠狠地瞪着他,黑暗里,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小鹿,“你这个恶心的垃圾。” 丁兰时不关心她的叫骂声,扣住细细的手腕:“走了。” “先等一下。” 周聿白的声音突兀地闯进这一幕。 他现在楼梯旁,轻轻地笑,“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讲话了。请问,这是要把我的小未婚妻带到哪里去?” 水喧沸 电力恢复。 骤然间的明亮,让梁小慵不自主闭上眼睛。她听见周聿白的脚步声踏上阶梯,丁兰时按回腰间的手力道更重。 她还在他的怀里。 事实袒露在灯光下,让她急切地推着他的肩膀。纹丝不动。 她只好命令:“松开我。” “不。”他惜字如金。 梁小慵使劲挣扎,直到周聿白走到他们身边,她终于败下阵,气喘吁吁地瞪他。 丁兰时把她抱回二楼。 站在楼梯口,静静地回视周聿白。 周聿白没看他。 他转向梁小慵,“给你准备的烟花秀要开场了,不来看吗?” “看。”她低头,脊背离那片滚烫的胸膛远一些。丁兰时的小臂箍在腰间,像不容剥下的钢环,“可是……” 耳边一声提醒她:“药。” 她愤懑地踩住他的左脚当作回应。 周聿白依然维持着礼貌地笑,这层笑仅浮在面皮之上,“可以请你松开我的未婚妻吗?” “她还不是。”丁兰时说。 “唉。”周聿白低低叹了口气,“其实我平常不愿意说一些叁六九等的话,听起来很没有教养。” “但是你——” 他也走上二楼,相近的身高,让他们的目光在半空狠狠撞上。 周聿白握住了梁小慵的手腕,“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有什么资格跟我这样说话?” 他们一个拽着她的腰,一个扯着她的手腕,梁小慵像布娃娃被左右拉着,难受至极。 “给我松开!”她忍不住发脾气。 两个人都没松。 丁兰时的唇角微动。 他淡淡地睨一眼,“一个被私生子压得抬不起头的窝囊废,也没有资格对我评头论足。” 周聿白的脸色陡然一变。 他松开梁小慵的手腕,扯住丁兰时的衣领,“你怎么会知道?” 这样的变故,让梁小慵好奇地抬起眼。 “私生子?” “……父亲年轻时在国外惹的风流债,”周聿白跟她说话的时候,重新恢复了笑,撤回压在她脑袋一侧的手臂,“本来是一桩丑闻,家里从没有声张。” 他皱着眉问:“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不重要。”丁兰时静声,“你该关心的,是你离开家的这两天,父亲的遗嘱分配变动。” 周聿白眉心皱紧。 他看了看丁兰时,似乎在思索这番话是否可信,也在狐疑他为什么对周家的动向了如指掌。 几秒钟,他对梁小慵露出一个抱歉的笑,“稍等,我去打个电话。” 她点了点头。 看着周聿白匆匆下楼的背影,她心里的好奇也攀到顶峰。 她仰起头,“你为什么知道周家的事?” “想知道?” 他松开她,她也不跑了。转个圈,绿琉璃色的缎面裙摆在空中散开。 她转身,先一步看见他清瘦的脸上两道开始泛紫的淤痕。 她新做了漂亮的指甲,修得尖尖的延长甲缘,似乎也划破了他的一片皮肤。细小的血痕布在于伤上,显得可怖。 她没动手打过人。 心里很过意不去,又觉得是他有错在先,不想道歉。 犹豫再叁,她问了一句废话。 “……痛吗?” “不痛。”意料之中的答案。 梁小慵抿起嘴角,看他伸手抹去唇边的血渍。 丁兰时又问了她一遍:“想知道吗?” 梁小慵点头。 “路上告诉你。” 她皱起眉:“那算了,我不喜欢讲条件。” 她推开丁兰时,打算去洗手间卸妆睡觉。今年的生日乱七八糟,她没心思过了。 “你喜欢怎么样?” 她拧开龙头,丁兰时平淡的嗓音被急促的水流湮没。 她存心为难:“你求我我就去。” 走廊一时静下。 她知道他不会答应,并不在意。弯腰,在柜子里找卸妆棉。 “……就这样吗。” 她听见很隐约的一声,像叹。旋即,腰身被有力的手臂捞抱起来,铁锈味她的唇上妥协地蹭了一下。 水流声喧嚣。 几不可闻的声音贴在耳廓,砂质,微微地让人心尖发痒。 “求你了,跟我走吧。” 蝴蝶结 求。 梁小慵没想过能从丁兰时口中轻易地听见这一个字。 舌面抵住上颚,呼吸经过,潮潮地咬出恳切的字音。掠过耳尖的一刹,鬓发微动,叫人心折。 她因为这个字怔住。 积在灰烬里的心脏无法抵赖地开始为此悸动。化妆棉从手里跌回抽屉,塑料包装与木板相接,发出很轻的一声。 好一会,她才嘟囔:“……不是会好好说话吗?” 她用膝盖把抽屉顶回去。 “跟我道歉。”她朝镜子里发令。 丁兰时正抱着她。 脊背躬起,高大的身体低下,几乎伏在她的肩膀上。薄唇偶尔触着颈侧的肌肤,干燥的痒意渗进动脉,随着血液汩汩淌遍全身。 他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他想了一下,“不该刚才说那样的话。” “还有呢?” 耳边沉默了,只有他清瘦的下巴压着肩窝的酸软感。 梁小慵才生出来的不多的耐心又即将告罄。 她推他的手。 “……还有白城的事。”丁兰时才松口。他的脸上没有情绪,眉心洇出一道浅痕,淡着声,“我没有骗你,我确实很介意。” 梁小慵:“那你还是骗我吧。” 他略微直起身,递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我不需要被你发火这种真实的对待,”她转头,脸颊蹭过他高挺的鼻尖,“我们什么关系?我没义务做你的发泄对象。” 丁兰时眼睑微顿。 缄默须臾,他平静地说:“对不起。” “嗯,就这样。做错事要跟我道歉。”她满意地点头,“以后怎么对其他人装,也这么对我。知道吗?” 丁兰时没有说话。 楼梯传来脚步声,周聿白回来了。 梁小慵推他的手臂,“松开。” 她的腰上系着墨绿色的缎带,尾端缀着珍珠,很重。 离开丁兰时的怀抱时彻底散开。 她要伸手去系,手指只来得及碰到他冰凉的指节。见他先一步捞起,梁小慵便撤回手,心安理得地交给他。 “怎么样?”她站在二楼的栏杆边。 腰肢被缎带束着,那端不轻不重地力道扯住,让她向前的脚步一顿。 她不满地回头。 丁兰时淡着脸色给她系着结。 周聿白站在台阶上。仰头,向她歉意一笑,“我要先回一趟上京,抱歉。礼物在客厅的桌上,都是送你的。” “好。”她勾起眼尾,“无论如何,谢谢你来给我过生日啦。” 周聿白笑一下。 转身的时候,视线拂掠,在丁兰时的身上顿了须臾,移开。 大门阖上的声音传来。 丁兰时跟着松开了那只漂亮的蝴蝶结,“走了。” “我还没看周聿白的礼物……” “回来再看。” “你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她好奇极了。 他们走出灯火通明的别墅,步入浓重的夜色里。 丁兰时思忖片刻。 他问:“这个也需要说实话吗?” “——也可以保留一点神秘感。”梁小慵说。 “游乐园。” “我八岁就不去游乐园了。”她噘起嘴,“就去一个游乐园,你一直说服我走?” “嗯。”他拉开车门。 是家里的专车。 梁小慵蹙起眉。 她没有上车,拽住他的衣袖:“你知不知道,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把每一件事上报给爸爸?” “李叔不会的。”丁兰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向着车里,语气变得很乖:“我们讲好了。是吗李叔?” “嗯。”前座传来司机的应答。 在梁小慵的记忆里,司机是不苟言笑的人。除了接送她必要的讲话以外,从来都是父亲最称职的眼线。记录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日日交付给梁知成。 她不可思议,“那还有管家……” “她也答应我了。”丁兰时说,“包括打扫的阿姨与厨师,都不会讲出去。” 相当周全的安排。 梁小慵却在陡然间遍体生寒。她的家——梁家最忠诚的佣人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丁兰时入侵了。 选择权「Рo1⒏news」 梁小慵坐在后排。 夜半道路清寂,隔着玻璃,飞掠的灯影似乎都有一股寒意。 她坐得离丁兰时很远。 挨着门,于是脸十分贴近车窗,六月天不至于开暖气,尚可以忍受透来的冷。她不由自主把视线移到玻璃上的映影,看着自己忧思重重的脸。 要不要告诉爸爸? 她想。 现在发生的一切,与她从小认知的家族集体感背道而驰。 梁知成告诉她,做事要以名声为先,梁家百年善名,不能在他们这一辈出错。她点头;梁知成还告诉她,她是独生女儿,肩负的责任更重,时时刻刻都是梁家的脸面。她明白;梁知成最后告诉她,爸爸妈妈爱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他们——不是有选择的“可以”,而是必须的“要”。 梁小慵小时候什么也不懂,懵懵地点头,大到有男孩给她塞情书,小到吃了好吃的糖,都会高高兴兴地告诉他们。 她喜欢和爸爸妈妈分享自己的生活。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经常不回家,爸爸开始对她变得严苛万分。梁小慵有些沮丧,抱怨的时候,爸爸说她该长大了。 她才十岁就要长大了吗? 梁小慵不太开心,但爸爸妈妈还是很爱她,会给她买昂贵的裙子和亮晶晶的首饰,每年也会一起出去旅游。她接受了成长的代价。 现在——她要当叛徒了吗? 黑色的轿车在夜色里如同离弦的箭,征告一切无法停下。 她必须在今晚父亲回来前做出选择。 梁小慵叹了口气。 这一声在缄默的车里太过清晰,让坐在左边的丁兰时看过来。 梁小慵看着玻璃上的影子,他看着她。 “生日快乐。”他忽然说。 “我的礼物呢?”她故意让语气变得有点坏,娇纵又高调。 “正在送。” “正在?”她回过头,“不会去一个游乐园就算礼物吧。” 丁兰时安静地注视着她:“自由的一整天,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自由是一个可以很宏大也可以很微小的词。 莫名的感觉如同潮水慢慢涨过心口,她别过脑袋,咕哝:“哪里自由了,不还是你安排的吗?” “你现在想做什么?” “睡觉。”她其实挺好奇游乐园的,但是非想唱唱反调。 “好,”他说,“那睡吧。” 她没想到他轻易就应允了,不上不下被卡着,她说:“……我要回家睡。” “掉头。”丁兰时说。 “哎——”她着急了。她才睡了一个下午,精神极了,现在回去哪里睡得着,“都开出去这么远了,太麻烦了,还浪费时间。” “我会等你。” “……你都不劝说我一下吗?”梁小慵不解,“求我出来,又要把我送回去?” 车已经在往回开了。 “让你出来,只是给你选择。”路灯掠过他的侧脸,弥足虚幻的橘黄色温度从他的唇间掠过,“你可以选择跟着我的安排,也可以遵循自己的想法。” “这是你自由的一天。” 梁小慵下意识反驳:“我每天都很自由啊。” ……吗? 她倏地抿起嘴唇。 心口的潮水漫上眼眶,她感到一些发涩的情绪。 她的人生是一条宽而明亮的花廊,温暖富裕。但度过每一年岁,路线再曲折繁复,归于尽头,只有一扇大门可以让她通过。 路上所有人都在指引她前往那一扇门。 只有丁兰时一直在说,你还有别的选择。可以扭头就走,也可以跟他凿出新的出口。 “算了。”她转过身,脸埋在后座与沙发的夹角边,掩住想要哽咽的表情。 她的声音别扭:“反正你准备了,那还是看一眼吧。” 首发:ρ○①⑧.space「Рo1⒏news」 游乐园 不知过了多久。 轿车停下,过分明亮的霓虹灯光,在玻璃上洇出薄薄的光晕。 梁小慵下车,四下环看,这是一座凌晨还在运行的游乐园。在近郊的地方,很普通的装潢,并不特别。 “为什么没有人?” “凌晨了。” “那为什么不关门?” 梁小慵一面跟他讲话,一面好奇地看着大门旁的地图。她盯着那些项目的名字,“……小飞象是玩什么的?听起来好可爱。” “不知道。” “你找的地方,你没来过吗?” “只来过一次。”他说。 “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还没有关门?”她对着地图指示,拉着他去坐小飞象。 “我有一天的使用权。” “你哪来那么多钱?”她有点惊奇地睁大眼睛。她知道包下一个游乐场的大概价格。 丁兰时看了一眼捏住袖角的手指。淡粉色的甲油,干净无害。 他移开视线:“赵柏清抵给我的。” “抵?”她疑惑,“你们关系很好吗?” 他不答。 抬手指了一下右边,“旋转木马。” “没劲。”她撇嘴,“我才不玩。” 可是走过的时候,粉红小马上上下下地转,梁小慵的眼睛又不自主地往那里瞟。 她停下脚步,拽了拽丁兰时。 “还是玩一下吧。”她眼睛放光,“我想坐那个独角兽。” 丁兰时在控制室替她关停旋转木马,让她上去,再打开。 手边一扇塑料窗户,窄窄的、模糊的,她蹦上木马的绿色裙摆像一尾新芽上的水露,重重迭迭的朦胧。 “丁兰时——”她忽然喊他。声音从右边跟着轻快的音乐转到左边,“你也来呀。” 他指了一下控制台。 “旋转木马又不会飞出去。”他们隔得不算远,咿呀咿呀的儿歌合着说话声,热闹许多。她挥挥手,“你过来陪我,一个人转好没有意思。” 丁兰时走过去。 “你上来。”旋转木马不大,她又转了一圈,指了指边上的马车,“坐这个。” 丁兰时看了看她,坐进去。 梁小慵的独角兽架得很高,白皙的小腿在他的眼前上下地晃。 他注视着那截清瘦的脚踝,“不是没劲吗?” 她今天穿了一双芭蕾鞋。 鞋尖挂着细细的一枚蝴蝶结,闻言,立即兴奋地扑动起来。 “——这可是独角兽!” 她高声强调。 鞋底轻轻拍在前弓的兽腿上,发出一连串细密急促的欢呼声。 丁兰时不明白独角兽有什么特别的,在他看来,这些马都长得一样。只是看着那只抖动的蝴蝶结,他的唇角没由来轻轻扯一下。 - 他们旋转木马上待了十分钟。 梁小慵终于录够视频了,拉着丁兰时去玩其他的项目。途中,路过周边商店,她踮脚望向里面。 “能进去吗?” “嗯。” 她仰起头,“那——可以随便拿吗?” “可以。”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像璀璨的一捧碎钻。他的嘴唇微动,主动问了一句,“没有买过吗?” “没有,”她翻了个白眼,“管家说这种劣质布料放在家里烂脸。” 她直冲娃娃区。 身后的缎带散开,丁兰时跟着她,顺手重新系上新的结。 梁小慵爱不释手地抱着娃娃。 “我可以都拿吗?”犹豫地盯着一排玩偶,她选不出,期盼地转头问他。像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女孩儿,对喜欢的东西展现出一点儿可爱的贪心。 “嗯。”他点头,“最喜欢哪一个?” 梁小慵举起一只卡比:“这个!” 他看了一眼:“等我一下。” “嗯?”梁小慵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有问出口,丁兰时已经离开了商店。 她一个人转了转。 孤零零的,她其实有点害怕。 她想打丁兰时的电话,发现还没有他的手机号。她抱着娃娃转了两圈,放下,也走出了商店,想去找他。 童话镇的长街尽头,一只巨大的卡比玩偶朝她走来。 这画面其实有些奇怪。 里头的人身量太高,腿太长,巨大的一只粉色卡比只堪堪套在他的膝盖下缘。 像是长腿卡比。 梁小慵呆在原地。 她有点想笑。 但紧跟着的是一声长长的欢呼,她飞奔着扑向卡比人偶。 “啊啊啊啊——”她用力地抱住它,声音都变了调,“好可爱好可爱!” 她捏住人偶的脸,左右打量。 “你从哪里找到的人偶服?” “园区仓库。” “好可爱哦。”她呶着嘴,目光软软的,到处摸。 卡比由她蹂躏了一会。人偶服里传出低低地问话:“喜欢吗?” “喜欢!”她觉得还不够,不断重复,“喜欢喜欢特别喜欢——超超超级喜欢!” 说话的时候离得太近。 那道过分明亮的视线,好像越过了厚厚的玩偶服,在看里面的人。 似乎话也是说给他的。 卡比举起短短的手抱住了她。 这是她对他说喜欢最多的一天。 - P:游乐园其他项目会以小剧场的方式放在wb:@_peiskos 摩天轮「Рo1⒏news」 梁小慵:“你能不能再穿一个彩虹小马的人偶服给我看?” “没有。” “独角兽呢?” “也没有。” “啊——”她失望地捶了一下卡比的脸,“不是我的自由一日吗?我想看。” 玩偶服里传来很轻微的叹气声。 “仓库没有。” “好吧。”她抱着卡比不撒手,“你能一直穿成这样陪我玩吗?” “可以。” “太好了——!” 梁小慵拉着他蹦蹦跳跳转了一个圈,脸颊兴奋地透出薄薄的绯,鞋跟在石子路上轻快地敲着。好像再清冷的夜里,他们这一小方天地也是热烈的。 她凑近卡比,“你的眼睛在哪里?” “这里。”卡比高光的下缘被向外顶了一下。 她睁大眼睛:“那你的手呢?” “人偶服里。”他说,“它的手太短了,伸不直。” 他们一路讲话,路过一家岩洞主题餐厅。 梁小慵拽住卡比空空的手:“我饿了。” “速冻的吃吗?” “也行。” 长腿卡比牵着绿裙子的公主走进餐厅,电子烛光在桌上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身影交错在岩洞凹凸不平的墙壁上,比童话还要奇幻。 他们来到后厨。 卡比人偶太宽了,进不去。梁小慵在后头推他,全身力气都使出来,仍然被门卡着。 她只好帮他脱下玩偶服。 其实有点不情愿——她还没拍够照片呢!可是看见丁兰时被汗微湿的额发,她抿了抿嘴唇,去抽了几张纸。 “这么热吗?” “不热。”他接过,“有点闷。” “那你还答应一直穿着陪我玩?” “嗯。” 他拉开冰柜,找到一袋炸鸡,扔进一边的空气炸锅里。 梁小慵看着他。 突然问:“如果我让你退出候选人的项目,你也会同意吗?” “不会。” “什么啊,”她噘嘴,“还以为都答应我呢。” 丁兰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走到饮料机前,“喝吗?” “喝,”她说,“我来打。” 她举起纸杯,“我以前一直都很想亲自打一杯,每次看他们碰上去都会有‘啪’的声音——啊啊就是这个!” 连打一杯饮料都能让她高兴上好一会,丁兰时低头看着她,鼻腔轻轻押出一声笑。 梁小慵警觉地抬头,“你笑我?” “没有。”他把手里的纸杯递过去,让她再玩一次。 细密的碳酸气泡迅速上涌,发出不间断的气泡破裂声。 梁小慵递给他,埋头喝了自己杯里的一口。 雀跃的碳酸气泡轻轻打在她的脸上。 “嗯……”她看了看,又喝了一口,“没什么特别的嘛。” “就是可乐。” “感觉比外面的还淡好多。” “是吗?” “嗯啊。”她仰起头,淡粉的嘴唇上沾着厨房里冷色的灯光,像沾一层半化糖霜。 丁兰时静静地看着她。 梁小慵没有避开视线。 碳酸气泡的涌动,手背偶尔有冰凉的触点,如同一场只有她预先知道的雨。 丁兰时放下了手里的饮料。 冰凉的手指从她的后颈拂上,没入乌密的长发间。微微用力,战栗的感觉同时从后脑与嘴唇上传来。 他慢慢地吮舐柔软的唇肉。 或许是有饮料糖浆的残留,彼此交换的津液也带着咖啡因那种让人生瘾的甜。 “唔……” 梁小慵也放下了手里的纸杯,细白的手臂勾住他的后颈。 暌违月余的亲密,让情欲从身体的最深处开始疯长。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侵入齿与舌,在不自主的吞咽里重新进入她的身体,包围她的灵魂。 梁小慵的身体软了下去。 脚后跟勾住他的小腿,手臂收紧,软绵绵地贴在他的身上。 “叮——” 空气炸锅发出不合时宜的一声鸣响。 梁小慵被吓了一跳。 身体一颤,没了旖旎的氛围。丁兰时最后的吻在唇角结束,松开她。 她红着脸匆匆跑去看炸鸡。 “是……”嘴里被他搅得翻天覆地,她禁不住再吞咽一下,“是不是好了?” “嗯。” 丁兰时比她自若太多,拉开空气炸锅,在白色的热气里把锡纸提了出来。 “番茄酱要吗?” “……要。”梁小慵又咽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那个吻,还是因为眼前的食物。 他们有点沉默地在厨房里吃完了炸鸡。 离开餐厅,他们向摩天轮走去。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 真是奇怪。 不是第一次拥抱,也不是第一次接吻,但是梁小慵偏偏不好意思了起来。 或许是他们昨天还在冷战,足足一个月,意识里认定关系已经撤回从前。于是,现在乍然的亲密让彼此都有些无措。 摩天轮不需要操控控制台,他们一起坐进了车厢。 丁兰时关上门。 封闭的空间,气氛又变得有些古怪。梁小慵抿了抿嘴唇,看向南城的夜景。 她想起摩天轮老套的传说。 在最高点接吻的人会一直在一起。 她下意识看向丁兰时。 被吻到泛红的脸颊尚没有平复,眼里萦动着湿润的水汽,讲不清的情绪与欲望漫过眼眶。 花穴难以忍受地咬着内裤。 “丁兰时。”她小声叫了他一句,没说下去,只是盯着他。 视线里黏甜的意味让空气都有些难以流动。 他回望一眼。俯下身,大手捞起她的腿架在肩上,上半身探进飘起的裙摆,再被罩住。 梁小慵感受到他嘴唇贴在小腹上,齿尖咬住内裤棉质的荷叶边,向下扯开。 首发:ρ○①⑧.space「Рo1⒏news」 百米高空被舔逼喷水 百米高空,丁兰时在她的裙下。 在她的双腿之间。 身体因为这个认知涌出一股甜液,她难耐地扭了扭腰,感受他的齿尖从胯骨向下,划过大腿内侧的软肉,让湿漉漉的穴口暴露在空气中。 “嗯……” 被操开的穴口月余没有性爱光临,此时疯狂地翕张,极尽全力地展现自己的渴望。 梁小慵察觉到身体的变化,下意识害羞地想夹紧腿,膝盖却已经被他的手握住,用力地箍在原地。 “有想我吗?”他轻声问。呼吸打在阴唇上,又是一股水淌出来。这次没有内裤挡住,透明的水液顺着穴口,慢慢流到股缝间。绿色裙子下,它们宛如融化的薄荷糖,一滴一滴,落到地板上。 情欲与廉耻对冲,简直要把她逼疯。她颤着声:“……才没有。” 他说,“我在问它。” 梁小慵愣了一下。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底下的花苞剧烈地抽搐起来,大股大股地蜜液几乎是喷流着从穴口溢出。 “……唔……唔……” 空虚感如同一张拉满的弓,被他的话语撩拨到极限,再也撑不住,淫水如密箭,射洒在丁兰时的鼻尖。 “……” 她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高潮了。 “看来很想我。” 他靠近,低低地笑,鼻尖那点儿轻振压在她的阴蒂上,几乎如闪电过身,潮水般的酥麻聚在小腹。梁小慵咬着下唇,又漏了一声软吟。 “嗯……” 丁兰时却并不急。 他慢慢舔过外阴唇,肥软的肉瓣被微微的颗粒感碾过,顺从地向外翻开,露出里面不住翕动的穴口。 高挺的鼻尖顶着阴蒂。 他轻声问:“为什么这么多水?” 说话的呼吸渗进穴缝,又勾出一股淫水,抵在他的唇边,祈求似的一漫一漫,让他张嘴饮下。 丁兰时松口。 接吻似的,在她的裙下发出啧啧的声响,舌尖偶尔挤出穴缝,又迅速地抽出,只与那两瓣粉嫩的阴唇纠缠。 “……唔唔啊……进去……”她的手指攥住长椅边缘,指骨发白,“丁兰时……” “去哪里?”他漫不经心地用舌尖勾住那枚打颤的肉珠。 她忍了又忍:“……小穴里。” “说错了。”丁兰时轻轻咬住阴蒂。 “哪——唔啊!”她尖叫一声,喘着气,“……哪里错了?” “水这么多的小穴叫什么?”他极富闲心地问。 梁小慵不住地扭着腰,湿透的穴口抵着他的鼻尖、他的嘴唇,不住地磨,试图缓解一阵一阵地痒。 “我……”她深呼吸,尝试压下呻吟,“我嗯啊……不知道……” “骚穴。” 下流的字眼,让她又溢出一片水。 “……进来……好痒……” “说完整,进去哪里?”他的齿尖拨弄着充血的肉珠,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触电感。像惩罚的电刑。 梁小慵咬着嘴唇,“进……骚穴里……” “谁的?” 她要急哭了,“进我的……唔嗯……骚穴里……丁兰时你这个混蛋!” “这才对。” 他亲了亲她的阴蒂,舌尖探进湿滑的穴缝。 听见裙底舌尖搅弄淫水的声音 灼热的温度强硬地挤开彼此互绞着的穴肉,丁兰时的舌尖绷紧,刮蹭过敏感的内壁。 架在肩膀上的腿骤然伸直,臀肉压住宽大的裙摆,扭动中,皱起一迭一迭的褶纹,像散在她身下的绿波。 梁小慵的视线无处安放。 她看向玻璃窗外。 无边的夜色,只能看见灯光通明的厢内。她的腿敞开,裙摆摇曳,男生清瘦的脊骨躬起半截,半跪,扣住她膝盖的指节发白。随着吞咽的声音,身体微微前后耸动。 她有一些害羞。 在近乎公共的场合做这种事,有悖廉耻的刺激如同长鞭,一下、一下,抽在她的脊背,让她不自主地往下滑,试图把脸埋进胸口。 丁兰时的手顺着白软的腿侧,向里划,不轻不重掐住她的臀尖。 “别动。”他说。 “你快一点……” 快到最高点了。 丁兰时的手臂环住她的臀,舌尖抵到最深,鼻尖甚至也顶了进去。 他半垂眼,湿热的气息里,能看见窄窄的穴缝被撑到发白。 她的膝盖失去桎梏,柔软的大腿紧紧贴住他的脸侧,渴求似的蹭了蹭。 “快……快一点……”她又催促。 丁兰时便加快了在她穴道里抽送的速度。同样湿软的介质在身体里进出,不断涌出的水液被唇舌堵住,涨在不足半指的狭窄甬道,让她的小腹有一些坠坠的堵塞感。 “……嗯……好涨……”她难耐地向后躲,“好痒……” 她好像能听见他的舌尖搅弄那些淫水的声音。 黏腻的色情,单是听,都让梁小慵被鼻梁顶开的那枚肉珠疯似的发颤。 “啊……啊——丁兰时!” 她仰起下巴,用力地夹紧他的脑袋,腰肢一紧,尖叫着达到高潮。 大片的水液喷进丁兰时的嘴里。 她瘫软在座位上,“抱。” “等一下。”他仔细地舔舐过内壁每一寸,细密的酥麻感再一次升起。 梁小慵的脚跟轻轻踢了踢他的后背,表示暂停。 裙底传来清淡的嗓音,“还湿着。” “……你一直不出去就一直会这样。”她闷闷地指责。 忽然,她感到高潮过的穴口被微烫的嘴唇碰了一下。 好像一个吻。 仿佛能尝出虔诚的意味。 梁小慵的睫尖怔住。 丁兰时放下她几欲抽筋的腿,站起身。寡冷的神情沾着半透明的液体,梁小慵头一次在他的脸上窥见情色二字。 她不好意思地从包里拿出纸巾,“你……擦一下吧。” 丁兰时坐在她的身边。 长臂一伸,把她捞进怀里。潮喷以后敏感的情绪被坚实的怀抱安定,梁小慵没由来感到名为幸福的情绪。 她顺势抱住了他的腰。 “帮我擦。”他掐住她的腿弯,把她放在膝盖上。 梁小慵噘了噘嘴,还是举起了手。 液体黏腻,足足叁张纸她才擦完。一扭头,已经过了最高点,正在向下降。 “啊——”她立刻觉得不圆满,“都怪你,错过了。” “错过什么?” “摩天轮最高的地方。” “可以再坐一次。”他说,“今天的摩天轮不会停。” “可是不是第一次了呀。”她嘟囔,凑过去咬他的嘴角。 她又说:“讨厌你。” 丁兰时一把捏住她的脸:“不许。” 他以前对这句话从来不会有反应的。 梁小慵软软的面颊在他的手里,白面团似的,搓圆捏扁,只能瞪大眼睛看他。 “松开!” “不许说讨厌我。” “干嘛,”她以为他生气了,拉了拉他的衬衫领子,“我就随便说一句。” “不可以。” “……”她噘起嘴,“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够了啊。” 丁兰时不再说什么。 他们错过了下摩天轮的时机,被迫再坐一轮。 气氛莫名地冷下来。 梁小慵瘪着嘴看了看他,挣扎着要挪下膝盖,自己坐。箍在腰间的手臂一收,她又被勾回了他的怀里。 “丁兰时!” 回应她的是比语气更加强硬的吻。 我今天要在上面 上情绪的吻总带着抵死不休的硝烟。 唇间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有梁小慵的,也有丁兰时的。 不像吻,更像撕咬。 归于人类原始的本性,谁也不服输,都在试图用力气扳倒对方。 梁小慵跨坐在他的腰上,居高临下,嘴唇使劲压着他。 乌润的眼瞳即便背光,也很明亮。 她有一双会爱人的眼睛。 丁兰时看着她,胸腔无故轻振了一下。 “干嘛?” 她咬了他一口,嘴唇分开一指距离,牵出一道半透明的银丝。再吻回去,后撤,又消失不见。 “没怎么。” 他用拇指按掉她唇上的血渍,薄茧压蹭过细小的伤口,疼得梁小慵别过脸。 “讨厌你。” 丁兰时这次没有反驳。 干燥的手掌贴住肩胛,把她按进怀里。 “不要把血蹭到我的裙子上。”她闷闷地说。 丁兰时低头看了她一眼,“你也不要把水蹭到我身上。” “我才没有。”她咕哝。偷偷往下坐了点,分开的穴口避开他劲瘦的腹肌。 “回去做。” “……怎么了?” “这里脏。”他抱起她,离开了近至平台的车厢。 她被丁兰时抱着走到园区门口,晃了晃腿,“放我下来。” 他说:“李叔会保密。” “那也不要。”他一提,她的心里就有些别扭,挣扎下地,捋了捋裙摆上的褶痕。 犹豫片刻,她还是声明,“丁兰时,他是梁家的司机。” 他的脸色平淡:“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蹙起眉,“我……” 梁小慵一时间有许多话想说。 诸如责任、家族、义务一类宽广宏大的词,让她没办法坐视不管。 可是她已经欣然踏上了逃离花房的路,就须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无法容忍自己一面接受,一面告发。 她动了动嘴唇,最终抿了起来,沉默地坐回后排。 回家的路与来时的是同一条线。 于是,她再一次看向窗外时,凭空觉得像时间倒流。那一帧、一帧的电影场景,在向后跳动,但是嘴唇上的伤口、穴道里的情液,包括后背网织的坐垫、车里香氛的后调,都在清晰地告诉她—— 你已经是叛徒。 梁小慵讲不出心中太多复杂的情绪,只能暂时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在性爱上。 大门推开。 她踢掉脚上的鞋,跳到丁兰时的身上,毫无章法地吻他。 他的漠然少言在这一刻是优势。 丁兰时没有出声。拥着她上楼的一段路,手掌摸清裙子繁复的拆解路线,轻松地挑开后背一段一段交织的丝缎,也仿佛在解开那一张一张笼罩在她身上的网。 走进房间,随着门被踢上,先是外头那件绿色的裙子落地的闷声,再是船袜、内裤、胸衣,从下到上,她被剥了干净。 比希腊石塑还精细的比例,在淡色的月光下,微微起伏,有着少女青涩的柔软感。 她躺在床上,眼里是濛濛的雾汽,唇边是湿湿的水液。 他们吻了一路。 梁小慵的脚尖在他的腰侧轻轻蹭着,散下的头发如瀑。 她小声,“我今天要在上面。” 小穴磨腹肌,听命令揉奶 丁兰时说好。 “我先自己来,”她的嘴唇贴着他的喉结,“你不许动。” “嗯。” 他脱下衬衫,肌肉线条并不贲张,力量感内敛,节制的雄性荷尔蒙在散发时也稍显得冷淡。 但再脱下长裤,修长的腿间,非人感的性器一同弹出,微微上翘的龟头,青筋虬起的柱身,巨大的囊袋,无一不狰狞地侵略每一寸视线,宣告无可抵挡的情欲。 他抱起梁小慵,上下翻转。 她坐在丁兰时的腰腹上,粗壮的性器陷进柔软的臀缝里。 “唔……” 从未被造访的地方乍然塞满,另一处小小的穴眼被撑开肉褶,粗野地蹭动,让她前面的花穴生出一些陌生的痒意。 她动了动,湿漉漉的穴口张开,贴住底下块垒分明的腹肌。 她前后磨动起来。 坚实的腹肌浅浅吞没进穴,与里头挤动的媚肉碾在一起,绯色的穴口大张,恨不得把最深处的软肉都挤出来,在被淫水淌遍的腰腹上来回揉搓,发出水液被绞得起沫、再被碾消的“咕——唧——”声。 “……嗯,嗯……啊……” 头皮发麻的快感从被蹂躏的阴蒂处传来,梁小慵浑身发颤,加快了前后摆动的速度。 那一对饱满的乳儿也跟着剧烈摇晃起来,雪白的奶浪,淫艳非常。 奶尖发痒。 沉缅于情欲的梁小慵主动握住了那一团,手掌揉着绵软的奶尖,很快,在不甚熟练地搓揉下开始充血、硬挺。她却不得其法,只觉得越揉越痒。 “……丁兰时,”她软软地喊他,“你帮我揉一下。” “太远了。” “嗯?” “自己揉。” “我不会呀。” 她捧着一对圆乳,眼尾有点委屈地耷下。又纯又淫的模样,丁兰时静静看着她,须臾,眼睛半眯起。 “我说,你听。”他捏住了梁小慵的大腿,手指陷进丰软的肌肤,“照着做。” “好。” “手指揪住奶尖,向外拉。”他说。 梁小慵脸颊略微赧然,依言,把已经红肿的红珠朝外拉扯——她都不知道,原来能扯出那么远。像任人揉捏的橡皮,松开,又弹了回去,轻轻颤起来。 “让你松手了吗?”他的性器在臀缝尖用力地顶起,落下,十几个来回,梁小慵惊叫着更加快速地摆着腰。前头的骚穴,被后面那种难耐的痒意,勾得空虚非常,不得不卖力吃着腹肌。 “唔……嗯啊……啊……” 梁小慵喘着气,重新扯住奶尖。 “慢慢地揉,”他说,“拇指从边缘慢慢揉向出奶的地方……嗯,就是这样。” 他的声音有些哑了。 视线中央,细白的手指听话地揉捏着红肿的圆珠,淫浪到极点。 “……啊啊……啊……可是……”她的指尖有些急促,“……唔……可是还是好痒……” “哪里痒?” “全身都痒。”她松开奶尖,恢复了之前毫无章法地揉动,饱满的软乳在她不大的手里,几乎要滚动出来。 “丁兰时……” “干什么?” “帮……嗯啊……帮我。” “不是要自己来吗?” “……不来了,”她小声,“我……弄不到……” “结束了,对吗?” “嗯。”她晃得越来越急,“你……啊……你来吧。” “可以,”他把脱离臀缝的性器按回去,“夹紧,俯身。” “把奶尖喂到我嘴里。” 被他的性器顶到悬空 梁小慵急切地俯下身。 软绵绵的乳儿直接压到了丁兰时的脸上,温暖的气息,以兀然的方式侵入他的鼻腔。 她挪了挪。 淡粉色的奶尖跟着,从他薄薄的眼皮划向唇边,在峻冷的面庞上留下一道轻柔的痕迹,送进微张的齿间。 丁兰时的舌尖半抬。 濡湿的颗粒感包裹乳珠,令人战栗的愉悦感如潮水倒灌,让她的心口都在发涨。 “啊……” 梁小慵不自主喘出一声,抱住他的头颅,把右乳往他口里再送了送。 丁兰时掐住她的大腿根,向上,没入臀缝的性器直直插进濒临高潮的穴口。 “——呜啊!” 花穴在一瞬间被贯穿。 梁小慵的臀尖剧烈地颤了一颤,小腹抽搐,当即喷出一股淫水,顺着交合处淅淅沥沥地淌下,打湿他的囊袋。 潮喷以后,她却没办法放松。 龟头挤进她的宫口,埋在环抱的宫颈肉间,柱身被高潮过的穴肉缠紧,兴奋地跳动几下,胀大叁分,上头充血的筋络嵌进发抖的内壁,重重地碾压着每一处敏感点。单是静静地停在那里,都让她后脊发麻。 “唔……唔……” 太涨了。 被填满、贯穿的感觉,静止不动,让她简直要发疯。 她倒吸着气,奶尖跟着一抽一抽地耸动。 丁兰时齿尖一合,咬住了那枚不住戳动舌面的红珠。 他骤然发力。 腰身一挺,囊袋狠狠挤进她的花心,穴口撑到发白,开始疯狂地顶撞。每一下都抵进最深的地方,每一下都把梁小慵整个儿颠到悬空,奶尖在他的微合的齿尖下被扯长,再重重跌回他的性器之上—— “啊……啊……啊唔……” 她话不成句,只有破碎的喘气与呻吟声从喉底溢出。 “……不……太、太快了……”她的眼尾在摇晃里攀上浓绯,“啊啊……” 丁兰时比她游刃有余得多。 “之前不是还催我快一点吗?” “……嗯啊……那……那是上一次……” “这次够了吗?” “够——呜啊!”她在下落中高潮了,淫水被巨大的性器戳出极其清晰的“噗嗤”一声。敏感的穴肉没有喘息的时间,被迫再一次进入预备高潮的抽插中。她艰难地吐字,“……够了。” “舒服吗?”他揽住她的腰,此时已经渗出细密的汗。 “……嗯。” “说完整。” “舒……唔舒服……” 丁兰时松开那只被吮肿的乳儿,紧紧勒住她的脊背,发狠地向上疾速顶撞几十下,随着梁小慵霍然拔高的呻吟声,性器抽出,浊白的稠液射在了她蜷起的小腿上。 梁小慵跌在他的怀里。 极致的性爱让她浑身发抖,尚没有从抽插的节奏中剥离,腰肢仍然上下地扭动。 丁兰时慢慢地抚着她的脊背。 彼此汗津津的皮肤贴在一起,情爱的味道在半空交织。 六月芒种的清晨,天边亮起第一道鱼肚白的时候,他们紧密的依偎在一起。 - 梁小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看了一眼换好的睡裙,与鼻尖身体乳清淡的白茶味道,缓缓起身。 事后酸痛的感觉让她蹙紧了眉。 丁兰时不在房间,她慢吞吞地站起身,扶着墙壁走回自己的卧室,翻出上回陈鹿溪给她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红肿的穴口。 清凉的药膏快速发挥功效。 她恢复了大概的行动能力,趿着拖鞋,下楼喝水。 厨房的门正关着。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悄悄拉开一条缝。丁兰时站在灶台前,不知道在做什么,只听得见“咕嘟咕嘟”的声音。 她默不作声地走近他—— “哈!” 她故意大声吓他。 丁兰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冰糖倒进锅里。 是绿豆汤。 梁小慵悻悻地趴在他的背上,“你真没劲。” “操你的时候有劲就够了。”他不咸不淡回一句,立刻招来她的白眼。 丁兰时没在意,盛了一碗绿豆汤,递给她。 梁小慵嫌烫,先放在了一边。 她出去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叁点了?” “嗯。” “你几点起的?” “十点。” “怎么不叫我?好好的生日,半天就过去了。”她边抱怨,边黏回丁兰时的后背:“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我想去做个SPA,好累啊。”她打了个哈欠,“你有计划吗?” “划船。” “嗯……”她想了想,“等我做完再去吧。” “好。” 他们一句一句搭着话,没人注意房门传来开锁的声音。 直到行李箱的滚轮声走近,女人热情而夸张的声音响起。 “亲爱的宝宝——你在哪呢?快出来给妈妈亲一个,妈妈给你买了生日礼物!” 冷鬼火 妈妈? 梁小慵惊喜地小跑向客厅。 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去年。放学回来,温佩宁站在家门口,皮衣皮裤,宽大的帽子,新染的红发还保持最明亮的色泽,恣意嚣张,只差一把手枪,就能无差融入西部世界。她推着行李箱,说要去环游世界,亲了她的脸蛋一口后,干脆利落地走了。 她飞扑进温佩宁的怀里。 “妈妈——!” 她的腰上是一件暗蓝色的亮皮束腰,有着大海的味道。 “都长这么高啦,”温佩宁惊奇地摸了摸只矮半个头的脑袋,“记得离开的时候,你才到我的肩膀呢。” 梁小慵有些依赖地挂在母亲的怀里。 “礼物在哪里?” “这。”温佩宁指了一下手边的白色箱子,“也不知道化了没有……” 梁小慵好奇地打开,一阵冷风扑面,冻得她后退两步。 定睛看,是一块冰。 “冰?” “这可是南极的冰,”温佩宁说,“我还特意刻了你的脸呢。快快,放进冰箱,别化了。” 梁小慵只好捧着那块冰回到厨房。 温佩宁跟着她,“好香啊,厨房在做绿豆汤?——你是?” 她看见了丁兰时。 梁小慵没由来后背一紧。 冰块放进冷冻层,掌心的寒意仍然未消,她下意识呵了一口热气,给安静的厨房增添一些其他的音效。 丁兰时转过身:“您好。” “你好,”温佩宁的小指勾着红色的发尾,新鲜地打量他,“男朋友?” “不是!” 此地无银叁百两的语气。 这是事实,可她答得又急又心虚。 “之前白城地震,他的父母救爸爸牺牲了,他就暂住在我们家。” “是你啊,”温佩宁知道这件事。她叹,“抱歉,节哀。” “喝绿豆汤吗?”丁兰时转过身,略过了这一个话题。 “好,”她说,“谢谢。” 丁兰时也给她盛了一碗。 温佩宁:“宝宝,来后院。” 一般这种话,都是有事要讲。她忐忑地应了一声,乖乖跟去了后院。 碗底磕在木桌上,沉闷的响声让梁小慵更加惊慌无措。 “坐。”温佩宁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嗯。” 梁小慵坐下,看着她从包里取出一盒——遮瑕? 她睁大眼睛,不明不白地看着妈妈。 “转过去,”温佩宁叹气,“真不让人省心。回头,你爸看见,指不定又要大发雷霆。” 沾着遮瑕的海绵棒点在梁小慵的颈侧。 她起先仍很茫然,可电光火石一瞬,梁小慵陡然反应过来。 她的手指倏地攥紧。 这一握,好像也攥住了声带,干涩紧绷:“……妈妈,蚊子咬的也要遮吗?” 温佩宁:“还骗我?” “我没有……” “嗯?” “……”梁小慵不说话了,感觉高高吊起的心脏如同跌进深渊碎隙,几乎要停止跳动一般。 “放心啦,你妈很开明的。”温佩宁把吻痕盖住,“但是你爸看到了,肯定不高兴。” 梁小慵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她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你怎么这么熟练?” “熟能生巧。”温佩宁收起了遮瑕盒。 “有故事?” “有,”温佩宁舀起绿豆汤,“不告诉你。” 比起寻常的母女关系,她们更像朋友,一言一句谈论不着调的八卦。 “你过两天是不是要订婚了?” “……嗯啊。” “人见过了吗?” 梁小慵点头。 “怎么样?” “挺好的,”她垂下眼,“只是我不太想嫁。你能……劝劝爸爸吗?” 温佩宁:“你高估我了。他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一不二。” 梁小慵噘起嘴。 温佩宁:“为什么不想嫁?” “就是太早了……”她嗫嚅。 “你有喜欢的人了。”温佩宁轻松地猜中,把空碗一推,“他?” 梁小慵欺瞒的伎俩似乎在父母面前永不奏效。 她的视线在对面的灌木丛上游移,发怔,眼前出现短暂的重影。 片刻,她慢慢地点一下头。 “还挺好的。”温佩宁满意。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梁小慵呆呆地看着她,“你不反对吗?” “反对什么,”她说,“年轻人谈一二叁四场恋爱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我要订婚了。” “也不冲突啊。”温佩宁支着下巴,“各玩各的,很常见。” “……我不想这样。”她说。 梁小慵的心里对爱情有一方纯净的土地。需要独一无二的偏爱,浪漫梦幻的桥段,生死不渝的忠贞。 她一样有年轻女孩儿对于恋爱的幻想。 “那你要怎么样,”温佩宁说,“私奔吗?” 私奔。 在白城曾经荒谬的想法,由她一提,突然扎根似地开始在身体里疯长。心脏每鼓动一次,这个想法就燥烈一分。 私奔吧。 心里那个声音说。 多浪漫,多疯狂的一件事。 他们可以在日落大道上开车疾驰,可以在乱石滩边接吻。 无拘无束,热烈得像夏日的风。 温佩宁看着她微微发亮的眼睛。 她泼冷水:“别做傻事。” “嗯?”梁小慵看向她,已经听不进其他的话了,“多好呀妈妈……” “好什么好,”温佩宁说,“没钱你怎么生活?” 梁小慵愣了一下:“……赚啊。” “你一个未成年,去打黑工吗?” “……” “你知道你一个月要花多少钱吗?” “我可以省省嘛。”她没底气。 “然后皮肤变糙变黑?” 梁小慵不说话了。 她不能接受。 “爱情是最一文不值的东西,”温佩宁慢慢趴在桌上,“联姻未尝都是坏处。比起优秀的男人,富裕的生活,‘喜不喜欢’那点不称心,远没有那么重要。” “所以呢,你只把他当个乐子,解解闷就是了。” “知道了吗?” “……嗯。”她的唇缝挤出一个单音节。 与字音同时落下的,还有那碗被梁小慵遗忘在厨房的绿豆汤。 “嘭。” 轻轻的磕碰声。 像一柄吐出火蛇的枪,击中她的胸口。 梁小慵倏地抬起头。 一顶阴云不知何时飘来。 周遭的一切都迅速黯淡,被灰色遮罩。丁兰时半垂下睫尖,于是,淡青色的阴翳也盘踞在他的眼底。 他静静地看来一眼。 犹如冥夜长街,寂冷的鬼火。 绿豆汤 温佩宁:“你叫什么?” “丁兰时。”他收回了视线。梁小慵的目光停在明晰的下颌角上,怔忡。 “好特别的名字,”温佩宁笑,“有什么寓意吗?” “兰时是春天的意思。” “真好听,”她说,“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 丁兰时的唇角提了一下,勉强算作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笑。 他转身离开。 “过来和我们一起坐吧。”温佩宁突然说。 “妈妈……” 梁小慵下意识叫住她,苍白的脸上惶惶不安。她到底是一个刚过十七的小女孩儿,还有惴惴的廉耻心,他们并非真正的男女朋友,从没有互表过心意——甚至,暗示意味的暧昧也没有。所以,到手指抵上窗户纸的这一瞬,梁小慵完全没做好准备。 “我们说话,你让他过来干什么?” 几个呼吸后,她平复心情,佯装撒娇地拉住温佩宁的手。 “绿豆汤是小时做的,端也是小时端的,”温佩宁捏住她的脸,“让人家坐坐怎么了?” 梁小慵咕哝两声:“哦。” 丁兰时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 明明右边还有一条长椅,没有人,他却径直坐在了她的身边。 尽管,离得并不近。 梁小慵还是抱着碗朝椅子另一端挪了挪。 “在南城这几个月还习惯吗?” “嗯。”丁兰时的余光停在他们间隔的那一段,“叔叔对我很好。” 梁小慵不参与对话,支起耳朵,埋头喝汤。软糯的绿豆清甜,在舌尖一抿就散。 “下学期就高叁了,有心仪的大学吗?”温佩宁问。 梁小慵的手一顿。 丁兰时:“上京大。” “很好啊,国内顶尖的大学。”温佩宁笑,“有没有想过出国?” 他摇了摇头。 碗里的绿豆汤被搅出一片灰绿色。 温佩宁惋惜,“小慵肯定要出国读书的,还以为你们可以结个伴呢。” 她看着他。 梁小慵也悄悄觑他。 “我参加了公司内部的项目培训,走不开。”他说。 “你也参加了?”温佩宁倒不知道这一条,微微惊诧,“我记得基础条件是硕士起步吧,能让他松口,真厉害。” “不过……如果你因为这个项目放弃更好的学业,我可以告诉你,他已经定下赵柏清那小子了。所有的候选人都是陪跑,你没有必要浪费精力。” “谢谢您,”细碎的额发下,丁兰时的眼神很平静,“公司的项目经历也很宝贵,我不想失去这一个机会。” “好吧。”温佩宁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 梁小慵这时捧着碗站起来,“我饱了。” 她显然听过这一通对话,有些闷闷不乐。 “让开。”她没好气地嘟着嘴。 丁兰时站起来:“没喝完。” “不好喝。” 她没说一句好话,端着碗走回厨房。 丁兰时不紧不慢地跟着,“不喝了?” “不喝了。”她哼。 “倒掉?” 梁小慵觉得浪费粮食不太好,“给你喝。” 丁兰时接过她的碗,面色平淡地收尾碗底最后一点。 梁小慵看着这一幕,心里矛盾地又生出点儿甜。一时怒一时喜,让她胸腔被繁杂的情绪堵住,涨涨的。 她噘了下嘴。 脚尖在地上拍了拍,唇角压着要上翘的弧度,脸颊发酸。 “我今天的生日蛋糕呢?” “晚上。” “我可以先许愿吗?” “嗯。” 她低下头,向前走了一步,两双拖鞋抵着,一粉一灰。 她脱了鞋,白生生的脚踩了过去。 心跳相贴的距离。 她抱着丁兰时的腰,语气轻得如同半空里的浮絮。 同样的话,从她嘴里讲出来,慢飘飘,挠过耳蜗,有一点蛊惑的意味。 “丁兰时,你跟我一起出国吧。” 心有惧 丁兰时垂首。 眼低下,梁小慵在他脚背上再踮起脚跟,短短的距离也再次被拉近,柔软的嘴唇蹭过下巴。他能看见润润的眼里自己的影子。 她期盼地看着他。 对视十秒定律里讲,男女彼此互看超过十秒,会有接吻的冲动。 丁兰时并不例外。 或许特殊之处只在于不需要十秒,不拘泥于对视。他无时无刻都可以拥有亲吻她、拥抱她的欲望。 但他从不把这些欲望归于喜欢。 即便面对内心,他也无法坦诚。父母去世带来的固执像一道鸿沟,他只敢恨、只敢讨厌、只敢少跟她说一些话—— 他不敢太靠近她。 那双太会爱人的眼睛一望,荒芜贫瘠的绝境都会生出玫瑰。 何况是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丁兰时感到温暖、快乐、幸福——这些曾经父母给予的种种情绪,正在被另一个人替代,被凶手的女儿替代。 他意识到这些,第二次有了恐慌的情绪。 上一次是医生宣告父母死亡的时候。 他害怕忘记父母; 他害怕忘记仇恨; 他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乐融融与梁知成在一张桌上吃饭。 丁兰时闭了闭眼。 “——喂,”梁小慵踢了踢他的小腿,拉回他的思绪,“你有没有听见?” “听见了。” “那……” “不。”他再睁开眼睛,冷冷地答。 “为什么?”被直截了当的拒绝,让她不太高兴,“妈妈都说了,爸爸已经定下了赵柏清。” “你应该希望我赢。” “这不是许个愿就能成真的。”她松开他的腰,脚掌踩回拖鞋里。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不赢,你的婚约也不可能解除。”他垂着眼,“所以,如果你想结,告诉我一句。” 他突如其来的冷淡,让梁小慵有些不知所措的难堪。 她咬住嘴唇,“我当然不想。” “那就相信我。” “但我看不见可以相信的任何——任何理由!”她开始变得焦躁,“赵柏清最近做成了一个大项目,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在干什么?你在他身边打下手!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能赢过他?” 丁兰时把碗冲净,放在沥干架上。 淅淅沥沥的水打在池底,发出闷闷地砸响声。 “我有自己的打算。”他淡着眉眼答。 梁小慵被他这幅模样气上头了。 “丁兰时,”她说,“你想自大地烂在公司,以后就别见了。” 她撂下话气冲冲上楼- 梁小慵把这个生日归为最烂的一次。 她的晚上是和温佩宁一起在外面过的。吃完路边买的蛋糕,勉强完成一下仪式感,两人临时起意,飞到江城玩了几天,直到订婚宴的前一天才抵达上京。 “我是不是胖了?” 梁小慵正在酒店试礼服裙。 按照半月前的尺寸裁定,此时竟然在拉拉链的时候出现困难。 “还——嘿!还好吧,”温佩宁满头大汗地给她拽上,“呼……还好穿上了,不然我这么漂亮的宝宝去哪里看?” 梁小慵提着一口气,不敢大幅度呼吸,生怕裙子绷住。 这是她看中的那件缀珍珠的抹胸裙,腰收得很细,反衬底下层层迭迭的纱裙,像一片星云。 “真好看。”温佩宁端详着,“要不要拍照?” “好呀。” “去走廊拍吧。” 梁小慵推开门,与正要敲门的周聿白碰一个照面。 “哎呀。”她提着裙子向后两步,“你怎么来了?” “想来看看你。”周聿白笑,“很漂亮。”他又看向温佩宁,“伯母好。这么晚要出去吗?” “你好,”她挥挥相机,“我们打算在走廊拍几张照片。” “可惜,我已经把西装换下来了。”他避开身,让她们出去,“我在一旁看着吧。” 温佩宁笑,“这样与穿正装也没有差很多,一起拍一张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他走到梁小慵的身边。 温佩宁举起相机:“叁、二——小时?” 她放下相机。 梁小慵下意识想回头,但想到正在冷战,她硬生生压住了转身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站在周聿白边上。 他倒是很自如地折过去,手臂顺势揽住她的肩膀。 “好巧,”周聿白温和地勾起一个笑,仿佛一周前在南城别墅,并没有那一场争抢。 他说,“要不要也来给我们拍一张?” 另一轨「Рo1⒏news」 “不了。”很淡的一声。 “也好,”搭在梁小慵左肩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这让她感觉有点儿痒,想躲开,身体被周聿白牢牢地箍在臂间,动弹不得,只能继续听他讲,“明天的婚宴从白天进行到晚上,现在不早了,好好休息吧。” 后背传来阖门声,不轻不重。 梁小慵拍他,“松开。” “还以为你会直接把我推开。”他笑了笑,“吵架了?” “你好八卦。” “那我要好好表现一下了,”他松开手,转身,清朗的语气挑着叁分揶揄的笑,更像在逗她,“机会难得。” 梁小慵朝他翻了个白眼。 “幼稚。” “哪里来的底气说我幼稚,”周聿白失笑,“拍照,伯母等很久了。” 温佩宁在一旁倒是看得很开心。闻言,重新举起相机,给他们拍照。几道白光闪过,周聿白接了一通电话,脸色微微波动,要走了一张拍立得,便先下楼去了。 梁小慵正在甩剩下的胶片。 温佩宁跟她一起甩,“我看,你自己处理得也很好。” “嗯?”她一时没明白。 “他知道你们的事。” “……他猜的啦。”手里上下甩动的照片一点一点成像。 “他看起来不介意。”温佩宁满意,“小周长得好看,家教也好,年长几岁还能管一管你,挺不错的。” 梁小慵不说话了。 她的余光不自主看向斜对面那扇紧闭的门,嘴巴微微撅起。 “我困了,”她放下照片,脑袋拱进母亲温暖的怀里,“妈妈,今天我想和你睡。” 温佩宁摸了摸她的发尾,“好。”- 和母亲在一起的傍晚,夜色都是温柔的。 “还没有睡着?”在梁小慵第六次翻身的时候,温佩宁轻声问。 “睡不着……” 她闷闷不乐的声音从枕头里传来,“妈妈,你在嫁给爸爸以前,没有喜欢的人吗?” 温佩宁与梁知成也是联姻。 她知道。 “怎么了,”温佩宁笑,“想从你伟大的妈妈身上获得一点前人的经验?” 听起来有故事,梁小慵支起耳朵:“有吗有吗?” 温佩宁翻了个身。 “有,”她趴在床上,语气褪去白日的张扬热烈,有一些疲倦的怀念,“不过呢,是一个很现实的故事。” “什么?” “长话短说,我跟他私奔了。”随着梁小慵惊羡的一声“哇——”,温佩宁耸了耸肩,“不过呢,家里断了我所有的经济来源,最开始的积蓄用完,每天我们都在上班、赚钱,根本没时间谈爱。最后,我们一掰两散,他去陪睡女老板,我回来找你爸复合了。” “……啊?” 梁小慵幻灭地皱起了小脸,“他怎么这样?” “没钱嘛。”温佩宁说得满不在乎。 “爸爸不介意吗?” “哈,你爸当然介意死了。”温佩宁笑,“一开始怀你的时候,他还去做了鉴定,生怕孩子不是他的。” 梁小慵抿了抿嘴角。 “那……”她犹豫一下,“妈妈,你爱爸爸吗?” 她从小都觉得父母很恩爱。 他们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妈妈说什么,爸爸都有求必应。 “爱啊,”温佩宁看向她,“我们有了全世界最可爱的宝贝,怎么能不爱?” “所以呢,” “年少的爱并不特别。世界几十亿人,总会有比他更好的。” 温佩宁轻声哄着她入睡,“好好想一想吧。” 首发:ρ○①⑧.space「Рo1⒏news」 不喜欢 梁小慵五点便被拽了起来。 换衣服、做妆造,黑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胃里只垫了一块蛋糕,大量的咖啡因让她的心率过载,束紧的腰让她呼吸不顺,梁小慵闭目休息,任由化妆刷在她的脸上扫动。 足足四个小时。 她中途睡了过去,再被提醒,一切妥当,梁知成正站在一旁看她。 “爸爸?” “嗯,”他连夜从国外飞回来,眉眼略显疲态,手里递来一提宝蓝色的纸袋,烫金的英文,是珠宝高奢品牌,“给你买的。” “什么呀?”她好奇地打开。一条项链,上面拇指大颗的粉色钻石闪过绮丽的光。梁小慵呆了一下,立即尖叫起来,“啊——太好看了!” “生日礼物,”梁知成笑,“没来得及回来,给你赔罪。” 梁小慵哼哼两声,“那我勉强原谅你吧。” 她撒了会儿娇。 周聿白敲门进来,“准备好了吗?” “好了。”梁小慵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他们上午需要拍摄一组照片,再去接见来参加订婚宴的宾客。 她并不觉得麻烦,提前翻看名册,大概记下赴宴的人。其中,周家的人来得并不多,周聿白的父亲病重,直系亲属都在医院盯着,除了他的母亲,便是几位叔叔阿姨,以及那位私生子——那人的名字不在册上,是周聿白特意说给她听的。昨天匆匆离开就是因为他的不请自来。 梁小慵心里挺好奇的。 接待的时候,特意留心了一些。不过,在此之前,她先注意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面孔—— “骆少虞?”她吃惊。 “好久不见,”他笑,“订婚快乐。” “我怎么没在册子上看见你?”她低头去找,骆少虞的手先一步按在了名册上。 他说:“我不在上面。” 梁小慵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她还想问,在另一边与其他宾客讲完话的周聿白回来,眉心一沉,伸手扳过骆少虞的肩膀,让他后退两步。 “我说了,你不许来。” “哥哥,”他摊了摊手,“你订婚,我怎么可以不来?” 巨大的信息量,梁小慵倏地睁大了眼睛,“哥哥?” “是啊,”骆少虞笑眯眯,“同父异母的哥哥,如假包换。” 周聿白看向她,“你们认识?” “嗯,”她点点头,“算是朋友。” 讲话这会儿,骆少虞已经越过周聿白,往大厅走去。 梁小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骆少虞融进人群的背影,再回头看了看他。 周聿白的脸侧抽动一下,注意到她看来,重新挂上温和的笑。 “没事,继续吧。” “他怎么是你的弟弟?”梁小慵忍不住好奇心。 “他也配。”周聿白垂下眼,“这几个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花言巧语,哄得父亲晕头转向。真是……荒唐。” 见他的笑又有挂不住的趋势,梁小慵不再多问,拉着他去接待其他客人了。 - 宴厅一角。 骆少虞端着香槟,慢悠悠踏着步子,绕到厅柱背面。 “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什么解释?” 丁兰时坐在角落一把扶手椅上。这一个角度,能尽收宴厅全景。 包括门口。 梁小慵正在与周聿白的母亲讲话,不知在说什么,中年妇人保养得宜的脸上笑出几道皱纹。 他的脸色寡淡,与厅内交谈热络的众人格格不入。 “赵柏清拿了你的方案,你就去换了一个破游乐场?”骆少虞倚在墙边,廓形的西装松松垮垮地堆迭,显得他并不很在意,“这跟我们先前说的可不一样。” “我有别的打算。” “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他冷冷地说。视线盯着远处,周聿白的手掌贴在梁小慵的后背,从左肩,移到脊骨微微凹陷的那一片白皙的肌肤上。 骆少虞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一眼。 “还有一账没跟你算,”他收回视线,“遗产变更的事,是你透露给周聿白的?” “不是。” “那就奇怪了,他为什么昨天下午才走,第二天凌晨就回来了?” “不知道。” 丁兰时面色平淡。 周聿白的手握住了梁小慵的腰。她的腰本身就细,在这件裙子下,仿佛一掌就能握住。他们的背影亲密地出双入对,偶尔偏过笑脸,似乎真是一对天成的佳偶。 “你什么意思?”骆少虞不豫地拢起眉心。 “别烦我。”他甚至懒得抬一下眼皮。 “她都不在,你还演什么?”突然,骆少虞的眼尾一松,倍感可笑地看向他: “你不会假戏真做——真的喜欢上了吧?” 丁兰时终于抬起眼。 “不喜欢。” 订婚宴 正午开宴。 订婚的环节比婚礼省去了父母亲致辞,梁小慵站在台上,看着白钻群镶的银环戒指从左手中指慢慢抵到指根。 她订婚了。 掌声与起哄声如潮,梁小慵头脑有一些发晕,难以喘息。 她的余光无意识往台下扫过。 丁兰时静静地坐在最前面那一桌——亲属的那一桌,温佩宁的身边。脸色平淡地注视这一幕。与她眼尾的视线相接,也并无任何波动。 梁小慵突然感觉空旷的胃部开始痉挛。 不过,好在仪式已经走完,她可以上楼换下这条裙子。 “周聿白,”他们走向电梯,“我饿。” 他略含歉意,“家里的流程比较多,房间里有饼干和糖,先垫一下吧。等敬过一轮酒就可以吃午饭了。” “——那么多人呢!”她垮下一直微笑的脸,“还午饭,喝完酒都变成晚饭了。” 梁小慵回到房间,把自己从这件美丽的刑具中释放出来。 她一边咬着干巴巴的苏打饼干,一边换上敬酒的裙子。后背有系带,没有人帮忙,她只好艰难地对着镜子,一条一条地捋。 “叩叩。” 敲门声传来。 “谁呀?”她叼着饼干,含糊地出声。 “我。”都不需要听声音,惜字如金,也只有丁兰时了。 梁小慵心里还怄着气,“有事?” “有。”他顿一下,“阿姨让我给你送点吃的。” 在食物面前,梁小慵暂时把脾气放下,给他打开了门。 他今天也穿了正装,休闲样式的青果领硬是生出叁分冷峻感,生人勿近的气场太足,让梁小慵有点莫名地眨了下眼。 “什么好吃的?” “虾。”他递过来一个塑料盒。龙虾肉被剥去外壳,雪白一排。 梁小慵看了看虾,又看了看背后的系带。接过的时候,左手的戒指碰上他的中指指节,硬抵硬,仿佛敲撞一下,无机质的银环与皮下那柄坚冷的指骨相接,发出轻而闷的声响。 丁兰时抽回手。 五指僵硬地拢回掌心,修剪干净的甲缘刺入掌纹。他的拇指用力蹭过中指发白的指节,好像那里留下了会腐蚀人心的泥。 梁小慵已经转过身,没有注意到。 她只顾着拆盒,“我吃,你帮我系一下。” 丁兰时的视线聚焦在她的后背。 新换的这一件,方口领——她好像偏爱这样的款式,生日那天也是方口,可以露出光洁的胸口与半截蝴蝶骨,张扬地展示少女柔软的曲线。 他的指尖从她的左肩向那道微微凹陷的脊柱沟描去。 梁小慵被龙虾肉噎住了。 “你在系吗?”她拍着胸口。 “在。”他垂下眼,拾起那两截细细的丝绒缎带。 正午的日光灿金而明亮,顺着躁动的树影、窗户的罅隙,被风细碎地吹进卧室,与他们融作一片的影子,一起呼吸。 “叩叩。” 又是一道敲门声。 “小慵,”周聿白的声音,“你好了吗?” 梁小慵还没吃完。 她鼓着脸颊,向门边看去,“我再吃一会儿。” 周聿白按下门把,推门进来,“抱歉,时间比较紧——” “砰!” 门被踹上。 丁兰时甚至没有回头。他收回脚,低头看着吃惊的女孩儿。 “你吃。” 未婚妻 踢门声震耳。 梁小慵嘴里的食物不上不下塞着,显然被这一举动惊到了。 “你……” “吃。”单调的一个字。 梁小慵担忧地看向门外。 这场面有些难看。周家人及一干世交都在楼下,她怕周聿白发难。 “这是什么意思?”果然,在被门砸脸一事上,他的好脾气没能继续保持。周聿白气极反笑,平日和缓的语气不复,“梁家如果并不诚心,这婚不订也罢。我现在便下楼告诉诸位长辈,梁小姐心有所属,周某配不得。” 他字字是退让,字字是威胁。 梁小慵急了。 这话要是让他说出去,梁家再也没有扩进上京的资格。父亲要去赔多少罪不提,丁兰时也要大祸临头。 而一切只是因为她贪吃几口虾肉。梁小慵担不起后果。 她硬生生咽下最后一口,“没有,他胡说八道……” “说吧。”丁兰时静静截住她的解释。 梁小慵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压低声音,“你疯了?” 丁兰时盯着她惊惶的表情,眉眼聚冷,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抿。 “你怕什么。” “你随便一句,后果是我们家承担,”梁小慵觉得他不可理喻,“你可以觉得无所谓,但是我不行。” 她推开他:“让开。” 丁兰时反扣住她的手腕,如铁钳制,几乎要掐碎腕骨的力度。 梁小慵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拼命踢他、打他,全身的力气都倾泻过去,也没让他皱一下眉头。 “我看过名册,来得都是吃不到遗产的周家旁系,”他转向门外,似乎笃定周聿白还站在那里,“说出去,最丢人的只有你和你的母亲。” “你——!” 拳头砸在门上,与此同时,传来周聿白沉重的喘息。梁小慵停下动作,视线在门里门外游移,不太明白。 很快,周聿白调整回状态。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在周家有认识的人?谁?” 丁兰时没理他。 “还吃吗?”他问梁小慵。 “……不吃了。”她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谨慎地放下盒子。 他松开她的手,“没系完,转身。” 门外,“今天的事我记下了。”周聿白少见的冷声,“明年婚礼,我会亲自请你来喝喜酒。” 蝴蝶结束在背后。 丁兰时说:“好了。” 梁小慵反手摸了摸,看了他一眼,推门出去。 周聿白阴沉的脸色转瞬挂上笑。 “走吧,”他亲昵地揽过她的肩头,一字一顿,“我的,未婚妻。” 丁兰时没有跟上他们。 梁小慵咕哝,“你们都莫名其妙的。” “你不知情?” “我当然不知道!”她恼火,“我连一年后结婚都不知道!谁定的?” “我。”拐过拐角,周聿白朝门口那儿再分了一眼。丁兰时还站在门口,情绪莫测,但视线跟着,轻易与他撞上,夹枪迸火。 “我还要读大学……” “又不冲突。”周聿白回头,按下电梯,“你不想?” “不想。”她不高兴。 “好吧,”周聿白笑,“我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要不要来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 “今天之内,他要是能在伯父面前把你带走,就算你赢。”他说,“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譬如,婚期推到大学毕业。” 梁小慵:“那解除婚约呢?” “也可以,”他说,“如果你们不介意名声的话。” “……算了。”她蹙眉,“如果输了呢?” 电梯门敞开。 推杯换盏的宴厅人声鼎沸。 周聿白凑近她,声音像软体的蛇,贴上温热的动脉。 他说: “我要你,在他房间隔壁,跟我做爱。” 莴苣公主 梁小慵第一反应:“你有病?” 大庭广众,她忍了又忍,才没有推开周聿白的手。 “怎么,”他们开始敬酒,先是周家一桌。玻璃杯彼此碰撞,清脆的响儿隐湮在更高的说笑声间。途中,周聿白回过头,接上最开头那一句,“还以为你们情比金坚,会一口应下。” 丁兰时大概真触到了他的霉头。 几轮桌敬下来,他的笑里仍挟着耿耿于怀的不豫,势必要今朝报复的架势。 梁小慵:“我跟他没什么。” “你把我当瞎子?” “他这个人就这样,不会说话。”她想跳过这一茬,“刚才妈妈让他来送点吃的,你们正好撞上了。” “是吗,”周聿白转向隔壁桌的温佩宁,“伯母,刚才您给小慵送上去的是哪一道菜?” 温佩宁不解,“我没送啊。” “……啊?”梁小慵嘴里的话迟了半拍,“那……” 是丁兰时自己给她送的呀。 单是想一想这个后反应的结论,梁小慵的嘴角就简直要飞起来。不过,秉持矜持庄重,她只能噘起嘴巴,好拽住失控边缘的唇角。先前跟他生出的龃龉,在系带那会儿消了一些,现在,彻彻底底地没了。 周聿白笑哼,“我就多余问这一句。” “谢谢你嘛。”梁小慵也不计较他的冒犯之举了,高高兴兴抿了一口香槟。她不爱喝酒,那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烧进胃里,以前觉得难受,此刻却又觉得身上发热,一切熨帖舒服。 周聿白:“考虑好了吗?” “嗯,”这一个要求的确对她存在相当的诱惑力,梁小慵谨慎地发问,“最多可以推迟多久?” 他笑,“少耍心眼,只到大学毕业。” “……好。”能迟一年是一年,梁小慵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发现丁兰时悄悄关心的幸福,像在高塔之上的莴苣公主,深信爬上窗户的王子会来、会带走她。 ——然而,事情走向与她预计的有些出入。 梁小慵本来想借去洗手间的功夫,私底下与他通个气,哪里想,到处都没有找见他的身影。 想要寻人问一问,转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没人认识他。梁知成忙于与上京各家熟络,她不敢打扰;温佩宁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被人送回房间,她唯一能求助的人也没了。 一直等到傍晚,她终于开始感到不安。 “你是不是把他绑架了?”她狐疑。 “我倒是想。可惜,我们家向来守法循矩,”傍晚是音乐会,周聿白坐在她的身边,笑,“怎么,人都找不到了?” 梁小慵不说话。 但是不住扫动的视线出卖了她逐渐慌张的内心。 周聿白好心,“打个电话?不算你违规。” “……没有。”她丧气地想,这次一定要存上他的联系方式。 “电话也没有?”他略微惊诧地挑一下眉,“微信?” “没有,”她嘟囔,“什么都没有。” “好吧,”周聿白微笑,“你要不要提前看一看我的体检报告?” “还没到十二点呢,”她有些焦虑,“你别——丁兰时!” 她终于——终于在楼梯边的角落看见了他的身影,顿时,忘了礼仪教条、众目睽睽,大声喊住了他。 丁兰时看了她一眼。 太远了,中间隔着明与暗、光与影,重重的人群与乐器,她努力向他眨眼示意,没有获得回应,他转身上了楼梯。 肋下雾 音乐会的开场曲目是德沃夏克的《小调浪漫》,小提琴与钢琴合奏,悠扬轻缓地从弦上泄出,喧沸一天的酒店似乎完全平静下来。 除了叁楼的楼梯间发出一点不和谐的躁声。 崭新的布鲁彻尔鞋,在台阶上的每一步迅疾干脆,与丁兰时面上不显半分波动的情绪形成割裂的对比。 他回到房间。 骆少虞已经坐在里头,没筋骨似的歪在沙发上,看着手机。 听见开门声,他抬一眼,“怎么了?” “没怎么。”丁兰时话这样说,可大厅的小提琴声渗过门板,仍然紧紧跟着。他听得心烦——不是因为好听与否,而是被不断强行拉扯回听众席那一幕的失控感。 梁小慵坐在周聿白身边,向他眨眼睛。 她是被所有人祝福百年好合的新娘,朝他——朝一个朋友,或者比朋友还差一些关系的人,散发雀跃的情绪。 她或许远没有嘴上说得那样抗拒这门婚事。 毕竟,她无数次劝他放弃,认定他输。 丁兰时在门口站了一会。 心脏下缘的肋骨中央,似乎有什么被撕裂,发出沉钝的痛感。 “你在干什么?”骆少虞直起身。 “没什么。”他扯松领带,获得片刻喘息,调整身体里这些故障的情绪,“遗嘱改好了吗?” “托你的福,没有。”骆少虞耸肩,“上次他回来得太快了,老爷子插着输液管动作又不利索,被截了。” 他眯着眼探看:“心情很差啊。你——不会在周聿白手里吃亏了吧?我这个哥哥,别的不中用,勾搭女孩子还挺有两手的。” “没有。”他已经恢复了那张平静的面孔。 “别只问我,”骆少虞收起手机,“我可听说,梁知成已经定下了赵柏清,我看他抄了几个方案,你也不急。怎么,候选人无望,决定给他打工?” “不关你的事。”他仍然不透露半分,“我要的合同呢?” 骆少虞扔给他一件密封袋,“这里。” 他拆开看了一眼,封回文件袋里。 骆少虞:“神神秘秘。” “做你自己的事。”他说。手机里突然跳出一条好友申请,卡比头像,备注写得清楚:快通过! 颐指气使的语气也只有梁小慵了。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号码,丁兰时肋下的阵痛止息,食指点了同意。备注自动填写了那句没头没尾的“快通过!”,他看了一会,没修改。 快通过!: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质问。 丁兰时:没看到。 快通过!:胡说八道,你明明都跟我对视了! 丁兰时不跟她理论这件事。 他问:什么事? 快通过!:我跟周聿白打了个赌,你把我叫走一下就行。 快通过!:快来! 丁兰时的视线聚焦在前半句话上。俏皮得乍眼。 “跟周聿白打了个赌”—— 亲昵的味道隔着屏幕刺来。他熄灭了屏幕,一言不发地看向黑色的屏幕上的自己,眉眼逐渐拥聚上一种难以启齿的、卑劣可鄙的情绪。 他不予承认,那两个字也如一团故意遮罩的雾,在肋下徘徊。 他再一次想到温佩宁那天讲得话。她看着他进来,对着他说的。 ——当个乐子就好。 他的确只是个乐子。 是她生日里的玩偶,赌约里的工具,床上欢爱的性器。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越来越沉。 重新回到对话框。 他回复:不。 - P:小宝和小丁的聊天记录截图po在wb啦 石投湖 不? 梁小慵差点要摔手机。 她立即发去无数问号与勒令,一切消息如石沉大海,不得回应,只剩满屏的绿色气泡。 她坐不住了。 才起身,周聿白按住她的手臂,轻轻地笑,“我还坐在这呢。允许你发消息已经是放水了,还要让你去找他?” 梁小慵这下彻底慌了。 “……他怎么这样,怎么又这样……”急气攻心,她声音带着颤颤的哭腔,所幸捱到音乐会结束,宾客叁叁两两散开讲话,暂时没人注意到她。梁小慵六神无主地翻动着消息,“……我该怎么办呀?” 周聿白笑:“看起来,你今天归我了。” 梁小慵无心反驳。 她拨电话过去,那头无人接听,转去找赵岳——丁兰时的联系方式正是他给的,梁小慵让他帮忙也打一通,有心求证是不是只不接她的。 赵岳说他应该关机了。 真是五雷轰顶的坏消息,梁小慵来不及失魂落魄,便见梁知成走了过来。 她只好强行打起精神:“爸爸。” 在订婚宴促成的这一场局里,他与上京诸家老人都过了个眼,交谈顺意,眉眼都是酒后醺红的笑。 周聿白起身:“伯父。” “嗯,”梁知成看向她,“这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她心乱如麻,只能简单地应付两句。抬头,墙壁上的挂钟提醒她,还有半小时。她不免着急,斟酌再斟酌,终于问出了口,“爸爸,你看见丁兰时去哪里了吗?” “没有,”他问,“怎么了?” “妈妈今天让他给我送了吃的,还没谢谢他。”梁小慵抿起一个笑,“听爸爸的嘛,要跟他好好相处。” 后半句取悦了梁知成。 他满意点了点头,“这才对。归根到底,我们家亏欠小时,对他,你多少收一收性子。” 梁小慵乖巧地点点头,“那我现在去找他……” “伯父,”周聿白打断她的话,“那名被收养的男孩暂住在你们家?” “是。” “我从前便觉得不妥,今天总算有立场来说了。”他笑,“也并不都是小孩了,如今小慵是我的未婚妻,与年岁相仿的男生住在一个屋檐下,是否有一些不方便?” 梁小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暂时咽下了嘴边的话。 梁知成沉吟,“你的意思?” “我想把小慵接到上京来住。” “我不要!”她想也没想,立即拉住梁知成的手臂,“爸爸——我舍不得你和妈妈。” 梁知成摸了摸她的脑袋,“抱歉,我们家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她妈妈前几天才回来,我想好好聚一聚。” “理解。”周聿白给出另一种选择,“或者,让他搬出去。” “无论如何,他们不能再住在一起,伯父应该也能理解一下我的私心吧。” 他的手重新揽回梁小慵的肩头,语气既轻又缓。 “毕竟,他好像有点喜欢我们家小慵。” 梁知成如何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脸色微变,看向梁小慵:“是吗?” “……没注意呀,”她的心率失控,掌心微汗,面上佯装不在乎,“我们一天都说不到两句话呢。” 她的余光瞄了一眼挂钟,还有十五分钟。 “是吗?” 周聿白也重复了一遍。 他侧身挡住梁小慵,似乎是亲昵地质问。而事实上,他用只有彼此能听清的音量在问她:“你比较喜欢什么姿势?” 梁小慵愤怒地瞪他。 “别瞪我,”他勾起唇角,“愿赌服输。” 温和斯文的视线慢慢勾过她的身体,变成充斥欲望的凝视。 “他跟你不止上过一次床吧,有用过道具吗?”他微笑,“我这一次——” “梁小慵。” 一声如石投湖。 梁小慵不自主循声回头。 心脏仿佛从高塔尖儿直直坠下,离地半厘被接住。 短暂地呼吸屏住。 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才将将松了口气。 丁兰时正站在五步开外的廊下,明与暗的分割线旁。他的声音湮没在青灰色的阴翳里,透着恹恹的冷淡。 “过来。” 拉手指 梁小慵委屈地瘪嘴。 除却最开头松的那一口气,她没那么高兴。更多的是惴惴不安的委屈,以及无望等待的惶惶。 他总是这样。 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非要她难受一阵,拽得心脏七上八下,失魂落魄,才在最后关头从天而降。 这一点都不好。 梁小慵向他走去。 鞋跟刚刚离开地面,她听见周聿白同梁知成讲话,“……您瞧。他总这样对小慵呼来喝去,那我成什么了?” “说来有些吃味。小慵跟我讲话都是客客气气,对他却不同,”他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她抿住唇角,不得不停下。 “爸爸,他说话就是那样……” “对了。”周聿白不紧不慢插一句。 “那天,在白城接她,也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呢。” 梁小慵脸色微变。 梁知成是知道这件事的。 他警告过,不要闹到外头。言下之意就是,不要让周家知道。 现在被周聿白这样撕破摆在台面上,她看着父亲陡然一变的脸色,知道无可挽回,深呼吸,千番说辞从脑海里掠过。 梁知成:“是吗?” “是,”她说,“那天他看到了网上的舆论,我怕他情绪激动,做出一些对家里名声不好的事,就去解释了一下。” “解释到凌晨?”周聿白微笑。 “没有注意时间。”她说,“还是爸爸打电话过来,我才知道很晚了。” “唉,”他笑叹,“真的要我把听到见到的,都说出来吗?” 譬如,他们拥抱过; 譬如,他们在门后接吻; 再譬如,他们上过床。 梁小慵抿起一个笑,“吃醋的脑补有什么不好说的?” 周聿白不语。 他慢慢地看了左边那只黄铜挂钟,“十一点五十七了啊。” “——!” 与他辩驳的这一段时间,她忘了看钟。他戳破那层纸,现在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梁知成的眼皮下跟着丁兰时离开了。 她的心脏再一次被高高攫起。 周聿白好好脾气的外皮下,有着被她忽视的精于算计。 算了。她想,破罐子破摔耍赖好了。 “梁小慵。” 突然,丁兰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 “你的数学试卷没交?”他问。 “……啊?” 莫名其妙的话出现在这种场合,古怪又突兀。 “我……我交了啊。”她呆呆地回答。 “数学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没有你的。”他举起手机,“不过有一张字是你的,好像有人涂了你的名字。你过来辨认一下。” 梁小慵看向梁知成。 他皱起眉:“一中为什么混进了这种人?该找你们校长谈一谈了。” 梁知成这两年没有少出资修建教学楼。 “那我看一下吧。” 丁兰时的表情看不出是否作伪,梁小慵也被他一番话说得有些糊涂,不明白是真有这种事,还是他瞎编的。 “电话。”他把手机递到她的耳边,“老师要跟你私下讲。” “……哦。” 周聿白笑:“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老师希望在事情说清楚前保护学生的隐私,”丁兰时没有看他,而是去问梁知成的意见,“您觉得呢?” “确实,今年看网上有好几起学生跳楼的事,”他沉吟几息,“小慵,你先去跟老师说清楚,回头我找校长问问。” “好。”她稀里糊涂捧着手机,跟着丁兰时一路离开。朝电话那头“喂”了两声,没人回答,开屏,哪里有通话的界面,分明就是装的。 她吃惊:“你不怕爸爸要接这通电话?” “他不会接的。”丁兰时拿回手机,“还有事吗?” “你不是说不来吗。”尘埃落定,心思又绕回开头。 她小声嘟囔。 “下次我不会再来。”他走回房间,折身,挡住了梁小慵要跟进来的脚步。 他的眉眼冷淡:“我没义务陪你们玩游戏。” “这不是游戏!”她跺脚,把打赌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说着说着,委屈的情绪又翻上来,“……是游戏又怎么样,让你来一下又怎么了……” 丁兰时眼睫半垂。 淡淡一道褶痕,顿在那里,听她的声音慢慢添上抽抽搭搭的腔调。 他移开视线,好像听觉也跟着错开,听不见她的委屈。 他看着地毯上的花纹,扭曲的线条被强行拧成古典的巴洛克样式,“有事情可以告诉我,但我不是陪你们玩乐的工具。” “没人把你当成……工具。”好严重的词,她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想。 看着他,话在梁小慵的喉头反复吞咽,如同一根鱼刺,不上不下。 她有一些无力。 他们明明一起度过那么多段称得上快乐的时光,但是临到佐证爱意的关头,好像因为合约的关系,即便是亲吻、拥抱,对于谈爱,都差了那么一些真情。 她一时沉默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她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指。 “我是这样想的,丁兰时。”这是梁小慵舍得放下的最低身段。 她头一次明确地表达感情,不太好意思,却又不想怯场,只能让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你……明白吗?” 衣帽架 梁小慵忐忑地盯着他。 乌亮的眼儿离得很近,能看清浓纤的睫尖,正在紧张地微微扑颤。 瞳孔中央的情绪直白、滚烫,如同熔金的日暮火光,烈烈地包裹他的影子。 丁兰时一怔。 指尖传来软绵绵的触感,梁小慵拉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晃着。 他下意识想回握—— “……伯父,您觉得呢?” “你愿意陪她一起出国,我当然乐意。毕竟,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外,哪怕请人照顾,我也很难放心。” 周聿白与梁知成的说话声一前一后离开电梯。 梁小慵倏地抽回了手。 温度剥离,修剪精细的甲缘划过他的指腹,似乎割破一道细到看不见的口子,渗出冰凉腥黏的液体。 丁兰时收拢的手指顿时僵在了半空。 他低着头,看向空荡的掌心。 什么也没留下。 梁小慵朝走廊那头看,“爸爸回来了,我先走……” 她的话没能说完。 下巴被捏住的瞬间,柔软的唇肉被齿尖用力咬住,咬破。 战栗的刺痛让她的肩膀微微发抖。 温凉的薄唇压着她的,那一种要把呼吸都堵回去的力道,让梁小慵连呜咽声都哼不出来。 她被动地承受着唇肉的碾磨。 没几下,腿软,往地上倒去的时候,被丁兰时的手臂接住。他的手掌裹握住她的腰窝,把她按向怀里,脚尖绊到门槛,梁小慵没法挣扎,直直跌过去。 她努力从唇缝间挤字:“关……门。” 丁兰时不答。 他们就站在敞开的房间门口,走廊右侧,情潮疯涨里拥吻。 脚步声愈来愈近。 “……她平日性子可能有些娇气,讲话做事不顾人情,你多包容。” “我的未婚妻,不必谈包不包容。” 梁小慵着急地推他。 丁兰时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腰后的手掌向下,一路抚到臀肉下缘,稍一用力,梁小慵便被托了起来。 “唔……” 她的鼻腔忍不住泄出小小的一声祈求。 她真的开始害怕了。 丁兰时掀起眼皮。 静静地注视她片刻,没移开唇。半晌,大发慈悲地扯上了门。 梁小慵松了口气。 她这才有心思感受这个吻——这个看起来近似回应她心意的吻。丁兰时已经停下了,她就主动凑过去亲了亲他,抱住他的脖子,依赖地趴在肩膀上。 她的睫尖扫在他的脸侧。 亲昵的痒。 “还要。”她小声。 丁兰时寡冷的眼尾一松。但头仍然一偏,避开她释放的信号。 于是,温软的嘴唇贴在了他的颈侧,发出轻轻的“啾”。 丁兰时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振一下。 他转回头,那对鸦羽似的睫毛儿又开始有意无意地挠着。 璀亮如星的眼睛近在咫尺。看向他时,充满甜蜜的爱意,不加掩饰。 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敲门声。 斜对面的门。 梁小慵的房间。 他看着那双眼睛陡然移开,有些慌促地朝门外张望。 梁知成:“可能睡了吧。” “是吗?”周聿白说,“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吧。” 梁小慵立即挣扎地推开他,去把包里的手机静音。大概是太慌乱了,她无心注意丁兰时被推得后倒几步,撞在衣帽架上。 摇摇晃晃的木架腿,在地板上发出嘈杂刺耳的剐蹭声。 待梁小慵再一次回头,丁兰时面无情绪地站在衣帽架旁。左手握住主杆,指节微白。 声线只剩下冷意。 “出去。” 梁小慵愣了一下,“对不起嘛……他们在门口,手机铃声响起来会被听到的。” 她丢下静音的手机,拱回他的怀里。 “别生气啦?” “没有。” “你的脸色好吓人。” “梁小慵。”丁兰时垂下眼。眼尾压低,峻冷的意味消去叁分,面色缓上一缓。 他叫过她的名字,缄默下去。 几次呼吸后,喉头滚动,才又低着声:“我能在他的面前带走你,你能不能当他的面,走出我的房间?” 选择题 丁兰时的声音压得太低。附在耳边,甚至有一些祈求的错觉。 梁小慵抿起唇角。 她抱着他的腰,没有松手,反而更紧了紧。后背的手指彼此绞着,像一对纠结的锁扣。 她知道拒绝是没道理的。 她知道自己该有决绝的勇气,推开门,义无反顾地宣告心意。 “没有人接。”门外,周聿白说。 “今天太累了,她一定沾枕头就睡了。”梁知成说,“你也早些休息吧。” “好。” 他们的脚步声各自散开。 一门之隔,房间里的气压却骤然低了下去,聚在他们依偎的周身,如胶着,沉闷滞重,叫人呼吸不得。 她动了动嘴唇,“我不能。” “为什么?” “公司还需要周家的帮助,我不能当场驳爸爸的面子。” 丁兰时最恨她满口为了公司、为了梁家、为了父亲——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把她提起来,放在书桌上。 视线平齐。 “梁小慵。” “我想抱着你。”严肃的氛围,传出她小声的一句抗议。 她太知道怎么哄他了。 小腿勾着他的膝弯,脸颊蹭蹭他的胸口,丁兰时的情绪迭换了好几次,到底还是淡着脸色,捏着细细的腿,拖到跟前,让她挂在身上。 “你好高啊,”她向下看,“多少?” “没量。” “有一米八了吧。” “我在跟你认真说话。” “好吧。”她适时打住,“你说。” 丁兰时看着她。 鼻尖抵着彼此的,呼吸交融。 溶溶的月色如一层轻薄的雾,朦朦地遮罩在她的眼底。 柔软的目光还在说喜欢他。直白的温度,让他头一次产生无措的感觉。 他原先是要质问她的。 但现在,明晰的喉骨滚动,他低下头颅,额面抵住她的肩窝。黑醋栗的后调,干涩的木质味道隐约可闻。 “梁小慵,”他的语气平淡,呼吸滚烫。喷吐在肌肤上,微潮。 “你能不能只为自己考虑一次?” “我知道你的意思。” 相同的话,那一天在白城他也问过。那时她心里惶惶,没有答案。 但是后来,她仔细地想过了。 她说:“不可以的,丁兰时。” “这是我的家,我有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在找到解决办法以前,我不能不管不顾。” “所以,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出国。” “比起不确定的未来,我更想把时间放在现在,放在这叁年里。如果你留在国内,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再见的机会了。” 她顿了顿。 “但是丁兰时。” “我很想见到你,每天都见。” 丁兰时没有抬头,只是环在她腰后的手臂收紧一些。 “叁年后呢?” “我不知道。”她说,“到时候在想,好不好?——你看,叁年的婚期也是今天突然出现的,一切都在变,总会有办法的。” “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 “一年时间,”她说,“在登机以前,你随时都可以做出选择。” 他静静地拥着她。 “如果我说不呢?” “——分开叁年呢!你居然要说‘不’?”这可不在梁小慵的计划内。 她噘着嘴想了想,“如果你不来,那我们就当作结束吧。” “我不会再见你了。” 溶溶月 丁兰时颔首沉吟。 “……你居然还要想?”梁小慵不可思议地晃他,“你要说‘我怎么舍得跟你分开’才对——快说!” 丁兰时看着她。 “快说快说快说——说嘛,你真的想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吗?” 梁小慵很擅长撒娇。 明亮亮的眼睛一睁,粉润的嘴巴噘起,白净柔软的脸颊鼓起,就这样在丁兰时的眼皮底下晃来晃去。 “说嘛……” 他的眼尾渡上半分无奈的情绪。 “我怎么舍得跟你分开。” “这才对。”她亲了他一下,清峻的脸侧发出可爱的“啵”的声响。 这些毫无保留释放的亲密爱意,让丁兰时难以招架。 颌骨上缘的侧头肌咬紧又松下。 他说:“但是,我还要再想一下。” “啊?” 梁小慵失望,“白亲你了,还我。” 丁兰时的嘴唇轻轻撞了她一下。 梁小慵眨了眨眼睛:“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对吧?” “嗯。”好一会,鼻腔低低应出一声。 “怎么你看起来还不情不愿的,”她咕哝着放下挂在他腰上的腿,“不想答应就算了。” “想。”他这一次答得很快,手掌把她的腿托回来。 “想什么?” “……”他叹声。看了看她又要推过来的手,有点艰难地吐出从未讲过的叁个字,“谈恋爱。” 她不依不饶:“说完整。” 耳熟的对白。 丁兰时的唇边生出微薄的笑意,“还记得?” “不说我走了。”她作势要离开。 “说。”他掐着她的大腿,拖回来,喉头滚动一下。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无异于表白的一句:“我想和你谈恋爱。” “知道了。”她的脸微微发热,赧然,语气别扭地提高音量,“批准你一下吧。” 丁兰时的唇覆下。 有别于之前每一次强硬的吻,这一次很轻,缱绻又黏人。 好像月光融在唇齿间。 梁小慵半眯着眼儿,余光觑见他似乎微微泛红的耳尖。 她有点怔愣。 他们睡过那么多次,从来没见丁兰时不好意思过。他次次主导,把她摆弄成各种羞人的姿势,讲各种只存在于床笫间的情话。 梁小慵的心口一瞬间很软很软。 他们不再是合约上的肉欲关系,而是——开始恋爱的恋人。 梁小慵光是想这几个字都有些害羞。 大概是察觉她的走神,他的舌尖不轻不重刮过她的上颚,勾起一阵颤人的痒。 她轻轻唔了一声,“怎么了?” “在想什么?”他的舌缠着她的,讲话时,低振也渡到她的舌尖。 “在想你也会害羞啊。” “我没有。”他闷着。 “你耳朵都红了。” 他无处反驳,咬了一下她的唇。 “梁小慵。” “嗯?” “叫你一下。” “那我也要叫你一下。”她说,“丁兰时。” 他的嘴唇轻颤着,抵着她失笑一声。 酥麻的气儿拂过她的胸口。 一直贴在他腰腹上的花穴咬了咬他。 “想做?” “嗯。” “不过,我等会要回房间了。”她小声,“明天还要去周家见人,不能插进来。” 丁兰时的呼吸微顿,“他的父亲?” “嗯。”她点头,“他的爸爸身体很差,要尽快见一面。” 他不再说话,拉下她洇着水痕的内裤,托着温热的臀肉,换坐沙发上。 他挽起衬衫袖,露出坚实的小臂。握拳,亘伏的青筋暴起,在皮肤上虬起生野的力量感。 “坐上来。”他说。 坐手臂,小穴磨青筋高潮 梁小慵嘟起嘴。 她问:“你为什么花样这么多?” “学的。” “这也学?”她磨磨蹭蹭地坐上去。 丁兰时拨开湿软的阴唇,手臂上的青筋抵进窄细的穴缝。 “唔……” 腿弯一软,她坐不稳,上半身栽倒下去,趴在他的肩膀上。 阴蒂跟着碾在手臂。拢在阴唇里的肉珠被压得向里顶,快感直冲颅顶,她颤着肩膀,开始前后晃着腰。 丁兰时揽着她的腰,手臂上触觉湿黏。她凑过来亲他,嘴唇随着摇晃的身体,一前一后地碰着他。 他撑开五指,按住她的脊骨。 臂上的青筋绷得更紧,内壁浅口的敏感点被剐蹭,涌起并不足够的快慰,一浪一浪地堆迭。 “丁兰时……”她喘着气。 名字在他们沉重的呼吸间,如同浸水的海绵,坠坠地,与手臂上淌过、搅弄的水液一起向下,洇湿他的裤面。 “嗯。” 他低低地应着。 嘴唇彼此碰上又分开,周身的温度缠绵着升高。 “丁兰时,”她小声,“你还没说喜欢我。”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她高兴地抱住他的脖子,没坐稳,又要栽向另一边。 丁兰时扶住她。 臂上的青筋重重碾过穴口,梁小慵呜咽一声,在他的手臂上加快了摆动的速度,水声咕咕地挤着,湿软的两瓣穴肉撑到最大,费劲地吃进他的手臂上缘。 “唔……唔……” 她在将要未要的边缘,裙子散开,如同一团玫瑰,底下笼罩着午夜的露水。 丁兰时的手指探进去,掐住那枚磨得红肿的肉珠。 他的指腹有薄薄的茧,碰上极其敏感的嫩肉,揉捏几下,梁小慵的手指用力地陷进他的肩膀里,咬着唇抵达高潮。 她软着身跌进丁兰时的怀里。 哼哼唧唧:“抱。” 丁兰时拥住她。 “不要把水蹭到我的裙子上。”她想起来补一句。 他伸手拿纸擦了手臂上的水液。 梁小慵黏黏糊糊地赖在他的怀里好一会,时间太晚,她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 “我要走啦。” “嗯。” “你怎么不挽留一下我?”她拉着他的手,走到门口。 “你要去周家。” “那你也可以问问我呀,”她转过身,“万一我愿意为了你留下来呢?” 丁兰时平静地注视她。 月色渡过他的脸侧,泛着灰蓝色的幽光。 “你可以为我留下来吗?” “当然不——” “国外的大学,”他突然提出一个新的问题,“可以不去吗?” 梁小慵愣了一下,“不能。” 他也并不失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送她到房间门口。明明只有两步路,梁小慵依然拉着他的手。 “那我进去啦。” “嗯。” “晚安。” “晚安。” 他低头蹭了蹭她的唇角。 梁小慵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关上了门。 阖门声响过,走廊归于寂静。 丁兰时看着对面的这一扇门。漆上清油的木纹在走廊的灯光下,散发刺眼的光。 他的手指按在门上,到底没敲下去。垂下眼,转身回房。 放在桌上的手机里有两条消息。 梁知成:赵柏清接了在桉城的一个项目,你去帮他吧。 梁知成:这次直接飞,不用跟我们回南城了。 下午茶 梁小慵一天没再见到丁兰时。 她从医院出来,刺鼻的消毒水味熏得头晕,没精打采地坐在楼下奶茶店里。 她给丁兰时拍照:这个好喝! 又抱怨了一下周家人阴阳怪气的话和不舒服的目光,絮絮叨叨发了好一通。 她问:你怎么不理我? 一直到下午对面才回复。 丁兰时:刚下飞机。 彼时梁小慵正在同父母一起喝下午茶,看见这条消息,纸杯蛋糕被蓦地掐瘪一角。 梁小慵:你去哪了? 丁兰时:桉城。 丁兰时:有项目。 桉城在西北地区,离上京不算远,南城过去乘飞机也要几个小时。 梁小慵立时想到昨日周聿白的话,心里不满,蛋糕也吃不下了。 “爸爸……” “怎么了?”梁知成看来。 她抿着唇角,气势对上他的眼神,弱了叁分。声音也小,“你是不是……故意把他调走的?” 梁知成:“你在问我?” 他按下手里的报纸,在白桦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威严非常。 “我上次说过了,”他皱起眉,“公司的事,你不许再管;外头的事,你不许闹到面上。你做到了哪一条?” “我……”她抿了抿唇,正要退缩,没由来想到丁兰时讲过的那些话。 她求证似的——求证丁兰时是错的,鼓起勇气,“我也是梁家的人,为什么不能过问公司的事?” “你还知道还嘴了?” “梁知成,”温佩宁撑着下巴,“你凶什么?” “你别管。” “好好说话。” “……”他胸口起伏一下,到底还是收着了一点,“公司每年几千万、几千万地供你玩,你那时候不知道过问,现在因为一个外人,倒是开始关心了?” “你以前为什么没有提醒我呢?” 她没有获得正面的回答,有些失望。 “这还要提醒?” “当然要!”她有些语无伦次,“……我以前,什么都不懂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一件衣服要几万,一颗钻石要几十万?如果花那么多钱不对,告诉我,我也不会要了……” 她在梁知成冷锐的目光中闭上了嘴。 她有些没由来的无力感。 即便捕捉到了事情的不对,她也没办法抽剥开套在外面的层层糖衣。 “这不对……” “有什么不对?”梁知成终于失了面上的一贯维系的温和,“你就是因为一点小情小爱,才知道要来问公司的事。” “我直说了。” “丁兰时不会再回南城,而你,高叁结束就给我出国。”他口吻很冷,“明年在国外完婚。” “——周聿白明明答应我毕业后再结婚的!” “他乐意陪你胡闹,是人家还喜欢你,不想闹得太难看。”梁知成看向她,“那你呢,你当着他的面跟别人鬼混!你把梁家的面子放在哪了?!” 音量如雷聩耳,梁小慵有点害怕地朝温佩宁身边缩了缩。 “妈妈……” “宝宝,”温佩宁朝她嘴里塞了一只棉花糖,“我明白你的意思。” 梁小慵眼眶红了。 “我们换一个角度看好不好?”温佩宁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为小时想想看,他在有婚约的你们身边,算什么?” 梁小慵哽咽,“就只是婚约呀……我们还没有结婚呢。我喜欢谁,和谁在一起,不是我的自由吗?” “不是哦。”温佩宁笑,“在别人眼里,他就是小叁呢。” 小叁。 梁小慵有些无措,“不……” 温佩宁打断她,“他没有父母已经很可怜了,你还要让他背负这种名声,和你在一起吗?” “人不能……太自私。”她的声音忽然犹如梦呓,变得虚浮,绕在梁小慵的耳边。 想你了 梁小慵情绪恹恹地回到南城。 她趴在床上,偶尔看一眼手机。丁兰时没再发来消息,大概有事在忙。 无处依靠的感觉让她心里茫惶,盯着天花板,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想什么,眼神停留在一片空白上,发呆消磨时间。 手机亮了一下。 丁兰时发来一条消息:怎么了? 委屈就这样气势汹汹得猝不及防。 她鼻尖一酸,拨了视频过去。 丁兰时掐了。 他回复:有人。 梁小慵:没事。 于是她再一次拨过去的时候,等了几秒的铃声,丁兰时接了起来。 手机平放在桌上,屏幕中央是他清瘦的下颌与明晰的喉结。 他垂着眼望来。 梁小慵趴在被窝里,下巴压在枕头上,闷闷不乐地吸了两声鼻子。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你没回我消息。”他说。 “……哦。”她噘了下嘴,“你就知道每次结束聊天的都是我,对不对?” 丁兰时的眼尾微微按下。 “怎么了?” 梁小慵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他,只是隐去了“小叁”这两个字。 她觉得这个词单是讲出来,都充斥着糟糕的气味。 “……怎么办呀,”她这头的画面一阵晃动,变暗。梁小慵抱着手机,钻进被窝,屏幕里只余她眼睛里盈盈的一点光。她气冲冲抱怨,“一年的时间怎么够!周聿白也真是的……出尔反尔……” 她零零碎碎讲了一堆。 末尾,她突发奇想,“我们私奔吧,丁兰时。” 他一时没有说话。 在嘴唇翕动的那一刻,梁小慵自顾自又否决了这个提议。 “不行,”她说,“那你以后就要去陪女老板了。” 丁兰时被她没头没尾这一句话说笑了。 “什么女老板?” “妈妈以前和别人私奔,他最后去陪女老板了。” 丁兰时的眉梢微动,“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她换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应该不希望我回来。” “别管他嘛,你偷偷的。”她扭了扭,“我想你了。” 他抿起唇。 “你要说‘我也想你了’。”她指挥。 “我……” “——砰!” 丁兰时突然翻转手机,盖在桌上。屏幕一片漆黑,她只能听见来人的说话声。 是赵柏清。 她没怎么跟他接触过,仅仅在家里有过几面之缘。他来找父亲谈事,高瘦谦卑的年轻人。 “在干什么?” “没什么。” “我怎么听见有说话声?” 丁兰时低低嗤一声,“你怕我跟梁叔叔告状?” 梁小慵听着他们讲话,总觉得不太对,想了想,打开录音。 “你敢吗?”赵柏清嘴上这样说,后面却是威胁,“——警告你,不要耍花样。四份方案,明天送到我的桌上。” “知道了。”他淡淡应下。 脚步声离去。 丁兰时重新举起手机。 梁小慵忿忿地坐起身,“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垂下眼,“帮他做几份方案而已。” “怎么没什么!” 项目重头首要就是方案,赵柏清次次项目拿头功,很大一部分便是方案出众。 “他怎么可以这样?”她气愤,“我已经录音了,等一下就去找爸爸。” “不要。”丁兰时说,“你们刚吵过架,不要和他说与我联系过的事。” “没关系。”她已经下床,“他不理,我就去找董事会的伯伯。他怎么可以这样抢你的功劳?” 她想到曾经还拿赵柏清做下的项目来指责他,更觉得愧疚。 她趿上拖鞋:“你等着!” 风风火火地跑动间,视频花成一团。 指间的钢笔转了一圈,丁兰时看着“通话中”的图标,一言不发地倚回后座。片刻,点了挂断。 朝夕改 梁知成应该睡了。 梁小慵气势汹汹拍门,“爸爸!” “干什么?” 揿灯声后,梁知成拉开了门。背光,乌压压的阴影遮面,让他的表情严肃可怖。 梁小慵一瞬生出退缩的意图。 她咽了咽喉咙,“我有录音要给你听。” “什么?”梁知成拧起眉,接过了她递来的手机,按下播放键。 对话夹杂微小的电流声响起。 “赵柏清最近一直用得他的方案,”她忿忿,“他根本不是自己做的!” 录音很短。 进度条走到头,梁知成按灭了屏幕。他说,“你还在跟他联系?” “……我在说录音呀,”她急了,“录音!爸爸,你现在应该去问赵柏清……” “我会处理。”他说,“现在,睡觉。” 梁小慵不解地看着他。 明明这种事这样恶劣,梁知成向来雷厉风行,偏偏选择轻轻放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难以置信,“还是你要包庇他?包庇一个骗子,选择一个骗子接管公司?” “够了!” 梁知成大声呵住她。 “我有自己的考虑,不需要你来教我。”他沉下脸,“上楼。” “我不!” 梁小慵失望至极,“爸爸,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你从前——” 梁知成举起手。 “你又要打我!”她的眼泪顿时决堤,“你就知道打我!” “你从来不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到底该怎么做,你只说让我不要管——你总这样!” 她讲到激动,浑身都在抖。 “你不说我要怎么改,我能怎么改?还是你一开始就只想让我变成这样?” “只想……让我去联姻。” 她忽然喃喃。 “你有当过我是你的女儿吗?” “我供你吃、供你穿,到现在你问我当不当女儿看。”梁知成怒极反笑,“看起来平常太惯着你了,和不叁不四的人厮混就算了,现在还学了一身恶习,知道顶嘴讲歪理。” 他收起了她的手机,“学校也不必去了。从明天起,会有家庭教师来家里。” 梁小慵去抢:“你还给我——” “砰!” 房间门毫不容情地甩上。 她又踢又打,徒劳无功。 “爸爸,你还给我——你还给我!”她嚷着大哭,“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 拍门声渐渐弱下去。 她蹲在门边,呜呜地哭着。 这种感觉坏极了。 一朝间,疼爱她的父母面目全非,都不再站在她这一边。 明明是家,她却觉得孤立无援。 不知哭了多久,她感到缺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去客厅里倒水。 这一抬头,差些吓出声。 管家大概被他们的声音吵醒,正站在走廊那头。白色的睡裙,像幽灵。 她递来一杯水。 梁小慵吸吸鼻子,接过。 “帮我买一张去桉城的机票,”她说,“不许告诉爸爸。” 她这话讲得没底。 只是,上一回去游乐园,事后,她的确替他们保了密,梁知成至今不知情。梁小慵存了赌的心思,不知道这次,她还会不会同意。 管家看了她一眼。 手在口袋里摩挲一会,递给她一部崭新的手机,“好。” 梁小慵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会被缴手机?” “小时让我准备的。”她说,“以防万一。” 梁小慵心中五味杂陈。 她讲不出什么高兴难过,直觉得这个家摇摇欲坠,将倾未倾。 但无论如何。 她现在需要丁兰时。 再重逢 临时匆匆的计划失败得很快。 梁小慵在机场被负责人好言好语地请上了接驳车,停机坪转了一圈,送回了家——梁知成早已经打过招呼。 她被锁在家里。 以梁知成的话是让她好好反省,可梁小慵觉得这是软禁。 她气急败坏说要报警、说要破门、说要绝食,什么威胁都不起作用。她没什么力气砸破门,也饿不过一天。 温佩宁来看过她。 梁小慵见到母亲,哭得伤心,“妈妈,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温佩宁替她擦眼泪。 “不要哭了,”她祈求似的,手掌慢慢地抚过梁小慵的脊背,“宝宝,不要哭。” “我不要待在这里……”她呜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只是喜欢一个人。 最寻常的青春少艾,在他们眼里像十恶不赦的罪。 温佩宁抱着她,“宝宝,知道你的名字里为什么有一个‘慵’字吗?” 她吸吸鼻子,“为什么?” “其实,本来应该是‘庸’。”温佩宁耐心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你爸爸希望你一生平庸。” “我那时候一心想离开他,所以登记的时候,给你改成了‘慵’。从心,慵懒无虑地随性度过一生。” “但是现在,我觉得平庸没什么不好。”温佩宁摸摸她哭得涨红的面颊,“出格的事,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可能好,更可能坏;对你,也对他。” “我们不一样。”梁小慵瘪嘴。 “每一个人做出选择前,都认为自己独一无二,可是事实往往都会走上相同的路。”温佩宁递给她一杯温水,“好好想一想吧。” 梁小慵咬着水杯边儿,“妈妈……” 她们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梁小慵精疲力尽,趴在母亲的怀抱里沉沉地睡去- 梁小慵努力让自己回到以前的状态。 沉迷于时尚杂志、高奢名牌,顺从地吃营养餐与量体重——劳伦斯被换掉了,变成一位更严格的中年妇女。 她认真地跟家庭教师学习,准备申请国外的面试。 她决定申请心理学。 梁知成对于她的选择不置可否。心理学,的确是一门听起来富于格调与神秘的专业。 她试图变乖,让父亲解除对她的管控。 每一天都是她的抗争。 一年时间眨眼而过。 她一年没再见过丁兰时。 从一开始极其地思念,到偶尔地想起。她有时候对着月亮,愣愣地想,她以后会不喜欢他了吗? 距离、时间、久别,每一项都是杀退爱意的利刃。 她有点害怕。 那丁兰时也会不再喜欢她了吗? 在一起两叁天那会儿,他的感情便是微薄的,她需要很努力,才能感受到沸腾的温度。他像一座休眠的火山,需要时时刻刻地提醒,才会迸出一些热烈的回应。 现在过去这么久了。 梁小慵患得患失地想,她的长腿卡比好像不见了。 到吃晚饭的时间,梁小慵走下楼,意外地发现桌上多了许多菜。 温佩宁又出国了,梁知成近来很忙。公司前段时间出了大事——具体她不知道,只隐约从他的电话里听到一座工地塌了。 “爸爸回来吃饭?”她问。 “嗯,”管家说,“还有一位客人。” “客人?” 梁知成很少带人回家,乍一听,梁小慵不免好奇。 管家摇头,“具体先生没有交代。” 梁小慵便坐在客厅等他们。 没几分钟,大门被推开。入夏的风湿热地涌进玄关,她坐在沙发左侧,后肩也传来隐约的温度。 她回过头。 呼吸微屏,瞳孔稍稍放大—— 时间带着火车的鸣笛声轰隆隆向她冲来。 “小慵,过来。”梁知成喊她。 她仿佛没听到,直直保持这一个转身的姿势,看向他的身侧。 丁兰时。 他比最后一次见面更清瘦一些,也更高一些——也可能她的记忆早出现差错。 他站在梁知成的身后,苍白的皮肤,黑色的衬衫,此时情景中,有着不真切的虚幻感。 梁小慵的嘴唇颤了颤。 “你……” “你们也很久没见了吧。”梁知成笑,“以后,也算一家人了。” “小慵,喊哥哥。” 特别想 哥哥? 梁小慵呆呆地看向那里。 头脑短暂地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没想、也没做,只是盯着丁兰时。直到脖颈开始发酸,喉头倒泛上一阵艰涩的苦。 她重复:“哥哥?” 丁兰时不声不响地换鞋。 “是,”梁知成说,“前两天已经办了收养文件,也已经上户了。” 他笑,“小时现在姓梁。” “梁……” 她别过脸,“好难听的名字。” “怎么说话的。”梁知成走进门,“吃饭。” 丁兰时跟在他的身后。 经过她的时候,手指拂过垂在肩膀上的发丝,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 绵软的颊肉传来冰凉的触碰。 梁小慵倏地抬起头,只来得及捕捉到清癯的背影。 她没由来觉得气闷。 头脑浑噩一片,她抽动一下鼻尖,到底没办法自若地跟他以这种方式、这种身份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她起身回房,“我不吃了。” “等一下,”梁知成坐在主座,“先叫人。” “叫什么?”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接过汤盅,“叫哥哥。” 梁知成慢条斯理地抬起眼。 这无异于是对她的警告,也是对他们厮混胡闹的惩罚。 梁小慵的嘴唇抿得发白。 “……”她一开口,甚至有些失声,“……哥。” 她只发出了那个韵母的音。不像叫哥哥,更像被掐住喉咙的呃呃挣扎声。 “妹妹。”他比她轻松得多。 梁知成满意虚情假意的这一幕,“去吧。” 梁小慵的胸口起伏一下。如同生生吞咽下怒火,上楼回房。 她关上门,脊背贴着。 阴冷感透过雪纺纱质的衬衫,拉拽着,让她怔怔地跌坐在地上。 她心中愤怒,又不知道愤怒什么。只是丁兰时改姓入户这一个举动,让她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好像她一直在坚持、抗争的小小信念,随着他的屈服,变成了笑话。 可这种事,本质上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是她一直以来期望的。期望丁兰时可以放下怨怼的执念。 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却觉得一点也不好。 或许也有对梁知成的不满。他们现在彼此同流,憎乌及乌,她也恼上了他。 桩桩件件,她捋不清,头抵在墙边,直觉得事情发展得太快,摸不到结局的莫测感,让她难以呼吸。 她放空了一会儿,心情逐渐平复。 “叩叩。” 头顶传来敲门声。 “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多余一问。 清淡的嗓音:“我。” 梁小慵站起来。 她的手搭在门把上,握紧。指节动了动,暂且没按下去,“什么事?” 门外静了一下。 他说:“我想你了。” 烂俗寻常的四个字。 梁小慵的眼泪唰地掉下来。 “……我不想你。” 她的手在抖,门缝里的锁眼也不住发出喀嗒声。 像打颤的齿尖。 “我讨厌你。”她带着哭腔,“你谁啊,梁兰时,我不认识你。” 门外的把手被按下。 梁小慵还想挡,被他强硬地推开。脚步向后踉跄,又被拽住手腕,扯进怀里。 气息无可抵挡。 丁兰时掐着她的脸颊,用力地压住底下发抖的嘴唇。 沾上泪水,吻也有涩意。 “梁小慵,”他低喃,“我特别想你。” 煮年糕 滚烫的呼吸攫住嘴唇。 梁小慵呜呜地挣扎两下,腿先软下去。丁兰时掌住她的腰,指侧向微微凹陷的那处窝儿压。 他的虎口掐着肋,“……瘦了。” “不许摸。”她生气地瞪。 “好,”他改用臂弯揽着,“抱。” 丁兰时乖顺得让她不习惯。 “你……”她正要说话,被他咬着唇堵回去。舌尖勾过上颚,麻痒的感觉如电触,瞬间掠上颅顶。 鸡皮疙瘩。 她腿一软,向后跌。腿弯撞在床沿,一齐摔进柔软的床铺里。 丁兰时的双臂箍住她,腰肢到肩胛,很紧。胸膛贴近,绵软的胸被压着,仿佛错开的心跳都要融在一处。 分别以前,他们上床的频率很高;分开以后,梁小慵只偷偷夹过腿和被子,没什么章法,只是缓解。 现在被他压着,双腿本能地勾住他的腰。 她艰难地问话,“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她本来想问改姓上户的事。 丁兰时蹭蹭她的唇角,“我想你了。” “我不是要听这个。”她推,“我……” “我喜欢你。” “……也不是这个。”她不好意思了。 “我想亲你。” 他从善如流地接上。静静地看着她,雪河冻霜似的眼,近在咫尺,情绪如同一池沸起白烟的水。 “……”她嘟囔,“不许……” 丁兰时压住了她最后一个字。 碾着唇肉,轻易地挑开虚阖的牙关,舌尖划过她的舌面。 微微用力。 “唔——” 酥软的感觉从心口炸开。 梁小慵肩膀剧烈颤一下,掌根压在床单上,想逃,使劲地朝上挪。 她挪开嘴唇一寸,丁兰时便扣住她的膝弯向下扯回一寸。 床单一浪一浪地堆迭,床角的衣物也一件一件地撂下。 她的睡衣被剥下。 赤靡的身体拥在他的臂弯里,如同煮钵的年糕,细白软糯。 “丁兰时……”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 “嗯。”他突然顿一下,“再叫一遍。” 梁小慵忽然赌气,“梁兰时。” 他气笑,“难听。” “那你为什么要改姓?”她终于问出这一句。 “说来话长。” “我要听。” “现在听?”他低头,盯着在目光里逐渐泛颤硬挺的奶尖,“这样听?” “……嗯。”她鼻腔里倔着哼一声。 梁小慵扭了扭,推着他也坐起来。 她从地上捡回睡衣,才抬起手,丁兰时从后揽着她的腰,“不许穿。” “就要穿。”她瞪他,套上了睡衣。 丁兰时的手探进衣服,捏住了那对高耸软白的乳儿,不轻不重地团在掌心。硬挺的奶尖在掌纹间左右地滚扯着,被薄薄的茧摩挲着。 “……唔……”她的呼吸发抖,“……你先说……” “长话短说,工地塌了,赵柏清出局。”他的声音抵着耳根,“我做了补救方案后,梁知成有意让我接替。不过,需要以领养的方法改姓上户,未来才可以接管公司。” “你就这样同意了?” “很划算的交易。”他淡淡地,“我说过了,我会赢。” 梁小慵心里恼火的那股气儿又倏地腾了起来。 “这可是你爸爸妈妈给你留下最后的东西!”她转身,秀气的眉蹙成一团,“你怎么可以说改就改了?” 大概她的反应太大,丁兰时的视线微微一怔。 须臾,他的喉头轻滚,“这是我的事。你为什么比我还在意?” 被鸡巴打逼审问 “是啊,”梁小慵喃喃,“明明是你的事,为什么我比你还关心?” 她垂下脑袋。 似乎在无声息里,她接受了他的仇恨。体谅他的执念,不再一味求他和解。 可丁兰时恰恰相反。 他自己先轻轻地放下了,甚至舍姓换父,当成一场交易,只为了一间公司。 他变成了一个—— 一个势利的人。 梁小慵无法容忍。 说矫情也好,脑补过甚也罢,她对于事情走到这样的结果,心中结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她抬手推他,掌心抵着胸膛,没来得及发力,便被丁兰时按住。 “领养关系可以解除,姓氏也可以再改,”他牢牢箍住梁小慵的腰,不让她动分毫,“但是,我必须拿到公司。” “为什么?”她失望地盯着他,“利益比父母还重要吗?” “不。” 他的唇压在她的耳根,低低地,“……爸爸妈妈不在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梁小慵愣了一下。 “我就在这。” “我要你一直在。” 她稍怔,“……哦。” 在两人都缄默的时刻,丁兰时托着她的双乳,让涨硬的性器从臀缝间挤进去。 暌违许久,滚烫的巨物抵在穴口,梁小慵敏感地夹起腿,湿软的阴唇包裹,她耳畔低喘来一声极轻喟叹。 她霎时软回丁兰时的怀里。 他轻轻地磨着,让穴缝淅淅淌出的水液淋满狰狞的柱身。 他倏地捏住奶尖,掐一下,“你还没说想我。” “嗯啊——!” 梁小慵剧烈地颤一下,迅速抓紧他的手腕。 “想你。” “听起来不是很想,”他闷着,龟头朝穴口重重一顶—— “啊啊啊——!”梁小慵失声尖叫,“好……好涨……” “还是它比较想我。” 丁兰时捏着面团儿似的乳,前后揪扯着,白晃晃的一团,在梁小慵的余光里被摆弄成各种形状。修长的食指按住奶尖,逆时针打圈,红珠转着,淡粉色的一圈乳晕微微左右摆动。 她不好意思地仰起头。 丁兰时追上她的唇角,“自己有没有揉过?” “……没有。”她胡诌。 话音刚落,浅浅撑开穴口的性器倏地抽出,柱身甩动,用力抽在她的花苞上。 “——啊!” 水液抽打的啪声响起,梁小慵也禁不住叫出声。 “说谎。”他松开她的乳儿,去扒开她的臀。硕大的囊袋也被塞进雪白挺翘的那对缝中,正正压在后庭褶痕包裹的小穴上。 梁小慵近乎坐在他性器上的姿势,稍稍低眼,就能看见不争气的穴口撑开,垂涎去吃已经离开的大棒。 “我没说谎。”她嘴硬辩解。 性器再一次抽上了阴阜。 这一回抽打了十余下,清晰的“啪啪”声,半透明的淫液飞溅,穴缝被半惩罚性质的边缘行为馋到抽搐,小口疯狂地翕张,祈求似的向他贴近。 “嗯……嗯……” 疼痛与快感并存,阴蒂被龟头抽到,她攥着他的手臂,修长的颈被迫向后仰。 “进来……” “有没有自己揉过?”性器涨到可怖的程度,他依然不徐不疾地问。 “有……”她终于乖了。 “有没有自己插过?” “只……呜呜……只磨、磨——”丁兰时用手掴了一下她的淫穴,一手水,抹上饱满的乳肉,“——呜啊!” 梁小慵要被磨疯了。 “只磨过……”她委屈地答,“你快进来……好痒……” “最后一个问题,”丁兰时腾出右手,握住那柄粗壮的肉刃,“有没有想它?” 在与父亲一门之隔的距离被操上高潮 梁小慵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了。 或许点了一下头。 他们上下颠倒,丁兰时压着她,没进松软的被子里。填的是鹅绒芯,跌进去,像陷进一场绵甜的梦。 丁兰时的吻泄着黏腻的依赖感。 梁小慵迷迷糊糊,“……真的很想我吗?” “嗯。” “怎么想我了?” “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他捏着她腰侧薄薄的软肉,重重顶进去。穴肉斡转,她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疼得直哼。 “我……唔……我手机被爸爸收走了。”她一句话讲不完,中途喘气,腰肢发软。 “我知道。” “……我本来还想去找你,也被爸爸抓回来了。”随着亲昵的触碰,她突然有了流泪的欲望,“我特别想你……唔唔……特别……” “我知道。” 她最后委屈地搂住他的脖子,上上下下,床单揉皱成一团,“我……嗯啊……我被爸爸关了快一年了。” “我都知道。”他轻轻蹭她的脸颊,“以后不会了。” “真的吗?” “嗯。” 他的吻有隐约歉疚的意味。 “如果你没有去揭发赵柏清……” “可是我听到了。” “如果,”他忽地停下,“是我想让你听到的呢?” 粗壮的巨物卡在狭窄的穴道中,不进不退,只由着难耐的媚肉绞着。 “唔嗯……” 在最激烈的抽插时停下,梁小慵不得不自己摆臀。 向他靠近,阴蒂蹭着他的阴茎根部,被两只囊袋夹着,三方碾磨,红肿的肉珠兴奋地打着颤,递来一浪一浪的快感,体内潮水泛滥。丁兰时那只硕大的龟头顶着,小腹涨涨地蓄着淫液,难以纾解的感觉,让她不得不向后挪,试图离开贯穿下体的那一柄肉刃。 “可、可是……”龟头离开宫口,她的身上腻着细密的汗,“那是……唔……事实呀。” 她停下,“无论如何,我都会把这件事告诉爸爸的。” 丁兰时静静地注视她。 “你能不能出去,”她推了推他,“涨。” 丁兰时咬回她的唇角,性器迅疾地从穴道抽出。 空虚感迸发。 先前蓄满的一滩淫液从穴口喷出,梁小慵又张着腿勾回他。 “……进来。”她又命令。 这话未落,卧室再一次响起敲门声。 “小慵?”梁知成喊她。 梁小慵吓了一跳。 立时没了再要还要的心思,倏地从床上坐起来,搡了搡丁兰时的肩膀。 “怎么了?”她喊。 幸好丁兰时锁上了门,梁知成拧了两下门把便停下了。 他站在门外,“有事跟你说。” “等一下去客厅讲吧,我刚刚——” 丁兰时蓦地整根插回。 强行破开穴肉的一瞬间,发出响亮的交合声——木棍捣入舀钵中水年糕的声响。 梁小慵身体骤然绷紧,白皙的颈背向后折,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她惊慌得要命。 “爸爸……爸爸在门外……” 她拼命向他做口型、比手势,丁兰时看了一眼,抱起她。 走向门口。 “……!” 梁小慵急得身上发汗,底下发水。 走路间,性器顶开宫口,极深地抽插十余下,让她悬空挂在他的腰上,绷着脚背高潮了。 这却不算完。 丁兰时把她压在门上——与梁知成一门之隔,毫无顾忌地开始新一轮地顶撞。 边跟门外父亲说话边吃鸡巴 盛夏的空气潮热暧昧。 汗津津的肌肤相贴,梁小慵发抖的手腕被扣紧,抵在门上。 指骨压住白桦木板,硌得生疼。 丁兰时五指用力没入她的指缝,顶入用力,手背、脊背,撞在门板,发出沉闷且急促的声响。 梁小慵无力抵抗,咬着他的肩膀,把呻吟声全数押回喉底。 她蜷在他的怀里,肌肤泛绯。 她已经分不出多余的心思考虑被梁知成听见的后果。刺激使然,心脏狂跳,慌乱底下隐约有当面反叛的快感。 快乐得头皮发麻。 里头“笃笃”的撞门声引起梁知成的注意。 他皱眉,“小慵?” 撞门声更急。 疾风骤雨地拍打,肉体与木门,肉体与肉体。 梁知成脸色一阴。 “梁……” “梁叔叔。” 门里,丁兰时射在她的大腿上,性器重新埋回战栗的湿穴中。 他抱着不住吞气的女孩儿,声音淡且缓,“我在跟小慵说话。” 梁小慵倏地攥住他的肩膀。 她一面艰难地吃着性器,一面心脏被高高拎起,惶惶不安。 时间近乎一帧一帧地拨过。 直到那埋了半截的性器被穴肉整个绞进,吞抵宫口。 梁知成才开口,“别说得太久。” “嗯。”丁兰时应。 他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梁小慵的心却没有就此放下。如同悬勒的绳子一剪,坠坠地向下,不知掉到哪处深涧里。 她松开他的肩膀,那里一圈血痕。 她动了动发白的唇,上头沾了半点红,“……这是什么意思?” 丁兰时没有说话。 气氛骤凉,他的手指停在她的肩胛。 她又问了一遍,眼眶有点红,指甲刺入他的肩,“你们什么意思?” “我已经上户,他认定不会影响与周家的婚事,所以不会多说。” “这算什么!” 梁小慵听了解释,失望至极,“只要不影响婚约,谁都可以是吗?” “你是他的接班人——那过几天,他再收养别的儿子,在房间里这样对我,他也不闻不问就走了吗?” 这一年她与梁知成的龃龉太多,到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 她红了眼眶,“丁兰时,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他浅浅地抽动着,安抚似的,“再等等。” “我不要!”被拒绝,她立时嚷起来。穴肉收缩,狠狠地绞着那根巨物,招来丁兰时低嘶一声。 他捏着她的大腿,向里顶,“再给我一些时间,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他低沉的喘气声扑在鼻尖。 性器在穴道慢慢地抽插,一片泥泞里,每一次都有淫水啧咂的声响, “什么结果?”她用力地推他,眼睛也凶巴巴瞪他,“你就这么想当这个接班人吗?——出去,出去!” 小穴使劲挤着他。 丁兰时把被挤出半截的阴茎再重重顶回到底,才继续开口。 “我为什么要拿到公司,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唔!……呜呜啊……” 身体在疯狂地迎合他,腰臀不受控制地摆动,开始新一轮的交合。 梁小慵气在头上,“你不就是想报复吗?” “报复。”他突然发狠地撞着她,阴茎顶进宫颈,囊袋生生撑开穴口,几欲撕裂,“是,我想你是报复,喜欢你是报复,操你是报复。梁小慵,我在报复什么?” 她尖叫一声,被迅疾的抽插频率即刻引上高潮。没来得及喘息,又迎上新一轮的插弄,敏感的穴肉溃不成军,在没几下的操弄里高潮一阵接一阵,短促地喷着淫水,被搅弄出弥足淫靡的声响。 “丁……丁兰时……” “梁小慵,我不喜欢只看当下。”细密的汗滴在交合的地方,他的手指移到她的下颌,轻轻捏住,“我要未来一样平坦无阻。不再有婚约、不再有责任。”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一定要逃?” 破风筝 “可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 梁小慵又踢又咬。 她把丁兰时蛮横地赶出去,腿软,也不要他抱,气恼地扑回床上,被子揽进怀里。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她气得脸红,“我被关在这里一年了。你为什么还要我再等?” 丁兰时绕到床的另一侧,把她拦腰拎起来。 “丁——” “对不起。”他说。 梁小慵止声,扭头看他。 丁兰时琥珀色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偏冷的眼尾微垂,“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起的。” 梁小慵抿起的唇角一松。 “……但是我不喜欢这样,”她低声,“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想走了。” 丁兰时:“明天?” “可以吗?” “嗯,”他说,“我也有礼物给你。” “礼物?”她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礼物?” “明天给你。” “神神秘秘的。” “不生气了?”丁兰时捏了捏她的腰。 梁小慵哼一声。 “我要洗澡。” “好。” 他把她抱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蓄在浴缸里,他们一齐躺进去。梁小慵身上酸软,趴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黑色的长发铺在水面,像勾引许拉斯的水泽仙女。 她仰起下巴,仔细地看他。 喉线锋锐明晰,下颌清瘦,比去年见他有一些变化,却又讲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他的皮肤呈现少见阳光的苍白,如同结过薄霜的湖,不着情绪。 他垂眼,“看什么?” “看你,”她的胸乳软软贴在他的胸口,“感觉你变了。” “哪里变了?” “变——”她想了想,“变乖了。以前你跟我吵架,从来不说对不起。” “是吗?” “嗯。”她使劲点头。 丁兰时的长指撩着水,抚过她的后背。 “我其实很愧疚,梁小慵。” 他静了片刻,才开口。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被关一年。” “你怎么又说,”她直起身,“他欺负你是事实,无论如何,我都会告诉爸爸的。” 丁兰时不再作声。 出水,他沉默地给她吹头发。梁小慵坐着有点无聊,有一下没一下拽着他的衣摆。 “我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了,”她仰头,“下个月就飞伦敦。” “嗯。” “你不和我一起吗?” “我会去找你。”他说,“每个月。” 梁小慵噘了下嘴,“没几个月我就要结婚了。” “结不起来的。”他淡声。 “为什么?”她好奇。 丁兰时不说,关了吹风机,“明天德宁路那间咖啡店等我。” 她点点头。凑过去,玫瑰味儿的发喷萦萦绕过去,“睡觉?” “好。” - 次日,梁小慵醒来,丁兰时与梁知成已经离开了。 桌上放着她的手机。 梁小慵心里有些难过。 明明她才是梁知成的女儿,却抵不过别人的几句话。 她摇摇头,把负面情绪甩开。换好衣服,高高兴兴地出门,前往约定的地方。 她这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偶尔出门,也被人盯着,鲜少有自由的时候。头一次没人管着,她刻意走慢一些,时不时在街边的小店驻足,摸摸玩偶和小猫。 抵达约定的地方,丁兰时还没有来。 她打开微信,想给他留下消息,却发现梁知成格式化了她的手机,需要重新下载。 图标上的圈儿走得很慢。 梁小慵点了一杯咖啡,支着下巴等待。她并不急——至少,丁兰时已经回来了。她拿到了手机,没有人看管,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发展。 她期盼地想,丁兰时的礼物是什么呢? 她向外张望。 突然,视线与马路对面的男人碰上。 “爸爸?” 她有些意外梁知成会出现在这里,一般,他应该在公司。 梁知成也看见了她,微微皱眉,向她快步走来。 梁小慵下意识有点害怕。 心脏极速地跳动,她握紧咖啡杯,本能地在想如何解释—— “砰!” 一阵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梁小慵呆呆地看向窗外。 脑海里很不合时宜地浮现了一个俗套的比喻:断线风筝。 梁知成像一张断线的风筝,被一辆卡车撞飞了出去。 裂豁口 铺天盖地的白。 梁小慵头痛欲裂,挣扎地撑开眼皮。 膝盖和手肘传来阵痛,她喘着气,想要坐起来。很快,肩背被人揽着,抵上一方坚实的胸膛。 水杯移到她的唇边。 “张嘴。” 梁小慵小口地抿了抿温水,勉强咽下,身体恢复一些知觉。 她偏过头,丁兰时正坐在病床的床沿拥着她。 “怎么样?” “我……”她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咳了两声,“我怎么在医院?” “你在路上晕倒了。” “晕倒?”她惘怔地动了动眼睫,刻意忘记的记忆再次如潮水涌回。 她的眼泪倏地簌簌掉下,“爸爸……爸爸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丁兰时说,“救护车来得及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梁小慵埋在他的怀里哭。 “爸爸流了好多血……”她呜咽,“我当时就在咖啡店里看着。车撞过来,好大一声,他就飞出去了……” 丁兰时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医院请了南城最好的医生做手术,不会有事的。” “……我前几天还在跟他吵架,”她哽咽,“他好不容易回家一次,我又把他气走了。我还没跟他道歉……怎么一转眼就这样了?” 丁兰时抽两张纸擦她的眼泪。 他说:“肇事司机被抓了。酒驾,闯了红灯,公司已经派律师追责了。” 梁小慵吸吸鼻子,“我只想要爸爸……” “不会有事的。” 他的安慰让梁小慵稍稍心安。重新埋回他的怀里时,她发现丁兰时今天穿了一身西装,很正式。 她没多想,晕晕沉沉地闭上眼睛,等待梁知成的消息- 抢救九个小时后梁知成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梁小慵在他的床边坐了很久。 呆呆的,什么也没想,盯着仪器闪烁的光。她甚至不敢低头看梁知成裹在面罩里的脸。 病房门外有些嘈杂。 她抬头看,公司的人来了。梁知成出事,他们急需找到接替管事的人。 她走过去,看见他们在和丁兰时说话。 ——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为什么要逃? ——我有礼物给你。 她冷不丁记起昨日跟他的对话。 心脏狂跳,鸡皮疙瘩猝然掠了一身。 “丁兰时。”她用力握紧门把,推开,“你今天……要给我的礼物是什么?” 丁兰时转过头,手指半抄在裤袋里。 他正要开口。 眼神碰上她的,怀疑、惊惧,如同一把薄刃,在他们中间割裂一道巨大的豁口。 他的手指一顿,“你在怀疑我。” 他用了陈述语气。 “我只是在问今天的礼物是什么,”她紧紧盯着他,“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心虚。”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她的声音不自主发抖,“礼物是什么?” 丁兰时垂下眼。 小指尾勾起的那枚戒指坠回口袋的最深处,钻石粉色的光也跟着湮没。 面皮扯了扯,他再抬眼,“花。” “在哪里?” “丢在路边了,”他漠然地盯着她,“怎么,是不是还要我捡回来证明清白?” 致挚爱 这就是气话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梁小慵难以静心思考,她直觉得回答敷衍。 她盯着他:“捡回来。” 丁兰时的唇角只抬一边,哂笑过甚。 “如果被人捡走了呢?” “丁兰时,”她走近一步,“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我在你这里没有半分信任?” “爸爸出事,你是第一获益者。”她说,“而且,你一直恨他让父母丧命,我没有理由不先怀疑你。” 他们沉默地对峙。 公司的人识相退开,纷沓地脚步踩在两道瘦长的人影上。 半晌,丁兰时轻嗤一声, “梁小慵。”他居高临下地看她,唇边那点哂笑也淡了,“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只是这样吗?” 她怔了一下,“我……” “对不起。”她低下头,须臾,又抬起来,“躺在里面的是我的爸爸。” “所以呢?” 丁兰时的手指在口袋收紧,那枚戒指再一次被勾起,握在手心,力道恨不得碾碎。 “梁小慵,是你先说喜欢我,是你先来爱我的。”他的喉头发僵,字连字从齿尖咬碎哽出,“现在算什么?” 他算什么? 梁小慵盯着丁兰时衬衫上的一枚纽扣,视线放空一会。 她也答不上这个问题。 他们是恋人; 信任像岌岌可危的高塔,中间横着从未解开的死仇的恋人。 这真的可以称作恋人吗? 梁小慵不知道。 她像那一晚茫然于喜爱是否会消褪一样,怀有无措与疑虑。 膝盖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轻声,“我需要要想一下,丁兰时。” “想?” 他彻底没了表情。 “不需要想,我来告诉你。”他这时才是真正的报复,戒指砸回口袋,他攥着她的肩膀,声音反而静得吓人,“我是你名义上的哥哥,你这辈子都离不开的人。” “别人你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 “但是我,哪怕你以后订婚,结婚,生子,我都会一直跟着你,提醒你被我操的每一个晚上有多爽,有多浪——” “啪!” 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侧。 红痕陡然浮现,十足十的力道,她的掌心都被震麻。 “好,”他毫不在意地摆正头颅,“打得好。这是第几次打我了?” 梁小慵气得发抖,“滚出去!” “不。”他扯出一个自弃的冷笑,“里面躺的也是我的父亲,我凭什么走?” “你不配!”她尖叫,“这是我爸爸!” 丁兰时皮笑肉不笑,“医院禁止大声喧哗,妹妹。” - 梁小慵没办法跟他保持共处同一屋檐。 她离开,决定去德宁路看一看监控。负责车祸的警察给她做完笔录,在请求下,简略给了她丁兰时的行动路线。 他的确是带着花来的。 梁小慵沿着路线,在咖啡店旁边的垃圾桶里找到了那束花。粉色的玫瑰花绕着一只小熊,被无情扔在垃圾中央。 梁小慵看了一会,心里泛起酸涩的内疚,让她难以呼吸。她抱着手臂,深呼吸几次,在往来行人异样的目光中,把花拿了出来。 里面有一张卡片。 翻开,手写的字迹: To my beloved 你是谁 花已经蔫了,被长时间压着,仔细打理的枝与叶折乱作一团,中间那只小熊的绒毛也灰扑扑的。 梁小慵有些洁癖,但这一次抱着花,花刺戳进牛皮纸里,也仿佛尖锐地扎进她的心口。细细密密的疼,内疚压得喘不过气。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回头想,错怪丁兰时了。 她并不是硬撑面子的人,拎着花,乖乖回医院认错。临了走到病房门口,发现丁兰时不在。 他的确没义务一直等着。 这样想,她对着空的塑料椅发了会呆。拿出手机,微信重新下好,聊天记录却全都不见了。 丁兰时排在联系人第一个。 她在消息栏犹豫一下,拨了电话。响了有那么一会,才接通。 那头没先说话。 梁小慵:“你在哪?” “干什么?”语调寡淡。 “跟你道歉嘛。” “道什么歉?” “不该没证据就怀疑你……”她小声认错。 丁兰时大概在考虑下一句回应是冷嘲还是热讽,沉默地久了许多。 她一言不发地屏息等着。 最终,入梁小慵耳的是:“回头。” 她顺从地看过去。 丁兰时左手收起手机,右边手肘顶着墙面,情绪淡淡地眺来一眼。 梁小慵同怀里的花一股脑儿挤进他的怀里,手摸摸他的腰。 “——别生气啦?” 丁兰时似乎没有要消气的意思,“你是谁?” 完整的话应该是“你是谁,凭什么让我别生气?” 梁小慵亲亲密密地回答,“我是你最喜欢的女朋友呀!” 丁兰时别开眼。 梁小慵就绕到另一边看他,“对不起嘛……原谅我好不好?” 她可怜兮兮。 丁兰时:“别把垃圾桶里的花蹭我身上。” “这可是我亲手捡回来的,”她嘟囔,“第一次翻垃圾桶呢。” “所以?” “所以——”她想了想,踮起脚,煞有介事地说,“所以说明你很特别!” 丁兰时仍然无动于衷。 梁小慵软着手指去勾他,“不要生气了嘛……”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 凑过来,一眨、一睁,所有防线都要土崩瓦解。 丁兰时反掐住她的指尖,颌骨那一寸紧了又紧,终于,在她第五次鼻腔里发出可爱的“嗯?”的单音节时,他松了口。 脸色依旧很差,淡着,话却低闷着:“……没有下一次,梁小慵。”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花扔了,脏。” “不脏。”她弯起眼睛,“我还看到你写的卡片了。” “店家写的。” “胡说,明明是你的字。”花被丁兰时接过,梁小慵空出手抱他,“你今天穿得好正式,像要结婚的。” 丁兰时对发娇的她向来没什么脾气,“本来要求婚。” “啊——是吗?”哪有一说就中,梁小慵当作玩笑话,手在他身上到处摸,“那我的戒指在哪里?” “在……” “梁小先生,”他的手正要探向口袋,先前公司的人从电梯出来,步履匆匆,“周家来人了,应该是要来问责工地的补偿方案。” 那处工地周家出资不少。 明面投了些数额并不太大的钱,但暗地里许给梁知成许多合作与项目,无法用金钱衡量,更无法写进合同里,补偿方案完全略过了私底下这一大笔,周家自然不肯栽这一嘴亏。 丁兰时手一顿,改去摸梁小慵的发尖儿,“我知道了,这就下去。” “——不用,”周聿白声先至,“我呢,顺道看一看岳父和未婚妻,不碍事吧?” 不显山 周聿白来并不意外,他走出电梯,牛津鞋在走廊那头踏着腔调极重的步伐。 他的身后跟着另一个人。定睛,让梁小慵讶异的是,竟然是骆少虞。他们势同水火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一年未见,居然要好到一起出行? 她好奇心重,此时的疑问盖过早前他当父亲的面威逼的不满。捏着丁兰时手指的手随着向前的脚步滑开,顷刻,又被一股力扯回原地。 丁兰时的视线平对前方,“梁先生还在昏迷中,不便探望。” “好吧。”周聿白笑,“请问,你能松开我的未婚妻吗?” “不能。” “我只是礼貌地问一下,”他隐去三分弧度,“你没有资格回答。” 丁兰时抬起手臂,把他们交握的手指暴露在众目睽睽下。 梁小慵在他的手心,略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他。修剪圆润的指甲蹭过掌纹,没带什么力道,软绵绵的。 挑衅的举动没有激怒他。 周聿白似乎想到什么,“我忘了,你现在是姓梁的。” “以后也是一家人,该叫我妹夫。对不对?” 丁兰时:“你该庆幸这里是医院。” “怎么,”他挑眉,“你要动手?” “不。”丁兰时把握住的手放下,“医生在楼下,治脑子及时。” 周聿白眼里头的笑没了,“我今天是来跟你算账的。” “补偿方案完全符合合同签订时的赔偿条款,”他平静地答,“你没有账能跟我算。” 周聿白后退一步,“你是公司的什么人?跟我,你还算不着。” “他才跟你说。”倚在后头听声的骆少虞成为了最前面的一个,周聿白站在电梯口,“小慵,走吧。” 梁小慵看向丁兰时。 攥住她的手紧了紧,随后放开。丁兰时低声,“我跟他单独谈。” “我在这里等你。”她指了指走廊上的塑料椅子。 他垂着眼,睫翳拢住的里瞳微扩,浮上一点儿不显山不露水的笑。 “好。”他轻声。 转头,示意骆少虞楼梯间讲话。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周聿白自然不会单独下楼,面上情绪变了变,重新挂起得体的笑,折身坐在梁小慵边上。 她朝右边挪了挪,与他中间空出一个座位,泾渭分明得很。 “怎么了?”他笑,“关了一年,反而坐都不愿跟我坐一起了。” 梁小慵:“之前你当着爸爸的面胡说的事我还没有忘。” “我哪一句说错了?” “没有错。”她说,“但是,你不想要面子,我也没必要再配合了。” 周聿白忽然静静地端详她几秒。 “你之前都是装的?” “你以为不是?” 他的表情有些受伤,只是分不清是用来打趣还是真的。 “这种话听起来真让人受挫,”他笑,“你恨不得立刻解除婚约,是吗?” 梁小慵:“与你无关。无论是谁,我都不喜欢有一纸约束。” “他呢?” “也不行。” “听起来好受多了。”周聿白双脚交迭,闲散地倚在座位上,“毕竟,今天来还有一件事。特意通知你,托你哥哥的福,我们的婚礼不得不无期推延了。” 应得的 天大的好消息让梁小慵倏地睁大那双圆圆的杏仁眼。 很快,她又有些狐疑。周聿白看起来并不气馁,似乎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为什么?”她问。 “珑湖工地,我们周家出资最多,这一塌,家里借题发挥的不在少数。不是结婚的好时机。” 梁小慵仔细打量他,“可是看你好像并不是很着急。” “哈,”周聿白笑,“家里的钱赔是赔了,不过,我才知道骆少虞那小子私底下才是投钱最多的。背着我们,不走明账,这下赔了个底儿掉——活该!” “怪不得他来……” “嗯哼。” 梁小慵略微担心地看向楼梯间。 外头什么也看不见,里面却已经蓄着剑拔弩张的硝火气氛。 骆少虞:“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丁兰时语气平静,“工地塌方,是意外。” “但我记得,方案是你给赵柏清的吧?” “没来得及完善,”他轻轻拨卸了责任,“所以,我也不能预见会塌。” 骆少虞额面顿起青筋,咬着牙,“你明明知道我私底下投了多少——” “你和梁知成的交易,与我无关。” “丁兰时!” “还有事吗?”他的指尖拨着口袋里的戒指,有些心不在焉。 骆少虞:“你要拆伙?” “随你。”他淡应一声,提步往走廊里走。 “你不记得父母怎么死的了?”骆少虞突然开口。 “不用你提醒。” “我当然要提醒,”他冷笑,“你现在处处帮衬着仇家,连姓都不要了。叫你一句白眼狼也不为——” “咣!” 丁兰时骤然转身,一拳砸倒骆少虞。他的背撞在金属扶手上,在楼梯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动静。 “说中了对吧,”骆少虞的唇边挂上讥诮的笑,“口口声声说要报复,到头来,三言两语就被感化帮人家数钱去了!” 丁兰时松开拳头,“我有自己的安排。” “自欺欺人的安排?” “与你无关。” “当然与我无关,”骆少虞说,“毕竟,骗人的,一直都是你。” 他眯眼笑,“你说,如果我把来龙去脉全告诉梁小慵,她会怎么想?” “他们家、她的父亲、她——” “砰!” 又是一拳,骆少虞被掼翻在地。 丁兰时看着他。 面上的情绪依然平平,眼里却押着密布翻涌的阴云。 “你敢。” “我怎么不敢?”骆少虞的手肘撑在地上,“她的父亲车祸,你也有一份功劳。” 丁兰时眉心微沉,“你做的?” 骆少虞微笑,“我从来不喜欢吃哑巴亏,丁兰时。这一次,是因为珑湖工地,给梁知成的教训。他私下拉资讲得信誓旦旦,出了事却想当没事人——哪里有这种好事?” “不过,只补偿明账的方案也是你跟他提的吧。”他咧嘴笑,牙齿晃眼,“你也是帮凶——” 他没说完,又挨了丁兰时一拳。 这次动静太大,走廊里的梁小慵听见了。 她担心地站起身,匆匆跑去探看,“怎么了……” “没事吧,”趔趄倒地的是骆少虞。场上只有她算朋友,便过去扶他,“怎么还打起来了?” 骆少虞抹了一把脸,撑着她的手臂站起来,“没事。” “……如果要这么算了,也可以。”仿佛记起什么,他突然改口,视线明目张胆地指一下梁小慵,“我们说好的,我要拿走。” 不忍心 此时刻,梁小慵正忧虑地看向丁兰时,没有注意骆少虞的视线。 她只看见丁兰时的脸色更阴。眉心下沉,压得一双冷情的眼尤其怖人。 梁小慵以为他们还要动手,“这是医院,有事好好说。”她又指他的脸,已经肿起来,“要不要去楼下看一看?” “好。” 骆少虞反手拉住她要松开的手臂,“我对这里不太熟,能不能麻烦……” “让周聿白带你去。” 丁兰时先开口。 “不好意思啊,”周聿白嗅出针锋相对的气息,乐得看他们狗咬狗,一旁煽风点火,闲闲地笑,“我也不太熟。” 丁兰时:“找护士。” “我还是陪他去吧。”毕竟,这是梁家的医院,人多眼杂。这个节骨眼打架,影响不好,梁小慵需得盯着。 丁兰时没说好或不好,看着她,眼尾和唇角一齐微微下耷。 梁小慵眨眨眼。 她抽出被骆少虞拉着的手臂,三步并作两步,跳进丁兰时的怀里。 “别吃醋啦,”她踮脚想再亲他一下,没够着,嘴唇只落到了他的下巴,“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她软着声,明目张胆地给他偏爱。 楼梯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其余两个人变换的视线在躁动。 丁兰时的眼尾这才松开。 俯下身,亲了亲她。中途,视线掠过骆少虞,看他做口型: 想反悔? 丁兰时的手臂横过怀里的肩背。 “好啦,”梁小慵仰起脸,“走了。” “嗯。” 梁小慵领着骆少虞去乘电梯。 从二十六层下到三楼,需要一段时间。他们站在电梯角落,给往来的家属病人腾出位置。 “上次见,你们关系还很差。”骆少虞看她,“现在突飞猛进,让我刚才差点没反应过来。” 梁小慵的右颊泛起浅浅的涡,“以前——是对他有些偏见,不过现在没有了。他特别好,对我也很好。” 她讲起丁兰时的时候不提名字,唇角不好意思地撇着,下巴高高仰起,小女孩儿爱慕与萌动,青涩又甜蜜。 骆少虞看着,“怎么好了?” “嗯……”梁小慵很乐意分享自己的爱情故事,“他最最好的一点,是会给我选择的权力。” “选择?” “是呀,”她说,“以前我觉得联姻没什么不好,可是他来了以后,我才发现,原来不一定非要听从爸爸的安排。” 她忽然从骆少虞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不忍。 “怎么了?”她有点困惑。 “没什么。” “你别吊胃口呀,”她最按捺不住好奇心,“快说!” “本来我不该说的。”骆少虞似是无奈地叹,“但是刚才你扶我起来,现在又带我来看伤——” “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这样被骗。” 梁小慵不明白,“嗯?” “我跟丁兰时,其实比认识你还早一点。”他举起手机,“具体我不便多说,只是你刚才讲到选择,小慵,我也是一个人生没有太多选择的人,甚至,连出生都没得选。” “所以,我不想看到你和我一样。以为有了选择权,实际上,走进另一条被安排好的路。” “这里是我跟丁兰时每一次谈话的录音,你听听吧。” 录音机 银灰色的手机向她倾斜。 电梯里,拥挤的人群、刺鼻的消毒水,袭来,让梁小慵的肺部被紧紧扼住,难以呼吸。 手指缩进掌心,她没有立即去接。 “没关系,”骆少虞收起手机,“录音发给你了,处置随意。” 电子光屏跳到三楼,他恳切地说,“你这么好,我不希望你被蒙在鼓里。” 梁小慵脑袋里乱糟糟的。 她没说什么,找小护士给他上药。站在诊室外面,看向手机里新跳出来的一封压缩包文件。 她已经误会过丁兰时一次了。 梁小慵极力让自己平复心情,保持冷静,客观严肃地审视这一件事。 “既然你们是一伙的,”她转身向门里,“你为什么时刻录着音?” “谨慎是优点。” “那为什么反水?” “我可用不上‘反水’这个词,”骆少虞的脸颊被贴上厚厚的纱布,“想知道,就去听录音吧。如果你愿意继续现在——这种被蒙骗的生活,就删了吧。” 梁小慵抿住嘴唇,“我会找人来鉴定真伪。如果其中但凡有一句话是合成的,梁家会起诉你。” “可以。”骆少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便。” 梁小慵回到楼上。 骆少虞没有跟她一起,交涉未果,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电梯门拉开,丁兰时正倚在对面的墙边。见她回来,眼尾一松,“他走了?” “嗯。”她心里有事,语气没那么松快。 他觉察,“怎么了?” “……没什么,”她伸手抱住他。触手可及,才让心中恢复安全感。她仰起头,下巴尖蹭过他的胸口,在衬衫上划过凹陷的一道灰痕,“丁兰时,你有骗过我吗?” 他的呼吸顿一下,“有。” “什么?” “被方旭明打的那一次,我故意没躲。” “这个我猜到啦,”那回在花园,他一人撂倒其余几个,便让她心里犯疑。她更好奇,“为什么?” 他抬起手,捂住她的脸颊两侧。微微用力,掌心间困惑的表情可爱地皱成一团。 他说:“为了让你可怜我。” “唔?”她没有明白,鼻腔发出一个气音。 不过,丁兰时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他略一沉吟,“还有吊灯下坠,这件事,是我跟骆少虞事先说好的。” 她立即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这样梁家就又欠我一份人情了。”丁兰时不愿详说。或许他认为,在已经亲密的关系面前,揭露过去的不堪,存在一种破坏性的隐患。危机感,让他本能地避开。 他抹开这个话题,“你父亲刚才醒了,要去看一眼吗?” “真的吗!” 比起无关痛痒的骗局,梁知成的安危更让她在意。 梁小慵急急跑去病房。 可惜,梁知成已经重新陷入了昏迷。不过,这是一个好兆头,她不安的心情终于得到安抚。得到喘息的时间里,向外看,天色全黑。短短的一天发生太多的事,她松懈下来,感到疲累,跟丁兰时一起回家。 “我有点饿。”她依在他的肩膀上打瞌睡。方才在车上睡着了,丁兰时把她背进房间的,动静有些大,她睡眼迷蒙,没动,放到床上的时候才拉住他,撒会儿懒劲。 “面条吃不吃?” “嗯。” “我去煮。” “嗯。” “……”丁兰时低叹出一声,挟着点笑意,“你抱着我怎么去?” “好累嘛……”她不情不愿地松手,“我要吃酸汤的,加两个蛋。” “知道了。” 她看着丁兰时的身影消失在轻轻阖上的门边,准备起身洗漱。 手机响起一声。 骆少虞问她:听了吗? 梁小慵揉了揉眼睛,索性坐在电脑前,解压了那封文件。 她这会儿只当骆少虞小学生举动,想给丁兰时找一些不痛快。可那些小小的骗局,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摩擦。 录音有几十条,按日期分类。 她选了眼熟的一个日期。 订婚那日。 “……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骆少虞的声音响起。手机被他放在口袋,录出来的效果一般,闷而遥远。 “什么解释?” 丁兰时的声音。 “赵柏清拿了你的方案,你就去换了一个破游乐园?你……” 游乐园。 捕捉到关键词,梁小慵愣了一下,记起那一天她还特意问过丁兰时,如何包下这座游乐园。 原来——是这样啊。 她的心口泛起一阵甜蜜的难过,像一把酸砂糖塞进嘴里,粗粝的口感、极酸的口味,把底下那点儿甜衬托得那样宝贵。 录音已经放到尾声了。 “你不会假戏真做——真的喜欢上了吧?” “不喜欢。” 嗯? 什么不喜欢? 进度条倒退,她重新开始听。 随着轻微的电流声,她看见电脑屏幕上,自己逐渐变得不解,变得茫然,变得不可置信,变得愤怒,最后的最后,变得呆怔而空洞,眼泪渗出的晶莹的光也添不上一点生机。 “叩叩叩。” 丁兰时的声音隔着门,似乎说了什么。 梁小慵没办法听。 她的脑海里两句话徘徊、放大,加粗的黑字如同有实质,重重压迫着脑颅神经,让她头痛欲裂。 ——她都不在,你还演什么? ——你不会真喜欢上了吧? ——不喜欢。 可梁小慵明明记得这一晚,她刚刚跟他表白,他亲口说的是喜欢。 洋葱皮 丁兰时迟迟没听见回答。 以为梁小慵睡着了,他推开门,屋里灯火通明,顺着逐渐敞开的视线,倾泻进目光。 推到最底,他才看见坐在桌前的梁小慵。 乌黑的长发垂过她的脸侧,只有小巧的鼻尖轻轻抽动,似笑也似哭。 他走过去,“怎么了?” 屏幕亮着,上面是页面灰黑色的播放器,进度条走到尽头,只能听见轻微的电流声。 梁小慵按下了暂停键。 “丁兰时,”流泪让她的身体开始缺水,嗓音发干。她努力让自己不太狼狈,“七月十号这天,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丁兰时俯身去看她。 梁小慵别过脸,“解释!” 她转得不太及时,一脸可怜的泪痕还是暴露在湿透的空气中。 “先擦眼泪。” “我不要你擦,”她推开他的手,“你这个恶心的骗子!” “我又怎么了?”他有点无奈。 丁兰时伸手敲下暂停键,录音从头开始。 他听第一句便明白了,“我骗他的。” “骗?” “嗯。” “可是,”她抬起头,眼眶发红,“如果我要骗人,我也不会对喜欢的人违心地说出‘不喜欢’三个字。” 丁兰时看着她,“对不起。” 他说着道歉的话,眼睛里却没有歉意。像是为了让她消气,选择一条最高效的捷径。 “我不要你的道歉,对不起也不是万能的,”梁小慵心口腾起一股无名火,“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是吗?” 丁兰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火。 那只是三个字。 他的眉心微微下沉,“到底喜不喜欢,你感受不到吗?” “我能感受到,”细细的眉蹙起来,梁小慵也不理解他为什么无所谓这件事,“但是你能轻松地说出‘不喜欢’,或许也没有那么喜欢我呢?” 丁兰时怔了一下。 他一时无言地站在梁小慵身边,手指垂着,动了动,无意义的肢体语言和脑海中不解的思索一样苍白。 梁小慵吸了一下鼻子。 她开始正视这份录音,“我要继续听了。你是待在这里,还是出去?” “这里。”他静了好一会。 他坐在了梁小慵的身后,她的床尾。听着一条条录音,像洋葱,剥下一圈圈无知的表皮,迸发出辛辣刺眼的气体。 丁兰时其实应该无所谓。 他的恨、他的报复,合情合理——他是做过心怀叵测的事,又怎么样呢? 回看彼时,他要的公司唾手可得,他要报复的人一个躺在医院,一个即将被伤害得体无完肤。 他只需要像一个反派,冷血无情地告诉她,没错,都是演的。 她就会伤心欲绝地被扫地出门,流落街头,遇上拯救她的真正男主,一起,如同公主与骑士,战胜这头有可怜之处的可恨之龙。 然而感情像一根身体里重长的肋骨,把梁小慵这三个字折进他的血肉里。 他不再能与先前计划一样,随意地放手、随意地开口。 他不想离开她。 他离不开她。 终于,那张寡情薄意的唇松动。 他低声地请求,“不要听了。” 他沉默得太久,录音播放到最后一条。骆少虞来桉城问过他一次,埋有隐患的方案是否顺利被赵柏清采用。以及—— 过程是否有故意地、佯装不经意地被梁小慵听到。 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轻轻地颤,她在发抖。雪纺袖里的手臂绷紧,极力忍耐。 “丁兰时,”哭腔太难忍了,她背着身,也能察觉到情绪的崩塌。 质问千百句,她到最后,只能呜呜地哭出来,“你干嘛呀……” “对不起,”他握住她的肩膀,被甩开,便攥住椅背,“我……不知道你会被关禁闭。” 她伏在桌上大哭。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她又倏地站起身,用力地推搡他,“我到底是什么?你怎么能一边说喜欢我,说想我,一边又在利用我?” 丁兰时张开手臂,把推搡与尖叫的女孩儿用力的抱住。 “你放开我——丁兰时,你放开我!”梁小慵的腿狠狠地踢他,“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放开我!” 她红着眼睛,“怎么,你现在要把我绑去送给骆少虞?还是送给别人?” 她终于明白了那天骆少虞讲的那句应得的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她。 货物、商品一样用来抵账的她。 她抬起手,巴掌用力地掼上他的的侧脸,一下接一下。 “你是谁?” “你凭什么决定把我送给谁?” “你有什么权力?” “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个下贱的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头被扇向一侧,回正,由她继续扇。手臂不松,死死地箍住她的腰,像海中抓紧浮木的人,“我以后不会了……我会改,我也不要公司了——还给你,都给你,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她嗓子喊哑了,脱力地挣扎,扭动肩膀,无助又绝望,“你松开我……我真的,真的觉得很恶心。丁兰时,求求你了,松开我,我想吐。” 不只是因为那一两句话。 梁小慵以为丁兰时是带她逃离花房的人,话说得那样好听,眼神那样动人,可是在这一刻,她猝然发现离开花房,通往的不是外面,而是他的另一座迷雾重重的牢笼。谎言更多,甚至都披着甜蜜的糖衣。 她感到害怕。 头顶的声音泛着哑,“对不起……我不能没有你。”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他想尽一切词汇表达真实的情绪,鲜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失惶,“我想……” “但是我可以没有你。”梁小慵打断他。 拘束带 衬衫蹭上梁小慵的眼泪,洇出一片灰色的、破败的花纹。 丁兰时手臂一顿,在失神松开的边缘,又遽然收紧。 梁小慵忍无可忍,“松开!” “不。”他的臂力简直要勒断她的背,声音放低,“不松。” 梁小慵气急,踮起脚咬他。 齿尖没入颈侧脆弱的表皮,血液渗进嘴里。她像反扑的小兽,不留一点情面,有着誓要咬断喉咙的恨意。 背上箍得越紧,她咬得越重。 丁兰时似乎没有痛觉,任凭那圈齿痕越陷越深。 到最后,梁小慵牙也酸了,声也哑了,精疲力尽地趴在他的怀里。 “你松开我……” “松开……” 丁兰时置若罔闻。把她抱起来,心跳抵着心跳,距离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远。 血液凝固在伤口边缘,打湿他的衣领。丁兰时随手抽出一张纸,捂住,单手环着她下楼。 餐桌上的面已经坨了。 泡涨的面条上顶着两只荷包蛋,像一张哭脸。他说,“我重新给你煮。” 梁小慵没说话。 以往都是她说得多,蹦蹦跳跳,拉着他耍赖发娇,现在,变成他说了。 她的眼皮低垂着,遮住眼瞳明亮的光彩,如同一具抽走灵魂的玩偶,只有肉体乖顺地留在他的臂弯。 丁兰时轻轻拉一下她的手指,被甩开。 “滚。” “我想解释。”他一贯冷静敏思,此时已经恢复镇定,“听我说完,好吗?” 好一会,睫毛在胸口扫了扫,算作沉默地点头。 丁兰时走到客厅。 坐下,梁小慵被放在他的腿上,双臂揽着她的腰,像两条亲昵的拘束带,防止她逃离。 “一条一条讲,”他理清思路,讲话如同方案汇报,“最开始,我并不喜欢你,一心只有与骆少虞的计划,我需要他的帮助,所以言语上有不当的地方。对不起。” “后来,在白城的时候,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我很喜欢。”他轻声,“可是你有婚约在身,我够不到你。” 梁小慵倏地看向他,“这不是借口。我说过很多次,让你跟我一起走了。” “怎么走?”他微微蹙起眉,“连三年的推迟期限你都没办法更改。私奔吗?一个月几十万的开销,你要因为和我在一起就受苦吗?或者,你和周聿白结婚,我当第三者?” 梁小慵忽然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他。 “工地塌陷是最后一件事。骆少虞在周家风生水起,只差最后的遗嘱签订,周家产业就都是他的了。”他说,“这个关头,我必须跟他拆伙。” “所以,你就让珑湖这么大的工程一夜间全塌了,对吗?” 梁小慵没提骗她的事,而是去问了工程本身。 “你知道爸爸因为这件事,公司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多少打击吗?” “你父亲对你并不好,”丁兰时有些不解地沉下眉心,“公司也从来没有让你继承的想法。他只把你当联姻的工具,你为什么还在处处维护他?” “你没有资格评判他对我好不好!” “没有爸爸妈妈,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她愤怒地盯着他,“丁兰时,你为什么总想把我和梁家拆开看?” “究竟是因为想和我在一起,还是为了你在占据公司的时候少一些良心的谴责?” “你觉得我是为了钱?” “不然呢?”她恨恨地盯着他,“冠冕堂皇的理由讲了那么多,你到头来还是要抢我家的公司——居然能美名其曰为了我?” 丁兰时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他提着梁小慵,折返回二楼的卧室。动作有一些烦躁地拉开书桌下的抽屉,在最底下扯出一份文件,甩在枕边。 视线跟过去,她看见一份股权转让书。内页散开,所有的信息已经填好,只差她的签名。 她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忽然,视线天旋地转,再稳定的时候,已经被丁兰时用力地压在被褥上。 “为了钱……”他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鼻尖,“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为了钱的人吗?” “你走开——” 纸压在身下,并不舒服。梁小慵挣扎地推他,没两下,手被反剪在头顶。 丁兰时的唇重重的压下来,带着肆虐的铁锈味。 梁小慵狠狠咬住他的舌尖。 闷哼一声,他松开她。 眼神里的火却未熄,像一匹匍匐在她身上的狼。 “怎么,”梁小慵冷冷地看着他,“你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要强奸我?” 后会无期 𝓷ĩ𝒽ö𝓷𝓰𝓰𝔢.čöm 今夜有雾。 水汽浮动,树影婆娑,斑驳的灰色色块贴在墙壁,如同剥落的漆面。 梁小慵仰起下巴,看向窗外。挂着冷霜的月亮隐在云层,屋外,有着风雨欲来的平静。 一如她现在。 她回正视线,丁兰时的手臂撑在身体两侧,微微发抖。 她头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仓惶,“不……我没有……” “那你是想软禁我?”夲攵jíáňɡ洅𝔪iⓈ𝔢ωu.𝒸om韣傢哽薪梿載 綪荍㶓蛧址 梁小慵捏住他的弱点,用尽一切去攻击。 “像爸爸一样,不让我离开家门,不让我走?” 她直起身,坐起来,迫使丁兰时向后仰。以前那双眼睛是快乐的、明亮的,而现在太冷、太静,她从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看过任何人。 他是第一个让她失望的人吗? 丁兰时跪坐在床上,她的身前,像忏悔的教徒。 “我没有想……” 软禁你。 这三个字满盈恶贯,他难以启齿。 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没有的话,为什么不松开我?”她看着他,抬起的唇角牵动脸颊,露出一个很淡的哂笑,“丁兰时,你们没有区别。” 她推开他,径直下床。拖鞋早在挣扎的过程中丢失,白皙的脚赤踏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回到房间。 她开始收拾东西。 没有关门,让丁兰时在一旁看着。他保持沉默好一会,“你要去哪里?” “和你有关系吗?” 她头也不抬。 东西一时半会收不完,她索性拿上衣服洗漱。出来的时候,丁兰时还站在门边,手里捏着那一沓合同,显然,他找到了其他挽留她的办法。 “公司是你的,”他平静地开口,“我不会拿走。以免,又变成一个只为了钱的人。” 梁小慵:“爸爸还没死。” “但是需要一个管事的人。” 梁小慵看了他一眼,抽走那沓合同,在末尾快速地签上名字。 “你来管吧,”她把合同扔回去,“名义上的养子,也需要尽一尽责任。” “不。” “那我就去找董事会的叔叔伯伯,”她蹲下,要继续收衣服。突然又抬起头,“丁兰时,你还在威胁我。” 他抿起唇角。 “我到底要怎么样?” “随便,”她垂下眼帘,“就这样吧。” “你一点也不留恋,是吗?”她无所谓的态度,让丁兰时有些无力。他宁愿梁小慵打他、骂他,也不该变得无动于衷。 牙咬着,颌骨上方的薄肌突起又松开,“几段录音,你说放下就放下——” “你真的喜欢我吗?”他问,恼火气闷下的质问从齿缝挤出,冷冰冰的语气,好像给无理的问题增添一些莫须有的实证,“你从来不想未来,只谈当下,那么,你有想过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没人能忍受真心受到污蔑,即便是过去的。 梁小慵倏地站起身,“我不喜欢你,不喜欢!我只是因为爸爸的要求才会给你放烟花、办展览,只是因为我不想结婚才跟周聿白打那么恶心的赌,只是因为我昏了头才想在摩天轮最高点亲你!” “我没有做过吗,”丁兰时向前一步,“生日的游乐园、哄你高兴的玩偶,你提的要求我从来没说过不。” “婚约我也帮你推延了,公司我也是给你的,我的喜欢在你眼里还抵不过骗人的三个字吗?” 无论曾经多么甜蜜,多么浪漫,他们此时与所有歇斯底里分家清算的情侣一样,条条罗列付出的感情。 梁小慵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张了张嘴,从对面丁兰时的眼里,同样读出了怔忡。 “我知道,”空旷的胃部开始痉挛,她重新蹲了下去。 她要童话里的爱情,丁兰时要现实里的一无坎坷。 他们都有道理。 过去的情节在争吵时被拉出来,再美好的桥段都变得一团污浊。梁小慵失去了争辩的力气,泪珠砸在迭好的衣服上,“……算了,丁兰时。” “后会无期。” 黑名单 离开南城在两天后。 此前,得知车祸消息的温佩宁飞机落地,隔着病房,探看了一次梁知成。 她说:“我很早的时候,真的想过他去死。” 梁小慵捧着热豆浆敷眼睛。 她昨天跟丁兰时吵过架,又是大哭又是熬夜,眼皮肿起来,坠坠地压着视线。 她问:“现在呢?” “他什么都给了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温佩宁摸摸她的眼睛,“这里我会看着,你去上学吧。他应该把什么都给你安排好了。” 梁小慵点点头。 时值盛夏,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她找人把大部分的行李安置进学生公寓,自己去西西里找陈鹿溪度假。 登机的那天,她在安检口朝外看。温佩宁向她挥手,身边再没有别人。 梁小慵抿了抿嘴唇,汇入队伍中。 飞机乘云,腾空九万里。 在短暂的失重感与头顶充沛的冷气中,梁小慵在生日的前一天,彻底离开了这座生活十八年的城市。 - 陈鹿溪在火车站接到她。 “好久不见,”她朝梁小慵发射手里的礼花炮,砰的一声,拥挤的火车站口铺天盖地散着五颜六色的纸片,引得一旁的路人纷纷侧目,“生日快乐!” 梁小慵向她扑过去,“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那是。”陈鹿溪一拨长发,“走吧,我们还给你订了一个蛋糕。不过,老外的店,味道别太抱希望。” “我们?” “喏,”他们走到一辆黑色吉普车前,驾驶座开门,下来一名高大英俊的外国男人。陈鹿溪指他,“William。之前跟你说过了。” 视线移过去,他与骆少虞几乎不像,纯粹的欧罗巴人长相。 William向她伸出手,“你好,总听Cis提起你。” 他的中文发音很好,几乎听不出口音。 梁小慵礼貌地回握,“你好。” “好了好了,”陈鹿溪推他们上车,“客套话有什么好说的。” 她跟梁小慵坐在后排。 八卦地拉着她的手臂,“怎么突然投奔我来了?” “没事做嘛,”她笑,“找你玩。” “你还骗人呢,”陈鹿溪做鬼脸,“William跟少虞可是亲兄弟,他知道你要来,特意嘱咐我们好好带你散心——你家的事,我们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梁小慵顿时不太高兴,“大嘴巴。” “人家关心你。”她笑嘻嘻,“来,跟我讲讲,和那个住在你家的小帅哥什么爱恨情仇?” 梁小慵推开她的脸,“没有。” “说嘛——” “没得说。” “你一点也不好玩。”陈鹿溪摇头,趴到前排跟William讲话去了。 梁小慵换上电话卡,打开手机,微信加载出一片消息,都在祝她生日快乐。 条条扫去,她才发现自己忘记取消丁兰时的置顶。他换了头像,梁小慵一开始略过,险些没认出来。 他居然—— 也换了卡比的头像? 还是戴着耳机,特意画了心碎图案的卡比。 好!绿!茶! 好像骗人的是她,算计的人也是她,十恶不赦,把他欺负到心衰。 梁小慵平复两天的心情一瞬间如火山喷发,怒从心头起。 她愤怒打字。 梁小慵:? 梁小慵:你什么意思? 对面回复得快得不像话。 丁兰时:怎么了? 梁小慵:头像 梁小慵:为什么学我? 丁兰时:我的心情。 梁小慵有点烦。 大吵以后,关于他的话题都是气,提起就发闷。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断,索性回一句“关我什么事”,抬手就把丁兰时拉黑了。 - P:聊天记录依然po在微博 朋友圈 William的家庭在西西里经营一家日料店与一家酒吧,坐落海边,咸涩的海水与暖烘烘的沙子,盛夏的一切都聚焦在这座海岛边缘。 陈鹿溪已经定好接风宴的菜单,品质极佳的海鲜,流水似的摆上桌。 “蛋糕给你冻在冰箱了,晚上吃。”陈鹿溪说,“这是丹麦运来的师鱼,特别香,快快——别拍照了,快吃!” 梁小慵正在修图,没加几张滤镜,嘴巴就被陈鹿溪塞满。 油脂的香气爆发,她暂时停下手里滤镜的挑选,伸手,去拿筷子。薄薄的龙虾肉浸在葱油里,梁小慵吃得不亦乐乎。 “喜欢这个?” “嗯嗯。”她鼓着脸颊点头。 “再来一盘嘛,今天管够。William请客。”陈鹿溪向后厨喊,“小赵——葱油龙虾再要一盘!” “好。” 里头一个年轻的声音应下。 梁小慵好奇,“中国人呀?” “嗯,”陈鹿溪说,“前段时间新来的。还是学生呢,来这学寿司赚学费。” 她点点头,没再过问。 直到片龙虾肉的年轻人端着盘子走出来,她觉得有些面熟,多看了几眼。 还是对面先打招呼,他不太自在,“小、小慵。” “你……”她还是没想起来。 “你不记得我了?”他说,“我是赵岳。” “哦——”丁兰时的同学。她恍然,向他露出一个笑,“不好意思,我有点脸盲。你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陈鹿溪凑过来,“你认识?” “嗯。”她本来想说是他的同学,名字到嘴边,怄气,咽了回去。 “亲爱的,”陈鹿溪转头拉William,“记得给人家涨工资,嗯?” 他无奈,“你上次才让我给那个切三文鱼的师傅涨了三百欧。宝贝,这个家很快养不起你了。” “加起来也没多少嘛,”她亲他,“人家是小慵的朋友,还是学生,你怎么舍得压榨别人?” “好吧。”他举手投降。 梁小慵嚼着龙虾肉,看他们,葱油积在舌根,胃里倒涌上一点羡慕的腻味。 她由衷地说,“你们感情真好。” “才没有,”陈鹿溪撇嘴,“前两天才跟他吵完架。不说这个,吃饭!” 赵岳迟疑,“我就不……” “来呀,”梁小慵给他挪个位置,“今天我过生日,异国他乡,多一个认识的朋友多好呀。” “啊,好。”他腼腆地坐下,“生日快乐。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没关系,”梁小慵说,“我也没什么需要的。” 赵岳看了看她,“你的未婚夫呢?” 梁小慵有点意外,“你也知道?” “班长跟我说的。” “他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她不太高兴地蹙起眉。 赵岳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没有回答。 “我没有未婚夫。”她说。 “——什么?”一旁的陈鹿溪竖起耳朵,“为什么没了?” 梁小慵哼,“不告诉你!” 陈鹿溪挠她,“好啊你梁小慵,刺身都吃谁肚子里了?” 她受不了,四下躲蹿,最后趴在凳子上求饶。 吵吵闹闹的一天,以她在海边吹灭了生日蜡烛作为结束。 陈鹿溪拉着她拍了许多照片,几个人围坐在吧台喝酒。梁小慵发过朋友圈,跟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她手机一扔,没注意来自丁兰时频频发来的好友申请。 他的确没有看到梁小慵的朋友圈。 但是,他竟从赵岳新发的一组照片里,看见了她的手指与最喜欢的连衣裙- P:小丁看见朋友圈后的emo匿名树洞po在微博啦-v- 我身边 真心话那一天具体问了什么,梁小慵已经忘了。 几种度数不同的酒液混合进胃,记忆断片。后来,被口渴叫醒,她从沙发上摸索着起来,漫无目的地在打烊后的餐厅里打转。桌椅林立,她听见说话声。 “……班长?” “我在西西里呢,”赵岳的声音,“你是不知道多倒霉,出来旅游,钱包被偷了……” “你要来看我?好啊。” “谁生日……哦哦,小慵的。” “对,她今天刚到。我老板和她是朋友。” “一起玩?” “……我要问一下小慵,我也不知道她待多久……嗯?” 赵岳正站在餐厅的后门打电话,胳膊被拉了一下。 梁小慵举起手机。 上头打着一排字——“告诉他我明天就走!”,跟着,她的食指抵在唇边,用力晃了晃,示意他不要说漏。 赵岳愣了一下,“我……我记起来了,她说她明天就走了。” “……去哪里?”他看向梁小慵。 她摇摇头。 “不知道,”赵岳说,“她没说。” “嗯,拜拜。” 他挂断电话。 有点疑惑,“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骗他的,”梁小慵转身,又折回来叮嘱,“你以后别把我的事跟他说。” “怎么了?”他挠头,“上次看,你和班长关系还很好。” “少管。”她说。 梁小慵在吧台找到一支矿泉水,边喝,边坐回沙发上,拿起扔在角落的手机,她看见丁兰时在好友申请里的十几条留言。 他换了一个号。 头像没再用卡比,大概觉得她是因此拉黑他的,换回了那张一团漆黑的图片。 梁小慵没看,继续把他丢进黑名单。 对于他的纠缠——对,纠缠。她感到厌烦。 他只是道歉。 对不起说上一万遍,没有解决的办法,情节还会重蹈覆辙。 可丁兰时从来只提出他认为的最高效的方法,从来不想一想,她是否拥有决绝的勇气,与过去十八年的父母、家庭,因为爱情选择一刀两断。 他想要她回去。但是,凭什么不是他到她的身边来? 梁小慵把手机盖在玻璃桌上,充电,自己裹着毛毯,沉沉睡去。 次日依然是晴天。 灿金色的光从掀起的卷帘,大片大片泼进屋内。梁小慵的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即便眼皮再沉,她也睡不着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 William与赵岳正在收拾餐厅里的一片狼藉。 见她起来,赵岳停下手里的动作:“要不要醒酒药?” 梁小慵摇摇头,“有牛奶吗?” “有。”William在吧台给她倒了一杯。 “你有中文名吗?,”他们不太熟,梁小慵先开启一个话题。 “有,”他回忆一下,“骆……少严。” “也很好听哎,”梁小慵问,“妈妈取的?” 他摇摇头,“弟弟取的。他从小就很有主意,我叫William,他也喜欢这个名字,不在意会不会弄混,成年后就自顾自去警察局改了。现在,他又说回周家就回,不跟我们商量。妈妈因为这件事,伤心了好久。” 梁小慵的手肘撑在吧台上,正想说话,外头传来一声巨大的枪响。 “砰——!” 她吓了一跳。 着急忙慌地向后躲,“什么情况?” “没事,”William安慰她,“黑帮火拼,在西西里很常见。在外面如果被抢劫,蹲下抱头就好了。” 梁小慵:“……我突然有点后悔来这里度假了。” William大笑,“你们中国不是有一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吗?待着就好。” 梁小慵又害怕又好奇地向餐馆外看。 黑色的越野车蛮横地闯过响起枪声的那片区域,从土坡上冲下来,带着尘土和燥热的灰,停在餐馆门口。 后座门推开。 梁小慵吃惊地看着里面的人走下来,机器似的漠然脸色,径直推开餐厅的门。 赵岳先叫出来,“班长?” 赤血花 与丁兰时同行的司机,喘着气下车,“都说了不要催,不要催……差点撞到人,这下好了,人家直接开枪了!” 丁兰时没理。 他疾步走向梁小慵,逆光,黑灰的影子从地砖漫衍到她的脚尖,胸口,脸上。兜头兜脑地罩住,脚步也恰好定在她的身前。 他面无表情,步下生风。 梁小慵有些被吓到,瞪大眼睛,不露一分怯,“干什么?” 丁兰时眼瞳如珀石,静静地盯着她。 “生日快乐。” “……” 梁小慵白他一眼,转过去。她本来要说“都过完了”,但又觉得太像亲昵地抱怨,咽了回去,脸色不给一个,拉着边上的行李箱出门。 她与陈鹿溪住在一起,昨天在餐厅玩得忘了安顿,正好今天过去。 “我给你带了生日礼物,”丁兰时提起手边的袋子,很小,似乎装着一方首饰常用的盒子,“是……” “陈鹿溪——!” 梁小慵站在楼梯口喊,也打断了他的话。 “……来了来了,”一头乱发的女人急急忙忙地跑下来,“怎么了,抢劫抢到餐厅里来了?” “跟我去放行李。” “等我洗漱一下……” “别等了,”她一把拉住陈鹿溪,“快走。” 陈鹿溪迷迷糊糊,“可是我还没穿好衣服——喂!William!” “先给我们几分钟吧。”吧台后的男人放下酒瓶,把系错的纽扣拆开,“看起来,你的朋友也有话要跟你说。” 他们走到了一旁。 梁小慵便自己拖着行李,坐到了门边,背对他,看手机。 黑色的鞋尖踩住她的余光。 “为什么拉黑我?”他问。 她不理他。 “梁小慵,”他应该是皱了一下眉,“说话。” 他没听到回答,赵岳却走过来,勾住他的肩膀,“班长,你也太快了吧。昨天说要请我们玩,今天就过来了。” 丁兰时的视线停在梁小慵的身上,她的头发散着,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班长?” “……嗯。”半晌,他低低应一声。 “那咱们去哪玩?”赵岳兴致勃勃,“我看他们有人租游艇出去兜风,怎么样,我们也租一条?” 他一个人高兴地彻查攻略,全然没注意一旁气压古怪的两个人。 梁小慵始终没理会他。 突然,脚尖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她皱着眉挪开。 黑色的帆布鞋又跟着碰了一下。 梁小慵站起来。 “陈鹿溪——” “刚刚在涂防晒,”她捋了捋头发,“走吧。地方不远,几分钟就到。” 她们结伴走出餐厅门。 “砰!” 土坡上又骤然传来一声枪响。 梁小慵立时吓得抓住了陈鹿溪的手臂,“西西……” “没事,”她的手也抖,“William……” “你们待在这里,我出去看一下。”William关上餐厅门,用方言向土坡上讲了几句,没听到回答,只听见剧烈的枪声。 这下,所有人都待在餐厅不敢动了。 土坡上走下来几个青年,带着头巾,脸上都纹着刺青,梁小慵看一眼都觉得害怕,心跳如擂,跟陈鹿溪缩在沙发后面,一动不敢动。 她从来没碰过这样的事——她连小偷都没有见过。 外头又连放几声,近乎炸在耳边,梁小慵的眼泪都吓掉了。 突然,手指被拉了拉。 挡在她前面的人转过头,是丁兰时,他轻声说,“别怕。” 可是不等她说些什么,心中涌起些什么, 梁小慵眼睁睁地,看着,背后那柄黑洞洞的枪对准了丁兰时。 她的嘴唇发抖,瞳孔缩紧—— 不—— 不要。 丁兰时…… 她的声音因为畏惧,都没有从喉底挣出。 “砰。” 枪声不等人。 血花喷溅在他的胸口。 原谅我 “丁兰时!” 悲伤战胜恐惧,梁小慵哭着扑了过去。而面前,那几个青年叽里咕噜说了什么,突然逃走,她无暇思考,呜呜地捂住他的手——他正捂着胸口,汩汩的血液从指缝间渗出。 陈鹿溪看见这一幕,也慌了神,踉踉跄跄地朝外跑,“William!William!” “……我在。”他只是被撞了一下,摔倒在地,除了身上沾了点灰,并无大碍。 他一面安抚着陈鹿溪,一面对哭得稀里哗啦的梁小慵说,“我已经叫了救护车,现在给他做一下紧急包扎吧。” “好,好。”她六神无主,“怎么做?” 丁兰时握住她的手,“不用……我知道,我已经没救了……” “还以为你讨厌我了,”他气若游丝,苍白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点笑,“原来,你还是在意我的。” “我当然在意!”梁小慵抽噎着,“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那……”他虚弱地喘了口气,“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吗?” “我怕以后你忘了我……” “怎么会!” 沾血的手指慌慌张张把他放出黑名单,“好了,好了,两个号都放出来了。你不会有事的,你不可以有事的——”她突然哭得更大声了,“爸爸出事了,你又出事,不可以这样对我的……” 丁兰时握回她的手,“你……你可以抱我一下吗,小慵?” 她哽咽着抱住他,眼泪砸到他的鼻尖,“——William!紧急包扎怎么做?” 救护车的声音骤至。 William吃惊:“这么快?” 梁小慵却无心在意,她配合医生,把丁兰时抬进救护车。 医生说了什么。 William翻译:“这里有他的家属吗?” “有,”梁小慵着急,“我。” “你是?” “他的女朋友,”她跺脚,“怎么还不走呀?” “你跟他一起上救护车。”William说,“我开车跟你们一起去医院,你们需要一个翻译。” 梁小慵到过谢后立刻钻进了车厢。 她看着医生给他带上氧气面罩。 “等一下,”他用英语艰难地说,“我可以,先亲吻一下我的女朋友吗?” “都什么时候了!” “我不想生命的最后一刻,亲吻的是冰冷的氧气面罩……”他虚弱地看向她,“我知道,我做过很多错事,但……”他的手指收紧,胸口渗出更多的血,眉心痛苦地蹙起来,“我真的特别爱你,梁小慵。” “你能原谅我,给我一个吻吗?” “我原谅你,我原谅你!”她哭喊着,扑到病床前,被泪水濡湿的嘴唇贴上他的,发抖,“不要有事……丁兰时……我求求你……” 懊悔撞破胸骨,混着碎碴上涌,几乎要割裂她的喉管,痛不欲生。 爸爸是这样,丁兰时也是…… 他们每一次的争吵以后,都会带来不幸的噩难。好像是老天在惩罚她的口不择言,无理取闹,给予的一种惩戒。 梁小慵崩溃地捂着脸,跪在病床边。 “对不起……对不起……”她头痛欲裂,防线溃败,“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蔫尾巴 丁兰时被送进急诊室。 William与他们同时到,已经与医院交涉过,流程顺畅。 梁小慵坐在门外,第一次切身明白度秒如年的意思。她盯着刺目的红灯,眼睛酸痛,思绪怔怔,感觉世界一瞬间天与地倒转,命运悲惨的洪流拖拽住她,让噩耗接二连三地降下。而她无力抵抗。 一杯水递到她的面前。 William:“会没事的。” 梁小慵接过水,没有喝,放在膝盖上,继续枯坐在门前。 她什么都不敢想,只敢盯着液晶屏上的方块,一格一格地数。 不知过了多久。 液晶屏倏地变成绿色,梁小慵应激似的站起来,看向拉开的房门。 医生的脸色看起来很轻松。 他看着梁小慵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她立即问William:“他说什么?” “手术很成功,完全没有生命危险。”他拍了拍她,“走吧,去办手续。他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一松,梁小慵膝弯一软,无法自控地向后倒。 William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没事吧?” “……没,”梁小慵的嘴唇抖了抖,面如金纸。此时此刻,顶在胸口的一口气尽散,如同失梁的房屋,摇摇欲坠。 “没事,我们走吧。” “还是回去睡一觉吧,”他说,“你已经在门口坐了几个小时了。” 梁小慵摇摇头。 William不再劝说,与她一起去结了费用。丁兰时换了病房,她在门上那方窄窄的玻璃窗外看了好一会儿,见他动了动,才走进去。 “你……”一见到躺在病床上的他,梁小慵就很难过。 她吸吸鼻子,“你感觉还好吗?” 丁兰时抬起头看她。 一脸泪痕,不知道哭了多少。他心中有愧,不敢再看,视线移向她交握的手指,抬起没被吊瓶束缚的那只右手,向她伸去。 梁小慵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温暖的体温裹上冰凉的指节,丁兰时反手攥紧。 他是卑劣的行窃者。 在走投无路的境地下,只能依靠弥天大谎,窃取她的同情心。 他罪无可恕。 来的一路,他驱车前往机场,脚踩在油门,重重地压到最底。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心里想。 他没办法再容忍她的漠视——她在地球的另一端与其他人高高兴兴地过着生日,对他的消息不闻不问。 他要把她抢回来。 恶龙喜欢宝石,他喜欢她。他要把她藏在山洞的最深处,尾巴的最里面。哪怕她骂他、打他,他也要头破血流地待在她身边;哪怕威风凛凛的骑士来抢,在鳞片剜下,利爪拔掉,生命的尽头他也要待在梁小慵身边。 他离不开她。 不是情话,是事实。 可他在救护车上后悔了。 她看起来特别难过。 眼泪淌在他的唇上,涩的。以往软糯的声音变哑,明俏的脸儿变得黯淡,她像一只湿漉漉的小鸟,被重重的雨滴砸落在地。 她很不开心。 在他身边。 她不是喜欢他吗? 丁兰时有些困惑,心脏被她的哭声扼住。这个时候,什么要求梁小慵都会答应他,抱他、亲他,说爱他。 但他躺在急诊室的里面,白茫茫一片,四下寂静,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觉得高兴。 “梁小慵。” 他拉着她的手,按在那块虚假的伤口上的纱布。 她显然有些慌张。 手指用力地挣扎,“丁兰时,伤口……伤口刚刚处理过……” “我好像又做错事了。”他的头低下去,像只尾巴蔫下去的小狗。 一阵风 “错事?” 梁小慵拉了一张凳子坐下,不明白地眨眨眼睛。 她的瞳孔干净、明亮,眼尾还有哭过的红痕。丁兰时触及到她的视线,像触及日光的吸血鬼,皮肤与血肉都在发出可耻的烫伤声。 他的头更低。 瘦削的颈骨弓起,脸埋在她的手掌间,祈求宽恕的信徒姿态。 “你可以先抱我一下吗?” 半晌,他闷着声。 鼻尖沉重的呼吸渗进她的掌纹,让梁小慵有一些不安。她直觉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没有多问,俯身抱住了他。 “躺上来,好不好?” 他向床沿挪了挪,空出容纳一人的位置。 “会碰到你的伤……” “没有事,”他低声,“你躺上来吧。” 梁小慵看了看他,还是顺着他的话,躺到了他的身边。 丁兰时抬手环住她。 爱情会改变一个人。变得更好,变得更坏,变得面目全非。 丁兰时向来冷静自持。听见梁小慵离开时的关门声,他仍然缄默地处理着手上的事,只是,一转眼,他莫名地站在机场门口,看她和温佩宁抱在一起,依依不舍分别的场景。 他下意识转了身。 回到空荡荡的房子,站在他的胜利品中央。 他不高兴。 可直到他看见赵岳的朋友圈,才知道这些情绪并不是不高兴。 是嫉妒。 丑陋的情绪像阴暗的爬虫,攀上他的心肠,把理智啃噬得千疮百孔。 梁小慵趴在他的怀里,没一会,沉沉地睡了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响在丁兰时的耳边,他摸了摸她的脸,想要亲她。可嘴唇碰过去,停在半指前,没办法再进一步。 他太丑陋了。 他不能碰她。 他不敢碰她。 丁兰时看着墙壁上斜斜的日影,逐渐降下。赤橘色的火烧云燎过半目视线时,梁小慵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唔,”她揉揉眼睛,“我睡着了?” “嗯。”丁兰时轻声。 “我没碰到你的伤口吧,”她坐起来,垂顺的黑发堆在他的胸口,“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呀?” 她的脸颊上有几道被头发压出来的褶痕,睡眼惺忪。 “梁小慵,”他躺在床上,“和我在一起,高兴的时候多吗?” 她有点困惑,“……怎么了?” “我好像总是让你难过,”丁兰时轻声,“在一起前,在一起后,都是这样。” “还好啦,”她笑,“那——我们以后都不吵架了,好不好?” 她的眼睛弯起来。 一泊月牙湖,照映他的鬼蜮劣行。 “对不起……” “嗯?” “对不起,”他喉头哽出一声,“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了。” 梁小慵更加困惑,“你在说什么呀?” 丁兰时不敢看她。 左手掌捂住眼睛,右边伸手,扯开了胸口的纱布。 “啊你——” 惊呼声倏地沉寂了下去。 接受的死刑前的人会想什么? 丁兰时不知道。 他预设着无数的话语,失望、愤怒、歇斯底里。 胶着的空气缓慢地随着落日下沉。 梁小慵终于开口了。 “原来是假的啊,”她说,“你没有事真的太好啦。”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窗隙掠进来的风。留下这句话以后,丁兰时移开手,她也不见了,只有不断摇晃的病房门,昭示刚才有人离开。 01Lance 加州的天在还早些的时候是瑰丽的粉色。 大马士革玫瑰从天际铺到钟楼,六点的时候,青铜钟撞响,燥热的因子四散,在半空一碰即燃。 “梁小慵!” 房门被捶响。 坐在书桌前的女孩放下手里的笔,有点无奈地趿着拖鞋去开门。 “怎么了?” “我脱发了——脱发!”蓝色的一把长发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陈鹿溪哭丧着脸,“你能不能给我治一下?” 她最近在加州有几场模特公司的面试,便向梁小慵借宿。 她在加州读心理医学,每天课业繁重,还是昨天发了低烧,今天才没有去图书馆,终于,让陈鹿溪捉了个着。 梁小慵声明:“我是读的是心理学。” “不都是医生,”陈鹿溪嘁,“我那天还看到你课表有计算机。” 她扑在床上,“今天起这么早,有事吗?” “要考试了。” “感觉你天天考试。”她嘟囔,“面试结束了,你跟我出去玩吗?” “不去。”梁小慵坐回书桌前。她现在习惯早上写日记,记录昨日见闻与心情,再用漂亮的贴纸装饰,这是在异国他乡,她创造的属于自己的小小喜好。 “梁小慵,你变了——”陈鹿溪捶床,“以前你都不这样没劲儿的。” “我现在更喜欢读书。”她说。 陈鹿溪有些抓狂地揪过床头的卡比抱枕,砰砰揍了两拳。无辜的脸瘪下去,又弹回原装。 “梁小慵,出国几年你就变文艺女青年了是吧?” “卡比无罪。” “我哐哐打。” “……”梁小慵把她手上的卡比揪过来,“出门把垃圾扔了。” 陈鹿溪没劲地出门收拾去了。 她收拾完,已经是八点。跟梁小慵打了个招呼,花枝招展地出门,没几秒,又折回来,抱着一大束玫瑰。 “天呢,”陈鹿溪把花放在她的房门边,“让我看看,今天又是谁给你送花?” 自从她住进来这半个月,门口的花便没有断过,周聿白与骆少虞这俩兄弟打架似的,家里的遗产白热化,梁小慵这处的礼也接得不可开交。 “喔——周总上一分,”陈鹿溪把卡片放回原位,“他说请你后天吃晚饭,去吗?” “不去。” “也是,”她点头,“遗产都要没有了,他还有心思泡妹。” “没有了?” “嗯。估计你们俩婚约也要黄了,”她耸肩,“梁家现在,对周家来说可是高攀。” “毕竟,丁——” 她忽地把名字使劲吞了回去。 “……他现在……嗯……发达了嘛哈哈。”陈鹿溪干笑两声,眼睛小心地觑着梁小慵。她剪着胶带,咔嚓,轻微的声响,没什么其他反应。 陈鹿溪:“我走了。” “拜拜。”她挥挥手。 房间归于平静,梁小慵把花藤图案的胶带贴在内页的右上角。 笔刀未收,薄而利的刀片不慎划到无名指的指背,细长的血线,像一道纹身。 她用纸巾裹住手指。 桌上的手机振动一下,来自专业教授的邮件。明天,有一场特殊病例的诊疗,病人愿意公开全部流程,给予他们观摩的机会。同时,优秀学生有机会上前进行学习实践。 病人资料在附件里。 梁小慵点开。 入目,第一排是姓名。 Lance Ding 02Romy 低烧退下。 次日,梁小慵牙龈又肿了。 身体里的菌群开始躁动,似乎有所察觉,反反复复,抵抗前来的病毒。 她忍痛喷了药。 薄荷味充斥口腔,暂时缓解了刺痛。梁小慵的嘴张不开,吞咽更像刮刀割过,匆匆喝了一杯牛奶当作早餐,提起书包,出门。 今天门口的花是一捧雪白的芍药。 她抱进玄关。 没有看是谁送的,折短,放在脚踏车前面的篮子里,花香溶进夏季的风,跟随她在城市里的车道前行。 开放诊疗不在学校,而是开办在实验室里。她看着导航,多费了些时间找路。 等到猫腰小跑进实验室,人基本来齐,朋友Anna在第一排向她挥手。 “Romy——”她拢着嘴,“这里这里。” 梁小慵挤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明天给你带早饭。” “那太好了。”Anna向她晃了晃手中的笔记,上面记录着病人情况分析,“你准备了吗?” “当然。” 梁小慵从包里取出笔记本。 这一次是创后应激与认知障碍共病,同时伴有理解应激。 她恰恰比较熟悉这几种,做起准备得心应手。 Anna:“我想你应该会被选上。” “为什么?” “病人是中国人,”她说,“母语是最适合治疗的语言。教授一定会选你的。” 梁小慵笑一下,“但愿。” 她们说了一会话,面前,单向玻璃里的布帘被缓慢拉伸,向上,人群也跟着逐渐安静下来。 梁小慵站在最前面,能够清晰地看见胡桃木的沙发腿边,一双交迭的黑色皮鞋。 视线保持不动,眼神的聚焦变更在玻璃上。梁小慵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裙,于是,她的影子也是白色的,轻易地被沙发上西装革履的黑影穿透。 梁小慵垂下眼睫。 昨日指背愈合的伤口已经结痂,新肉生长,痒意徘徊在肌肤之下。 诊疗直截了当地开始。 “欢迎您的到来,”教授的声音从右上角的广播里传出,“这是我的诊疗室。” “首先,我会对您进行评估,问许多问题,找到病情是如何产生、如何发展的,但是今天我们不会进行任何的治疗,而是直接跳到提供创后应激的信息环节。” “它们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2004年2月。” 清淡的嗓音在细微的电流里,有着阔别四年的不真切感。 纯正的英音,优雅低沉。梁小慵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认真地做笔记——尽管,没什么好写的。认知性疗法的流程与结构早在脑海里一清二楚。 “当时发生了什么?” “我失去了父母,”他静静地说,“他们是消防员,被迫违反规定,在余震前进废墟救人。受伤后,医院物资不足,他们去世了。” Anna小声:“好可怜啊。” “嗯。”梁小慵抿了抿唇。 “所以从那一刻起到今天,您一直都处于创后应激中吗?” “是。” “好。现在,对于我们今天的治疗我有一个计划。”教授说,“请回忆,至今为止,您有什么被困扰的问题,我们将会深入其中一到两个。这一部分,由我的学生来完成,可以吗?” “可以。”他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请说。” 他的手指拢住领口的收音麦,广播传来几声杂音。梁小慵抬起头,看见他向前俯身,与教授说着什么。 边交谈,视线边转向人群。那双狼一样琥珀色的眼睛,似乎立时捉中了她的所在。 梁小慵不自主别开目光。 很快,她意识到,面前是单向玻璃,他看不到她。 她重新看了过去。 教授已经走出实验室,“Romy,第一个问题你来,怎么样?” - P:治疗过程参考Judith Beck Therapist 实录 03诊疗室 н𝑒ĩsщu.𝓬õm 所有的目光汇聚在梁小慵身上。 她点头,“当然可以。” “来吧,”教授侧身,让她走进诊疗室,“如果你愿意,可以用中文。我们有实时翻译器,不会影响教学。” “好的。” 她跨过地上细细窄窄的一道金属门槛。 视线始终盯着地砖缝隙,鞋尖踩过米色的一格一格,最舒适的色调,偏偏让心口一阵一阵地收紧。 她捋顺裙摆,坐在沙发上。 不得不抬头的时刻,她才终于把目光投向对面。 诊疗室右面的墙壁上,很高处,有一扇狭窄的透气窗。灿金的日光扁扁地投射在他们中间,空气如同进入过去的洪流,开始泛起老旧的黄色。楍妏鱂茬ōмpōr𝓷8.𝖈ōм獨榢鯁薪僆載 綪収藏網圵 梁小慵发现自己一直在屏吸。 松开阀门,新鲜的空气重新涌入枯竭的肺,她嗅到一丝凛冽的气息,来自与盛夏对立的隆冬。 或许源头是他的香水。 他会喷香水吗? 梁小慵不知道,她只是用胡思乱想来缓解身体各项机能的躁动情况。 玻璃外,还有教授与同学在观摩。 梁小慵轻微地呼吸两下,牙龈肿疼,“您好,丁先生,我们开始吧。” “你好。”他淡淡地回应。 “请谈谈现在您想告诉我的问题。”为表礼貌,目光最终还是停在他的脸上。 丁兰时比从前更瘦,分明的棱角在这幅成年人的样貌上,不再是年少的清瘦,更多,是阴鸷的攻击性。 他坐在梁小慵叁步远的位置,不做表情,慑人的氛围已经迫近她身。 “现在想说的问题?” “嗯。” “好。”他伸展一下手臂,搭回沙发的扶手,“我其实每天都有很多公司的事要处理,但是每一天,我又都觉得没有目标。我做这些为了什么?我不知道。这让我很矛盾。” “从什么时候开始?” “四年前。”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和女朋友分手了,”他顿一下,“我做了一些……错事。欺骗她的事。” “分手的事引发了你的矛盾吗?” “我认为是的。” “为什么矛盾?” “这是她的公司,她让我管着的。”他静静地讲述,视线也静静地观察着她,“可是她已经离开我了,我不知道自己留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赎罪?——或者像她说的,被权利和金钱蒙蔽,不想离开公司。” “赎罪是指对于她欺骗行为的赎罪吗?” “嗯。” “告诉我关于欺骗更多的信息。”认知治疗有固定的谈话结构,梁小慵不得不这样问。尽管,她已经知道此事全貌,沉寂在心底,血淋淋的伤口结痂、生肉、脱痂,她自认为完好无缺的皮肤,在这场谈话,又开始隐隐作痒,好像血肉的底下有什么在蠕动。 她无意识揉了揉无名指上的伤口。 而反观丁兰时,他情绪平淡,如同讲述一件与他、与她都无关的事。 “她的父亲,正是我父母生前最后救下的人。当时,灾后评估已出,那一块地方不适合再进行搜救,上头有命令,他们被迫前往。”他看着她,“所以,我一开始很……怨恨,怨恨那个男人,因为有钱有势,所以可以让其他人垫高他的生命。” “这导致你做出了欺骗的行为?”她保持聆听的姿态,面色恬淡地在纸上进行记录。 “对。”他说,“但是后面我感到后悔。” “因为你爱上了她?” “不,因为我发现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或许发现她一样的无懈可击,他收回了观察的视线,“同时,我发现,我的身体对她率先产生了本能的依赖性。” “请详细讲一讲依赖性的表现。” “雷雨天的时候,一开始,只有爸爸妈妈陪着我。我们都是病人。”丁兰时低声,“后来,她出现了。以医生的身份。” 梁小慵的笔顿在白纸上,“是否可以说明,她对你有拯救的含义?” “或许。” “好,”她在一小团黑色污渍的后面继续记下,“还有哪些你没提到的问题?例如人际关系——你的朋友,你的同事。” 他们的对话中没有提到认知应激的产生原因。 琥珀色的虹膜在光下像干燥的沙砾,气息滚烫。 丁兰时:“没有了。” “我不需要朋友,”垂下眼的时候,细碎的睫搅动光影,仿佛有莹莹的流动介质掠过,“我只想要她。” “你的女朋友?” “嗯。” “好,”梁小慵移开视线,看向笔记,“那么,我们开始梳理你目前的问题,然后选择一个解决,可以吗?” “……可以。” 脸庞瘦削的人后槽牙收紧是很明显的一个表现。 梁小慵抬起头,正巧看见他的下颌上缘凸起一截。转瞬即逝。再定睛细看,他仍然维系着无表情的面具,好像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第一件,父母的去世。我可能会给予你一些建议,实用的,治疗性的。”她收回注意力,平和地注视他,像每一次模拟诊疗,“你是孤身一人打拼的企业家,我能明白家庭对你的重要性,我们会找到一些有效的方式。” “第二件,前女友的分手。失去她的每一天,让你心怀矛盾,感到茫然。” “还有愧疚。”他补充。 “好的。” “第叁件,对于父母与前女友的依赖性,尤其在雷雨夜表现最明显。” “嗯。” “第四件,我认为是对于社交的抵触性,矛盾让你不愿意与其他人进行更多的交流。”她看了看门边的教授,得到示意继续的点头,她才接着问,“你想谈谈哪一个问题?” “二。”他说,“前女友的问题。” “好的,”她翻了一页笔记,“最近这一周有发生过感到矛盾的时刻吗?” “有。” “什么时候?” “现在。”他的手指用力地攥着扶手,凸起的骨节与青筋延伸进裁剪矜贵的西装袖口之下。面上反而生出些气笑,“你跟我心平气和地讨论病情,我特别矛盾,真的。” 04没意思 诊疗室窗口有一棵伞松。 细细的风吹过,斑驳的树影在他们的膝间互相碰撞,声响窸窣,盖住彼此的呼吸。 “为什么?” 梁小慵没有理会丁兰时意有所指的话。视线干净明澄,温和地看向他。 他的唇角微微抿起。 垂下视线之前,握住扶手的手掌也松开,重新改作搭的姿势。 “不知道,”他说,“只是一种感觉。” “那我们先继续吧。”纸页的一角在她的拇指间揉成小小的柱体,散开,又揉上,“除去今天,这一周还有出现过这种矛盾的感觉吗?” “无时无刻。” “那么,请想象一下,如果你彻底失去了前女友。”她放轻声音,“她完全淡出你的生活,你们不再有交集——” “不可能。” “请想象一下。” 脊骨与皮面抱枕发出沉闷的声响,丁兰时向后倚,喉线明晰,日光描过,暖色调变成灰白。 他闭上眼睛。 “想到了什么?”梁小慵问。 “想死。”他说。 “吊死、溺死、电死、割喉、大出血……” “听起来是非常悲观的想法,”水笔在白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梁小慵意识到问题有些走偏,“在雷雨夜的时候,你也会这么想吗?” 他的语气稍顿一下,“不会。” “请跟我详细描述一下雨夜时的想法。” 梁小慵的声音很轻,与阳光一起晒在身上,生出毛绒绒的睡意。 丁兰时微微眯起眼。 “雨夜……爸爸妈妈在病房里,我要找到医生救他们。” “找到了吗?” “没有。” “医院只有一个医生吗?” “……不,”他的手从扶手上,移到身前,高大的身形在米白色的沙发里,被包围,突然显得他很小。 他低声,“但是,我只要我的医生。她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她。” “你觉得她的离开意味着什么?” 这句话问出口有些古怪。 诊疗室的气温骤然升高,梁小慵微微出汗,感到不安的燥热。 “意味着,”他重新抬起眼,紧紧地盯着她,眼皮上出现浅浅的一道褶,“我没有家了,医生。” 梁小慵的头脑短暂地空白一下。 呼吸又不自主地开始屏住,嘴上还在提出问题,“这是你最害怕的事吗?” “是。” “你有想过这件事不会有转机吗,”内页一角被捏皱,她恢复状态,“脑海中,有没有如果挽回失败——无法挽回的图像?” 丁兰时的眉心皱起。 见他不说话,梁小慵继续引导,“你需要想得更长久。我们先想象,如果失败,你会在哪里?” “……太平间。”他似乎感觉很难受,头低下,声音沉在胸腔里,闷闷地,“或者火葬场。” 梁小慵思索一下,“有具体的现实地点吗?” “白城……的医院。” 他喘息片刻,肩膀耸起,似乎回忆这件事对于他来讲,极其困难。 这个反应不在正常预估内。梁小慵愣了愣,看向门边的教授。她们视线交流过,教授走上前时,丁兰时已经站起身,面色很差。 “抱歉,我想休息一下。” “当然,”教授说,“需要喝水吗?” 丁兰时:“我想出去透口气。” “请便。”教授同时也让外面的学生进行短暂地自由活动,“Romy,等一下还是由我来演示,可以吗?” 梁小慵有点迟疑,“……好。教授,请问刚才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没有,你完成得很好。”教授拍了拍她,“按照常理来讲,过去这么久,人的情绪波动会随时间消褪。但是他显然是一个例外,我们首次诊疗,又是短期,讲究高效直接,他会产生排斥反应也是情理之中。去休息吧,没事的。” 她点点头,和Anna一起去自动售卖机买水。 Anna小声议论:“Romy,你有没有听,他的爱情故事好波折啊。” “我就坐在上面呢。” Anna在售卖机上按下对应的数字,“你们讲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前男友了,他出轨被我抓到就算了,他和那个bitch还在我的床上做爱!都是垃圾!” 她把“Bitch”这个单词重重复读一次。 “Romy,你有谈过恋爱吗?” “谈过。” “真的吗,”她问,“谁啊?” “分了。” “为什么?” 矿泉水从货架上重重翻下,砸在售卖机的最底部。 与此同时,黑色的皮鞋静静停在梁小慵的身后。 “因为不喜欢了。”她躬下身,去拿水,语气轻松地像提起早上那道难吃的面包,“在一起没什么意思,就分了。” 05前男友 售卖机里又掉下来一包巧克力豆。 啪。听起来,包裹的糖衣破裂几枚,拆开包装,果然,里面躺着四分五裂的彩色巧克力碎屑。 Anna:“吃吗?” “不,谢谢。”梁小慵指指嘴巴,“牙龈肿了,好痛。” Anna投来同情的目光,“我有特别好用的口腔喷雾,回家拍照发你。” “那太好了。” 她们边说边转身,脚步同时顿住。 议论别人是不好的事,尤其,在当事人的面前评论他是垃圾。 她们像被捉住的小贼,彼此交换一个心虚的目光,打算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回到诊疗室前。 擦肩而过,丁兰时开口:“我没有出轨。” Anna一个趔趄。 “对不起,”她红着脸回头,道歉,“我只是听见您的错事下意识联想到出轨了……” “没关系。” 时近正午,日光近乎色调饱和的火焰兰,从丁兰时的左肩折衍进走廊,分割两个空间。 侧目,他的视线被直晒升温。 “都是错事,没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Anna极力补救,“出轨是人品有问题,您是情有可原……” 她的袖子被拽了一下。 梁小慵:“走吧,要到时间了。” “哦哦。” Anna忙不迭跟她逃走了。 那道视线如影随形,一直到拐角,被墙壁挡住,才算成功逃脱。 “Oh——My——Gosh!” Anna夸张地拍拍胸口,“他真吓人,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梁小慵笑了笑,低头整理笔记。 后半程的演示还算顺利,除了站在玻璃外有一些脚累。 他们下午还有课,梁小慵去边上的华人餐馆买了一碗牛肉滑蛋粥,与Anna坐在草坪上享用午餐。 流食让她的嘴不需要张得太开,稍微减缓一些来自口腔的肿痛。 塑料勺再次拨开牛肉片的时候,手肘突然被用力地撞击,梁小慵困惑地抬起头,Anna紧张地缩到她身边。 “他……怎么又是他,”顺着她的视线,丁兰时与教授正在交谈,步伐不停,目标明确,朝她们走来。Anna欲哭无泪,“他不会记仇了吧?” “不会的。”她安慰,“吃饭。” Anna心惊胆战地拨了拨碗里的酱油拌饭,豌豆被戳成绿色的泥,像被脚底踩碎的植被。 “完了完了……” “Romy,”她惴惴不安,“他不会跟教授在说我吧。” “不会。” “你怎么知道,”她语无伦次,“他看起来就像很记仇的——哦,天呐,我又说坏话了。我要走了,Romy,我要走了。” 梁小慵拽住她,“我还没吃完呢。” “别——” “Romy,Anna。”教授先叫住了她们,“打扰一下你们的午饭,可以吗?” 梁小慵站起来,点点头。 裙摆上沾了碎碎的草木,她低着头,抖了抖,Anna握着她的手臂也跟着颤了颤。 “主要是和Romy有关,”教授和蔼地笑,“丁先生认为你的表现很不错,项目结束,明年的实习可以到我的Clinc来。” 考取心理资格证需要叁千小时的临床经验,梁小慵已经在提前物色好的诊所。能直接进入导师的私人诊所,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她高兴极了,“太好了,谢谢您!” “还有一件事。丁先生希望能让你可以对他进行长期治疗,当然,也是在我的督导下,同样会记录进你的实习时长里。”教授问,“Romy,你觉得呢?” 梁小慵下意识去看丁兰时。 她记得,他在国内有专门的心理医生,为什么要专门找她? 梁小慵不希望自己的实习与他牵扯在一起。 排除其他原因,双重关系进行心理咨询违背伦理。台上演示时,她认为短暂的几分钟无所谓,但确实违规,台下,她不能再继续下去。 思忖片刻,“抱歉,在课堂的表现来看,我认为,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应对丁先生的共病情况。” “你在台上的表现很好。”他说,“你叫——Romy?我愿意成为你的第一个病人,我相信你。” 任是谁,被这样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抱以信任,都会有一种使命感。 然后,梁小慵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一句装模作样的“你叫——Romy?”上面。他大概觉得,她不想声张关系,于是做出了体贴的配合。 梁小慵感觉有辱自己的专业性。 她盖上手里的粥,看向教授,“还有一个我无法接受的理由,他是我的前男友,我不能给他进行心理咨询。” 06春燕尾 他的眼前一阵树影婆娑,铜钟在响,一下、一下,敲在耳膜。除此以外,什么也听不清,盛夏的蝉鸣声、学生的玩笑声,一切都变得斑驳。 直到—— “God!Please!” 那个脸上有雀斑的美国女孩吃惊地叫起来,像一声烧水壶的尖啸。 “Romy,他就是你的前男友?” “对不起,”梁小慵看向教授,“上午的演示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没事,”反应了一会,教授的视线在圆形的老花镜片底下,在他们中徘徊反复,大概突如其来,让她没做好这样一出极其戏剧性的走向,“不过,Romy,这是……怎么一回事?” 梁小慵把粥装回塑料袋。乌顺的发披过白皙的脸庞,情绪莫测,声音平静,“已经分手很多年了。” “今天在台上的引导,我可以保证都是客观的。”她补充。 “与台上无关。”教授问,“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因为……” 细长的眉微微蹙起,梁小慵对于这个问题,心中没有答案。 她只是掠过了与丁兰时重逢的那个情绪。 “抱歉。”一直沉默的他开口,“我想和她单独讲几句话,可以吗?” “当然。” 教授离开,Anna也依依不舍地走到隔壁的橡树下,亚麻色的眼睛里闪动着熊熊的八卦火焰。 这一方草坪地上只剩下他们。 丁兰时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粥,沉甸甸,塑料袋被绷起许多道褶。 “我来?” “不用。” 他们沿着学校的道路,漫无目的地随意向前。 “牙龈肿了?” “嗯。” 他递过来一支药,“一天两次。” “不用,”她没接,“我喷了别的。” 丁兰时的颌骨上缘又紧了紧。 他把药扔进她的塑料袋里,砰的一声,低而闷,让梁小慵的手沉一下。 “买给你的。” “谢谢。”她换了一只手拎塑料袋。 他们中间不再有阻挡。 梁小慵走在人行道的内侧,夹在草坪与他的中间。裤管与裙摆偶尔触碰,又分开,近得时候很近,远的时候很远。 “你想说什么?” 沉默地走了好久,微微出汗,她的头发黏在后颈。 “晚上,”她不住地用右手掸着头发。他看了一眼,拐进有空调的教学楼里,“有时间吃晚饭吗?” “我八点下课。” “我来接你。” “还要去图书馆,”她说,“没有时间。” “我等你。” 似乎没有听出拒绝的意思,丁兰时平静地把对话继续下去。 梁小慵:“我不想去。” “什么时候想?” “都不想。” 楼梯口的学生往来频繁,他们站在角落。边上,是工业产品系的毕业作品,一列的灯,橘黄色的灯光融融地发散,让他们中间不再相隔得那样泾渭分明。 “因为我?” “因为没有时间。” 长睫如同春燕的尾尖,梁小慵注视着其中一点荧荧的灯光,眼睛略微刺痛,挤出生理性的水渍。 “既然不是因为我,”他的声音浮在她的颅顶,如一缕寡淡的雾,“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梁小慵便仰起头。 细长的眉舒展,一汪养在温水里的黑玉丸澄澈安明,渡上暖色的光,偏偏又冷、又静。 “我不想和你吃饭。” “并且,以后也不想。”补充过,她认真地看向他,“丁兰时,我不想再和你有交集了。” 07FuckOff 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保洁叔叔驾驶扫地机,突突地从他们身旁经过。 丁兰时没道理地笑了一下。 很快,他看见那双杏眼睁圆,眨了眨,里头清明的光搅碎,星星点点,从微垂的眼角流出一点可爱的困惑。 他说:“哦。” 因为这一个字,柔软的嘴唇呶了起来,她一定认为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先走了。” 他后撤一步,挥手,折身顺进离去的人流中央。黑色的西装,优越的身高,让他走出教学楼,在欧罗巴人种的包围中,依然鹤立其间。 直到拐过一个弯,视线遮蔽,梁小慵才松开绷紧的眼尾。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粥,棕色的玻璃瓶骨碌碌滚动,招摇地占据目光焦点,和它的购买者一样。 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半小时,梁小慵决定在教学楼里找一个角落解决剩下的午饭。 还在寻找空闲的位置,不知藏在哪里的Anna倏地蹿了出来—— “Romy!” 梁小慵被吓了一跳。 还没抚平心情,胳膊就被拉着,踉踉跄跄,跟在Anna的身后,来到角落的座位旁。 “快,快,”她兴奋地扭动身体,殷勤地接过手里的粥碗,“快跟我讲一讲,你们跌宕起伏的爱情往事——!” “演示的时候不是都听了吗?” 她夺回自己的粥,掀开盖子,小口地进食,嘴唇趴在勺子边,发出轻轻的吸气声。 “才不一样,”Anna说,“演示的说辞多么官方,听当事人讲才有意思。” 她忽然记起什么,“你当时说前男友没意思——也是当着他的面吧?我就说,他为什么一直揪着我们不放,上帝,原来是因为你!” 在她一阵“Holy——”,“What the——”,“Mama——”的种种表惊讶的开头轰炸下,梁小慵捏住她的嘴。 “停。” Anna推了推自己的耳朵。 “没什么好说的,”她松开手,“如你所见,我们现在只算普通认识。” “他现在还特别爱你呢。” 梁小慵正在艰难地对付口中混进来的碎牛肉,含混地回答。 “与我无关。” “Oh,Romy,”Anna指了指她,“你都流泪了。” 梁小慵最终选择不礼貌地把牛肉吐在餐巾纸上,也像是回答她的一个动作。 她抬起头,“是牙龈太痛了。” - 以往放学,梁小慵都是与Anna一起骑车回家的。她们的住所只隔了一条街区,彼此照应,在混乱的加州傍晚,安全些。 今天Anna的叔叔过生日,他们一家订了餐厅,她有车来接,没办法和梁小慵一起走。 “抱歉,”她说,“我让爸爸送你一程?” “不用了。” 红色的老式轿车里其乐融融,温暖且拥挤,梁小慵想到自己的父母,没由来有些羡慕。 “Romy,来呀!” 她的父亲一脸笑容地喊。 自行车前的白芍药蔫了许多,软软的蜷缩在竹编篮子里。 梁小慵笑着拒绝了他们的热情邀请,骑车向前蹬了两步,听着欢快的笑声慢慢起步,随着灰色的尾气一喷,驶向霓虹绮绚的十字路口。 天色灰暗,明天似乎要下雨。 心口跟着压住一片灰云,淅淅沥沥的酸水渗进胸腔,梁小慵有些难过。 她推着自行车,在校门口买了一盒薄荷味的冰淇淋,坐在马路边,孤零零地,用甜味缓解突如其来的负面的情绪。 街边的车灯一直亮着,好像也在等人,陪伴的感觉,让梁小慵心里好受一些。 扔掉手里的纸盒,她重新踩上脚踏车,向回家的路进发。 途经的道路上有流浪汉、有乞丐,也有皮肤黑黄的人。在加州,很常见,梁小慵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绕过他们,车轮转得飞快。 迎面走来四五名勾肩搭背的青年,他们大声地嬉笑,队伍横跨马路。 梁小慵皱了皱眉,选择从最边上挤过去。 “Chinese!” 有个白人男生突然对她大声地吹了句口哨,不友好的意味太过明显,让她加快了脚踏板的踩动。 最边上的朋友自然也看到了她。 大笑着,恶劣地推了一下自行车的前杠。车轮被迫向后滑,梁小慵手心微汗,恶狠狠地瞪回去。 她再骑着自行车向前,那名男生显然没有被她威慑到,也再一次,狠狠地用脚踢向她的自行车轮。 这回自行车没有向后。 手掌的温度被力道压进她的脊骨,像是一针安定剂,让不安的心跳平静下来。 丁兰时站在她的身边,清瘦的轮廓湮没在路灯的背光面,眼睛有刀刃锋缘的寒光。 他的嘴唇动一下。 一词一顿。 “Fuck off。” 08珂赛特 午夜的最后一道余晖,没人再用眼皮阻挡微光,它静静地驻足在小巷的路面,灰紫,窄窄地铺着,如同干枯的珂赛特玫瑰花瓣,散发着萧败的气息,被那双黑色的皮鞋踩住,灰尘扬起,它变得凌厉。 梁小慵低垂下眼,紧紧地捏住刹车,脚尖踮着地面。 前杠的手离开,车轮前移。 背后的手没有放开,一股推力,让自行车兀自向前,压过男生的脚。 “Shit!” 他低低地骂。 抬起头,起势,要狠狠地撞向丁兰时。臂膀侧起,还没冲过去,便被一脚踹中腰。看着不算重的一踢,男生却惨烈地痛呼着摔倒在地。 “啊——!” “你这个……混蛋,”他被朋友搀扶着,“妈的……” “我不介意动手打未成年。” 后背的手移开,丁兰时解开腕上的石英色纽扣,袖口卷起,嶙峋的腕骨一寸、一寸,跟着暴起的青筋展露。 被他碰过的脊骨,燎燎燃烧,血液如同沸水蒸腾,渗入骨髓。 “要试一试吗?”他平静地问。 年幼者总对年长者有畏惧之心,男生们彼此互看几眼,悻悻地选择离开。 “等一下。”他们抬起脚,即刻,又被丁兰时的声音拦了回去。他指了指开头起哄的青年,还有面前,推她自行车的那名。 他说,“向她道歉。” “凭什么?” “如果你们不希望这段视频出现在网上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录了视频,手机里那句“Chinese!”清晰,里头讥笑的含义也传递明白。 “我认为这是种族歧视,”给他们看过,几名男孩得脸色变得惊慌。丁兰时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我有权力向你们学校的秘书处进行检举。” “对、对不起。” “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的。” “真的特别对不起……” 种族歧视是相当严重的话题,何况向学校进行举报,必然要面临劝退处理。他们一听,六神无主,慌得差些哭出来。 在一声声的“Sorry”里,梁小慵勉强接受,她大声:“再有下次,你们死定了!” 几名男孩忙不迭点头跑了。 闹剧散场,梁小慵注视他们彻底离开,回头,掌心在把手上的皮套蹭一下。 “谢谢。” “不客气。”他说,“路过。” “你要去哪?” “你家。” “你知道我住哪里?” “不知道,”他低下头,“作为回报,你带我去。” 梁小慵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略显戒备地盯着他。 “怎么了?” “……没,”从自行车上下来,乌黑的发顺势遮住她的脸,轻微地深呼吸几次后,她调整好状态,“走吧。” “我来推?” “不用。” 自行车挡在他们中间,像时间的齿轮,在路灯下,时明时暗。 这条路离家只差一个路口,步行只需要两分钟,甚至没有给予寒暄的机会,他们已经在沉默里抵达了小区门口。 “今天谢谢你,”钥匙打开大门,“就到这里……” 丁兰时先一步替她扶住了大门,也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不请我上去坐一下吗?”他淡声。 09性爱欲 门檐下有两盏小灯,散发着苍白的灯光。远处,老奶奶拉着购物小车,骨碌碌走来,经过他们中间时,嘴边拒绝的话也与它的聆听对象分开。 短暂的沉默里,小推车的轱辘声慢慢消失在夜色深处。 “随口一说,”掌在门缘上的手微微用力,把入口再扩大些。 丁兰时的语调平平,“进去吧。” 再一次涌到嘴边的拒绝也再一次被咽了回去,那些字眼碰到肿胀的牙龈,变成可以忍受的痛,回到了喉底。 自行车推进门,梁小慵说:“拜拜。” 他纠正似的:“再见。” 都是道别的话,她没有在意。家在五楼,乘电梯上去,几口呼吸的功夫,她把车停进玄关,出去关门的时候,余光罩住楼道那扇干净的窗户。 油画似的夜晚,日日一样,路灯、马路、绿色植被。今天突然多了一个人。清晖的月光偏爱他,洒落的时候,如同细细的雪,覆住肩头与发尖,情深不寿。 梁小慵视线的焦点避开了他,关上门,隔绝即将交汇的目光。 换鞋的时候,她在地毯上多站了几分钟,身后的门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她主动打开,竟与陈鹿溪是前后脚回来的。 那她一定也看见了—— “怎么回事,”不出意料,她挑动着被染成蓝色的眉毛,“你们复合了?” 梁小慵知道今天的睡觉时间要推迟一小时了。 她趿上拖鞋,“没有。” “那他怎么都送到家门口了?” “顺路。” 她走到洗手间,陈鹿溪也跟了进来,大呼:“上京到加州,顺哪门子路?” “不知道。”水龙头拧开,温热的水流冲刷在指尖。梁小慵低头刷牙,电动牙刷嗡嗡地响,嘈杂急促地扫清每一处角落。 “你不好奇?” “不。” “他这肯定是要来找你复合——肯定!”面对感情,旁观者总比当事人更加兴奋,“你怎么想的?说说嘛,别刷了。” “没什么好想的。” 呸一声,吐掉嘴里薄荷味的白沫。梁小慵漱口,腾出片刻,回答陈鹿溪不依不饶的发问。 “怎么会,”她失望极了,“我不信。你看见他的第一眼,难道没有那种,宿命重逢,猝不及防,心跳加速的感觉?” “没有。”梁小慵看她,“你会对诈骗犯心跳加速吗?” “……会,”她说,“气得心跳加速。” 梁小慵笑了。 陈鹿溪不再闹她,“好吧,也有道理。欺骗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叁次,帅哥多得是,总会有比他更好的。” “咱不稀罕!”她拍胸脯。 而后,又凑过去问她:“明天你真的不跟我出去玩?有帅气弟弟,介绍给你认识,听说床上特别会。” 梁小慵推她的脸,“不要啦!” “不懂享受。”她悻悻离开。 然而,她这无心地一提,让梁小慵在睡前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最深处,摆着几件玩具,她趴在枕头上看了一会,拿出一只粉色的小海豹。 放入,嘴巴咬着阴蒂,尾巴没入空虚地吐着水的小穴。 最近两年,学业繁重,她几乎没有用到它们的时候。 但是今天,她突然想做爱了。 10加州月 加州的月亮时明时暗。 在酒吧荧光色的氮气灯牌下,它的光亮无关紧要,高声大笑的年轻男女在门口交递装啤酒的塑料杯,看着侍应生迎接服装更加隆重的客人。高档的轿车,特别的礼服,“先生”、“女士”的称呼,把极近的一段距离分成两个世界。 今天是时尚公司的聚会,这里被包了场。 年轻人们图一个热闹,在门口试图偶遇他们认识的明星和模特。 梁小慵艰难地挤进人群,与侍应生说明情况,才被放了进去。 走进前厅,刺眼的粉色灯光,不比外面安静多少。 打电话也要声嘶力竭,她的嘴唇贴近手机:“你——在——哪——里?” 对面的陈鹿溪同样大喊回来,“左边角落!” 抱着手机,在人流里穿梭。梁小慵终于在左边的酒桌上见到了陈鹿溪。 有别于热闹的舞池,这里的气氛,称得上剑拔弩张。 一身亮片裙的短发女模坐在对面,眉眼描画浓烈,轻蔑地挑起。 “Cis,没有钱,就不要学别人开卡。”她吹吹又尖又长的指甲,“哦,我知道了,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打肿脸充胖子’,对吧?没钱的话,就把自己的脸打肿吧。” 她的身后传出哄然大笑的声音。 “谁没有钱?” 陈鹿溪的视线在人堆里捉住了梁小慵,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了,忘记带卡了。” 女模挑挑眉,“那刷吧。四十五万刀。” 侍应生端上POS机,梁小慵把卡插进去。她听见陈鹿溪小声,“下个月就还你。” 她今日与其他模特起了口角,酒喝多,一上头,彼此拼场绩,拼品牌,吵到最后,拼起了钱。 陈鹿溪一开口就要开最贵的卡座。 然而,她向来月光,分文不存,几张信用卡的额度也远远不够,只好打电话找梁小慵来救急。 “没事。”梁小慵不急这些钱。 “呜呜你真的是我再世亲妈……” “还说我老?” “是说我愿意为你当牛做马,”陈鹿溪笑嘻嘻,“为了报答你,我今天一定——” “抱歉,小姐。”侍应生打断她们的对话,“这张卡额度不足。” 女模立即发出一声嗤笑。 “怎么会?” 这是梁知成给她的副卡。 按理来讲,每月额度没有上限,账单由公司来还。 “怎么回事?”陈鹿溪比她着急。听过她的解释,想了想,比她更快猜到关窍,“你说公司来还,那——那不就是丁兰时在给你还吗?” 她跺脚,“他是不是故意把你的额度调低了?” “不会。”梁小慵低头看向手里的卡。 “你问问,问问嘛。”她低声催,“姐们的面子就搁在你手里了,你一定舍不得我被那个bitch欺负,对不对?” 梁小慵的手指用力戳了戳陈鹿溪的胳膊,“舍得。” “啊——”她作势要哭。 “停,我问。”梁小慵捂住耳朵,站到还算清净的一边。 下意识翻动微信里的联系人,没在“D”的分栏看见他,后知后觉,已经拉黑他好几年了。 黑名单里有两个号,都是他。 点进去,他还是黑色的头像,静静地躺在一片白色的界面里,像雪地上的棺椁。 他的微信号是电话,梁小慵记得。她犹豫一下,把他放出黑名单,复制了电话,立刻又拉了回去。 其实没有必要。 四年时间,情绪被消磨殆尽。她没有走的时候那样恨他,过去的一切,像走路摔得跟头,骑自行车磕碰的伤,变成一个教训,烙在身体里。 梁小慵摇了摇头,选择不去计较。 她拨通电话,急促的两声“嘟——”后,对面接通。 “喂?” “丁兰时,我的信用卡为什么有限额?” 单刀直入,才没有多余的心思思考其他。她站在窗口,推开,干爽的晚风驱散污浊的空气。 “我调了。”对面语气平淡,好像理所当然。 “为什么?” “你要干什么?” “和你没有关系吧,”他还是一样,叁言两语就让人恼火。她深呼吸,“调回来。” “凭什么?” “凭这是梁家的公司——我的公司。”这一句反问,让梁小慵差些没压住火,“给我调回来。” “不。” “丁兰时!”她忍无可忍,握紧手机,朝那头愤怒地喊。 “嗯,”他半分理会的意思都没有,“再叫一句。” “你有病?” “嗯。” “你——” “调回来了。”他的声音终于透露出一点得逞的笑意,莫名其妙,“梁小慵,我还是比较习惯你这样跟我说话。” 11Vega 手指抢先一步按了红键。挂断,像一种应激的安全措施,也挂断了走向失控的情绪。 细细的眉蹙起,她盯着逐渐变暗的屏幕,不安的困惑聚在嘴边,胳膊被搡一下,话掉在半空,被躁动刺耳的乐声湮没。 “怎么样了?” 难以忍受对面奚落的眼神,陈鹿溪匆匆走来。 梁小慵不再想,先去帮忙解决眼前的事,比了一个“OK”的手势,信用卡再插入POS机,机器口吐出成功的账单,签过字,这边的座位就是她们的了。 “快滚吧,Lucy——”名字的最后被刻意扬起,更像Loser的发音。陈鹿溪向站起身的女模和她的朋友们翻起白眼,“这里的沙发不欢迎你的假屁股。” 女模特嘁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悻悻离开。 事情结束,梁小慵看了看时间,已经傍晚九点了。 她说:“我走了。” “别啊,”陈鹿溪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留下来,一起玩。你花的四十五万,不享受享受?” “我明天还有课。” “拜托,这可是美国!”手臂被拉着,梁小慵不得不坐在她身边,听她讲没道理的话,“有哪个留学生没有熬夜泡吧喝酒的经历?你不试试,留学生涯都不完整好不好。” 她凑近,“再说,弟弟也在这里工作,我拉他过来陪你,怎么样?” “不要。” “好,你同意了。”陈鹿溪自顾自站起来,跟一旁的侍应生说了几句,坐回来,“享受一下嘛——” “再说了,丁兰时一看就不像说话好听的人,你第一次和这种人谈,根本感受不到爱情的美好。”她勾住梁小慵的肩膀,“今天,姐们就补足一下你对男人的美好幻想!” 梁小慵失语地推开她。 不多时,一排排的酒水抬上桌,跟着的,还是十几名脸上带着面具的男人。像酒瓶一样,齐整地站在桌边。 “Vega,过来。” 站在最右边的男生走上前,和陈鹿溪亲密地拥抱在一块。 他的声音很干净,“姐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她拍拍他,“今天好好陪陪我朋友,她被渣男骗了,正伤心。你多说点好听的。” “好。” Vega坐在梁小慵的身边,沙发轻轻下陷。 “你好,我是Vega。”他伸出手。 “Romy,”她握了握,“你不用听她瞎说,没有的事。” “我想也是,”Vega的手臂搭上她的肩膀,“不会有人愿意让你伤心的。” “为什么?” “小姐,你有一双很干净的眼睛。”面具下的薄唇弯起来,他指了指,“让这里流出眼泪,是一种罪。” 她笑,“你和每一位客人都这么说过吧。” “当然没有。”他摇头,“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怎么会说出一样的话?” “Vega。” 他们聊了一会,侍应生喊走了Vega,说有事。他抱歉地笑了笑,离开,说很快回来。 梁小慵并不介意,她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打开手机,低头翻阅未读的论文文献。粉色的灯光实在刺眼,她揉了揉眼睛,余光中,陈鹿溪与那名戴面具的男人已经吻在一起,彼此低低地说着什么,无暇顾及她。 梁小慵收起手机,打算悄悄离开。手机上提示现在有雷雨,注意出行。 正要离开,Vega却回来了。坐在她身边,沙发重重地下陷一瞬,手臂重新揽了回来。比之前力道重许多。 酒吧里声音嘈杂,灯影缭乱,她没有细究可能是错误的感受。 “我要走了。” “什么?”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尤其低,在渲沸的电子鼓点中,交流的难度成倍提升。 “我要走——了!”她索性趴在他的耳边大声喊。 湿热的呼吸贴近男人的耳廓,明晰的喉结滚动一下。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梁小慵想要站起身。然而,下一刻,肩膀上的手掌没有移开,微微用力,把她按进坚实的怀里。 12牙齿印 相对于男性偏好的块状分明的鼓状肌肉,Vega称不上好身材。 他有着高大的骨架,肌肉却很薄。梁小慵的鼻尖抵在他的左胸,沉稳的心跳,战鼓似的擂动,让雄性的荷尔蒙味道入侵鼻尖。有别于他干净年轻的声音,气息里,有烟草、香根草、雪松,这样凛然冲击的后调。不像只会哄人高兴的粉面小生,更像商场无往不利的资本家。 恍神的间隙,她迟迟没做出反应,如同一种默许,另一条有力的手臂勾住了雪纺衫下纤细的腰。 夏日过薄的衣衫,他的指腹轻易地陷入腰侧温暖的软肉里。 萦着白雾的酒瓶底聚起水渍,颗粒感极重的布料压进肌理,如同瓶盖揿开,飞速聚涌的白沫,酥麻感一迸即发。 “Vega!” 冒犯感后知后觉,梁小慵恼怒地推开他。 彼此力量悬殊,她没有推动。反而,被压制似的,箍得更紧。 她仰起头,正要训斥,鼻尖突然被砸到一点湿湿的液体。 是眼泪。 她愣了一下,“怎么……了?” 哭泣是一个会刺激他人同理心的动作。梁小慵感到不明所以的同时,放下了推他的手。 眼泪从描绘精致的黑色面具下流出,Vega低下头颅,趴在她的肩膀哭了起来。 嘴唇贴在最脆弱的脖颈上,她感到不自在,可他哭得伤心,像丢了糖的小孩,没办法狠心推开。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刚才被经理说了?” 他摇了摇头。 似乎不喜欢被摸脑袋,他抱着她,稍稍偏一下后颈。 “那为什么伤心?” 此时情景,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实践的好机会。 “你和我说过,让漂亮的眼睛流泪是一种罪。”放轻的声音,温柔和缓,贴近他的耳廓,“Vega,你也一样。” “告诉我,谁让你伤心了?” 趴在肩膀上的人身体一顿,很明显,梁小慵立即用手掌轻轻地抚摸他的脊骨,传递安静的情绪。 “你可以相信我,”她说,“我们刚才的聊天很愉快,对吧?” 怀里的人仍然一言不发,如同一尊僵住的白泥石雕,一动不动。 梁小慵有些困惑地蹙起眉。 酒吧太吵,还是沟通不够? 对于Vega毫无反应的表现,她略微思索,双手捧起他的脸。 他的脸颊清瘦,颌骨却宽。薄唇渡上狂热的粉色霓光,微微抿着。端详看,不显羸弱,更像靡烂声色里的银光利刃,凌厉寡情。 方才光线刺眼,她都没有好好注意到,面具下是极佳的皮囊。 这样一张脸,眼睛湿漉漉的。里面闪动的微光,无辜又委屈。 “嗯?” 他的鼻腔发出一个不解的单音节。 梁小慵专注地看向他的眼睛,试图搭建可以沟通的桥梁。 “看着我,”手指轻柔地蹭去他眼睛的濡湿,“Vega,不要伤心了。” “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我可以——” “——哎!” Vega突然咬了一下她的指尖,推开她,起身离开了。背影有些矛盾的愠怒,步伐闷闷不乐地转身融进舞池的人群里。 13无所谓 指背上一圈齿痕,像湿漉漉的印记,微痛,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看了半晌,梁小慵感到挫败,伸手去摸桌上的水,倒进嘴里,是酒。肿痛的牙龈一瞬间像被刀割过,刺激原始的辛辣分子在喉管间作祟,呛进胃里,如同一路火烧。 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她眯着眼睛,极力在昏暗的光线中辨别瓶身上的字样,试图找到一瓶水。 头发从肩侧滑下,碰到递来的杯子。 Vega去而复返,站在她的身边。不知道是否有角度原因,他看起来矮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梁小慵困惑地打量他一番,接过水,说了谢谢。 “刚才——我没有冒犯到你吧?” 她想了想,还是问。 “……没有。” 答话时,他显得有些不自在,梁小慵归结于说谎。他还是因为她的引导不满了。 她说:“抱歉,我只是想安慰你。” “没关系。”Vega重新坐在她的身边,沙发这次只陷落了一些。她古怪地上下看了看,凑近,又觉得他变成了寻常样貌,不再出众。 “怎么了?”Vega的声带有些发紧。 “感觉——”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开头讲话时便不太上心,没有好好看过他,方才极近的接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再看,觉得方方面面都奇怪起来。 “感觉你变了。变矮了——也变瘦了。” Vega唇边的笑有些僵硬,“小姐,您刚才喝酒了,所以才有这种错觉。” “是吗?” “是的,”他说,“谢谢你刚才的安慰。我很久都没有收获这样贴心的拥抱了。” 他言辞肯定,梁小慵的脑袋开始发晕,不再纠结于这点。 “有醒酒药吗?” “有。”他站起身,“不过,已经喝了酒的话作用应该不大。我去拿杯牛奶吧。” “谢谢。” 那瓶酒的度数至少五十往上,梁小慵酒量一般,喝水似的灌了一口,此时说不上的眼花,焦点四散奔逃,索性闭上眼睛,趴在沙发的扶手上休息。 “小慵,”一旁,热火朝天的局面,陈鹿溪能注意到她趴下去,推了推身上的男人叫停,挪过去,“你不舒服?” “头晕……” “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Vega帮我拿牛奶了,休息一下,我可以自己回去。” “那怎么行,”她说,“门口鱼龙混杂的,你打车得走到路口,挺长一段路,不安全。你晕成这样,不怕被人捡走啊?” 梁小慵的脑袋晕沉沉的,胡乱点个头,继续趴着了。 睡意朦胧里,有人低声叫她。她哼了一声,睁开眼睛。 Vega拿了吸管,递到她的嘴边,让她小口地吸,不至于张开嘴牵动二次受伤的牙龈。 牛奶的香甜味道没有起到任何解酒的作用,她的嘴唇移开吸管,向前倒,被Vega接住。 又是那道凛然的气息。 梁小慵不是一个生性开放的人。上一次是丁兰时,这一次是他。 人与人的磁极彼此相吸,她张开手臂,抱住了这道在地球另一端,吸引她的气息。靠近的那一刻,陌生、熟悉,难以言明的暌违感被酒精压下。 没有人无可替代——谁说的?妈妈还是西西? 无所谓了。 地球彼端,她不是这辈子只会对一个人心动。 她抱住他的腰,鼻尖抵着腰带,发酸,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Vega……” 上头没有回应。 她自顾自地问:“你要不要送我回家?” 14小醉鬼( ρō18в𝔯.čōm 临近卡座的音响扩出震耳的音浪,电子鼓点吵得人心慌慌,躁乱不堪。 梁小慵没听见回答。 咕哝两声,抬起头。紧跟着,脸颊疼一下,Vega捏住了她的两侧软肉,向外拉了拉,又向里推。喝醉的表情在隐约作气的动作下,可爱地在他掌间搓圆捏瘪。 为什么都喜欢动她的脸? 晕乎乎地任凭他捏着,梁小慵无由来想到丁兰时。 他以前也很喜欢捏她。苯文將在℗ô18𝒹k.čôм獨傢哽薪槤載 請荍蔵棢圵 像对待一只爱不释手的布娃娃,像……像现在这样。 酒精勾断理智,让人无法无天。 梁小慵心中压藏的情绪,破开闸门,从眼尾哗啦啦地流出去。 她突然哭得伤心欲绝,天崩地裂,让Vega下意识松了手,以为是自己手上力道失了轻重。 脸上失去桎梏,她向后仰,跌回沙发里,捂住脸呜呜地流眼泪。 Vega:“怎么了?” 情急之下,他说的是中文。 梁小慵无心顾及。缩在沙发角落,只能专注于哭这一件事。 哭声招来陈鹿溪的注意,她赶忙挪过来,“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换回了英语。 “喝醉了吧,”陈鹿溪晃了晃她,“梁小慵——梁小慵!” 她不理会。 “算了,”陈鹿溪站起身,“Vega,给我们叫辆车。” 他站着没动。 一个人都叫不动,陈鹿溪吞了口气,推了把Vega—— “老天,你去健身了?” 她有点惊奇地捏了捏他的胳膊,上回在床上,也不见他手臂这样有力。还没再感受一下,手便被掸回来,再抬眼,只看见Vega沉默的背影。 “什么时候这么凶了……” 她嘀咕。 很快,便不再想其他,梁小慵可怜兮兮地哭实在好笑,她举起手机,追着录视频,决定等她醒了,挨条放给她看。 录到第四条的时候,Vega回来了。 “车到了。”他说。 “Ok,”陈鹿溪指了指趴在沙发上打滚儿的女孩,“来,跟我一起,把这个酒品奇差的小醉鬼抬起来。” 他们一左一右扛起了梁小慵,艰难地穿过不知疲倦舞动的人群与炸耳的乐曲,走出酒吧,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路边。 “谢谢你。”陈鹿溪把又哭又闹的梁小慵塞进去,转身,目光一顿。 此时灯光雪亮,她才看清,“你不是Vega?” 他摘掉繁复的面具,底下,一张英隽的东方人面孔。 她吃惊:“你……” “丁兰时。”他淡然,“我们见过。” 陈鹿溪与他只有几面之缘,并不相熟。更多的时间,只是梁小慵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的爱情剧男主角。 “你也在这里上班?”她惊叹。 “不。” 面具被扔进垃圾桶,他没再多说什么,拉开驾驶座的门。 陈鹿溪忙不迭坐进去。 梁小慵此时安静了许多,大概是过了酒劲,睡着了,趴在车座后面,头发散乱,像只流浪路边的小猫。 她乐得拍照。 忽然,驾驶座递来一件外套。 “给她盖上。” “……哦哦。” 两相对比,陈鹿溪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没良心,还比不上人家的前男友。讪讪地放下手机,给她披好。 “你对她还蛮好的嘛。” 视线在他身上盘踞一会,陈鹿溪开口。丁兰时自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接,神色平静地开车。 陈鹿溪也不自讨没趣,低头刷手机。 十几分钟的路程,回到她们的小区。陈鹿溪才推开车门,没绕过去,已经见丁兰时从另一边把梁小慵抱出去了。 单手托住她的臀,女孩儿的上半身软绵绵搭在他的肩膀上。 “钥匙。”他说。 “——这里这里。” 陈鹿溪手忙脚乱地从口袋摸出来,递给他。离手的那刻,她后知后觉,他似乎更像那间屋子的主人。 丁兰时一路把梁小慵抱进屋子。 他换下鞋,“哪个房间?” “那,”陈鹿溪指了指,犹豫片刻,“你别进去了吧。你们都分手了,不合适。” 丁兰时径直越过她,走进卧室。 15英文名 加州近来日日放晴,她出门前洗了床单,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柔软的被褥和枕头堆在角落,丁兰时把她放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拎起被子,露出底下怒目相对的肌肉卡比抱枕。 他的唇角提起,把抱枕塞到她的怀里。 在睡梦中,也很自如地被了过去,双臂搂紧,翻了个身。她睡觉总需要抱着点什么,以前是被子,后来短暂的是他,现在是娃娃。 衣柜的最下面是床单,他找到粉色的那一套,铺上。 房门没关,陈鹿溪站在门边,本意是看着他,别做出些出格的事,然而,现在看来,似乎一点必要都没有。 她喃喃:“这是田螺先生转世啊。” 打趣的话,没有让丁兰时回头。床单平整地展开在床垫上,他顿了顿,转身,把房门关上,隔绝了陈鹿溪偷看的视线。 “喂——喂!孤男寡女,合适吗?” 她在门外抗议。未果,只好悻悻回到自己的房间。 世界终于独属他们两个。 俯身,丁兰时把她抱了起来。脚步向床边移一厘,撤回来,坐进被体温捂热的沙发里。 梁小慵坐在他的腿上,皱着眉扭了扭,自动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脸颊贴着肩膀,细长的睫毛触碰下巴,微痒。鼻尖的呼吸喷在喉结,潮潮的热,渗进脆弱的喉管,与他的一呼一吸,混在一起。 丁兰时垂眼看她。 抬手掐住所剩无几的婴儿肥,不悦地捏了两下。 “想过我吗,梁小慵?”他低声,“你想过我吗?” 女孩安分地睡着,听不见质问。 原本,只想抱她一会,再放回床上。但是手臂无法控制,紧紧贴着她的脊背。他拽走了怀中的娃娃,她便主动抱住最近的依靠,他的腰。 卡比歪歪斜斜地倒在床头,看着单人沙发上久别重逢的一对年轻人。 - 宿醉后的第二天,往往不太好过。 头疼欲裂,梁小慵勉强撑开眼皮,艰难地翻了一个身,去看床头的闹钟。 七点。 谢天谢地,她的生物钟还在正常运转。梁小慵急忙直起身,随手抽出一条裙子,匆匆走进浴室。 口渴,她直接接了两口洗手台的水,仓促地洗了头,边吹边看课表。 今天是大课,在主校区,离她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她心里估算着时间,来不及做早饭了。收拾背包,一挎,决定去厨房泡一杯咖啡,就着面包片对付一下。牙龈仍然肿痛,她决定忍一忍。 推开房门,走廊弥散着温暖的米香。是粥。 陈鹿溪向来是夜间活动,今天哪里来的闲情煮粥? 梁小慵走向餐厅—— 急刹车。 以防看错,她用力揉了揉眼睛。 “——你为什么在我家?” 这场面太过吊诡,丁兰时正坐在左边的位置,慢条斯理地喝粥。 一瞬间,她恍神以为还在南城。 “你昨天喝多了,”他抬起眼,“我送你回得家。” “谢谢,”她蹙起眉,许多困惑一股脑儿涌上来,通通被宿醉的头疼搅成一团雾水,不清不楚,“但是,你为什么也在现场?——你还在这里过夜了?” “准确来说,不是我主动留下来的。”他放下碗,“是你邀请我。” “胡说——” “对了,我昨天起了一个新的英文名。” 自顾自的话打断她,丁兰时的唇角不徐不疾地拎起个笑,讳莫如深的意味。 “Vega,”他说,“怎么样?” 16落汤小狗 ρǒ18čb.čǒm 餐桌旁的窗被推开,盛夏的早上,阳光灿金,直晒在梁小慵的膝盖上,微微发热。那些空气中的粉尘,星星点点的光,吹进室内,与屋中的气氛一起,静静下沉。 并不太明白他的话。后脑隐隐作痛,秀气的眉困惑地蹙起,和他目光相碰—— “你……” 如梦初醒,她的脸迅速涨红。 “是你?” “大部分时间是我,”他重新拾起碗,瓷勺抵在唇边,比她像主人。 楍文鱂洅pô18ⅿx.©ôⅿ襡傢哽薪しíán載 綪ㄐㄡ藏䒽阯 “怎么,”陈述句的语气,“没认出来?” 那样暗、那样吵的地方,她本来就不太专心玩乐,何况还有那样浮夸的面具遮着。当然,最最重要,她才跟他通过电话,哪里会想到两人在同一个局里。 她警惕,“你想干什么?” “坐下,”修长的指尖点一下位置,“吃早饭。” “我今天早上还有课。” “我送你去。” “不要。”手指攥紧肩膀上的背带,“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不过,这里是我的房子,请你出去。” 对面垂首,嶙峋的颈骨微突,他凌厉的眉尾也顺势按下。 “这顿早饭我做了两个小时。” 话语里意味沮丧,莫名讲出可怜的控诉。 梁小慵愣了一下,顷刻,嘴唇抿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她的视线焦点停在碗沿,“也不想知道。” 口中吞咽一下,肿痛如刀裂,让平静的表面险些溃败。 她说:“丁兰时,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了。所以,不用费劲心思再来讨好我。” 讨好是一个具有贬低意味的词。 丁兰时淡着情绪,“还有。” “什么?” “你。”他注视着她,“梁小慵,我在挽回你。” 直白的话,直白得让她心中茫茫一片,单刀直切,割开四年空白的时间。 胸口沉闷,呼吸变得急促。 一股荒谬感袭上心头,“挽回——谁允许你来挽回?” “你现在说挽回,”背带在手心揉皱,“怎么,你的忏悔结束了,良心不再受谴责了,就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讲出这种话吗?” 声音愈来愈高,即将失控的情绪,在空气寂静的余响里,戛然而止。 她深吸一口气,“厨房里有打包盒,把你的东西带走,不许再进来。”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推上脚踏车,今天门边没有花,空气沉闷,似乎将有大雨。她把车蹬得又急又躁,路上几次险些撞到人,匆匆道歉,一路向前,好像身后有什么在追。 天色越来越阴,单车冲进车棚的瞬间,瓢泼大雨倒下。 她看着成片的水帘,喘着气,一时怔怔地坐在车的后座,发呆- 雨在放学后也没有停下。 她买了一把伞,自行车暂且锁在学校,乘车回家。 车站到小区有一段路,不知名的绿叶铺了一地,踩上,生韧的土腥气弥漫,雨季潮湿的腐败感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快步回到小区,低头拿钥匙的功夫,伞檐向后撩起,她才看见门边上蹲了一个人。 第一反应是流浪汉,心脏惊跳一下,强装镇定,想当作没有看到。 可门边的人抬起头,余光再触到,她怔在原地,没想到是丁兰时。 他浑身湿透,不知淋了多久。 身上的黑衬衫贴在宽坚的背脊上,肌肉线条流畅清晰。 成绺的碎发垂在额前,细密的水珠打在英挺的鼻梁。 他眯着眼睛,抱住她的腿。 “医生……”白色的裙摆搭在他的鼻尖,声音在雨里,泛着朦胧的湿意,“医生,你怎么才来?” 17小狗抱抱 雨水的潮气贴近膝弯,冰凉的指腹扣住肌肤,微微粗粝的薄茧陷进一片温软,细细密密的痒,从裙摆向上蜿蜒。 梁小慵撑着伞,应激似地后退一步,踢开了他的手。 “松开!” 伞檐的水尽数倾倒,砸在他的脸上。他不躲,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直直地看向她,苍白的手指在半空动了动,显然十分无措。 “医生……” 明明已经过了打雷的时间,他还装模作样——除了骗人,他不会其他的吗? 她忍无可忍,头也不回地走进小区。大门在身后迅速地阖上,把想跟进来的丁兰时挡了回去。 心口捱着气,回到家,闷声换了衣服洗澡,特别清洗过左腿。可任凭水流如何冲刷,被触碰的感觉如影随形,时时刻刻,仍然如同被一只手攥住,腿骨发麻,难以抽离。 她不安地跺了跺脚,去拉起卧室的窗帘。 那一扇窗户,朝向大门。斜斜的水珠,框住水雾濛濛的加州,一副特别的异国风景画,角落里,突兀地蹲着一道身影。 丁兰时没有离开。 梁小慵在温暖的卧室里,居高临下地观察他,并不遥远的十几米,叫她心中五味杂陈。 思忖片刻,她在手机里找到陈医生的电话,也不知道是否还由她主治。 “喂?” 响了好一会儿,那头才接起。与记忆里温柔镇定的女声不同,此时,透着疲惫的喑哑。 “你好,”她先确认,“是陈嘉淑医生吗?” “是我。你是?” “梁小慵。” “啊——梁小姐,”那头顷刻传来一阵乒里乓啷,“您好,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你还是丁兰时的主治医师吗?” 她的语气不太自然,停顿片刻,“……对,我是。” “我想问问他目前的情况。”隔着电话,梁小慵不疑有他。 “抱歉,丁先生的这种情况,我们暂时没有彻底根治的办法。”陈嘉淑说,“父母的去世对他打击极大,催眠疗法并不起作用,相反,反而刺激了他的大脑保护机制,打雷时失控的情况更加频繁。” 梁小慵蹙起眉,“陈医生,我们家出大价钱请你来,不是为了让你把人越治越差的。” “是我学艺不精。”她叹气。 “这种频繁的情况会持续多久?” 梁小慵不与她纠缠治病的问题。人类的大脑构造奥秘无穷,她在学业上已经领会过,不必在这时和陈嘉淑探讨。 “不好说,”她答,“可能一分钟,可能一小时,可能一天、一周,或者更长。在他感到安全的时候,才可能恢复。” “他现在在我这里,”梁小慵看向楼下,“能请您来一趟加州吗?” “在您那里?” “对。” “听起来……一切都好?” “是,”她问,“不正常吗?” “丁先生在我们治疗的时候有很强的自残的倾向,伴有易怒、暴躁等情况,”陈嘉淑说,“如果他在您那里情绪稳定,我认为,或许在您身边更利于他恢复。” “不行。” 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怎么了?”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时间关照一个病人。”她说,“还是请您抽空来一趟,把他带走。” “好吧。”陈嘉淑说,“在我来前,请您安抚好他的情绪。” “好。” 得到应答的回复,梁小慵松了一口无缘由的气。 她拎起伞,下楼。 也不知加州哪里来这样绵绵不绝的雨,一整天,雨势未减。单元门口的石子路积上浅浅的水,被长靴踩过,发出啪的溅射声。 丁兰时还蹲坐在门边,斜斜倚着旁边的花坛。 他孤零零的背影,让梁小慵想到路边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养尊处优的外表,在风雨和灰泞里变得狼狈不堪。 她拉开大门,伞挡在他的头顶,“起来。” 语气硬是冷冰冰的不同情。 丁兰时没有回头。 她只好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这一下,才发现他双眼紧闭,面如金纸。苍白的脸上隐约透着病态的红。 心里一跳,她急忙摸他的额头,手心一片滚烫。 他发烧了。 “丁兰时?”顾不上别扭,她用力地摇他,“醒醒,醒醒。” “……嗯。”费了好大的劲,他终于眯着眼,有了回应,“医生……?” “不许这么叫我,”她单手试图把他托起来——做不到。他纹丝不动地坐在地上。她又拉着他的手臂,学着电视里救死扶伤的人,搭在自己的肩上,努力地把他扛起来,“你……你也动一下呀?” 她气喘吁吁,脸都憋红了,颤巍巍地撑着他大半的重量。 丁兰时看了她一会。 “哦。” 他点点头,张开手臂,把她整个儿抱在怀里。 18浴室小狗 肌肉与骨骼在拥抱的时候,变成让时间暂停的牢笼。世界倍速放慢,雨水缓流,叶腥慢弥,微烫的体温在异国的雨天包裹她,呼吸为之一窒。 思绪短暂地被攻陷,梁小慵回过神,用力地推开他的肩膀。 “你干什么?” 她有点恼火地质问。 眼前,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困惑的表情。他从伞底被推出去,雨水重新扑在身上,湿透的冷。 琥珀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医生,我不舒服。” 梁小慵把伞移到他的头顶,拽着上楼。 “不舒服还一直站在雨里?” “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找我干什么?” “想你,”尽管能够行动,他的右臂仍然搭在她的肩膀上。他低下头,湿漉漉的脸颊轻轻蹭过干燥柔软的头发,上面,有温暖的玫瑰味,“想和你待在一起。” “我刚洗过头!” 她不满地摸了摸上头的水渍。 “你总是这样,”她推开门,“从来不问我想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他站在玄关,裤管淌下雨水,灰色的地毯洇出一团一团的黑点。 “你想吗?” “不想。”她瞪,“你装什么失忆?” “……哦。” 他失落地耷下眼尾,闷闷不乐地站在门边,罚站似的,一动不动。 “进去呀。” 高大的身形挡了大半的门,梁小慵推推他,催促。 “那……”他不安地抬起眼,“我现在要走吗?” “去哪?” “你不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他小声。 “过两天会有人把你带走,”梁小慵挤进门,“现在,去洗澡。” “哦。” 在她的指示下,他走进浴室。很快,响起水流的声音。 梁小慵对着玄关多出来的那一双黑色皮鞋发了会呆,想起来,家里没有干衣服可以给他。 手机上叫了外送,她重新坐回餐桌边,没由来,再一次心中生出脱轨的失重感,不知如何是好。 她想了想,打电话给陈鹿溪。 “怎么了——亲爱的?” 她今天有外出拍摄,话筒鼓着风。梁小慵有些羡慕她无时无刻的好精力与随性的生活。 她把丁兰时的情况告知。 “我明白了。”陈鹿溪听完说。 她一头雾水,“明白什么?” “这两天我都不会回去的,”那头信誓旦旦保证,“你们随意!” 梁小慵一口气没喘上来:“喂!” 陈鹿溪不听她辩解,大笑着挂了电话。 通话界面提示结束,跟着一声叹气,自动跳转主界面。浴室里的水声也停了,衣服还没送来,她让丁兰时先在里面等一等。 “好。” 听话是他这个时候唯一让人顺心的地方。 梁小慵在药箱里找到退烧药,倒了一杯水,敲敲浴室的门。 “先把药吃了。” “嗯。” 她本意是想从门缝递进去,还没碰上把手,它从里面,先被按动。 “哎——” 浴室暖色的灯光最先冲出来,一道明橘色的细线勒住她,从头到脚,随门打开,在潮灼的水汽中不断扩张,让她在最开始做不出任何反应。 视线中央,发梢的水珠从颈侧滑下,从锁骨、胸肌,再到劲瘦的腰腹,最终洇没在一条白色的浴巾下。 19发烧小狗 恍怔里听见一声声水砸在浴池底部的声响,咚、咚,像心跳预警的歇斯底里。 失措的情绪被生生压在面皮底,梁小慵镇定地移开视线,聚焦在他的鼻梁驼峰处,伸手,把水杯递过去。 丁兰时看了她一眼。 目光夹着她的,左右围截,让梁小慵微微屏住呼吸。 “谢谢。” 最终他说。 接过那杯水,指尖蹭过她的指背,过高的体温,好像病毒也跟着入侵身体,让她也开始感到燥热。 她把铝箔板塞进他的另一只手里。 看他吃药,明晰的喉结上下一滚,发尾的水珠滴落,贴着颈侧,缓慢地描下。 梁小慵自诩并非视觉动物,不会被皮囊所蛊。可水杯递还到她手边,肩膀下意识地耸起,惊了惊,她才意识到,自己注意他的某一处太久了。 幸好外送的电话及时打来,她拿过杯子,匆匆离开的步伐有了合理的解释。 道过谢,她把一套灰色的衣服递进浴室,这一次,左手特意把住门,防备他再一次全部拉开。 丁兰时接过,她关上门。 心里的情绪稍稍安定,门里又喊她,“医生……” “怎么了?” 他发出迟疑的几个单音节。 “衣服太小了?”她特意买得均码。 “没有……”沉默一会,他小声,“内裤,紧。” 梁小慵的脸唰地热了。 “有得穿就不错了!”她没由来有点恼火,语气不自在,踩着拖鞋走开。 回到厨房,她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拉开冰箱,想看看晚上能做什么。 留学几年她也会做饭,并不难,然而陈鹿溪看了她的做饭过程,总结为女巫煮药。 冰箱最上格摆着几只塑料盒子。 他没把早饭带走,都留在了里面。柠檬清洁剂的味道在冷气里弥散,她抿了抿唇角,把粥取出来,丢进微波炉。 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再朴素无装饰的灰色卫衣,在他的身上,都如同秀场里的高定,会被无数时尚杂志争相解读设计理念。 梁小慵别过头,宁愿盯着一秒一秒减去的电子屏。 丁兰时停在她的身后。 胸膛靠近,沉稳的心跳抵着她的肩胛,单纯地贴着她。 “吃什么?” “粥。” 她朝前走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哦。”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拉开,她端出粥,转身的功夫,被他自如地接了过去。 她盯着空空的手心,咬了一下嘴唇。 陈嘉淑的机票在后天,再忍耐四十八小时,她就可以重新回到生活的正轨了。 “医生?” “……嗯。” 她垂下眼,拿了碗勺,在轻微的碰撞声中落座。 吃完饭,她没再管丁兰时。回到卧室,戴上降噪耳机,继续课业。心理学的专业名词仍然有些难啃,她看着字如蝌蚪的文献,时间不知不觉步入深夜。 打了个哈欠,她合上电脑,准备睡觉。 一回头,丁兰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正睡在她的床沿。 高大的身体微蜷,没碰她迭好的被子与枕头。 “谁允许你上床的?” 她气冲冲地拽他。 “——起来!” “……嗯?” 退烧药的安眠功效没敌过外力干扰,丁兰时半眯起眼,似乎被她吵醒。 琥珀色的眼睛,如同晕洇开的松脂,里面的情绪正在温热地流淌。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拉了一下手指。 这是以前接吻的讯号。 20门口小狗 暂且没有得到回应,他再一次拉了拉掌心的指尖。 身体半蜷,清瘦的脊骨微微突起,在灰色的棉质卫衣下,有一种收敛爪牙的温顺感。 然而他最擅长的就是骗人。她知道。 梁小慵抽出手。 “下去。” “……哦。” 狭长的眼尾向下坠,他不情愿地坐起身,离开了白色的床单。 “出去,”她从衣柜里拿了一床毯子,“睡客厅。” 丁兰时的视线停在毯子上、停在门外,最后,再停回她的眼睛。杏眼又冷又静地盯着他,戒备森严。 微光敛回眼底,他说:“不要。” “这是我的房间。” “可是客厅离你好远。”他小声。语气放得又低又轻,小心翼翼。 梁小慵:“我也不希望你离得这么近。” 不再听他辩解,手掌不容情地将他推出房间,重重地阖上门。 外面没了声息。 梁小慵抿了抿唇角,揿灭顶上的灯,卧室一片漆黑,不见五指,她坐在床沿,掌心最先碰到的是床单上未散的体温。 黑暗里,触觉敏锐。温度从薄薄的棉布单渗进掌纹,传来让人心悸的热意。 梁小慵如同触电似的收回了手,在大腿用力地搓了一下,蹬掉拖鞋,钻进另一头的被窝里。 或许是那股温度作祟。 平时良好的作息,直到凌晨也没有生出半分睡意。她翻来覆去,反而越发烦躁。 正在想去翻一翻家里是否有褪黑素的时候,门外传来陈鹿溪的尖叫,紧跟着,一阵剧烈的噪声,似乎一堆纸袋摔在地上,噼里啪啦,再然后,是她哎哟的叫唤声。 听起来是摔了。 梁小慵赶忙推门出去,便见陈鹿溪扑倒在花花绿绿的购物袋中央,哭丧着脸;门旁,丁兰时坐在地上,手里攥着毯子,茫然地揉了揉眼睛。 “摸黑回来绊到个人,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偷溜进我们家的流浪汉呢!” 被扶起,陈鹿溪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他坐这干什么?”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于是,她边捡购物袋边问。 “睡觉。” 他站起身,帮忙一起捡。十几个纸袋被重新摆好,他站在梁小慵的身后,手臂挨着她的。 “不是让你去客厅睡吗?” “离你好远,”他的唇角按下,闷闷不乐,“医生,我想离你近一点。” “哇,”她没来得及张口,陈鹿溪夸张地做了一个掉下巴的表情,“你们都玩上Cosplay了?” “没有!” 她有点恼火地瞪了眼陈鹿溪,被她笑嘻嘻躲开。 她问:“你不是这两天都不回来吗?” “落东西了,回来拿。”陈鹿溪做鬼脸,“不然我为什么摸黑进门?” 梁小慵搡她,“快走快走。” “知道,”她说,“走的时候我一定注意再注意,绝不再破坏你们的——” “还拿不拿东西了?”梁小慵抬手。 “拿,拿!” 她大笑着跑进房间,短暂的快活气氛也跟着一起关在对面的门后。 梁小慵回头看他。 “你——” “医生,”不待她发话,他的眼尾耷下,“我腿痛。” “怎么了?” 他扯起裤腿,嶙峋的脚踝有一道红痕,被绊时留下的。 并不严重,甚至算不上磕碰伤。 “痛?” “嗯,”他确信地点头,“骨头特别痛。” 视线狐疑地在他的脸上停顿半晌,无害乖顺的表情下,她选择了相信。去到客厅,找出医药箱,替他拿了跌打损伤的喷雾。 “不许睡在走廊。”她递给他,再次重申。 药雾从喷嘴散出,空气弥上一股清凉的味道。 “不要。” “那你出去。” “……不要。” 他反反复复只这一个词,梁小慵本身在失眠那儿受了气,现在,火一股脑儿全对他发出来,“这是我的房子,你有什么说‘不要’的权力?” 这才说了一句。 她眼睁睁看着,丁兰时的眼尾泛起红绯,要哭的前兆。 “……对不起,”他低下脑袋,“我又惹你生气了。” 声音闷闷地抵在她的额前,他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待在你的身边。” 梁小慵无端心里一酸。 “我想让你喜欢我。”他小心地觑了一眼,“医生,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 他的目光专注地停在她的眼睛上,太明显、太直白,如同阳光直晒,叫她不自然地低下眼皮。 “可以,”她指了指,“先睡沙发。” “除了这个,”他固执,“我睡在门口也可以。” “你让西西怎么走?” “不管她。”他闷声。 没办法沟通。 梁小慵不管他,转身要回房间,身后的脚步紧紧跟着,一起挤进迅速关闭的房间门里。 梁小慵瞪着他。 他无辜抱着毯子,堵在门边。 “不许上床。” 只剩两天,再忍耐一下。她明天还要去图书馆,不能再熬下去,环视四周,房门口也有沙发,索性松了口。 “好。”他这次立即应下。 与他费心费力地缠了半小时,睡意终于上涌,她打了一个哈欠,上床。 关灯的时候,手伸去床头,眼睛看着丁兰时走过来,在她警惕的视线中,躺在了床边的地板上。 21小狗拉手 床头台灯的光,拢成小小一团暖橘色。他躺在光晕的边缘,面孔湮没在朦胧的黑暗中,盯向她,里瞳中央流动着一种温情的介质。 “晚安。” 他说。 率先堵住了梁小慵到嘴边的质问,闭上眼睛,高大的身体蜷在白色的毛毯里。 反轮到她开始看他,趴在床边,好一会儿,眼睛生出微微的酸涩,才惊觉已经过去十几分钟。 动作匆匆揿灭灯光,室内一黑,短暂的失明感让她的心跳声再一次扩大。 生怕被他听见,她搂着枕头,挪到床铺的另一边,背过身,闭上眼睛。 卧室静谧,睡意环抱。 梁小慵抱住被子,迷迷糊糊。她仍然不太安稳,翻来覆去好一阵,直到手掌握住了什么,心里似乎沉静下来,彻底睡去。 “唔……” 翻身的动作被拉回来,秀气的鼻尖哼出几个单音节。 掌心交迭的指腹轻轻地挠了一下,彼此握紧。雨还在下,不知疲倦,午夜潮湿的蓝色洇过白色的窗帘,那里有一道清瘦的人影,寂寂地伏在床沿。 丁兰时起身多时。 他这一次来,原本只是贪图多看她一眼,纾解四年来近乎忏悔的时间。关在公司,工作日复一日,替她打理梁家,收拢股权。然而,一眼过后,再是一眼,心中生出无穷的渴望,想再多留一会,多与她说一句话,多触碰她一次。 思念如同杂草,疯狂生长。 不只想拉她的手,更想抱她,更想亲她。上一次尝过嘴唇的味道,撒娇似的索吻,已经在很远以前,被时间冲淡。 此时,她熟睡在身边,只要低头,便能轻易地吻到。 丁兰时的左手拂过温软的唇角,停留半晌,向上,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他没有吻她。 他不敢吻她。 ——你要强奸我吗? 这句话,不知她那日是否有意,但他却听了进去。如同一条红线,拦住所有逾矩的行为。 他不想被看成这样的人。 丁兰时坐在地上,后背倚上床头的小柜,硌骨,并不舒服,他却不再调整地方。 半坐着,拉着她的手,头抵在床边,阖眼休憩。 - 梁小慵次日醒来头晕脑胀。 熬夜的后遗症让她有些想赖床的疲倦,思来想去,砍掉化妆与吃早饭的时间,她把闹钟调后一个小时,再次睡去。 似乎没一会,闹钟又响了。 无可奈何地挣扎起床,她揉着眼睛洗漱,换好衣服,提上包,打算在学校门口买一块牛角包应付一下。 肿起的牙龈不知不觉消下去大半,她勉强恢复了咀嚼能力。 推开房门,走出短短的几步,来到厨房,嗅到隐约的香气。 “医生,”丁兰时捧着一杯牛奶,送到她面前。表情温顺地看向她,“吃早饭。” 她一时有些恍惚。 出来以后,便没有管家再替她做好一日三餐,学业繁重,她也没有时间去慢条斯理地享用。 “医生?” 丁兰时又叫她。 雨停了,他还没有恢复。梁小慵没道理地觉得庆幸。 哪怕她一次次地拒绝,他也会一次次地回来,不遗余力地、不加掩饰地展示亲近与喜欢。 她也不必担心每一次的举动是否别有居心,也不必佯装云淡风轻。 牛奶的温度适宜,温和地聚在掌心。 她握了握,放在桌上。 那里还有煎好的蛋与培根,放在小碗里的茄汁焗豆,表面微焦的吐司。 转头望向身旁,她迟迟不讲话,他的眼睛里浮上忐忑的情绪。 “不吃吗?” 没有等回答,他的头颅已经沮丧地低下。 “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他坐在椅子上,宽直的肩线变成一道失落的弧,“对不起,以后……” “没有。”梁小慵坐下,“谢谢。” 22害怕小狗 一顿早饭吃得并不安静。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她的身上,如影随形,导致梁小慵不得不加快咀嚼的速度。 牙龈难以承受大张大合,终于,烤过的面包角擦过后槽牙,她嘶一声,眼睛里弥上星星点点的生理性泪意。 “怎么了?”他抽纸。 她则恼怒地瞪过去,用手指兀自蹭掉眼尾的湿气,“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对面茫然地直起身,“想看你。” “不许看。” “……好吧。”她的语气强硬,他不再争执,低下头看手机去了。 梁小慵三两下咽完口中的食物,提起包,起身,把单车推出门。 丁兰时也跟去玄关,一并换鞋。他的鞋已经被晾干,皮却有些被水浸坏了,光泽黯淡。 她莫名,“你要去哪?” “和你一起。”直起身,雨后水洗过的天光被窗格成两道,夹蓝的日光描摹过他的发梢与肩身。 她别过脸,“待在家里。” “你要去哪里?” “图书馆。”今天门口的是热情如火的红玫瑰,她俯身抱起来,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丁兰时看了一眼,“我也要去。” “不行。” 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 “好久,”他垂眼,“我不想一直待在家里。” 梁小慵不理他,站在外头,把门锁上。的确有备用钥匙,但决计不会给他。 她骑上单车,忽然记起没有折一把花放在篮子里,但此时回去,又要和丁兰时纠扯上几分钟,便直接蹬出了小区。 没有注意到,那捧玫瑰花在离开小区几步路,便被从楼上扔了下来- 在图书馆的时候,她接到了陈嘉淑的电话,讲已经落地。 她有些吃惊,先前听她各种推脱,还以为至少再延期一些,没想到立即来了。 她们约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 需要滞留的时间很短,陈嘉淑没带什么行李,坐在餐厅的角落,与身旁的大型热带盆栽的剪影融作一体。 比起初次见面的安静娴雅,她此时少了一些从容,多了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窘迫。 “陈医生。”梁小慵走过去,“好久不见,没有久等吧?” “没有,”她站起身,“梁小姐,你好。” 她们坐下,简单地点了一些食物。陈嘉淑抿了抿水,“梁小姐,你能详细描述一下丁先生病情发作的经过吗?” “当然。”她从课堂演示仔细讲到现在,“……大概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情绪很稳定?” “嗯,”她说,“目前没有大吼大叫,或者自残的倾向。” “是否可以说‘听话’?” “确实很听话。”她点点头,没提时不时犟起的主意。 陈嘉淑沉吟片刻,喃喃,“……听起来,他的确是发病了,对吗?” “对。”她不解,“这是什么问题?” “没什么。”陈嘉淑笑了笑,有点如释重负的意味,“梁小姐,走吧,我在国内还有其他事要做。” 这餐饭本就是接风,陈嘉淑发话,便没有再吃下去。她们一起打车回到家。 甫一开门,坐在玄关门边的人影立时站起起,似乎等她回来很久了。 自从离开家,再也没有人等她回来过。 心中软了一下,但细微的温情并不能改变什么。梁小慵抿了抿唇,“陈医生,请进。” “小时。”她细细地打量他,确认无误,唇边浮起一个温柔的笑。 “这几天还好吗?” 琥珀色的眼睛转向她,无害地对视,顷刻,他慌促地大叫一声,躲到梁小慵的背后去了。 “医生,”他的声音低低地,发颤,“我不喜欢她,她欺负我。”- 23委屈小狗 衣角被拽住,她向后退了两步,后腰撞上拇指指节。 “我不喜欢她。” 声音闷闷地躲在肩后,梁小慵略微诧异地回头,视线在他们之中逡巡。 丁兰时似乎一直很抵触陈嘉淑。 按照常理,心理医生与病人至少是彼此信任的关系,他们做过许多次治疗,并不应该这样反常。 “怎么回事?” “你应该也知道,小时是一个很固执的孩子,我们无法从言语上沟通。”陈嘉淑笑,“所以,这几年的治疗,都是通过催眠完成的。” 衣角的手指收紧,他小声,“她用针扎我。” “镇定剂的针管的确粗一些,他一直都很怕。”陈嘉淑摊手,“梁小姐,你也在攻读心理医学专业,应该知道,这种手段是常见的一种。尤其面对情绪不稳定的病人。” 梁小慵点点头。 犹豫一下,她让开身,“你和陈医生走吧。” 那双松脂似的眼睛顷刻凝住,愣愣地,蓄起一片雾海。 “……你不要我了吗?” “不想要,”避开他的视线,话才能轻松地说出口,“衣服在沙发上,记得带走。” “我不走!” 衣角的手从未松开,此时用力地拽住,让她试图离开的步伐向后踉跄,身体后倾,摔进强势的怀里。 他的手臂横过细软的腰间,未及她发作,又似乎抢先意识到不对,松开,攥着她的衣角。 “你又不要我……” 他低低地控诉,清淡的音色添上点鼻音,像哭腔,从未见的委屈,叫她没办法再一次拂开他的手,僵站在原地,嘴唇抿起。 “梁小姐,我先给他做一次催眠吧。”陈嘉淑出声,“否则,今天也很难和我离开。” “……好。” 低头,在腰间被攥出的褶痕上停了半晌,她扯回衣角。 “在我的卧室进行吧,”她向里走,“我在客厅,不打扰你们。” “那太好了,”陈嘉淑跟上她,“小时——”她温柔地回头,招手,“来呀。” 丁兰时不动。 梁小慵过去拉他,橡胶鞋底才在地上磨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来,”陈嘉淑让他进门,“梁小姐,请在外面稍等一会。” “好。” 她应下,视线向门缝扫去。丁兰时坐在床沿,正低着头,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即期盼地仰起来。 她抿了抿唇角,走去客厅。 阖门声响起,陈嘉淑的唇角欣喜地翘起,满面笑容地打开包,取出里头的一管针剂。 “小时,”她语气轻快地转身,“医生要给你打针了哦。” 丁兰时静静地坐在床沿。 并非记忆中的惊惶,他垂首,脸庞湮没在阴影中,表情莫测。 陈嘉淑向他走去,“来——” 银色的针头找到青色的血管,即将扎下的瞬间,手腕骤然被扼住,突如其来,骨骼立时发出牙酸的咯吧声。 她尖叫一声,针管摔在地上。 眼前的男人,上一秒还乖巧温顺,此时,抵在上睑的眼瞳,阴戾怖人,如同一头雪夜的恶狼,扼住她的咽喉。 她的嘴唇发抖,“你、你根本……” “我警告过你吧,陈嘉淑。”他慢慢地收紧五指,她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扭曲,嘴唇长大,无声地大叫,“使用违禁药品,是要坐牢的。” “上次放过你,这次你还敢——” “怎么了?” 梁小慵听见叫声,急忙赶来。 扭动门把手的那一刻,丁兰时松手,三两步,逃似的躲到了梁小慵的身后。 “医生,”他的眼眶发红,“她欺负我。” 24可以一直做你的小狗 ℊв84.𝒸öm 屋里灯影缭错,一时兵荒马乱。 陈嘉淑捂着手,弓背蹲下,似乎痛到极点。脚边,载着透明液体的针管,骨碌碌滚进床底,她一时惊慌想去拿,指尖碰得更远。 “怎么了?” 梁小慵不解地把她扶起。 “……没、没什么,”陈嘉淑勉力弯起一个笑,“只是想给他注射镇定剂,哪里知道,他反应这么大。” “不是镇定剂。” 丁兰时小声说。 “那是什么?” “能是什么,”陈嘉淑脸色一僵,视线移过去,与门边的丁兰时碰一下,“他太害怕,口不择言吧。” 梁小慵用衣架够到了床底的针剂,捡起,却没有还给陈嘉淑。 “我来给他注射可以吗?” 陈嘉淑一愣:“当……当然。” “那请回避一下吧,”她说,“你在这里,他很害怕。” 绝无可能让药剂离开视线。陈嘉淑拧起眉,“梁小姐不相信我?” “没有。”本伩后續鱂在℗ö1⑧𝓬a.𝓬öm更薪 請椡℗ö1⑧𝓬a.𝓬öm繼χú閱讀 “药剂在诊所有固定份额,我需要确保完全注射进病人的身体里。” 梁小慵没有松口,“我会确保,请你先出去。”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她要留下这支药。陈嘉淑的牙根紧了又紧,身家性命攸关,她低声,“这可是梁先生的要求。” “什么要求?” 乍然提及父亲,梁小慵有些不解。 陈嘉淑不语,看向她身后的丁兰时。他的脸色阴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还看我做什么,”自“梁先生”三个字讲出,她忽地意识到什么,挑衅似的,抢先扯破了脸皮,“有什么好装的?丁兰时,你根本没病。” 梁小慵倏地扭头。 丁兰时无辜地蹲在地上,仰头看她。 “……这件事等下再说,”深呼吸,她举起手里的针剂,“爸爸什么要求?” “这我可不敢开口,毕竟,是要坐牢的。”后三个字被加上重音,陈嘉淑笑,“今天我就先走了,剩下的事,让丁——哦,现在都叫丁先生了,让他跟你说吧。” 她施施然离开了房间,如同大胜。 一番话云山雾罩,梁小慵潜意识生出不安,垂首去看丁兰时。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站起身,手指捏住她的衣角,“医生,我还没吃晚饭。” “说清楚。” “先吃饭。” “丁兰时,”她皱起眉,“你根本没病,对不对?” 空气中的浮尘一顿,随着呼吸,再一次飘飘摇摇地下坠。 “你又骗我。” 语气讲不出失望或者愤慨,好像习以为常、预料之中。 更多是庆幸自己没有做出任何一件保有爱意的垂悯举动,让他得逞。 “我没有骗你,”他低声,“只是好得早了一些。” “什么时候恢复的?” “昨天洗澡的时候。” 梁小慵推他:“出去。” 丁兰时不动。 她双手都按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搡,“——出去!” 使出全身的力气,眼睛发红,她抬起头瞪着眼前的人,他低下头,抱以一个湿漉漉的眼神。 “对不起,”他小声,“我只是觉得这样,你才愿意好好跟我讲话。” “如果我变成这样你才不会讨厌,我可以一直保持,一直。” 25补偿我 称得上低声下气,她回头看,心口发闷,讲不出什么狠话。 “我不需要你这样,”她轻轻地推他,“原来的样子不好吗?” “不好。”他握住搭在小臂上的手,她挣了挣,没成功。 指背蹭了她一下,“如果我这样你能好受一些,那就这样吧。” 掌心压住她的手背,更高一度的体温包覆,梁小慵无所适从地转动手腕。 “丁兰时,”她试图讲道理,“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 “可以。” “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没有了。”他轻声,“公司已经帮你打理好了,婚约也随时可以解除,我们约定好的事,我都做完了。” 梁小慵呼吸一怔。视线落底,停在他们交迭的手上。 “我问的是你自己的事。” “正在做,”手背上传来收紧的力道,“留在你身边,是我唯一想做的事。” 他看着她,脸色介于平淡与难过间,眼尾微耷,薄唇抿作一道寡言的直线。 以前他也有许多理想,做消防员、做律师、做科研学者,但是一场地震,他对未来的期盼也被震成一地齑粉。 都讲,人活着要有目标。 哪怕纯粹为活而活,烂在泥里,也是活着。而他不止一次割开手腕,不止一次苟活下来,到底为了什么? 他那时候不知道。 女神端坐在鲜血淋漓的命运纺织机前,也曾有投下怜悯的一瞥。 “梁小慵,我只有你了。” 他哑着声,眼尾弥上红,像雨后碾败的冬青,破碎支离。 “我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他低下头,确认似的看向她的眼底,“你看看这四年,看看我做的——你能明白我吗?梁小慵,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一眼的情绪太过赤浓,触上,如同被火极速地燎过虹膜,生疼。 她急促地避开了视线,压低眼底的雾。 “先说镇定剂的事,”她抽出手,生硬地调转话题,“这到底是什么?” 丁兰时盯着空落的掌心,半晌,握拢,缓慢地移开目光。 “是镇定剂不假,”他接过,“只是其中添加了过量瘾性成分,会让人产生依赖性,并且致幻。” 梁小慵脸色一变:“毒品?” “只能算违禁品。” 即便他的口吻云淡风轻,梁小慵仍然微微一窒。 “我们家是不是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好一会,她才低声。 “与你无关,”他说,“那时有意进公司,梁知成大约不信任我,需要一些掌控的把柄。你知道他,喜欢把所有事情掌握在可控的范围内。” 梁小慵的嘴唇动了动。 她明白陈嘉淑为什么突然有恃无恐——但凡他们举报,梁知成势必也会受到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公司也要遭殃,丁兰时几年的努力或许会付之东流。 “……对不起。”她垂下眼,“你以前从来没有说过。” “你不用道歉。” “我替爸爸说。” 丁兰时看了她一眼,“梁小慵,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提吗?” “为什么?” “我知道你会内疚。”他说,“哪怕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都要把梁知成犯下的错揽到自己的身上。” 梁小慵不语。 “……我只是替你感到难过。”片刻,她小声地开口,“这几年,我也有好好想过,不会因为爸爸做的错事内疚。” 丁兰时眼中的微光掠动,“只是为我难过吗?” “嗯。” “如果我得到了补偿,你会高兴吗?” “……嗯。” “那就让我留下来吧,”他低下头,细碎的发轻轻蹭过她的脸颊与耳廓,微微的痒,“这是我现在想要的补偿。” 26左掌心 他最会骗人。 与他相处的时时刻刻,梁小慵都记得。她低下眼,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灰色的棉质纹理。它们渡上灯光,温暖包裹,触手可及。 她抿起唇角,最终没有回答。 “陈医生的事,我会给你一个答复。”转身,她坐在桌前,声音安静地浮动在半空,比玫瑰味的香氛气息还轻。 “现在我要看书了,你先出去吧。” “好。” 没有明确的拒绝和同意,丁兰时的脸色一缓,向她那里望一眼。梁小慵已经戴上耳机,打开电脑,似乎进入专心致志的状态,但是屏幕上几次输错的密码,显然暴露主人心不在焉的情况。 唇角上勾,他笑一下,离开的时候轻轻关上了门。 获得独处的空间,梁小慵才松了一口气。 心乱如麻,她坐回床上,抱起歪在一旁的卡比。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 其实干脆利落地发出“不”这个音,并不难,可是字到嘴边,或许是他前面的一番话的确打动人心,让她可耻的心软;也或许天秤架上愧疚与看似的真情,无可控制地向他倾斜。 梁小慵烦恼地在床上打了一个滚。 她害怕再一次被骗,害怕再一次变成闹剧中傻傻的小丑。 四年时间,不该再幼稚地轻易交付信任。 她的脸埋在卡比的怀里,好一会,慢吞吞起身,发丝乱糟糟。 门口传来低低的敲门声。 “怎么了?” 她拨了拨头发,拉开门。 地上有一碟饼干和一杯牛奶。 丁兰时不在,但梁小慵错觉看到了地上一只摇晃尾巴的灰毛小狗。 - 今晚迟回来太久,晦涩难懂的文献读到凌晨,梁小慵头疼,关上电脑,洗漱后便迷迷糊糊倒在床上。 然而,心中记挂着未读完的文献,睡得并不安稳,不知多久,意识回笼,她倏地醒来,勉力撑开眼皮。 “……唔?” 加州的傍晚也热,即便开了空调,后背仍然腻出细细一层汗。 此时,手被握住,燥热非常。 她懵怔地看向床边。 午夜微光,床铺弥过窄窄一道月色,漫衍过青筋轻突的手背,丁兰时坐在地毯上,倚在床沿,头微微倚向她的枕边。 他的左手扣住她的右手,掌心压住手背,五指交握。 即便在睡梦中,也时刻记得使上五分力道,把她紧紧地攥在身边。 梁小慵的心口生出莫名的滋味。 异国他乡,她也有朋友,但平时一人独居,在学业繁重的间隙,偶尔会觉得屋子太空,人太少。 以往在家还有爸爸、管家、厨师、司机,甚至打扫卫生的阿姨,瑜伽课的老师可以说话,或者手机里发一则消息,前仆后拥的局便向她发来邀请。 无论如何,从前都有人等她回家。 可是家中一朝变故,她慌促地出国,人生地不熟,总有委屈想要倾诉的时候。 爸爸尚在病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妈妈仍然在环球旅行,无法及时给她回电。 她头一次感到孤单。 想重新获得满溢的爱,想重新获得无底线的关怀。 “……你醒了?” 丁兰时被动作搅醒,狭长的眼微眯,半抬看她。 “嗯,”她动了一下手腕,“松开,我要去洗手间。” “哦。” 他收回了手。 梁小慵趿上拖鞋,站在明亮的盥洗室,洗了一把冷水脸。睡意驱散,她看向镜里的女孩,皮肤白净,脸色泛着睡眠不足的疲倦。 她揉了揉眼睛,关灯,摸黑扑回床上。 手在床边胡乱摸了两下,碰到他向上虚握的掌心。 梁小慵把右手塞了回去。 27春日樱 四周漆黑,如同一片樱花落在掌心。 春日来到时悄无声息。丁兰时指尖怔住,慢慢收拢,指腹彼此触碰,一软一粝,掌心传来极轻微的一抖。 他转过头,唇抵在床沿,能碰到她扑散开的发尖,有雨后青涩的味道。 “我可以睡上来吗?”他低声。 “不可以。” 枕上传来闷闷的声音,已经生出含糊的睡意。 丁兰时便不再提。 五指去找她的指缝,扣紧,唇角不自主上抬,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她咕哝,“我要睡了,不许出声。” “遵命。” 他声音里的笑意消平,语气清淡,应答的话却促狭。 - 丁兰时就这样住了下来。 行李从酒店运到家门口,牙刷水杯毫不容情地挤进洗漱台。 梁小慵坐在餐桌前,嘴里嚼着糖饼,鼓鼓囊囊,只能瞪着眼睛看他。 “吃。”他顺手拨正她的脑袋。 她努力地咽下,“……我没同意让你住进来吧?” “我没有要住进来。”他说,“我只是把行李寄存在这里。” “你……” “糖饼好吃吗?” “……好吃。”提醒她吃人嘴短呢,梁小慵背过身,勉强接受了他的说辞。 早饭以后丁兰时送她去学校。 黑色的卡宴疾驰驶过海滩。赤橘色的日光一段段掠过丁兰时的侧脸,他一如往常的平静,没有要和她讲话的意图。 觉察到她的视线,丁兰时微微侧首。在他看过来以前,她已经把目光移开了他的脸庞。 她隐约觉得丁兰时笑了一下。 似乎被他捉住破绽,梁小慵不愿再回头,撑着下巴,看向另一侧的沙椰树。 抵达学校,她推开车门。 丁兰时在背后说:“下课我来接你。” “不用,”她反身,姿势略显别扭,“我和同学一起回去。” “嗯。” 他粗略地从鼻腔挤出一个单音节,应她,意味不置可否。 梁小慵提上背包,走进校门。 找到今日上课的教室,大课,Anna已经替她占好了第三排的位置,在长长的木质桌椅中间奋力挥手。 “Romy——”百人的交谈声嘈杂,她用力呼喊,“这里!” 梁小慵一面说着不好意思,一面从其他人让开的桌椅间挤进去。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起晚了,”她摆手,“教授发在邮箱里的文献根本看不懂。你有笔记吗?” “我也只看了三分之一。”Anna耸肩,“不过,我有去年上这门课的朋友,他在卖笔记,二十美元一份,你要吗?” 梁小慵:“要。” “行,”她说,“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一则消息从WhatsApp上跳出来,梁小慵添加后,开始上课,她便没有再看手机。 社会心理学枯燥无趣,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教授才说出那句下周见。 Anna:“去草坪吃午饭?” “好,”她收东西,“不过,我要先去旁边买一份中餐。” “我和你一起。” 她们站起身,走出教室。 梁小慵正在与卖笔记的同学互通消息,没有抬头,反倒是Anna,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用力地晃动。 “God please!”她小声尖叫,“Romy,那不是你的前男友吗?” 她疑惑地抬起头。 正是下课时段,人流向外涌。丁兰时站在走道一旁,显眼非常。 她诧异,“你怎么来了?” “和你一起吃饭。”他说。顺便举了举手中的塑料袋,里头沉甸甸的几只盒子。 28日长影 在左边极其兴奋的视线扫动下,梁小慵抿了抿嘴唇。 “不用,”她说,“我和朋友一起。” “我跟你们一起。”他说。 “不要。”她一口回绝,拉住不明所以的Anna匆匆离开。 “你们刚才说了什么?”听不懂中文的她八卦地问,“他居然还给你带了饭——天呐,Romy,你们两个是不是要复合了?” 她挑动着自己棕色的眉毛,暗示性地耸动。 “没有,”梁小慵戳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八卦?” Anna躲开:“拜托,我看情侣很准的!” 梁小慵不接话。在窗口要了一份糖醋排骨,一份炒三丝,刷卡付费。 “他那么喜欢你呢,从中国追到加州,还因为你患上心理疾病——这难道不是太浪漫了吗?何况,他长得还很帅。”Anna上下唇碰着碎碎念,“Romy,你为什么不接受他?” 梁小慵接过打包的纸袋,“因为他是一个骗子。” “是爱情意义上的骗子还是——?” “现实意义上的骗子。” “啊,”Anna吃惊,“真是看不出来……” 她们结伴走出餐馆,话题中心的人正站在门口,显然听见了这一番话。然而,他脸色平静,一贯镇定自若,并没有要辩解或者求谅的态度。 背后讲他又被捉住。梁小慵脚步一顿:“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吃饭。”他说。 “我说过了,我和朋友一起。” “我知道,”他安静地看向她。琥珀高悬,在灿金色的光背面,情绪平和,“只是顺路。” 梁小慵低下视线,握紧Anna的手,拉着她离开。脚步向前,总能踩住越过她的影子,长长一道,不徐不疾地跟在身后。 没道理的懊恼生在心口,脚步愈走愈急,只差当面跑走。 可恨丁兰时腿比她长出一截,无论多快,他仍然不近不远地跟着。 倒是Anna拼命拽她,气喘吁吁:“Romy……等……等一下,我还背着电脑……” “就坐这里吧。” 一手提着饭,肩膀上挎着电脑,梁小慵也并不轻松,跟她一起坐在花坛边上喘气。 她从纸袋里拿出餐盒。 学校附近的中餐并不正宗,都改良过,油很多,糖也很多。午休时间少,梁小慵忙着填饱肚子,没空计较味道。 Anna则是从家里带的螺旋意面或者沙拉,每一顿都在加深梁小慵对于白人饭的刻板印象。 丁兰时坐在她们对面。 慢条斯理地揭开塑料盒盖,浓油赤酱的香气溢出,吸引最近的两道视线。 Anna下意识:“好香啊。” 梁小慵拍了她一下。 丁兰时却开口,“想试一试吗?” “啊?我?”Anna看了看梁小慵,在她威胁的目光下,咽了咽口水,“好、好啊。这个是什么?” “糖醋排骨。” 他一定是故意的。 梁小慵差些要把筷子握断,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你要吗?”他的视线倏地移向她。 Anna用胳膊搡她,“真的很好吃哎Romy……” “不要”两个字已经提到嘴边,她正要干脆利落地拒绝。 丁兰时的唇角微微按下,下颌绷得很紧,低声:“梁小慵,我特意给你做的。” 29一巴掌 特意是一个特别的副词。蓄谋已久,别有用心。 加州的夏季没有蝉鸣,只有让皮肤发痛的日光。美国女孩啃骨头的声音嘎吱嘎吱,梁小慵手中的筷子在油浸的酱汁中间划动一下。 “不用,”小小的恩惠不足以让她松口,“谢谢你的特意。” Anna听不懂:“你们能不能说英语?” 梁小慵:“No。” 她转了一个身,背对丁兰时,开始午餐。Anna与他不熟,也跟着收拾东西,打算换一边。 “送你了。” 对面几面之缘的男人留下饭盒,起身离开。 Anna不知所措地撞了撞梁小慵的肩膀,“Romy,他走了……” “嗯。” “那、那东西怎么办?” “你吃吧,”她说,“不要浪费食物。” “……好。” Anna犹豫一下,把餐盒端过来。俯身的时候,她看见男人已经走远了,身影笼在半透明的塑料袋中,清瘦孤寂,路边一拐,消失。 - 直截了当地拒绝过他,梁小慵以为他傍晚不会再来了。 与Anna道别,站在校门口,在软件里叫车。正是下班高峰,校区又偏,迟迟没有司机接单。 好一会儿,对面响起一声鸣笛。 梁小慵没在意,依然低着头。 直到连续四五声,她抬起眼,发现一辆熟悉的卡宴打着双闪。 驾驶座的车窗下拉,丁兰时偏首,英挺的鼻梁上一道灯火霓光,随之展向另一侧,右眼的视线夹着隆冬的雪意。 “上车。”他说。 他欠她的。 梁小慵只踌躇了一瞬,理所当然地坐进了副驾。 她系好安全带,眼睛碰了碰他那边,又安分地回正,戴上耳机,扭头看向窗外。 即便车窗大开,晚风呼啸。 车越驶越远,梁小慵感到气氛越来越闷,有一股气哽在喉间,不上不下。 她拉下手边的窗,披下的长发四散,像海藻,合着沙滩附近咸涩的海水气味,如同上岸的一尾人鱼,惊碰一下,便会消失。 车停在小区门口,丁兰时静静地看着她。 “到了?” 她根本没在看风景,心不在焉,此时停下,慢半拍反应过来。 “嗯。” 丁兰时拔下车钥匙。 “怎么在施工?” 下车,她疑惑地看向小区里被翻起的一捧捧泥土。打理得当的花丛变得乱七八糟。 “下雨积水泡坏了花,物业在请人移植新的。” “好吧。” 她提起裙摆,四处寻找落脚的地方。今天的皮鞋是她最喜欢的,羊皮底,难洗,不想弄脏。 忽地身体腾空。 猝不及防,她惊叫一声,手臂乱挥,打到了丁兰时的额头。 “你干什么?” “回家。”他托着她,镇定自若地跨过灰土。 手掌握住她的两肋,隔着棉质的裙子,瘦削的骨被温热的体温包裹。布料摩挲,细密的痒意向下流淌,让梁小慵觉得别扭万分。 “放开我——放我下来!” 她晃着细长的腿,使劲向后踢他。丁兰时把她放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地砖干净。 “啪。” 她想也没想,给了他一巴掌。无心举动,软绵绵的,楼道里响起很轻一声,像打蚊子。 她怔了一下,旋即仰起头,“……谁允许你碰我的?” 丁兰时静静地看着她。 “一巴掌?”他问,声音平淡,更像陈述语气。 梁小慵梗起脖子:“打你怎么了?” 丁兰时倏地躬下身。梁小慵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后退,被再一次掐着两肋抱起来。 “没怎么,”他兀自抱着她上楼,“继续。” 30没道理 Уцшáпgкöпgjĩáп.čöм 楼道的隔音性很差,梁小慵不敢大声讲话,只能推他。 双脚离地,被丁兰时近乎举在半空,无处借力,又怕跌下去,只好手撑在他的肩上,使出全力掐他。 他的面色一贯自若,一路把她提上五楼,气息平稳。 放下,梁小慵终于再一次踩到地面。她想也没想,手掌重重地挥去。 “啪!” 这回有意,尤其响亮的一声急促地回荡在楼梯间。 丁兰时的脸微偏,手掌离开,清峻的侧脸浮起隐约的绯色。 头颅回正,他没讲什么,眼睑垂下,青灰色的阴翳拓在眼底。 梁小慵在包底摸出钥匙,开门。 回到家,她冷着脸换鞋。丁兰时就这样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视线幽微,一瞬不瞬。看后續章幯就dǎò:rīrīшë𝓷.©𝖔m 被注视的感觉太过明显,如芒刺背,让梁小慵感到别扭。 她不满:“干什么?” “没什么,”他趿上拖鞋,“吃饭。” 桌上摆好三菜一汤。 在暖黄的光线下,有种不真切的温馨。 梁小慵停在暖光的边缘,没有向里走。她看着丁兰时端起碟子,走进厨房,微波炉嗡嗡的工作声响起。 “你什么时候回去?” 她忽然问。 “不回去。”他说。 “公司怎么办?” “有人会管,”他走出来,碟子碰上大理石餐桌,低脆的一响。 他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想,随时都可以接回去。” “不。”梁小慵更喜欢心理医生这份工作,没有更换的打算,“丁兰时,我记得说过,让你帮我看管。” “嗯。”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底下有其他人管。”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白,让他离开。他向来敏锐,轻易地听出弦外之音,却仍然拐弯回应,“都是公司的老人,忠心,不会出错。” 梁小慵:“我说了,要你去管。” “吃饭吧。”他不答,拉开椅子。 “死缠烂打有意思吗?”她攥紧手心,“丁兰时,我不喜欢有人二十四小时围着我转,很烦,真的。” 她空咽一下喉咙,视线极力保持与他对视,“你就像——就像不学无术的二流子,成日无所事事。你懂吗?” 丁兰时低下头。 他没有反驳,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漫无目的地点着。 梁小慵以为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中伤了他某一处。 抿了抿嘴唇,“……说话。” 丁兰时把手机递到她的面前。 “干什么?” 她不解地接过,是一张—— 一张国际贸易竞赛一等奖的证书。 “……?” 她困惑地看向他。 “往后翻。” 手指滑动,后面是“年轻企业家贡献奖”、“金投商提案奖”、“南城杰出贡献奖”…… 一排排证书,梁小慵后知后觉,他在反驳那句不学无术。 她把手机扔回去,“无聊!” 丁兰时的唇角动一下。 “吃饭。” “不吃,”她瞪了他一眼,“出去。” “哦。”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干什么?” “你说的‘出去’,”他重复,“我从餐厅出来了。” “……”梁小慵鼓着脸瞪他,好一会,觉得态度太软了,立刻拔声强调:“——我让你离开我的房子!” “不。” “你凭什么不?” 丁兰时默声。 微光涌动,他盯着她,似乎有些思忖的意味。 他张开双臂,在梁小慵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把她再一次抱了起来。 “你又——” 挣扎途中,她毫不容情地打向他的后背,“丁兰时,你是不是有病?” “我是没有道理留下来。”还是托着两肋的姿势,一个将抱未抱的距离。 他低声,“梁小慵,我的确有病。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可以给你,关心、自尊、爱,你想要人陪,我可以随叫随到;你想发泄,想打我、骂我,都可以。是我有错,我知道。” “我只想留下来。” 他说:“这是我的所有了,能换一个留下来的道理吗?” 31保护伞 六点的加州,天色如白昼。阳光赤橘,从拉上的厚织布窗帘的缝隙间,束成窄窄一道,艰难地挤进昏暗的客厅。被丁兰时的脚跟挡住,直上,落在他宽挺的后背,描过颈侧隆起的青筋。 而他的面孔湮没在背光出,眼底血丝细密,是强压情绪的表显。 “可以吗?” 掌间的人迟迟不说话。她那样纤瘦,白裙吹拂,如同一张薄薄的、脆弱的纸片。 却能轻易要他的命。 “你看看这四年我完成的,我兑现的,我忏悔的——”他的眼眶血色弥起,手掌收拢,于晦色厅堂的唯一一束光里,仰起头,如同仰视祭坛,祈求地撑起他们彼此间摇摇欲坠的真心,“我是否虚情假意,你一点都分辨不出吗?” 梁小慵被他举高,那道赤色的光也直射进她的眼中,半空,似乎被点燃的圆瓣状物照映瞳孔,几乎要撕裂罩在最外层的情绪。 “我当然分辨不出!” 眼皮用力地上下挤压,那点刺目生出的湿意被抿去眼尾。 “你以前也是这样,装得百依百顺、情深款款,结果呢?”垂下的腿奋力地踢向他,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发泄地大叫出来,“——还不是说利用就利用!” 拖鞋从她的脚尖掉下,砸在地上,丁兰时的膝盖被她胡乱踢中,闷哼一声,后退一步,手却没有松开。 似乎这一松,他再也没有机会能靠近她了。 梁小慵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你告诉我——你教教我,到底要怎么做,”他哑声,“犯错的人应该值得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不对吗?” 梁小慵看着他,只是摇头。 “相信你的代价太大了,丁兰时。”日光刺目,她低下眼,水汽聚在眼底,成珠,滚落到下巴,悬而未滴,“……不能再有第二次了,不能。” “不会有第二次,”他收回手臂,让他们离近许多。好像离得越近,心跳越响,讲出来得话也越真。 他把梁小慵放回地上,手掌依然扼住她的两肋,“到底要怎么让你相信?” 氛围恸然,梁小慵踢打他一阵已经提不起其他力气,默默地站起原地,偶尔抽气一下。 丁兰时伸手替她擦眼泪,被挥开。 她用手腕在眼睛上随便蹭了几下,“我不知道……没有办法。我没办法相信你。” “你试一试吧,”他低声,“梁小慵,求你了。试试再信我一次吧。” 她其实被说动了。 求这个字眼,多么动人。低声下气地祈求一份她的信任,祈求她的爱——这曾经是她埋在心里,偷偷递给他的东西。 然而,她不再幼稚,不再天真地觉得处处都是好心人,真心诚意随意交付。她变得多思多虑,心理咨询的实录看过无数场,每个人心里都不纯粹,都有难以启齿的阴私。 她有时候觉得,丁兰时利用她,和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可重逢后的许许多多面,又觉得他还是不一样,他是欺瞒与真心的矛盾体,难以捉摸。 无可否认,她贪图百依百顺、毫无底线的爱,眷恋有人时时刻刻陪伴的温暖,又惧怕随时降下的那柄名作“背叛”的达摩克利斯剑。 “……可以留下。” 半晌,眼泪干涸,脸颊生疼。她吸了吸鼻子,“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对吗?” “我缺一个——”她本来想说“管家”,想了想,“我缺一个仆人。你来吧。” 这是她能想到保护自己小小私心选择的最好方法。 32在暖床 脸蛋颐指气使地努力仰起,杏圆的眼通过,两颊晕着伤心的淡粉。 “听明白了吗?”她问。 不是预想中的“嗯”、“好”,或者喜极而泣,或者皱眉商量。 抿直的唇角一松,勾起一点笑。 他说:“明白了,主人。” 奇妙的两字称呼从他的喉底轻轻振出,并不低微,反而,如同情人间的调笑,咬字亲昵。 梁小慵的后颈一麻。 “不许这么叫我。”她别过头,脸颊上的粉晕洇到耳尖,躲在细碎的鬓发后。小声咕哝。 “那叫什么?” “就叫名字。” “听起来不太尊敬,”笑意也从他的唇角,不动声色地蔓延进眼底,“梁小慵,吃早饭;梁小慵,睡觉;梁小慵——” “停。”被他这么喋喋地叫,好像的确不太尊重。梁小慵呶起嘴,“那……那先这么叫着吧,我再想想其他的。” “好。”丁兰时说,“先吃饭吧。” 他松开掌住左肋的手,另一只从善如流地撑住腰窝,将她推向餐桌。 忽地,脚步一顿。 梁小慵疑惑地仰头。 看他慢条斯理地接上尾缀,“……请先吃饭吧,主人。” “咳咳——” 莫名其妙。梁小慵被口水呛到,脸颊涨红,感觉耳尖也烧起来。明明她没有松口,一切的氛围,仍然在向奇怪的高温发升。她的心跳在热气下鼓动,越来越明显,咚咚咚,好像要从嗓子眼跳出去。思绪发慌,后脑微痛,餐厅的暖光散发出目眩的光晕。 她一把推开抵在腰后的手。 动作有些急。 她咬了下嘴唇,顺势声明:“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碰我。” “好的,”他松开手,“主人。” “……” 她补充:“也不许时时刻刻叫……”舌尖别扭地舔一下下唇,“叫主人。” “那什么时候可以叫?” “一般都不许叫。” “什么时候算‘不一般’?” “嗯……”她低下头,思索一会,“我生气的时候。” “好。” 房间吵吵闹闹许多天,此刻,浮灰在天际的金光中缓慢地下沉,碗筷轻微地碰撞,脚尖在拖鞋中前后地划动。 他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完成了一顿晚饭。保持“食不语”的规则,两个人如同完成一场仪式,心照不宣地迈出修复的第一步。 “天呐——怎么这么香?新东方都开到加州啦?” 房门倏地被人风风火火拉开,行李箱滚动的声音打破微妙的平静。 陈鹿溪晒黑了些,皮肤呈现漂亮的小麦色,一身波西米亚长裙,宽檐草帽,脚步轻快地跑进餐厅,热情地扑住闻声抬头的梁小慵。 “……哟?” 余光瞥见左边还有一道端坐的人影,她回头,揶揄地挑了下眉。 “什么情况?” “我给我们家雇了一个仆人,”梁小慵艰难地把自己从她的胸口拯救出来,“你有事,随便使唤。” “仆人?”陈鹿溪笑眯眯,“小年轻玩得还挺花,又是医生又是主仆的——我就不加入了哈,最近不喜欢3P。” 梁小慵立即打她,“别胡说。” 余光飞速向丁兰时那一边扫上一眼,他静静地垂眼吃饭,并没有参与她们对话的打算。 她心下松一口气,“吃饭吗?” “你做的?” “不是,”她指,“他。” “那不吃了,”陈鹿溪站起身,“给你的爱心晚餐我怎么配享用呢?” 梁小慵把她赶回房间了。 一个插曲,她匆匆扒干净碗底的米粒,拎起包回到房间,打开文献笔记。 丁兰时没有进来。 反倒,在她中途放松的时候,听见他与陈鹿溪的说话声。 好奇心驱使,不待她出去探看,丁兰时先走进来。 他刚洗过澡,发梢微湿。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 他自如地躺在她的床上,拉过被子。 梁小慵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短短几个小时,他便一改态度,还直接上她的床? “你干什么,”领地意识爆发,她气冲冲地拽他,“给我下来——下来!” 丁兰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狭长的一双眼,里面流淌着松脂色温暖的光泽。 “我在给你暖床,主人。”- 33你过来 被子虚虚地搭过腰,丁兰时形容松散地躺在床沿,狭长的眼微眯,头顶的吊灯便如一轮水月,静谧地盛在他眼中。 梁小慵被波光一晃,视线不自主与他汇聚,几个呼吸后,猝然回神。 “谁要你暖——暖床?”两个字别扭地在舌尖打绕,她拽住他的胳膊,奋力向外,“你给我下去,下……”她拉不动,反倒自己气喘吁吁。丁兰时侧脸看她,顿时,生出颜面扫地的感觉,两脚愤怒地跺了跺,“……哎呀,下去!” “好的,主人。” 等待一通脾气在他的手腕又拖又挠地发完。 视线中央,她的脸可爱得涨红,胸口起伏不定,他不再逗她,慢慢开口。 啊。 好像更生气了。 梁小慵踢了他一脚,正中小腿前骨。丁兰时低哼一声,气音夹笑。 这叫他时时想起以前,她足够的娇蛮任性,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情愿她这样。 “笑什么笑,”她莫名,“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也不许随便上我的床。” “好。” 丁兰时把门带上。 无头苍蝇似的,梁小慵在卧室里转了两周,无心再看笔记,抱起睡衣,洗漱。 浴室里水汽未散,略闷,她打开排风扇,在嗡嗡作响的声音里,现在原地,呼吸被潮湿的薄荷气息濡染。 这不是她的沐浴乳。梁小慵向洗漱架看去,惯用的白色瓶子边上,并排倚着一只绿色瓶子。 她噘了下嘴,在踏入浴室前,把它到了外面的窗台上。 - 洗完澡,她顶着毛巾出来。 洗衣机在阳台,不可避免地走过客厅,丁兰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脑。脚步声走近,余光中,他抬起头,梁小慵偏偏不看他,装作视若无睹地推开阳台的门。 下一刻,身后跟上另一道脚步声。 梁小慵把衣服塞进洗衣机,半躬身,低头调整模式。 一件衣服罩了下来。 她疑惑地挥开:“好热。” “走光了。”他平静地说。 “哪里——”她皱着脸回头,顷刻站直了。睡裙不长不短,一弯腰,里头粉色的蕾丝花边便翘了出来。 她咬了咬嘴唇,“流氓。” “哦,”他说,“以后不提醒了。” 梁小慵给了他一拳。 “西西过几天走了,客房空出来,你到时候可以去住。”他们回到屋内,“这几天,你先睡客厅。” 丁兰时嘴唇动了动,没有反驳。 梁小慵满意于他对自己的身份认知,脚步轻快地回到卧室,吹干头发,再看了一会笔记,便揿灯睡觉。 灯光消湮,卧室阒寂。 她躺在床上,看向天花板,思绪只往门外飘了一圈,无由来开始胡思乱想。 床底有鬼,衣柜有人,墙壁藏着尸体…… 平时无暇去想,学习与生活填充她的精力,几乎倒头就睡。 但这段时间有丁兰时的介入,时间似乎富余了不少。她紧闭双眼,极力挥去那些恐怖的臆想。 可恨想象力太过于丰沛。 她越发害怕,最后,一骨碌爬起来,趿着拖鞋小跑出去。 “丁兰时。” “嗯?”他从电脑面前抬起头。 她指挥:“过来。” 34火焰沼 客厅左侧是走廊。 此刻,拐角处,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向前,有一搭没一搭踢着空气。 丁兰时:“怎么了?” “你过来。”梁小慵只是重复。 他站起身,走向她。听见脚步声,她立时转身回到房间,关上门,钻进被窝里。 脚步声在门边停下,片刻,被推开狭窄的一条缝。客厅里的灯光,顺势冲衍进黑暗,在蜷成一团的被子上逐渐变淡。 “我进来了。” “站住。” 门才阖上,光还未消散,视线趋于短暂目盲的状态。 丁兰时的脚步一停。 “你就站在那里。”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丁兰时停下抬脚的动作,而后,只有粉色的被子踢动几下,不再等到后续。他眉心微压,不得不开始思索这句的深意。 “我可以坐下吗?”他问。 “……嗯。” 他便坐在了墙角的懒人沙发上。绵软的填充物下陷,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的视力很好,即便在暗处,也看得很清楚。无事可做,他开始盯着床上裹起来的一团——她背对着,后脑被卡比玩偶挡住,看不见。 “你能不要一直看我吗?” 被子里头倏地翻动一下。 梁小慵有些许夜盲,感觉灵敏。那道视线如芒在背,让她更加害怕,总疑心他要变成厉鬼,垂着舌头吓她。 “怎么了?” “有点吓人。” “吓人?” 她没回答,倏地从床上坐起来,确认似的看了他一眼,才放心地躺下。 丁兰时直起身,走到她的床沿。 “干什么?”她嘀咕。 “让你看得更清楚一些。” “知道我在看什么吗就过来,”细白的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推了推他,“走开走开。” “在看什么?” 她有点困了,“看鬼。” “你害怕?”他立时明白了。 以前与她待在一处,也偶尔听她提起凭空生出的可怕的臆想,诸如最后一格的厕所顶上有鬼之类的怪谈。 她怕鬼,从前都是紧紧地挨着他,一惊一乍,而现在—— 梁小慵朝床的另一头挪,“不怕。” “那我走了。”他看向她。 “哎——”她着急,手臂撑起来,又觉得动作太急,出声辩解,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语气,“……你是我的仆人,凭什么走?” 他似乎正等这句话,眼尾稍按,即便在漆森的夜里,瞳孔的微光也清晰可辨是笑。 “我该怎么为您分忧,”他低声,“主人?” 黑色天生模糊不清,世界上的一切,在黑暗里都会被同化,言语、称呼,都不例外。主人是一个尊称,在午夜的映衬下,变味、腐化,像从沼泽地里拣出来的字眼,暗昧潮湿,叫人后颈发麻。 梁小慵僵在被子里。 她察觉到自己也深陷泥沼,水液下流。渴望的生理反应,缩藏在最里面,即便是再精密的性爱玩具都抵不过他此时的两个字,轻易地,拽住无形的细线,啪嗒,开灯似的,点燃爱欲的火焰。 一路烧下,小腹、耻骨、阴阜,在湿与热的气流间,她不受控地并拢了腿。 35隔门听见她的自慰声 真奇怪。 从遇见丁兰时的那天起,好像肋骨之于亚当,他们在教条拘禁的伊甸园里,无可自控地产生了情与欲。 梁小慵突然有些自生自气。 为什么? 即便他们之间还有未澄清的、未言明的,她的身体先一步缴械投降。 “出去,”她忽地伸手推他,这一次,是真要他离开的力度,夹着羞恨的意味,“——出去!” 觉察到情绪失常,丁兰时向后退一步,叫那截细细的手臂不至于愤而折断。 敏思如他,一时也难以捉摸她的变化,只能先顺从地退出去。 在感情这场戏剧里,他无能抉择进与退,全凭她的决断。 “害怕可以再叫我,”他站在门边,声音与窄窄的灯光一起变得低微,“我就在门口。”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态度不好,梁小慵抿了抿唇,细如蚊呐地应了一声。待门阖上,她急切地探身,抽出床头第一只抽屉,指尖在里面拨动,随意找到惯用的小海豚。 塞进薄薄的内裤里,指腹抵着耻骨,下滑,分开细软稀疏的丛林——它们向里贴,被小小一方空间氤氲的湿气所拽,向湿软的阴唇顺服地贴靠。 小海豚一嘴咬住阴蒂,一尾插入水液股股溢出的穴口,随着遥控上的按键点击,开始极速地震颤起来。 “——啊……啊……” 比起细水长流的前戏,她更喜欢长驱直入地抽插,疯狂的振动,性欲渗入皮肉、骨血,刻进细胞与灵魂。 渴求在这一刻得到纾解,她紧绷着身体,本能地喷出淫液。再松懈,后续,是并不够直达颅顶的浪潮,一波一波,海豚的尾巴在花穴中央拍动,不够深入。 她的手从领口钻进去,胡乱地捏着奶尖,揉动软乳,偶尔擦过敏感点,爽得臀尖高抬,抖动几下,然而,很快快感又消失,她湮没在无尽的、枯燥的空虚里,最终,她在乏味的高潮里结束了这段时间的发泄。 梁小慵把打湿的小海豚取出来,上头黏连着半透明的丝。 直起身,下床,双腿虚软。她勉力趿着拖鞋,向洗手间走去,洗尽两腿间的一塌糊涂。 一切结束,她坐在盥洗台上,双腿大张,看向镜子里脸颊潮红的女孩。她的唇边有无声尖叫时淌下的水涎,一路淌过精致的下巴。 淫靡放浪、欲求不满,写满睡裙的褶痕里。 她静静地审视自己,片刻,坦诚地接受这一副样子的自己。跳下盥洗台,睡意跟着疲倦姗姗来迟,她换了一条内裤,钻回温凉的被窝里。 倒头便睡的梁小慵,无暇去想被哄走的丁兰时。 也并不知道,并不能想到,他一直都守在门外,如他走时所说的那样。 旁听完了全程。 他本意是担忧她又怕,时刻预备回应。然而,卧室里再一次传出的并不是恐惧的尖叫,而是蜜桃似的呻吟,汁水四溅,传来让人目眩的馥郁甜美。 他的手掌撑在门板之上,随着几个变调、溢出的单音节,越发泛白。 灰色的棉质长裤被硬挺的性器轻松地支起,直直顶在门上,涨得发痛。 36大腿根 闹钟声响个没完。 直到呼吸不畅,鼻尖似乎被捏住,她呜呜两声,张开嘴喘气,眼皮也跟着撑开。 朦胧的睡眼半睁,与床边俯视一双眼正对,梁小慵吓了一跳,心脏仿佛空了一拍,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你干嘛!” 乍见到他,昨夜种种羞耻从酸软滞重的四肢传来,她有些无地自容,抄起枕边的卡比砸他。 “谁允许你进来的?” “你要迟到了。”他没有躲,软绵绵的粉色抱枕砸到胸口,不轻不重。 梁小慵看向床头,那里摆放闹钟的位置空空,再向下,白色的电子摆件躺在毛毯上,上面的指针慢吞吞地转着。似乎被摔坏了,发不出声音,只能抽搐地振动。 低头捡起,甩动几下,“几点了?” “七点半。” 梁小慵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急匆匆跑去洗手间,末地还无理地埋怨他:“——你怎么不提醒我?” “敲了门,你没有醒。”跟上,他倚在洗手间的门边,“我开车送你去,来得及。” 梁小慵正在漱口,满嘴泡沫地点点头。 丁兰时眼皮低下。 她的睡裙皱成一团,后面的裙摆,掖进白色的蕾丝内裤里——昨天是粉色,她换了一条新的。他知道那条旧的有多一塌糊涂,大半地方,颜色一定变得更深。 轻柔的白色布料裹住挺翘的臀,洁白丰腴的腿根裸露在干燥的空气中。 空调冷气很足,他却觉得燥。 梁小慵埋头洗脸,忽地,耳边啧一声,而后听见他折身离开,快步,渐远,拐过门边。 她有点茫然地从毛巾里抬起头,不明所以。直到换衣服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裙边塞进了内衣里,走光大半。 “……” 他一定看到了。 心情难以言喻,她的脸又烧又难堪,急切地拽出裙边。 这个发现,让她换衣服的时候都有些别扭。 收拾出发,他们一个热欲无处可抒,心中难捱;一个羞耻难言,佯装镇定,共同坐进车内,彼此没再有其他的交流。 “结束我来接你。” “嗯。” 这是他们唯一的对话。 幸好,大段的学习时间冲淡了早上的尴尬,离开教室的时候,梁小慵想告诉他一声,下课了,手指在微信里翻了好久,再一次后知后觉,他还在黑名单里。 她抿了抿唇角,指腹悬而未决。 “Romy,在想什么?” 她思索的时候,脚步也逐渐放慢,一旁的Anna回头看她。 “在思考要不要把骗子放出黑名单。” “啊?”Anna不理解,“当然不要了!” 梁小慵没说话。 低下头,手指再一次在屏幕上划动,来回,黑色的方块头像上上下下,像一块黑色的橡皮,拉扯来回。 一路走到校门口,那辆熟悉的卡宴停在最明显的位置。 驾驶座的门被推开。 丁兰时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她从超市买的十九块九美元的灰卫衣套装,而是裁剪精细的黑色西装,外罩一件驼色大衣。黑色的平顶礼帽与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像王牌特工里的精英毕业生。 很赏心悦目。 但在夏天显得有一些诡异。 在她还在疑惑又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开口。 当着还没离去的Anna的面,英音纯正: “主人,请上车。” 37幼稚病 “AHHHH——” 不出所料,Anna高分贝的尖叫被压缩成窄窄一条,全数塞进了她的左耳里。 梁小慵的脸颊烧起来,一手推Anna,一手拽住他的袖口,两人跌跌撞撞来到车的后尾。 “你干什么?” “怎么了?”他比她无辜。 薄薄的眼睑低下,在黑框的眼边的后背,从未见过的斯文气度直视,叫她不由恍神,无意识在脑海喟慨一句白驹过隙,他比记忆里的形象,更成熟一些。 五官更分明,肩线更宽挺,手掌更大,腿更长—— 视线一路游移到他的裤腿,眼角一撇,她转向地砖缝隙。 “你故意的?” “没有。”他反倒问,“我哪里讲错了吗?” “你为什么要用英语?” “顺口。” “胡说八道。” “为什么不可以用英语?”隐去唇边将浮未浮的笑,眉峰微扬,停在一个疑惑的角度。 他说:“你不敢让同学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有什么不敢。” 原本话到嘴边,被那一个“敢”字推回去。 “还不是——你穿得太奇怪了,”下唇不自然地微微呶起,“大夏天,你不热吗?” “不热。” 床边有一位鬼鬼祟祟的白人女孩探头探脑,红棕色的头发支出后盖,暴露偷听的行踪。 丁兰时:“谢谢主人关心。” 他又换回了英音,字正腔圆。 称得上恼羞成怒,梁小慵重重踩了他一脚,在黑色锃亮的皮鞋上留下不满的灰印。跟Anna潦草地挥手道别,转身坐进后排。 丁兰时坐回驾驶座。 轿车起步,穿梭在车流中。梁小慵托着下巴,看向窗外,忽地发现,并非往常回家的路。 她看了看,“现在去哪里?” “吃饭。” “不在家吗?” “我订了餐厅。” “怎么突然去外面吃?”她有些不解。 红灯,丁兰时停下车,回身,右手肘搭在驾驶座椅背上。 这个角度,梁小慵觉得陌生。时至此刻,她才好好以端详的态度,注视他。大概是不常出门的原因,他的皮肤在微光下,呈现釉质的苍白,狭长的眼侧目,有一种难言的雄性荷尔蒙压迫,叫她总是情绪失守。 她明明已经长大了。 不再幼稚,意味也不应该再胡乱发脾气,手足无措,她应该时刻镇定,处事成熟。 然而,头几次见,几句话还能维持平静,可与他在一起越久,她好像又变成了南城那个温室里的女孩,脾气大,颐指气使。 不该这样。 她开始自省,决定悬崖勒马,就此平心静气地对他。 他开口:“为了感恩。” 他话从不讲全,真会吊人胃口。梁小慵微微睁大眼,“感恩?” “感谢主人愿意把我留下来。” “……” 他总能平静地讲出莫名其妙的话。 梁小慵忍了又忍,翻了一个白眼,缩到他的椅背后头去了。 十几分钟,他们停在加州的沙滩边。 梁小慵下车,橘金色的日光卷在海风中,藏进裙摆的褶痕里。 似乎是被包场,隔着玻璃门看,装潢精致的餐厅里没有人,各角摆着一团团的玫瑰。 正在打量。 余光递进一只指骨修长的手,并拢,掌心向上,向她发出一起进入的邀请。 38疑心病 他的掌纹蔓延向很远,清晰坚定。 梁小慵抿了一下唇角,没有伸手,只是去推门。身体前倾,一只手也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指尖,很轻。 粗粝的茧握下的瞬间,身体僵住,手臂本能地后缩。 挣了挣,手指在宽松的桎梏间没有成功。 “——” 要镇定、冷静,不要大喊大叫。 到嘴边的质问吞了回去,她转过头,看向丁兰时。 “怎么了?” 她的眼神突然又清又静,一如久别重逢的那一天。 丁兰时腹中预计的话无故一顿,指尖收拢,眼神微沉。 他讨厌这样。 他恨这样。 “没怎么,”于是,他也不愿意再讲那些小心翼翼维系关系的话,而是极力地、激进地向她推近,“想牵你。” 她低下眼睑,半晌,哦了一声。 “也是,”她安静地说,“主人牵仆人。” 她自如地反手拉住他,走进餐厅,没有理会身后幽微的视线。 “坐哪里?” “那里。” 他指向靠窗的位置。临近海岸,白色的浪花冲刷上岸,把一切痕迹推平,再退回。 他们入座,按铃。立即有侍应生开始上菜。 前菜是普切塔配开胃酒,烤制的面包咬下时,细微的脆响是空旷的餐厅唯一的声源。 西餐的流程漫长而枯燥,一盘又一盘,太阳也在精致的菜品更迭下下沉,湮没在地平线。 最后一缕余晖收敛,面前的蜡烛被点亮。光指引他们的目光相碰在橘黄色的上空。 他们似乎都莫名地遵守“食不言”这一条规矩,各怀心思,没有开口。 每一道餐点都配了一杯酒,混合在胃里,此时开始发挥效用,让梁小慵高度紧张、时时自省的精神放松下来。 她的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腮,半眯着眼看向丁兰时。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只是吃饭?” “嗯。”他顿了顿,强调,“只是想和你一起吃饭。” 梁小慵的嘴唇动了动,眼睛移开,又什么都没有讲。 明明她满腹疑问,条条逻辑要反驳他,偏偏又选择沉默。 丁兰时的手握住刀与叉,紧了紧,情愿她的话和举动直直扎来,扎进皮肤、血肉,直刺心脏,咆哮愤怒得疯狂,也不愿用礼貌的情绪把他轻飘飘推开。 “我吃好了。”她说。 “二楼有观景台,”他说,“上去吧。” “我想回家。” “我有话跟你说。” 她的语气坚定,让他不得不这样讲——不得不佯装算计,包装他甘愿剖出的一颗真心。 她的眼神顷刻浮上了然,站起身,跟在他的身后上楼。 傍晚的海风更加咸涩,像一汪一筹莫展的眼泪。 “说吧。” 她端着细长的酒杯,转身看他。酒意上涌,她的眼睛也变得朦胧,不像对峙,而如同等待一封告白。 可是丁兰时知道她不会信。 玫瑰、烟花、玩偶,再浪漫的东西都无法赎回她的信任。 他无计可施,却也不愿坐以待毙。 目光在对视时会变质。 他沉吟的中途,也在看她。眼尾下按,冷峻的眉目掺杂温和的情意,他看向她,觉察到一瞬间的恍怔,以及视线的焦点所在,立时再进一步,垂落的身影在吊灯下包围她。 她的身后是围栏,身前是他情意悱恻的双眼,微抿的薄唇,与红酒温暖的气味。 她终于有些露怯了,眼睫眨几下,慌促的情绪可爱地钻出来。 “丁兰时……” 他忽然问:“想和我接吻吗,主人?” 39重重吻 海水翻涌的声音震耳,拍岸迭迭,把浓重一团的夜色搅动不安。 后腰碰上栏杆,杯中的酒液一晃,她下意识往手中看,高光刺目,叫飘散的思绪回笼。 “你发什么疯?” 乍然回神,她才反应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心尖倏地跳一下,脱口而出。 “我是疯了,”丁兰时则说,“我找不到任何办法了,梁小慵。” 她别开脸。 想了想,找到恰当的回答,语气平静:“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找到所谓的办法。” 他便再走一步,脚尖抵住她的。高大的身影低垂,眼神孤绝。 “如果你真的放下,我可以一直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我不着急要一份答卷。”他低哑着声,“但是你还对我有感觉,凭什么我们要一直装成形同陌路?” “谁对你有感觉……” 她立时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仰起脖子争辩—— “……唔唔!” 下一刻,丁兰时捏着她的后颈,重重地堵住了剩下无谓的虚言。 这是四年里第一次接吻。 属于男性——属于他的荷尔蒙气息,发疯似的涌进她的身体,催醒沉睡的情欲,一瞬间,过电似的战栗从尾椎窜上脊骨,酥麻扩散,膝盖一软,她踉跄地拽住他的外套。 丁兰时发狠地咬住她的嘴唇,将她不断顶向围栏以外,又用手死死扣住她的退路,她在他近乎强迫性的桎梏里,只两下,她也愤然地扯下伪装,凶猛地咬回去。 铁锈味缠在唇齿间,丁兰时紧绷的眼尾一松,另一只垂放的手抬起,掐住她的脸颊,撬开齿缝。 他已经做好被她推开的准备。 孤注一掷。 如果她反抗一下——只一下,他就知道此间再没有转圜的可能。 湿软的舌尖毫无章法地缠在一处,半透明的水液搅动,从她的唇角淌下,在半空,靡靡地扯出一道将断不断的银丝。 “嗯……嗯……” 她被密不透风的吻堵得窒息,手掌本能地去攀他的脖子。 酒杯从他的后背滑落。 “啪。” 甚至不是摔碎的声音,轻微的磕碰声。 梁小慵倏地睁大眼睛。 意识收束,完全清明,她慌促地推开他,发尽浑身气力的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侧,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完全镇定下来。 “啪!” 一声过后,丁兰时歪着头,脸侧迅速地浮上一片红。 唇角却愉悦地勾了起来。 “没有下一次。”她气得眼睛有点红,气喘吁吁地撂话。 “不会有下一次。” 他向她,答得是另一重意思。 梁小慵抿了下嘴唇,破裂红肿的口子渗出铁锈味的液体。分不清是否有沾染他的。但是,内裤里湿漉漉的一片,无法抵赖,都是因他而生。 她并拢了腿,换了一个站姿。 看向滚落一旁的酒杯,酒红色的液体在木质地板上变成焦褐色。 她吸了吸鼻子,“丁兰时,我一直都不愿意把人想得很坏。” “嗯。” “我愿意把自己的信任交付出去。可是,如果有一次,我没有得到相应的坦诚,那我永远——永远不会再一次相信他。” “我知道。”他低声,“我只是希望你能遵从内心的想法。如果喜欢我,就来喜欢;如果想陪伴、想接吻,你要求的,我都会配合。” “你……明白吗?” 他盯着她的眼睛,清净直白。一如方才吻时,近在咫尺的赤诚专注,情意太重,足够蛊惑人心。 梁小慵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名的高树簌动,晚风吹过她的裙摆,安静地扬起一道白。 半晌,她轻轻地说,“我明白了。” 她愿意向欲望顺从一次。 40想被他疯狂地肏穴 忘记是谁先走出的那一步,身影几乎是撞在一处,骨碰骨,心跳融汇,丁兰时的手臂用力地压住她的后背,把纤薄的人箍进怀里。 “梁小慵,”他的嘴唇抵在她的发间,“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她没有讲话。 手臂搭在他的胸口,轻轻扯了一下领口,许多句话盘旋在喉头,最终咽下,语气略微干涩。 “回去吧。” “嗯。” 他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确认似地碰了碰她的嘴唇。 肩膀在他的掌间向后轻微地缩了缩——不是惊慌地躲,更像是少经亲吻的本能反应,刺激下萌发的青涩。 梁小慵移开视线。 此时心乱如麻,不明白自己这样选择是否正确,是否太过软弱。 然而,身体已经坦诚地行驶自主权,双腿并得更拢,涎水泛滥的两瓣穴肉咬住内裤,被迫紧闭,又在再一次的亲吻里,张开,试图环抱住面前修劲的腿。 “唔……” 唇齿在攻城略地间发不出任何声响,她被拥在双臂间,动弹不得,被迫承受这个情欲充沛的深吻。 他的舌尖一寸寸勾过齿尖、内壁、上颚,酥痒如同火花迸裂,一簇一簇,凌乱地点燃在身体的每一侧,大腿、后腰、胸口,最后聚集在乳尖,痒得发疯。 忧虑暂且被抛诸脑后,她无意识地开始蹭着他,粉软的奶尖在胸衣里不安分地磨动,试图缓解渴望。 “……唔嗯……嗯——” 丁兰时觉察到。 “这里要吗?”他半移开唇,低声问。低哑的呼吸被她吞进肺里。 梁小慵没有回答,动作幅度小了一些,却没有停止。 她细细地喘着气,脸上浮起潮红。 丁兰时的手掌便从她的腰后,顺着左肋,摩挲抚上,握住。给足她思考与拒绝的时间。 夏季穿得很薄,绵软饱满的乳握在手里,能感受到内衣蕾丝的花边。 丁兰时咬住她的下唇,舌尖重新顶回口腔,右手重重地团揉着那只乳。他横过手掌,指尖恰好能没入深邃的沟壑——没有被内衣包裹完全的地方,顺着那道极深的线向下,他的手隔着裙料,探进胸衣中,扯住了凸起的奶尖。 它亟待已久,已经硬挺。 棉麻布料粗粝,被大力按揉在乳珠上,难以抵挡的刺激骤然席卷全身—— “唔唔!” 她忽地绷紧身体,重重地咬回他的嘴唇,攀住肩膀的手指发白,在褶皱间留下高亢的印记。 一股极其清晰的、水流喷出的感觉,从贴在他小腹上的穴口传来。 她高潮了。 只是被他摸一下奶尖,就高潮了。 久违的快乐从身体涌出,渴望疾风骤雨的性爱。 她松懈身体,低低地喘气,有些不自在。她竟然怀念的是被他强迫做爱的桥段。用力地揉奶,疯狂地肏穴,不知疲倦地射入喷出一次又一次,她怀念,这种在情欲里泄尽一切的靡烂。 丁兰时自然察觉到她的身体变化。 左手沿脊骨向下,托住她的臀尖,向上抬,让她环住腰身,湿漉漉的花穴隔着内裤,吮住冰凉的腰带锁扣。 “在这里做一次,要吗?”他的手指从胸口抽出,拂开她脸侧的头发,轻轻地捧起她的脸。 41三盒XL避孕套 被海风吹凉的银质硬扣抵在穴前,薄薄的布料凹陷,灰色的水痕彻底漫衍。梁小慵轻轻地抖了一下,本能地收紧双腿,夹住他的腰。 “……回家。”好半晌,她才憋出这一句。顺着急促的呼吸,闷闷地渡进丁兰时的齿间。 “好。” 他一面干脆地应下,一面嘴唇又压回去。缠绵悱恻的吻不停,掐住下颌的手指力道不减,叫梁小慵的脸颊发酸。 她的手掌用力地拍打他的肩膀,声音从喉咙挤出几个呜呜单音节,立即被湿软的舌头顶回去。 脸侧的手向后移,薄薄的茧摩挲过柔软的脸颊,箍住后脑。她后知后觉,发现他的手掌比记忆里更宽,包裹住她的退路。微烫的体温没入发丝,贴住头皮,思绪在热意下缴械投降,沉缅在极强的安全感中。 丁兰时轻轻颠了她一下。 注意力顷刻来到托在臀尖的手中央,隔着两层布料,团着软绵绵的肉,不轻不重地揉着,刻意把内衣揉向中间,变成细细窄窄的一条绳,勒住被情欲充胀的阴唇。 “唔……” 她的眼角渗出泪意,淫液彻底地、直接地喷上了系扣,花穴在黏滑的银质面上,两瓣唇肉自动分开,把里头小小的穴口挤出,温热的私密处抵上冷硬的物件,她立时打了个寒噤。 无机质的方块被蠕动的穴肉咬住,试图吞咽进去。 挂在腰上的腿收紧,脚尖挂在半空,难耐地晃起来。 她抱住丁兰时,衬衫底下,贲张的肌肉线条随着粗重的呼吸,与在她口中搅弄进出的舌尖一起,起伏。性爱的吸引力,致命地扼住她的心脏。 怀抱很紧,咸涩的海风从身侧拂过,扬起细软的长发。 她彻底把自己丢失在这个吻里。 丁兰时像干渴的旅人,终于碰到属于自己的绿洲,不知节制地攫取。 不知多久,她的脸憋得涨红,丁兰时才堪堪舍得松开。没喘几下,他的吻又追了回来,一下、又一下,黏着,追着,细细碎碎。 “明天有课吗?”他低声问。 “……没有,”脸颊的温度烧高,她低下头,由他抱下楼梯,“周五没有课。” “周末呢?” “我和Anna约好去图书馆。” 副驾的门拉开,她被放在座椅上。 丁兰时坐进驾驶位,拉住她的手臂,让梁小慵倾身过来。 她抱怨,“你还亲?” “嗯,”薄唇轻轻撞了她一下,“不够。” “还要不要回……回家了。” “回。” 他终于松开,指背拭去她红肿的唇上的水液,指腹按住被咬破的细细口子,又有向里伸的意思。 梁小慵咬了他一口。 圆圆的杏眼瞪他,丁兰时却笑了,看了一眼手指上浅浅的齿痕,折身,拉过安全带,终于起步。 途中,他停在路边,下车去了一趟便利店。 梁小慵正歪在座位里看手机,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他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提塑料袋。 “买什么了?” 丁兰时递给她。 她好奇地接过,低头一看—— 三盒XL避孕套。 “……” 42是被我操得更爽,还是跳蛋弄得更爽? 黑色的车在夜风里如同一支离弦的箭。 一个急刹,它被随意扔在路边。盗窃、剐蹭的天价保修金额,都比不上一个短暂分别十几分钟的拥抱。 梁小慵才推开车门,便被掐着两肋提出来,脚尖惊慌地摆动几下,踢上了他的小腿前骨。 她被箍在坚实的怀里,密不透风。丁兰时胸口的起伏挤压她,体温包裹她,像一张瓦解意志的温床,让依赖与眷恋缓慢地滋生。 “……还没回家呢。” 她一面努力用脚尖够地,一面抬头,脸颊蹭过清瘦的下颌。 皮肤与皮肤间触碰、摩挲的亲昵感,一瞬,如电流淌过,万物倒带,时间按下慢倍键。 门旁的两盏小灯化作电子微光粒,弥散在虚化的背景中。 她有些恍惚,直觉得场景温暖平意,好到不真切。 “在外面最好,”觉察到她在看他,丁兰时低下头,鼻尖去抵她的。讲话时,微微的振动,像听见情话时的波澜,“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起的。” 话毕,他去咬柔软的下唇,向上顶,撞开她虚阖的齿。 舌尖轻轻地挠过上颚,怀里的身体开始发抖。 她低低地呜咽一声。 痒意贯穿颅顶,她挣扎地向后缩,撞上手臂,复押回来,鸡皮疙瘩一路勾向灵魂。 踉跄走进电梯时,铁皮箱都振动一下。 梁小慵被他压在监控的死角,嘴唇被用力地碾过,撑开,无力反抗。 度过了试探的阶段,欲望彻底宣泄,他的吻来势汹汹,用力地扼住她的呼吸。舌尖从上颚点到她的舌面,轻轻地舔蹭。 这是一种流向下的痒。 在舔舌面,于是,同一种潮黏质的软肉也开始遐想,被舔舐的感觉。 “叮——” 电梯抵达楼层。 仿佛一种信号,她的身体骤然一颤,也抵达该去的地点。眼角渗出一点水渍,虚无传来,她紧紧地抱住他。 丁兰时低低地笑了一声。 “上来,”他的手掌掠过裙边,贴上腴软大腿根,指尖向后,探进薄薄的布料底,把她托了起来,“不要流到电梯里。” “……我才不会。”她没底气地瞪了他一眼。 “嗯。”他们走出电梯,“钥匙在哪里?” “包里。” 丁兰时换一只手托她,右手抽出时,指尖在楼道的冷光下,渡着液体的莹莹的水光。 他蹭在梁小慵的膝盖上。 “水好多,”梁小慵倚在门上,他的声音低哑地盘在胸口,“主人。” 梁小慵的腿顷刻软了。 钥匙窸窣地声响没入锁眼,咔嗒,他们回到彻底私密的家中。 在这里,一切都可以无所顾忌。 大门阖上,落锁。 她的裙子也应声掉在地上,闷闷的一声。 屋外的月光披在雪白的肩头,梁小慵的耳尖一热,低下头,视线触及饱满的胸口,他宽大的手掌从蕾丝胸衣的下围挤入,扣住绵软的左乳。 她更没办法好好安放视线,向另一侧移,丁兰时攫住她的唇,衣料在他的手中变少,待到走进卧室,她彻底赤条条地坐在他的手中。 “为什么只有我……” 她咬着嘴唇,看向衣冠齐整的丁兰时。 “什么只有你?” 他把她放在床上,腾出两只手去拆纸盒外的塑料膜。 “只有我……脱。”她咽了下喉咙。 他的膝盖压着她的腿,躬身,嘴唇碰了碰她害羞抿起的唇角。 “想要我也脱吗?” 她的睫尖胡乱地扑簌,像灯罩里的蛾,没头没脑地乱撞。 半晌憋出个气音,“嗯。” “命令我。”声音因为黑暗而变沉,“说,让我脱。” 被迫架在高位,她的身体开始涌动一股奇妙的快感,前所未有。 “你也脱。”她小声。 “遵命。” 他的手上已经拆出一件小小的方形塑料袋,放在她的掌心,空出手,去解衬衫的纽扣。 从上到下,肌肉线条一点一点展露。与他一样,力量内敛而含蓄,分布在坚实的胸膛与劲瘦的腰腹。 他的肩膀有这么宽吗? 梁小慵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他,忽地,生出白驹过隙的实感。 腰带抽出,扔在地上,锁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招回梁小慵的注意力。 她眼睁睁看着,早已撑在灰色内裤中的性器弹跳出来,青筋狰狞,暗色的龟头与她对视,几个呼吸,马眼垂下半透明的液体,滴在雪白的胸乳中央。 “在看什么?” 丁兰时按住她的肩膀,身体下压。皮肉赤裸裸地触碰,性器轻松地挤进双腿间,天生的弧度,严丝合缝地卡在一片泥泞的阴唇中。 “没看什么。”她撇嘴。下意识张开腿,挂在他的腰上。 “会戴吗?” 见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手中的东西,丁兰时腾出一只手教她。 “帮我。” 梁小慵抿紧了唇,她知道自己的脸完全红了。 “我不会,”她把塑料片丢回他,“你自己戴。” “那看好了。” 他撑开薄薄的淡白色膜,润滑油的味道冲进梁小慵的鼻端。他刻意地半跪在她的胸口,性器抵到她的眼前,上头每一寸凸起的筋络都清晰可辨的距离。他从前端开始,向后套弄的时候,硕大的囊袋时不时蹭过她的奶尖。 细密的痒聚在乳尖,小小的凹壑处,她的喘息明显加剧,难耐地扭动着上半身。到底没好意思自己摸,手指攥住床单,极力地忍耐。 “学会了吗?” 他似乎未有所觉,极富闲心地问。 “……学会了!”她末地抱怨,“好麻烦,以前都不戴的。” “以前是胡来。” 他不再逗她,涨痛难捱的性器重重顶进湿软的花穴。 “啊——!” 极速到底,凶狠地撑开内壁道道褶皱,性爱玩具从未给予的力道与速度,骤然贯穿甬道,梁小慵尖叫一声,手指在床单留下一长道抓痕。 丁兰时却并没有放缓,湿软的穴肉比她接受得更快,极快地攀咬回兴奋跳动的阴茎,绞缠柱身。 大开大合地抽动间,穴肉离开柱身,发出“啵”的声响,又被插入回去时淫水四溅的“啪”盖住。 “啊……啊……太、太快了……呜啊……” 她试图咬住嘴唇,忍耐太过淫浪的叫声,如巨浪拍岸的撞击让她失败,尖叫着摆动腰肢,耻骨相撞,稀疏的耻毛被囊袋揉得一团糟。 暌违四年的性爱,没有太多的前戏,只有插入、插入到最深,释放全身压抑的性欲与思念。 久无人涉足的禁地太紧,丁兰时只来得及破开重重缠人的媚肉——它们绞住终于到来的性器,无声嘶吼地渴求再重一点。 他加快了抽插的速度,机械似的频率,让梁小慵不得不闭上眼睛,掩盖翻白的洋态。 “嗯……啊……丁兰时……” 她被顶得讲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在中途先投降,小腹抽搐,喷出一大股淫液,又被他依然涨挺的阴茎堵回去。 “爽吗?” 他含吮住她的耳珠,随着每一次抽动,不轻不重地咬着。 “宝宝,主人,是被我操得更爽,还是跳蛋弄得更爽?” 43按着脖子,低头看鸡巴插逼 潮灼的呼吸贴住耳根,低低的喘息,如重迭的浪,随着小腹里一阵阵的抽插,汹涌地扑向心口。 梁小慵紧紧地抱住他,宽广的肩膀压低,牙齿用力地咬住,试图把淫浪的叫声堵回喉咙。 “……唔——呜呜……” 她的眼泪掉下。 讲不清是太痛还是太愉悦,猫哼似的声音一抽一抽地响在丁兰时的耳边。 “说话,”他捏着梁小慵的后颈,把她从肩膀拎开,加快撞击的频率。性器在湿泞的穴道里极速地顶弄穴肉,不断喷吐的骚水从交合出析出白沫。 他的呼吸低沉,在穴口抽搐得极限时,生生止住动作,腰一提,沾满淫液的阴茎涨着狰狞的青筋,完全地拔了出来。 “主人,我和跳蛋,哪个让你更爽?” 空虚回潮。 梁小慵短暂地恍惚一下,被冷落的穴口翕张几下,似乎在找方才热切抽动的巨物去了哪里。 她睁开眼睛,里头雾茫茫一片。 “……嗯?” “回答我,”他舍不得松开她,晾了几秒,高大的身体又贴回去,手揽着她的背,“我想听。” 梁小慵的四肢缠回他的身上。 “什么……东西,”难以启齿,她当作不明白。小声咕哝,“我不知道。” “说谎,”性器在穴缝前摩挲,“放在哪里了?” “什么呀。”她把头扭向一边。 丁兰时把她上半身抱起。浑身腻汗,他打开空调,箍着她换一个方向,竖躺在床上。 “在抽屉里?” “听不懂。” 丁兰时伸手。 长臂一捞,在抽屉深处摸到几个盒子,挨个拿出去,展在床头柜上。 “你——”她只能咬他。 “最常用哪一个?”他拨开她额前濡湿的发丝。 梁小慵脸颊涨红,手掌推他:“不做就下去,重死了。” “做。” 他暂时停下了这个话题,掐住她的大腿根,摆成常规的M型,花穴大张,直朝向粗壮的阴茎。 他伸手按着梁小慵的后颈,迫使她低头,眼睁睁看着狰狞的性器狠狠地没入窄小的穴洞。 “呜啊——!” 脊背躬成一张拉满的弓,她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尾蓄泪,修圆的指甲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那么小的穴口,生生吞进一只臂粗的阴茎,四周被撑得发白,几乎要绷裂开。 “呜呜……啊……嗯啊……慢、慢一点……” 视觉与感官的双重刺激,梁小慵想移开视线,后颈却始终被他死死按着,看向被囊袋抽红的阴阜,以及小腹上凸起、抽插的形状,几乎要顶到肚脐。 “丁……呼……丁兰时……” “嗯。” 他潦草地应一声。穴肉太紧、太缠,绞得他也难受,额角渗出细密的薄汗。 最后,他狠心一挺腰,强硬地直顶到宫口,破开,龟头卡进窄窄的环吸肉圈里—— “啊啊啊……啊……” 眼泪砸在囊袋上,滚烫,如同一捧点燃性欲的火星。 他捏着梁小慵的后颈,嘴唇用力地碾在她发白的唇肉上,无章法的吻,和顶入的性器一样,都只有一个念头,进去、再进去一点,插到她的最里面,让她的灵魂都烙上属于他的印记。 梁小慵像一叶狂浪上的小舟,只能跟随他的抽弄摆动身体,达到浪尖,下一次,再被推上更极限的高潮。 “丁……兰时……” “爽吗?” “……嗯。” “说出来,”他松开她的后颈,箍住瘦薄的肩胛,直起上半身,半跪着,把她顶向高空,“宝宝,说爽,说出来。” “爽……呜呜……好爽——啊啊!慢点……慢点……啊啊啊……” 梁小慵的膝盖重重地撞着柔软的床垫,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 她被顶到悬空,最高的一瞬间,全身重量坐在他的龟头顶端,宫腔被贯穿,难言的快感如闪电抽过脊梁,血液都在沸腾。 丁兰时掐着她的胯骨,慢慢站起来。性器越顶越深,水潮不知疲倦地喷涌,兴奋地回应。 “太、太深了……”濒临极限,性快感让她几乎感到窒息,本能地求饶,“不要……停一下……会坏的……” “不会,”他掰开她的臀瓣,让囊袋也挤入阴唇的包裹,“这么能吃,不会坏的。” 他彻底站直了身。 梁小慵脚不着床,只能倚着身后雪白的墙壁。他们站在床上,床架摇晃,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声。 “梁小慵,”频率越来越快,她的眼前只有模糊的天花板。丁兰时的声音低哑地浮在唇边,“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浑身秩序失调的时候,听见这句话,梁小慵的心尖还是怔了一下。 他们之间没说过“爱”这个字。 即便情意最浓的年少时光,他们也只说喜欢。 “我爱你,特别特别爱。”他低喃着,发疯似的抽动,好像要把这句话射进她的身体。 “梁小慵……” “我爱你。” “啊唔……唔……好涨……” “你呢?” 他胡乱地吻着她的下巴、脖颈,“梁小慵,说爱我。” “说爱我……” “求你了。” 回应他的始终只有淫浪的叫喘声。 “我不行了……呜呜……啊……啊……好爽……” 再一次顶入最深点,他身体微振,压抑许久的精关终于松开,埋在最湿软的那块软肉上,释放,大股大股的白液被薄薄的膜挡住。 “梁小慵……说爱我。”他祈求似的喘息。 44被跳蛋和鸡巴一起操到潮喷 po18c a.c om 战栗的感觉贯穿全身。 小腹痉挛,梁小慵无力支撑身体,后背蹭着墙壁,向下滑。 丁兰时拔出性器,拆下装满白浊粘液的橡胶套,系结,丢到床边的垃圾篓里。 失去堵塞,数次高潮堆积在小腹的淫液如开闸的水,几乎是从身下喷出,淋湿床单。深灰色的花带着淫靡的气味,湿漉漉开在她的臀下。 余韵未消,她的耻骨仍然保留一前一后递送的姿势,在床头轻轻地抽搐。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 8 info.co m 丁兰时重新套上一只新的橡胶薄膜,把她抱了起来。 “为什么不说话?” 更高一度的体温把她温凉的身体裹住。梁小慵自发地蜷进他的怀里,轻轻地颤,却并不答话。 “说话。” “不说。” 她扭了个身。 对于梁小慵而言,做出回应,便代表他们不计前嫌,重修旧好。 然而,她还没有完全信任他的可能。 疑心像一道裂缝,摔过的跤、跌过的伤,都化作一根根立刺,横亘在他们中间,不可弥合。 “没关系。” 觉察到她的沉默。 丁兰时的嘴唇贴住她的唇角。低声,胸腔轻微的振动压在她光裸的肩膀上。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以等。” 他叩开她的齿尖。 湿软的舌纠住她的,左手捞过床头的一只塑料盒子,拨开,里头是款式特别的跳蛋。 这是陈鹿溪给她倾情推荐的入门款,遥控开关,带线,能塞得很深。 丁兰时摸索几下,大约明白如何操作,右手掐住她的腋下,把虚软的身体再一次提了起来。 “还来……唔唔。” 她抱怨的话没说完,被堵了回去。 丁兰时的手指挤进贴合的耻骨间,向下,穿过稀疏的密林,捏着精巧的机动玩具,分开两瓣阴唇,塞进高潮过后的穴口中。 异物入体,梁小慵敏感地夹紧腿。穴肉摩挲过细密凸起的螺纹,立即明白这是,脸颊倏地热起来。 “你干嘛……” “喜欢这个?” “不喜欢。”她嘟囔。 丁兰时则说:“你会喜欢的。” 螺纹在肉壁间摩挲,藏在软肉间的敏感点被凸纹重重地碾过,撑开。 “唔嗯……” 雪白的肉臀在床单上不安地摩挲着,掀起一阵阵的浪纹。 好奇怪。 以前乏善可陈的道路,为什么在他的手中,变得这样不同? 跳蛋被修长的手指塞进最深处,丁兰时抽出手,夹出一段黏腻的银丝。 他随意蹭在她的乳肉上,又去拆另一只塑料盒。 这次是梁小慵上次才用过的小海豚。 “不、不能用两个……”她有些着急,又有些害怕,“不能……” “可以。” 他把她翻过来,手掌扒开挺翘的两团臀肉,露出里面可爱的、窄紧的菊穴。 小海豚的尾巴被整根塞了进去。 “……嗯……好奇怪……” 有点痒。 梁小慵从未体会过后面也塞东西,难言的体位,让血液流向头顶,羞怯到头晕。 “试试,”性器从后面挤进湿漉漉的穴道,整根没入时,用力,把跳蛋顶进宫口。他低喘着气,“宝宝,你会被爽死的。” “我不会……”她死死咬着嘴唇,婉转的呻吟压在喉底。 丁兰时打开了跳蛋的开关。 最高档。 剧烈的震颤感在宫口骤然爆发—— “啊啊啊啊!” 梁小慵的眼泪倏地砸下来。身体被迫开始一同剧烈颤抖,酸软感在小腹蔓延,快乐的爽意吞并意志,她趴在被淫水浸湿的床单上,疯狂地摆动臀腿。 埋在穴肉间的性器也在一同颤抖,丁兰时的呼吸加重,把小海豚的开关也一并打开。 尾巴在褶肉间剧烈跷动,上上下下,广告宣传上引以为傲的抖动速度,在狭窄微涩的菊穴里依然发挥得淋漓尽致。 “好奇怪……不要……不要开这个……” 她的话断断续续。 两种完全不同的频率在身体前后对抗,好像——好像在被两只性器前后插弄。 难以言喻的羞耻感、背德感,折磨她残余的理智,眼前弥起破碎的雪花黑片,如同千百只手,拉扯她,堕入淫乱无度的深渊。 乳尖被高高地拽起。 “啊——!” 嘴唇被咬破,她终于捱不住,尖叫着释放兴奋的音浪。 丁兰时的手掌从后向前,握住两只饱满浑挺的软乳,用力地掐着两只无辜的乳珠。 “大了好多。”胸膛压在她的后背,他的声音低低地聚在耳根,“有没有自己揉过?” “没有……呜呜……” “撒谎。” 埋在穴道的阴茎开始凶狠地顶弄着她,三种不同的频率、不同的力道,折磨地玩弄身体里每一个凸点。 梁小慵的眼前发白,后脑发麻。她感到有水液从唇角淌下,但也只能感受,手指紧紧攥着床单,腾不出任何空挡擦拭。 “啊……啊啊……嗯啊……” “爽吗?” “好……呜……好爽……” “那么,现在可以回答了吗,”他的手指把圆挺的奶尖搓圆捏瘪,毫不容情地重重一挺腰,“我和跳蛋谁让你更爽?” “你——你!” 她尖叫着回答,身下终于被弄过极限,肩膀重重一抖,前端飞速地喷洒出一大股清淡的水液。 她潮喷了。 “丁兰时……”她虚弱地喊,身体还在本能地淫乱摇晃。 “好多水,好多。”他把她抱起来,上身向后折成一个半月牙的弧度,“宝宝,再喷两次好不好?好不好,主人?” 45后入被鸡巴顶到狂喷水不止 燥热的夏夜,工业制冷剂打到十八度也不能吹静。 成熟的肉体缠在一块,坚实的肌肉压着绵软的肌肤,欲望迸溅,无穷无尽。 “唔……疼……腰疼……” 梁小慵呜呜地叫唤。 这个姿势对于她长期伏案学习的身体有一些难度,她禁不住急切地拍打正握住胸乳,上下团揉的手。 “这样?” 丁兰时松了些力道,上身压低,宽阔的胸膛罩住她的肩脊。 她半趴在床单上,软臀高高翘起,才算好受许多。 “嗯……” “继续?”他亲了亲她的耳朵。借着月色,那里通红一片,羞怯得可爱。 嗡嗡作业的玩具埋在她的身体里,不知疲倦的情欲重新点燃。 她的臀尖顶着他的胯骨,不好意思地蹭了蹭。 “嗯。”细如蚊呐的应允。 她喜欢这种抵死缠绵的感觉。 交合抽插,被顶撞到头晕眼花,永远被宽坚的胸口和修劲的手臂接住,安全感像一艘狭窄的船,倾覆在欲海浪滔中,遮罩住她,密不透风。 然而,只要她需要,推一推,他随时会停下,给她喘息的时间。 丁兰时调低了跳蛋的速度,小海豚仍然卖力地跷动自己的尾巴。收缩的菊穴被撑开小小口,四周泛红。 “痛吗?”他摸了摸。 她想了想:“……还好。” “也是,”臀尖落下极轻的一个吻,羽毛似地搔过,叫她动了动膝盖,“水都流到这里来了。” 高涨的性器居高临下,从臀缝间,直插入红肿的穴口。湿软的阴唇在情欲的冲涨下,鼓胀三分,被阴茎分开的瞬间,黏连的淫液拉出半透明的丝,裹缠在柱身暴起的青筋上。 “呜啊——!” 声音埋在臂弯里,有了遮挡,肆无忌惮地叫了起来。 “啊……啊好涨……嗯啊……” 跳蛋温吞地在她的小腹里振动,比较先前的极速,落差带来的失落感,让梁小慵不安地扭了扭臀。 “快一点……” “多快?” 她喘着气,奶尖发痒,不住地在床单上磨蹭,“刚……刚才那么快。” “命令我。”他的手掌握着她的肩膀,舌尖卷含着粉软的耳垂,呼吸声沉重,“主人,说,让我快一点……让我快一点插你。把你操到喷水,操到发疯……说。宝宝,说。” 他每讲一个字,性器就在夹紧的甬道里缓慢地抽插一次。 缓缓地,龟头顶到宫腔里轻振的跳蛋,缓缓地,龟头从宫口退出。他不断地向后退,抽插感越来越浅,话讲完,性器已经只在穴口磨蹭。 梁小慵被他磨得发疯。 “丁兰时,快一点——快一点插进来……”生理性的眼泪聚在眼尾浅浅的沟壑里,“好痒……好难受……” “遵命。” 他扳起她埋着的脸。 上面眼泪纵横,脸颊泛着大片的绯色星云,眼神迷蒙,可怜地盯着他。 他的嘴唇轻轻蹭着她的眼睛,睫毛颤抖,“为主人……排忧解难。” 腰身一沉,阴茎骤然贯穿穴道,破开层层肉褶—— “啊啊!” 她短促地尖叫起来,剧烈地扭动着腰,向前趴,试图逃离可怖肉具的贯穿。 大腿被滚烫的掌心握住,狠狠地扯回身前,拽着她,前前后后地开始操弄。 “啊……太大了……太快……嗯啊……” 囊袋重重地抽打臀尖,发出清晰的“啪啪”声,雪白的臀肉立时浮上绯色,有红肿的趋势。 “舒服吗?” “嗯……嗯不……啊啊……舒服……” “不舒服?”他半胁迫地咬住她的颈侧,齿尖轻轻地咬磨着动脉之上的皮肉,“嗯……应该是太慢了,对不对?” “不、不……” 疾风骤雨里,她喘不上气,艰难地反驳。 “我知道了。” 他全然没听见她的反驳,掐着大腿根,凶猛地整根贯入,直顶到宫腔那枚跳蛋处,再毫不留情地抽出,龟头彻底地离开穴口。无辜的小穴还保持被撑到极限的孔状,才渐渐缩小一毫,又被狠狠插进,重新撑到最大。 如此反复,丁兰时每一次都极快,像暴雨时分拍窗的声响,剧烈而密集。 梁小慵的身体最终在剧颤下脱力。 只能依靠他的手掌推拉,如同一只被迫性爱的娃娃,大张穴口,被动地接受所有性欲。 “现在舒服吗?” 最后一次,他重重地顶进最深,那枚跳蛋好像要挤进她的胃里。 “……舒、舒服……呜呜……” 这一下仿佛顶进灵魂深处,潮喷不意外地再次降临,几乎透明的水液喷射而出,撞在床垫上,有轻微的“滋——”声。高潮的余韵如浪,强烈地拍击她的心口。 她无力再说反话,乖乖地回答。 “有多舒服?” 他松开她的腿根。那里被他掐出深深的指痕,隐约泛紫。 他揉了两下,手臂向前送,握回了那对圆挺的兔乳。牛奶似的乳肉从指缝间溢出,柔软得不可思议。 “……爽……好爽……” 眼前再一次发白,她摇了摇臀尖,蹭着他劲瘦的小腹。 “把你操爽了,是不是该给我奖励?” 他捏着硬挺的奶尖,指腹不住地在顶点打转,偶尔照顾到淡粉色的大片乳晕,让她高扬的臀摇得更快。 “什么……嗯唔啊……奖励?” 她努力地扭过头。 丁兰时把小海豚从她的菊穴抽出,丢到一边。空虚的感觉迭上,雪白的臀更快一些蹭他,菊穴却没有合上,仍然保持被操开的小孔,里头的菊肉一呼一吸地咬合。 他随意在菊穴上揉两下,算作安抚,把她整个儿翻过来,面对面。 阴茎整根从小穴里退出。 方才那样激烈,他也没有射。拆了橡胶套,硕大粗壮的鸡巴弹在她的乳间,龟头极速抽过红肿的奶尖。 “啊!” 梁小慵惊呼一声,向伸手抱住自己的胸口,下一刻,手腕被按在头顶。 这个姿势,让胸口更向上挺。 “好痒……” 饱满的乳肉摇晃几下,莹莹的红珠顶在最上峰,像是蛋糕上的一只樱桃,引诱食欲。 “这就是我的奖励。” 喉结滚动一下。 低哑的声音以后,是鸡巴再一次抽打圆乳的“啪”声。 46看着鸡巴在奶子间射精,小逼强制高潮了 濡湿的床单压在身后,在体温作用下,细密的水汽升腾,闷热萦绕。 “唔……好奇怪……” 梁小慵平躺在床上,手指羞怯地攥紧被单,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低下眼,只能看见发涨的龟头恣意地拨弄着高高耸立的奶尖,马眼淌下精液,在双乳间留下白色的痕迹。 “哪里奇怪?” 丁兰时半跪在她身体两侧,勃然昂立的阴茎埋进绵软的两团乳肉间,温柔地包裹。 比以前大了许多。 两团雪白的肉浑挺,即便没有胸衣束缚,依然保持聚拢的紧致。中间漂亮的一道深沟,与穴缝一样得紧。 插入,感觉却与插入花穴不同,并不黏腻,而是一种皮肉温热的细腻感。 像奶油。 丁兰时的喘息低沉。手掌推着被撑开的双乳,向中间拢,用力地揉搓,抚慰涨到生痛的柱身。 “痒……”她哼哼。 “哪里痒?” 滚烫的巨物在胸口加速磨蹭,她的脸也烫了起来,指了指乱颤的奶尖。它夹在修长的两指间,被刻意冷落,又偶尔被蹭到,刻意撩拨珠侧。 “……这里。” “那我要做什么?”他压低深。 她咬住下唇:“帮、帮我揉揉呀……” “好。” 拇指抬起,压住温凉的奶尖。薄薄的茧揉过最敏感的顶端,激起一阵后背发麻的痒意。 “唔唔……” 她在床上扭了扭身体,剧烈高潮过的淫液又开始从穴口溢出。 温吞的跳蛋只像前戏的搔动,盘踞在宫腔,轻微的振动频率已经被身体熟悉,不再能够让她满意。 “下面……下面也痒。” 她推了推他的腰胯。 丁兰时拿起被扔到一旁的小海豚,嘴巴咬住赤红的阴蒂,尾巴探进翕张的穴口,重新启动,卖力地上下跷动间,水液拍打四溅,嗡嗡声与清晰的“啪、啪”同步,媚肉被抽打发抖,她立时夹紧了双腿,耻骨上下挺动着。 深处温吞的跳蛋,浅穴口疾风骤雨的拍打,她离快感总差一些。 “嗯……你……进来……”她掐着半跪在身侧的膝盖,试图把他推到下面,“进……呜呜……进来……” “这次先等一下。” 搭在额前的发丝被他拨开,重新握回那对在抽插下乱蹦的兔乳。 微微直起上身,性器开始在乳缝间大开大合地抽插,龟头直直顶到她的嘴唇。 “唔……唔唔……” 她不敢张嘴,只好用鼻腔发出哼声。 胸口传来奇妙的摩擦感。 涨到极限的青筋压着雪白的乳肉,粗粝的感觉挤弄着胸口,难言的快感同步向下,聚在小腹。 海豚的尾巴再如何抽动拍打,也不能给予足够的慰藉,梁小慵的腿慌促地上下踢打着,脚跟砸在床垫,发出急切地砰砰声。 “丁兰时……” “再等一下,宝宝。再等一下。”他居高临下地前后抽动,被乳浪包围的感觉叫人迷恋,如同陷入一团雪白的棉花,失力沉沦。 他半躬起背,加快抽送的速度。囊袋被下乳缘高高地挡在门外,发出沉闷地击打声。 “啊……啊……唔不行……” 马眼滴落浓白的浊液,涂在修长白欣的颈上,梁小慵身下越发感到空旷,难耐地晃着臀,连带光裸的脊背也抬起来,试图把丁兰时推开。 狰狞的性器在乳间疯狂抽弄,掀起潮湿的极风,拍打在她的下巴。 “……嗯……嗯啊啊我……我不……” 乳肉被掐弄得一塌糊涂,痒意难捱。 丁兰时低哼一声。 性器后撤,龟头埋在乳间,浓白的精液剧烈地喷射在胸口—— 铺天盖地的白。 视觉兀然受到剧烈的刺激,小穴倏地抽搐起来,跟着强制喷洒出一股清液。 明明没到顶点,她却莫名高潮了。 黏腻的、有重量的温凉的液体砸在锁骨,不间断落下“啪”的声响。 难以自抑的空虚让她的眼尾酝出水渍,嘴唇微张,看向一片空白的天花板,呼呼地喘着气。 已经喊哑了,声音里压着哭腔,“嗯啊……丁兰时……” “我知道。” 他松开指痕遍布的兔乳,抽走软下又硬挺的阴茎。 他把小海豚抽了出来。 头顶的光灯亮红,宣告电量即告罄。海豚浑身泡满淫液,湿滑,几乎握不住。丁兰时低眼去看,可怜的穴口已经彻底红肿。 修长的指探进去,把跳蛋那一头的细线慢慢地扯出来。 “——啊!啊……疼……丁兰时……”觉察到小腹中有什么东西被抽离,收紧的酸软的宫口被重新撑开。 双腿大张,她握紧了他的肩膀。 “没关系,”他轻轻揉着她的阴蒂,赤红小珠也被海豚吮肿,芽似的探出来,被温柔地抚弄,“很快的。” 一滩泥泞地里的淫液随着跳蛋抽出,汩汩地倾泻出来。 “不做了,”他俯身亲她,嘴唇在哭喊间已经干涩起皮,“宝宝,你今天好棒……特别棒,现在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不要。”她吸了下鼻子。 “嗯?” “还差一次……”白皙的腿勾住他宽阔的背,海藻似的头发湿漉漉披散在身下。 她看着他,眼中有月亮的微光,像浮在海面的人鱼。 “还差一次,丁兰时。” 47骚逼被花洒喷水求操 揽在肩头的手微微一顿。 灰蓝色的月光披身,宽坚的胸膛低下,丁兰时拥住她。 薄唇贴在脸侧,“不痛吗?” “……还好。”她转身,眼睛如同挟着一片雾蒙蒙的水汽。近在咫尺,依赖地向他的怀中深处蹭了蹭。 她小声:“刚刚没有进来,不算。” 胸腔轻振,他低笑一声,“这次边洗边弄,好不好?” “……” 她攀住他的肩膀,咬了一口算作回答。 “小狗。” 手肘一撑,他带着纤薄的身体坐起来。单手托住红肿的臀,向浴室走去。 她不乐意:“你才是小狗。” “我怎么是?”他打开热水,抱着她,在淋雨门外等待。 水汽氤氲,半透明的玻璃门上渡起一片白雾,映着两道重迭的身影。 “那我怎么是?” “这么会咬,还不是小狗?”性器抵在她的臀缝间,丁兰时微微后退一步,背倚着墙,把硬挺的阴茎挤进饥渴的小穴中,堵住垂涎三尺的嘴。 又硬又烫,仿佛欲望从未平息。 梁小慵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抬起臀,调整到舒服的位置,把粗壮的性器再吃进去一些。 “唔嗯……” 有些疼,她收紧了揽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赤裸的皮肉贴紧,一寸不离。 “等一下,”他忽然拍了拍她的臀,“没戴套。” “不要戴。”她立时夹紧了腿,把巨物箍在穴道里,“我喜欢这样。” 没有避孕套外滑腻的润滑油,柱身虬狞的青筋直截了当地碾压住穴道上凸起的肉点,难以言表的快感从腹底蹿起,她呜呜地哼一声,小腹蹭着他的腰,上下摇晃。 “……别闹。” 小穴主动地套弄着粗涨的阴茎,细密的汗从清瘦的脸侧的滑下。这一幕,刺激贲张的性欲,血液沸腾,他无可抵挡。 五指收拢,他捏住她的摇摆的臀肉,指尖发白,也不能阻止前后轻微的摩擦感。 “今天是安全期。” 雪白的身体软绵绵勾住他的腰,她难耐地凑过去亲他,像食人精髓的女妖。 而丁兰时心甘情愿。 他擒温软的嘴唇,托着她,走进淋浴间。 房间里的浴室不算特别宽敞,两人一齐进入,稍显拥挤。花洒悬挂在头顶,细密的水珠洒下,从头到脚,热气闷重,像黏腻湿重的性爱泥沼。 丁兰时转一个身,把她压在米色的瓷砖贴上。扳起双腿,架在肩上。 “要……!唔嗯……要掉下去了……” 骤然失去支撑点,她不自主摇晃起来,连带性器在在穴道里胡乱地顶戳。 她半蜷着腰腹,大半脊骨贴着布满水渍的墙,打滑,险有些下滑的趋势,只好膝弯用力地勾住他的后背。 “不会,”他托着臀,向上送了送。性器直没入底,硕大的囊袋也挤入阴唇,“我托着你。” “……嗯……嗯唔……” 花洒的水流打在丁兰时的后脊,四溅,也落到她的腿上。 他低头吻她,比前几次和缓许多。或许急躁的性欲已经抒发,他有更多的耐心享受与她接触的一呼一吸。 舌尖摹过唇形。像早春的樱花,软得不可思议。 他搂着贴在脸侧的大腿,规律地抽送,比起性爱,更如同一场进退得宜的交际舞。 “啊……啊……” 她的脸颊泛起红潮,讲不清是浴室太热,还是感觉太愉悦。 每一下的确都撞到最深,力道却温缓,一浪一浪,湮没在情潮里。 “更喜欢这样?” “嗯……喜、喜……唔啊……喜欢……” 她好像知道什么叫意乱情迷了。 瀑似的长发打湿,贴在后背、脸颊、手臂,凌乱无序的感觉自后向前裹缠,她的意识也沉沉向下,随着身体前后摆动。 丁兰时的吻从唇上去到颈侧。 一路蔓延,流连在胸前。高耸饱满的乳上指痕未消,他张开嘴,舌尖一寸寸,顺着红痕舔舐。 颗粒感微凸的舌面卷过奶尖,停顿,齿尖轻轻地咬下—— “呜啊!” 她的肩膀剧烈地抖一下,规律打破,细细的腰肢抽搐似的晃动。 “不要……嗯嗯啊——不要咬……唔啊……” 丁兰时置若罔闻。 抽插的速度仍然不徐不疾,口中对待对那枚乳尖却并不温柔,下颌绷紧,他用力地吮吸着,仿佛试图从那里吮出奶水。 “唔啊啊啊啊——啊……啊……快一点——嗯啊——快一点!” 痒意簇拥阴蒂,臀肉拍打墙壁的声音越发急促,她紧紧地握住他的肩膀,在水流簌簌地浇灌声下,淫叫放浪。 掌中的身体变得急躁,丁兰时张开口,饱满的兔乳主动送进他的舌尖。 牙关微收,他含住半团乳肉。稍直起身,软乳被向上揪扯,如同按下开关,小穴主动吞吃的速度愈来愈快。 梁小慵无助地挺动腰肢,交合处析出细密的白沫,在每一次剧烈的拍打下分崩离析。 “啊……啊……丁兰时……快……嗯……” 手指在肩膀留下划痕,迟迟不抵高潮,她努力摇晃着腰臀。 “宝宝,”他终于舍得松开左乳,沉重的呼吸贴在耳根,“说完整。” “快……插快一点……” “插哪里?” “小逼……” “说清楚。” “小……嗯啊……小骚逼……” “多快?” “最……嗯啊……最快……”她反手握住他的肩膀,腰已经开始泛酸,空虚感反扑,让她几乎要发疯,顾不上任何礼义廉耻,“快点……快……啊啊……插坏那种速度……” “遵命,”心满意足的回答,他含着耳珠,“小主人。” 手掌握回身两侧的大腿肉,半提半拽,发狠地捣弄一团糟的骚穴。囊袋被穴口推向上,鸡巴整根被吃下,根部也不放过。 “好能吃,好会吃。”他低声,“宝宝,你的小逼好棒……” “唔……唔唔啊——!” 耳廓一触他的话,小腹一抽,水液顷刻喷了出来。 穴道剧烈地收缩,马眼一夹,精关失守,温凉的精液也射进宫腔。 一股、一股,凶狠地冲击正在高潮的肉穴,梁小慵尖叫一声,另一股清液从身下的另一只小口喷洒在丁兰时的囊袋上。 她的身体软下去,像一只软绵绵的口袋,承受浓浊的精液。 丁兰时放下她的腿,取下花洒,按在了发抖的阴蒂上。 “——啊啊啊啊啊!” 发哑的声音夹着哭腔,再一次亢奋起来。明明浑身无力,小腹酸软,但是阴蒂在高水压的强力冲刷下,被彻底操开的媚肉又开始缓慢地绞向不知疲倦的柱身。 “宝宝,你都被操尿了。”丁兰时揽着她,“还要继续吗?” “不要了……” “没在问你,”他无情地拔出性器,蹲下身,看向在水流冲击下不知廉耻发浪的骚穴,“我在问它。” 48边被指奸操晕边给他撸鸡巴 狭窄的淋浴间,赤裸的两道人影纠在墙角。 氤氲的热潮如同细密的雨,铺天盖地浇下。梁小慵坐在浴池地面,感到一阵难喘的窒息,不自主向后挪了挪臀。 花洒也跟着按了过来。 讲不清是淫水还是浴水,蜿蜒渗进地漏。 “……唔……好、好痒……” “别动。”他掐着大腿根,低头,仔细地观察被极速的水流冲撞开的软肉,视线被眉骨扩下的阴翳压暗,“洗干净。” “你……好好洗。” 手掌撑着墙壁,耻骨不安地向上抬动,臀肉拍打积水,发出急躁的声响。 丁兰时的指尖轻轻刮蹭过穴口,“为什么洗不干净?” “……我自己来。” 身体骤然一抖,她的脸颊涨热,白皙的脚尖撩起一捧水,使劲踢他的小腿。 “不行,”他半跪下去,膝盖压住一边乱晃的小腿,“你洗不干净。” 修长的食指并上中指,直截了当地插入大张的穴孔。才被插弄过,还未复原成窄窄的一道缝,仍然是小小的“O”形,轻松地吃下他的两根手指。 “唔嗯……” 梁小慵咬紧牙关。肉壁被指腹不轻不重地揉着,无可自控地分泌淫液,绞动,把坚硬的指骨吞吃干净。 “好多水……好黏,”指尖修剪圆滑的甲缘抠弄着,把小腹含住的精液释放出来,“宝宝,太深了,弄不出来,怎么办?” “哼啊……你……你出去,”话这样说,她轻轻晃着臀,享受被他指奸的性爱,“唔……啊啊……要弄就快点……” “小主人,你什么时候才能吃饱?” 性器再一次硬挺地跳起,打在红肿的大腿根处。无论历经多少次抽插、高潮,骚穴都做好随时承受下一轮操弄的准备。 “再操就要破皮了,”拇指按住阴蒂,他看向操翻出来的嫩肉,渲红一片,“等会给你上好药,明天再继续,好不好?” “……嗯嗯。”她敷衍地点点头,小穴不松口。 丁兰时笑一下,低头贴住她潮湿的嘴唇。 花洒松开,斜倒在地上,水流冲刷过她的腿侧。 丁兰时另一只还空着的手,把昂首的性器抬高,搭在她的小腹上。拉过她的手臂,引导着,细白的手掌握住狰狞的柱身。 他亲了亲,声音哑涩,“会吗?” “嗯……会……会。”他的手指抽弄的速度减缓,趋于静止,停在蠕动的甬道中,“你快一点……呜呜……快动……” “好。” 停在穴肉间的长指开始极速地抽动,快感如潮水涌遍全身。 梁小慵迷迷糊糊地收紧十指,握住了滚烫的肉刃。褶痕、筋络、纹理,顺着温度,触感陌生地渡进掌纹。 她不知道怎么进行。 模仿手背下、小腹里,长指抽插的行径,一前一后地套弄起来。 他快,她也快。 隔着薄薄一层皮肉,体内、体外,两重性爱直白地刺激着感官,让她不由自主地仰起头颅,脊骨向后弯,龟头随着捋弄重重地顶戳着柔软的腰腹。 “啊……啊啊……快——再快一点……嗯啊……” 她按着龟头,去顶弄被冷落的阴蒂。 马眼对上赤红的小肉珠,爱抚用力。丁兰时眼尾挟着红,手指在穴道里粗野地极速抽插几十下,淫浪喷吐的瞬间,遽然拔出,掐住她的腿根,性器对着阴蒂发狠地碾下—— “啊啊啊啊啊!” 高潮才抵达,又被推到更高的浪尖。 大概是淋浴间低处太闷,她尖叫一声,浑身绷紧,在稀薄的清液喷吐中,眼前一黑,软软地跌在墙角,晕了过去。 大股白色的精液也喷在了她的腰肋上。 丁兰时拥紧她,骨勒骨的力道,平息性爱的余震。 “梁小慵……”他低喘着,“我爱你。” - 痛。 日光晕在薄薄的眼皮,赤金色的微光,带来轻微的热意。 沉重的意识如同从水中捞出,浑身仿佛被打断又揉起,四肢不受支配,酸痛难忍。 躺了好一会,记忆与感知力回笼。昨日种种细节清晰明了地印入脑海,她的放浪、她的淫荡求操、她给他手动…… 梁小慵感觉脸皮火辣辣的。 她试图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失败。 腰仿佛被一把铁锁箍紧,动弹不得,传来皮肤相接的温度。 她勉力撑开眼皮,丁兰时的脸占据全部视线。狭长的眼半阖,英挺的鼻梁顶着她的,亲密无间。 丁兰时似乎从来没有睡过这样沉。 记得从前,她往往一推便醒,觉浅得很。今日得空再看,清峻的脸上有松懈下来的惫懒倦怠,似乎终于睡得一个好觉。 梁小慵仔细地看他。 时间流逝的痕迹叫她太出神,以至于他什么时候睁眼都没有注意到。 “……嗯?” 沙哑的声音从鼻腔轻振。 梁小慵立即移开视线,推他,“松开。” 丁兰时恍若未闻。 他亲了亲底下的唇,“早上好。” 手指自如地挤进她的双腿间,拨开耻毛,向下,触碰安静沉睡的穴缝,戳弄两下,不知道在问谁。 “休息得还好吗?” 49他正在舔她 身体敏感地抖了抖,本能地夹住他的手。腕骨嶙峋,异物顶入大腿内侧,她还在别扭的气焰立时消泯。 “你干嘛……” 她蜷起身,额面抵着胸膛,气音绵绵地吹上来。 “别夹,”他也低下头,去找她抿起的唇尖,“昨天给你上了药,让我看一看。” “药?” 她不记得塑料袋里还有药,困惑地仰起头。 “嗯,”他如愿贴上了柔软的唇肉,“你睡着了。我去附近药店买的。” “……哦。” 被他咬着下唇,她发出一个单音节,努力分开双腿,乖乖让他的手指在尚未苏醒的穴道里逡巡,“这样可以吗?” “可以。” 丁兰时抬起箍住腰肢的手臂,将她向上托了托。 指腹随意地按了按肉壁,“疼吗?” “……不疼,”湿意蔓延,她的鼻尖蹭了蹭他的,“痒。” “我知道,”他低声,“水流出来了。” 指尖顺着濡湿的痕迹,缓慢地从里面,划到穴口。 “还要上一次药。”他说。口吻严谨地像拿到资格证的医师。 梁小慵细长的睫毛轻轻地蹭过他的脸庞,窸窣地扫动。 停留在唇尖的吻开始向下。 去到喉骨,去到丰软的胸乳中央。因为渴水微微发干的嘴唇,摩挲过细软的皮肤,掀起细密的疙瘩。 梁小慵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中。 柔软的鹅绒被包裹之下,潮灼的呼吸一路蜿蜒,小腹传来湿痒的触感。 他正在舔她。 半身以下的被子正逐渐隆起,像情欲孕育的婴孩。 舌尖拨开稀疏的耻毛,叩开肥软的阴唇,探进窄窄的穴缝间。 与接吻一样的动作,他吮吸着下半穴口,偶尔用齿尖磨蹭,偶尔用唇瓣抿住,前后轻轻地扯弄。 “啊……唔……” 如同降生在温暖的摇篮中,温柔的情潮一寸寸上涨,将她淹没。 丁兰时没有逗弄她太久。 舌头舔顶着穴壁上沿,头微压,鼻尖碾过阴蒂。抽送几十个来回,赤红肉珠也被生生碾压过几十次,高潮在剧颤中不出意外地降临。 “啊……!” 帘外天光刺目,意识再清醒不过。她眯起眼睛,压着呻吟,胸口起伏,大口地喘息,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探出水面。 握住大腿的手移开,撑在身侧,丁兰时重新占据她的全部视野。 白昼日悬,水淋过的微光挂在英朗的下半张脸。 他压回了她的嘴唇,甜腥的气息彼此交渡在唇间、鼻端,从一具赤裸的身体里传递到另一具中。 “还痒吗?” “……不痒了。” 她被圈在有力的双臂间,声音闷闷的,捎着点鼻音。 “我饿了。” “那种饿?”他掀起眼皮。 听起来她像不知节制的人。她鼓起脸颊:“——要吃早饭的那种饿!” “想吃什么?” “不知道,”她费劲地伸出手,去捞床头的手机,“看看外卖。” 丁兰时替她拿了过来。翻个身,让她趴在身上看手机。 梁小慵翻了会,“豆腐脑吃吗?” “嗯。”他应声。低眼看她,揽在腰上的手紧了紧。 “甜的?” “嗯。” “我选好了,”她把手机翻个个儿,给他看,“你还有什么要加的吗?” 她点了一屉小笼,两份豆腐脑,两份豆浆油条,两只茶叶蛋。 丁兰时点了一下小笼包后面的加号,数字跳成齐整的“2”。 他才说,“没有了。” 梁小慵看一眼,提醒,“他们的小笼包面特别厚,很占胃的。” “别的都是两份。”他说。 梁小慵嘟囔着去下单,“什么强迫症……” 付完款,她趴回丁兰时的怀里。皮肤相贴的奇妙触碰,传来令人安心的安全感。 丁兰时拥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碰着她的唇,空气里弥散着静谧的气息。好像一切尘埃落定,平安喜乐。 “叮铃铃——” 门铃声忽地响起。 “这么快就送到了?” 她诧异地支起身,从丁兰时身上一骨碌下床,忍着酸痛,匆匆套上长裙,去客厅开小区前门的门锁。 幸好,昨晚丢了一地的衣服被丁兰时捡了起来,收在房间,不然要更兵荒马乱些。 她理了理头发,打开房门,等待。 上了年头的电梯运作的哐啷声从一楼缓慢上升,打开,率先出来的不是急匆匆送外卖的步伐,而是一捧张扬热烈的红玫瑰。 梁小慵愣了一下。 来人掀起墨镜,露出周聿白标志性的微笑,“亲爱的未婚妻,好久不见。” “惊喜吗?” 50疑心病 这是一个惊吓。 周家内斗白热化,他向来忙得不可开交,这几年除了定时的送花送礼,完全没有来过加州。 她吃惊:“你怎么来了?” “恰好有空。”周聿白笑,“况且,来看自己的未婚妻,有什么不对吗?” 他把玫瑰递过去,“鲜切的。” 自行车恰好缺一篮花,梁小慵伸手去接。探到半空,自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截住,玫瑰花束包裹的牛皮纸发出被大力扼住的痛苦呻吟。 肩膀被握住,她被迫向后两步,和花束一起跌进宽阔的肩膀里。 “出去。” 音色沉冷,如一把静置的满弓,蓄势直指。 周聿白的脸上浮起些意外的神情,视线耐人寻味地,在他们中间走上一遭,“你们这是……和好了?” “没有。”她说。 按在肩头上的手指紧了紧,没有出声。 周聿白:“那么,请丁老板松开我的未婚妻?” 对于梁小慵,丁兰时自然包容;然而,对于周聿白,他便转脸卸了乖顺的表相。 “未婚妻。”字在他齿间重复一遭,森然的冷,“周家烂成一摊,也配跟梁家攀亲?” 周家情况不是秘密。 大概是被讥讽惯了,周聿白并不在意,“我和她亲手换过婚戒,你有什么?” 丁兰时扯了一下领口。 吻痕暧昧,成片连绵,比臂弯里的玫瑰更明目张胆。新鲜而清晰,不久前的性爱昭然若揭。 周聿白的脸色僵住。 梁小慵顺着他的目光回头,脸颊立时涨红,用力地拍一下丁兰时的手臂。 “你干什么?” 他松开手,眼角低垂下去。 “你和他有婚戒,和我什么也没有……”他低声,“你更喜欢他?” “当然不是!” “那就好。” 肩膀揽过,她稀里糊涂地被亲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被他蒙骗,气冲冲踩了他一脚。 半边拖鞋踏在地上,在楼道回响重重的一声。 丁兰时没什么反应,反倒把出电梯的外卖员吓了一跳。 梁小慵接过早饭,再看了看木着脸的周聿白,“还有事吗?” “……有,”他看向丁兰时,“既然遇到,省得我再找你。” 下巴向楼道点了点,“有事。聊聊?” 他们看起来似乎并非只局限于点头之交,话里有话。 梁小慵的肩膀抖一下,下意识地从他怀里撤开,站回门里。疑窦丛生,她警惕地盯着他们,眼中的情绪像一团乌云,方才还轻松的聊天氛围开始胶化,阴郁固结。 她静声:“什么事?” 周聿白的视线微动。 “别看他!”她突然拔高音调,攀在门框的手指发白,“告诉我,什么事?” “进来说吧。” 丁兰时看了她一眼,垂回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没去碰她。 周聿白挑了下眉,“行。” 三人一齐走进室内,热气腾腾的早饭被随意地丢在玄关。 心口被高高吊起,她紧紧地盯着他们,呼吸稍屏。 才搭建起来的脆弱的信任摇摇欲坠,可怖的预设在脑海里推演。 如果他又一次—— 又一次骗了她。 她要怎么办? 梁小慵的脑海里一团糨糊,难以捋清任何一条可实行的反应。 丁兰时:“什么事?” “真的要当着她的面说吗?”周聿白乐得看热闹,不介意再加把柴,“你不怕——” “说。”他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来自她的目光像一把尖刺的针,从皮肤推进,缓慢地直抵心脏。 丁兰时感到无解的焦躁。 周聿白耸了耸肩,“多谢你上次帮忙,家里大半的长辈都改了口风,支持由我接手遗产。骆少虞那小子应该吃了好大一个亏。” 丁兰时看向梁小慵。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帮了他什么忙?” “借了周家一笔钱,填补财报上的空缺。” “你们……”她抿了抿唇,“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他如实:“四年前。比起骆少虞拿到遗产,他更合适。” 周聿白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从你嘴里讲出来的话都这么不入耳。” 丁兰时没理他。 梁小慵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脸色和缓,“……哦。这样。” “还有要问的吗?” “没有了。”她低下眼,乌顺的头发遮过脸侧,“吃早饭吧。” 她去玄关拿起早餐,走进厨房。与他再没有交流。 周聿白坐看这场闹剧,拂了拂衣摆,起身,“还以为你们多么情深似海,结果,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睡一觉算什么,”走过丁兰时身侧,他低笑,“你即便在她面前跟条狗似的,团团转,可是骗了就是骗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对你放心。” 51冷水插热逼 周聿白打了声招呼离开。 梁小慵站在厨房,还热的豆浆在微波炉里反复地转,嗡嗡声低迷嘈杂,惘徊在焦热的空气中。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夏风吹拂,窗外树影窸窣地投射在流理台上。 手臂勾住她的腰。十几分钟前,还是最平常自如的动作,此时在躁动不安的光影里,稍显别扭。 梁小慵抿了抿唇,“松开。” “不。” 他收紧手臂,把她箍在怀间。细瘦单薄,如同一张轻飘飘的白纸,却是他唯一试图握住的。 沉默的呼吸声掩在微波炉运作的噪声,歇斯底里地对抗。 最后,“叮——”一声,倒计时归零。 缄默爆破。 丁兰时扳过她的脸,寻找一个缓解不安的吻。 “——唔……唔……” 身体被扭向截然相反的两个方位,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堵上。 她难受地挣扎,手指用力地抓挠他的小臂。表皮掀起,见血。力道却不见松一分。 “我没有骗你……没有。不要这样对我。” 他短暂地松开手臂,让她转过身。 “你发什么——唔!” 又是一句未说完的话,丁兰时不再给予她任何能讲出伤人的、怀疑的话的机会,手指捏着下颌,强硬地撑开她的牙关。 好像只有在庸俗的性爱里,他们才能坦率地交付信任。 箍住腰身的手撩开裙摆,打开一旁的水龙头,手指浸过冰凉的水,寒意渗骨,甩了甩,他扯开里头的内裤,直接地插入温暖的穴道。 一冷一热,穴肉似乎都密起被强力刺激之下的疙瘩。 梁小慵剧烈地颤起来,唇上的吻也更加用力,死死地压着她,不移分毫。所有的呻吟被强制性地堵在喉底,铁锈味镇压,叫她的眼尾不可遏制地蓄上生理性的水雾。 “呜呜……” 手脚都不空闲,奋力地踢打。然而,她很快发现,动作幅度越大,手指在穴道里插弄得越深。 生涩的小穴被粗鲁地顶撑扩张,酸胀的疼痛过后,淫液分泌,她才算好受一些。 直到粗涨的性器埋回穴肉深处,密不可分,他才舍得松开梁小慵的嘴唇。 “啪!” 不再有桎梏,一掌重重地甩在他的脸上。 “出去……出去!”她气喘吁吁,“你……你把我当什么了?” “不出去。”他低下头。 英挺的鼻尖抵在她的肩窝,闷着,“出去你就不要我了。” 她忿忿地,“现在我也不要你。” 话音未落,坚挺的性器在软肉中再进一分,龟头挤开紧闭的宫口,死死地卡住。 “唔嗯……” 血液上涌,她的脸颊涨红,身体已经开始有所回应。 丁兰时拥住她,并没有前后的动作,只是嵌着。好像身体有一部分相连,他心中的焦躁才能和缓片刻。 “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上不下,她被按在流理台上。后背,微烫的日光直晒脊骨,姿势太过难堪,热意跟着攀上脸颊。 丁兰时抬起头。 光斑停在瞳孔中央,光泽微动,疑似是水状的液体折射。 他抿起唇角,声音低哑。 “……说爱我,梁小慵。” 52边哭着求爱边插烂她的小逼 微波炉再一次发出提醒取出豆浆的“哔哔——”声。 撑在流理台上的手肘向后挪了一厘,梁小慵低低地喘气一声,固执地移开视线,不去看他,也不去回答他的话。 “我要吃早饭。” “周聿白说我只是跟在你身边的一条狗。”他的话里有点低微的鼻音。 他们两个人各讲着不相干的话。 梁小慵:“他不会说话,你也听他的。” “……可是我愿意做一条围着你打转的小狗,每天把你舔得很舒服。”他轻轻蹭着她的唇角,沉重的呼吸下,粗壮的性器缓慢地在温热的穴肉间磨蹭,“那你呢,主人?你愿意施舍我一点信任吗?” 唇边传来濡湿的触感,她下意识收紧双腿,“出去……” “为什么?” 他低下头,隔着薄薄的睡裙,咬住敏感挺立的乳头。舌面舔舐,立时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透出底下的大片淡粉。 “你总是这样……明明不想我走,明明还喜欢我,却总不说真心话。” “梁小慵,”他低喃,“我真的很怕有一天你说着说着,就变成真的了。” “唔……” 她敏感地抖了一下,脊背向后弯,像要逃离。 丁兰时的双手揽住她,重重地拥紧,龟头直直顶入宫腔,似乎嵌入她的身体。 “我想听你的真心话,”胸口传来咸涩的湿意,哑声渗入心口,“求你了……梁小慵,告诉我你的真心话。” 怀里的身体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咬紧的牙关还是难抵的性冲动。 好半晌。 她咬着发酸的牙关,“丁兰时……对你说真话太难了。” “就一句,”性器在潮湿的穴道间顶弄,求好似的,有节奏地抽插,“求你了,只要这一句。” “嗯啊……啊……唔……” 她低声喘了起来,臀肉在流理台边缘磨蹭,反反复复,也像理智的弦被来回磋磨。 “不……” “好,”他盖过她的呻吟,“说好,主人。” 丁兰时将她抱起,坐回餐桌前。 他的腿长,步履间,性器在大尺寸的跨步下,剧烈地顶戳进环吸肉腔中。 “啊——!” 她尖叫一声,眼角沁出泪意。同一时刻,她感到小腹喷涌出大股的液体。 “喜欢这样?” 她咬紧下唇不答。 “说喜欢,”不安再一次袭遍全身,丁兰时用力地箍紧她,把阴茎整根没入,囊袋撑开阴唇,“……说喜欢……求你,说一句。就一句,好不好?” 滚烫的液体滴在交合处,他的颅顶抵在她的心口,企图探听心跳的虚实。 他坐下,龟头再进一步,好像要顶进她的胃里。 “啊……啊啊……” 她大口地喘气,痛与性欲交缠,让瘦削的肩膀高高耸起,手指用力抓住他的肩膀。 “想吃什么?”丁兰时含吻着湿漉漉的奶尖,“豆腐脑,好不好?” 喉咙被呻吟堵住,除了单音节的叫喊,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 他自顾自替她回来了。 裙摆撩起,掠过胸口,细白的身上还遍布昨夜青紫的痕迹。 丁兰时绯色的眼尾低垂,还在垂泪的眼神暗了暗。 白生生的豆腐脑被舀起,一勺,他含在口中,重新吮回湿挺的奶尖。 53含着豆腐脑舔奶子爽得狂喷 po18 a r.co m “……唔唔……” 细滑的豆腐包裹奶尖,陌生的触感降临在敏感的隐私部位。 随着他的吮吸,硬挺的红珠搅碎顺滑的凝结物。 鼻尖好像嗅到了豆子的香气。 梁小慵的手臂直直地绷起,撑在他的肩头,掌骨发白,如同抵御的姿态,抵抗这奇特难言的感觉。 比被他用舌尖勾弄更难耐。 她清楚地知道他含着什么,一种全新的、陌生的介质挑弄着她的私处,无由来的,她觉得正在被第三者操玩,淫液一瞬间破口而出,从抵死缠绵的交合处淌下。 “呜呜……”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om porn8.co m 小腹痉挛,阴蒂主动探出肉芽,努力在他的小腹上磨蹭,试图缓解连绵不断的性欲抽搐。 细碎的白色从乳缘淌下,她的剧烈动作让豆腐被搅得更碎。 丁兰时喉结一动,咽下。 “……有奶味,”他低声,仰起头,把糖水残余的舌尖挤进她的牙关,“你尝到了吗?” “哼唔……快……快一点……” 梁小慵无暇回答,从颅顶迸裂的刺激感,与始终停在穴道里的性器,静默地释放性吸引,简直要把她逼疯。 “说爱我。” 他咬着她的下唇,轻轻地碾磨。 梁小慵的眼尾渗出泪液,双眼紧闭,把他牢牢地隔绝在视觉之外。 “说爱我……就说一句,一句就好。说完我就狠狠操你,好不好?”他的手覆上小腹,盖住隆起的形状,“就三个字……你想要多快,就多快……插烂你的小骚逼你也可以。宝宝,主人,医生,说一句吧,说爱我……求你了。” 他用力地按下小腹。 刺激感如电乍然掠过全身,叫她惊叫着,浑身一颤,应激似的跳起来。所幸龟头还卡在她的宫腔里,只是险些从他的腰上掉下去。 她喘着气看向他。 琥珀色的里瞳中央,被撕裂下一大片,汩汩淌出透明的液体。 梁小慵感到心脏被扼住。 她的呼吸、她的爱欲、她的理智都在此刻被看起来很真切的那些脆弱水滴扼住。 丁兰时最会骗人。 她想。 他曾经对她也一样好,转头,仍然能轻易地利用她。 他是她心脏上的一条疤。 只要想起他,便要摸一摸心口,揭开鲜血淋漓的伤痛,时刻警醒自己,不要再做傻子。 可是…… 好真啊。 他好像真的爱她。 毫无底线的爱像一团虚幻的光,炽烈、滚烫,可以把她燃成一捧飞灰,也可以一直为她而燃。 她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脸上与他一样,发潮。 她用力地咬紧下唇,狠狠地推他,“做不做?——不做就滚出去!” “丁兰时,”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发泄似的吼回去,“我不爱你,我讨厌你,我恨你!如果你再逼我——” “对不起……对不起。” 他兀地抱紧她,嘴唇颤抖地去触碰她的。 “我不提了……不要再说了,对不起。” 他哑着声,埋在穴肉间的阴茎开始快速地顶弄,在泛滥的淫水中发出啪啪的声响。 “嗯……嗯啊……” 情绪激动的血液还未凉却,被他倏地大开大合地操起来,心跳几乎要从口中蹦出去。 而丁兰时似乎把所有的情绪都贯入她的身体,椅脚在大理石地板疯狂地敲打,笃笃笃,像机器在她的媚肉间绞戳。 几番操弄,随着温凉的精液与滚烫的淫水喷出,两个浑身赤裸的人都冷静不少,彼此依偎在一起喘息。 衣服散在餐桌边,丁兰时捡起衬衫,披在她的身上,将她拥紧一些。 精液团在她的小腹,阴茎尚没有拔出,仍然堵着。龟头偶尔翘起,刮弄穴壁,引得梁小慵软臀颠了颠。 “你……”她喘着气打了他一下。 丁兰时亲了亲她的脸颊,“先吃早饭,还是先洗澡?” “……洗澡吧,”她趴在他的怀里,声音低两度,合着些叫喊后的沙哑,“身上黏黏的。” “好。” 他抱起她,脚步却一顿,“今天的事,对不起。” 梁小慵在他怀里扭了扭。 汗津津的皮肤彼此相贴,她拨开贴在后背微湿的发尾,当作没听见。 丁兰时垂下眼睑,注视她片刻。薄唇微抿,重新抬起脚步。 路过卧室,里头忽地传来手机铃声。 丁兰时抱着她走近声音源头。 梁小慵伸出手臂,拿起手机,是医院的主治医生。他每周都会汇报梁知成的身体情况,这周也不例外。 可这回没来得及讲寒暄的开头,那边已经激动地喊起来: “小姐,梁先生醒了!” 54为你的小骚逼好好选择 电话离得很近,丁兰时也听见了。 刚刚还无精打采的女孩,已经兴奋地立直身体,高兴地向那边询问其他消息。细弯的眉高高飞起,微微红肿的眼睛闪烁明亮的光。 再见面以来,他记得,她从来没有过这样雀跃的表情。 与他重逢的时候没有,与他讲话的时候没有,与他做爱的时候也没有。 明明贴得这样近,他的性器还埋在她的穴肉间,极力地取悦,她也从来没有这样开心。 箍在后背的手收紧。 清瘦的脸颊贴在饱满的双乳间,耳边是她的心跳声,不属于他的震耳欲聋。 “……好,好。我明天就回去。” 无暇顾及他。 梁小慵挂了电话,便去看机票。抢定了今晚,买票,付款,两分钟订下一切后,心里惦记要收拾行李,才意识到自己还卡在他的胯上,推推他的肩膀。 “去洗澡呀。” 丁兰时埋在她的胸间,低沉的呼吸掀起细密的疙瘩,“……你要丢下我吗?” 梁小慵愣了一下,她的确没有考虑丁兰时的去留。 她说:“那你也一起来呀。” 丁兰时抿了抿唇,没讲话。锋锐的眉微微下耷,沉默地把她抱进浴室。 温热的浴水淅淅沥沥,打在他宽阔的后背。 水花四溅,梁小慵眯一眯眼,“你怎么还不出去?” “你什么时候走?”他冷不丁问。 “今天晚上。” “我问了你才说,”水声窸躁,他的声音聚结湿意,叫她听出点委屈的意思,“……你根本没想带我一起走。” 梁小慵别开脸,“还洗不洗?” “不洗。” 环箍在腰后的手臂遽然收拢,将宫口重重压向挺翘的龟头,强硬地撑开。 “唔嗯——!” 太痛。梁小慵一口咬在丁兰时的肩头,几圈青红的牙印交错,讲不出哪次更重些,总之,通通被这下一圈血痕遮盖。 “你又……嗯……又来……” 这一回,他疾风骤雨似的捣弄,全然没有给她喘息机会。 手指捏着臀肉,发狠地作弄,揉成一团白面,在拉扯中搔磨着后头的菊穴。 “快一……快一点……我晚上还要赶飞机……” 讲完整一句话一点也不容易,她憋着气,在剧烈的撞击与水雾的热气下,险些没喘上来下一口。 “快一点离开我,是吗?”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侧,齿尖咬着软嫩的耳珠,音色喑哑。 “他对你那么差……你还把他当父亲。我做的那么多,你却只记得唯一做错的……” 他愈讲,声音愈低,几乎要泯没在墙根之下,与水流一起旋进下水道中。 他的动作却并不与话一般低落。 愈讲,动作愈急,腰臀甩在墙壁,急促地拍动,大有一种要凿进——凿穿她的灵魂的错觉。 “嗯啊……啊……慢、慢一点……啊……” “到底要快还是要慢?” “慢、慢……啊唔……” “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抵在她的唇边,“主人,为你的小骚逼好好选择。” “……那还是快一点吧。”她真的想了一下,嘟囔着回答。 阴茎霍然拔速,在淫液、精液搅成一团的骚穴里肆无忌惮地顶戳,每一下,龟头都刻意地挤开宫口,再“啵”地一声拔出,耻骨重重碾磨过阴蒂,又在抽出时一起离开,叫她始终不上不下,达不到高潮。 “呜呜……快……再快一点……” 她尖叫着拍打着丁兰时的肩背,上下乱晃,不安分地摆动着悬空的脚尖。 丁兰时兀地停了下来。 “你想和我分开吗?” “不……不想……” 这一次,他很轻易地要到了自己想听的回答。 他怔了一下,“真的吗?” “嗯……嗯……”梁小慵要被他磨疯了,“快……快动呀……好、好痒……” 丁兰时不再磋磨她,好说话地顶向穴壁上的肉凸,几下,便激得一股滚烫的水液喷在小腹之上。 早饭没吃,从起床便被他一直抓着操到现在,梁小慵有些头晕。 潮喷过,她终于腾出说话的功夫:“不做了……” “不做了,”得到想听的话,他心中满足,好说话极了,“飞机上再弄你。” 55在空姐面前边吃饭边吃鸡巴 桌上搁置的早饭在将近晌午才被吃掉。 梁小慵简单地收拾过行李,与丁兰时出去买了些礼物,再匆匆前往机场。 登机后,所有雀跃兴奋的情绪才逐渐褪去,疲倦上涌,她打了一个哈欠,请空姐提前把她的床放下来。 她们才走,丁兰时后脚便挤进了她的坐舱。 “干什么?” 对于一个人,头等坐舱称得上极其宽敞,但是再挤进一个身高肩宽的年轻男人,空气搅荡,立时变得拥挤不堪。 “想你了。” 话未讲完,她已经被抱起。 “胡说八道,”她趴在宽阔的臂弯里,“起飞才十几分钟,想什么想。” “离开一分钟已经很久了。” 吻凑过来。 梁小慵由他亲着,困倦地再一次打了个哈欠。 丁兰时:“先睡一会吧。” “……嗯。” 他们挤在窄小的床上,橘黄色的小型壁灯亮在一侧,大半光亮被他们压在身下,昏暗如豆。 梁小慵有些认床,只是迷迷糊糊地趴着,偶尔跟丁兰时讲两句话。 半梦半醒。 他的嘴唇贴在头顶,声音如雾,缥缈而远。 “……我一直跟着你,你会不会烦我?” 她摇摇头。 又半睁开眼睛,瞪着他,“烦。烦你也不走。”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烦了,我会走的。”他低声。 梁小慵咕哝:“现在就是真的。” “真的吗?” 他低下头,呼吸从头顶移到唇边,去捉她的视线,“看着我说。” 灯影憧憧,他的眼中浮烁细微的光。 梁小慵的嘴巴慢慢呶起,别过脸,“你又装可怜。” “你都要赶我走了,”他笑,“不许我挽回一下?” “不许。”她没道理地要求。 丁兰时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痒得她向后躲,闹得从床上坐起来。恰巧空姐来敲门,准备发放晚饭,他们便坐了起来。 丁兰时坐到她的位置里。 “干嘛?” “坐。” 他揽着她,手掌探进裙底,顺着饱满的臀肉,剥下薄薄的棉质内裤。 “——喂!”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有些慌,被按着坐在直挺的性器上,更加无措,穴肉在紧张刺激的情况下,极速收缩着。 “该吃饭了。” 温热紧密的媚肉咬着柱身,他低低喟叹一声,把裙子理了理,遮住淫艳的风光。 空姐进来送饭。 见到依偎在一处的恋人,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当他们热恋难分。 先是头盘的奶酪和开胃酒,空姐悉心地介绍过五款产地与口感后,梁小慵感到脸上越来越烫,匆匆地随意一指,选定,她便推着餐车离开了。 门一阖,梁小慵剧烈地喘气。 高耸饱满的胸乳起伏几下,被一双大手握住,重重地捏揉。 “唔……你别……嗯啊……” 丁兰时捏住挺起的奶尖,指腹微搓,便成一枚软弹的粉色肉柱,把玩在指尖。 “这杯开胃酒有什么味道?”他拨弹着奶尖,嘴唇靠近耳后,低声问,“刚才有没有好好听介绍?” “不……嗯啊……不记得了……” 龟头在穴肉间有规律地拍打内壁,搔弄着敏感点。 “只顾着吃鸡巴了,你当然不记得。” 他的指腹摩挲着乳尖边缘,全数精力都在胸口两团沉甸甸的嫩肉上。 粗涨的阴茎性欲无处宣泄,他却只是安静地埋着,叫梁小慵不得不自己扭着腰动起来。 “嗯……你、你动一下……好痒……” 她只敢轻缓地左右扭动,舒缓逼穴里的空虚感,但再剧烈一点,她便觉得疼,不敢再弄。 “先把饭吃了。” “不要……” “吃饭。”鸡巴顶了一下。 “……” 梁小慵难受极了,只好乖乖先去吃饭。她一张嘴,阴茎便开始顶弄,随着咀嚼吞咽的频率,慢慢地抽插。 她咀嚼得快,操弄得也快。吞咽的时候,也是力道最大的时候。 “嗯唔……啊啊……” 接受这样的规则,晚餐很快结束,淫水淌湿丁兰时的裤子,她却没有得到过一次高潮。 甜品是黑森林蛋糕。 她故意嚼着空气,把频率提得很快,臀肉击打囊袋,发出极速的啪啪声。 “小骗子。”丁兰时揪着她的奶尖,低闷地笑。 被识破,她索性摇了摇腰,“快一点嘛,饭都吃完了。” “知道该怎么说吗?” “嗯……快点插……嗯啊……快点插烂我的小骚逼……啊啊……快点……” “遵命。” 他说,“但是,我也需要吃完我的甜品。” 巧克力奶油被他用指尖抹一道,涂在红颤颤的乳晕上,像一块盛着红樱桃的黑森林。 56蛋糕涂奶子舔奶 he huan 2.com “你又……” 她害羞地抿紧嘴唇,感受填涨的性器从身体里抽离,冰凉的空气与淫水交换、流动。 丁兰时把她换了一个方面,面对他。 没有着急再次没入,他揽住她的腰,靠近,舌尖卷起奶油。湿润的油膜感在大片的淡粉色的乳晕留下糖霜的痕迹。 细碎的额发扫动胸口,微微的刺扎,让她忍不住向后躲。 “不要躲。”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 e du 1.co m 拦在腰后的手臂把她顶回来。 “不要躲我。”他说。 低低的呼吸打在胸口,难言的情绪渗进心室,梁小慵垂下眼尾,俯看他,一会,她伸手捧起他的脸。 他静静地看着她。 温软的掌心贴着清瘦的脸,吊带上衣卷上去,她像古希腊的雕塑。 她呶起嘴:“猪。” “还骂人?”他笑。 “你是一只小猪。”她捏住他的脸。没什么肉,薄薄一层皮由她拽了拽。 他说:“那你就是一只小狗。” 梁小慵不乐意,“你又说。我才不是。” “我为什么是小猪?” “因为你笨。”她强调,“笨!” “没办法。”他裹含住奶尖,轻轻吮吸上面残余的甜,“除了让你舒服,说点可怜的真心话,我还能怎么待在你身边?” 梁小慵不说话了。 他忽地说:“回去以后,也陪我回一趟白城吧。” “嗯?” “想看一眼爸爸妈妈。” “……哦。”她没问为什么要让她一起去,点了点头。 对于她的回答,丁兰时似乎很高兴,拥着她,阴茎长驱直入,快速顶弄,指尖去揉阴蒂。 “哎……你、你每次能不能说一下……嗯……啊……” 猝不及防,像从平静的水面被掀到浪尖,她摇摇晃晃,心脏都悬起。 几秒钟,她轻松地抵达高潮。 紧绷的身体松懈,她趴在丁兰时的怀里,感受万米高空上的温存。飞机运作的声音嗡嗡作响,狭小的飞机舱室陷入汗湿的平静。 丁兰时亲了亲她的耳尖,“我爱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习惯,他开始喜欢在最后讲爱她。 梁小慵哼了一声,没说话- 飞机在下午两点落地南城。 他们没做停留,直接打车去了医院。还未走近病房,里头传来乒里乓啷的动静,梁知成久违开口,声嘶力竭。 “你跟他在一起了对不对?你跟他在一起了对不对? “你怎么可以——温佩宁,你怎么可以!” “我怎么不可以,”女声冷淡,“当初你故意让他染上赌瘾,背上高利贷,逼我回来。现在报应不爽,我凭什么要守着个植物人生活?” “你——!” 四肢尚未恢复行动,他只能躺在床上,目眦欲裂。 “爸爸?妈妈?” 梁小慵没听见前因后果,困惑地推开门。 温佩宁戴上墨镜,“我还有事,先走了。你陪他吧。” 她匆匆离开。 梁知成喘着气,把视线移向她,脸色缓和一些。 “小慵,过来。” “爸爸——!” 她先扑到了床沿,眼泪不自主地掉下来。 “哭什么?”梁知成勉强调动一个笑。 “想爸爸。” “都长这么大了,”他看着她,“刚才进来,差点没认出来。” 他向门外望,视线落在丁兰时身上,顿一下,“小周呢?他没有陪你来?” 57盛夏晚 病房里的电子记录仪发出低微的运作声,在半凝固的空气里,略显艰难地推宕。 梁小慵抿了下嘴唇,“爸爸,我没有和他在一起。” “什么?” 梁知成的手臂重重敲在床沿,试图直起身。 “我来解释吧。”丁兰时说。平静的语气挡在她的身前,“司机刚才打电话,礼物落在后座了,你去拿一下吧。他在楼下。” 梁小慵怔了怔,“……好。” 周家延期婚约的事情,她也并不清楚个中细节,怕讲乱,也怕梁知成听见生气。他才醒,梁小慵不想说反对的话,徒增不痛快。 她轻声带上门。 丁兰时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梁先生,长话短说。周家如今式微,不适合再继续婚约。” 梁知成:“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公司代董事。” “一个代理的,有什么资格更改我的决定?” 丁兰时静静地看着他,“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一个大病初愈的植物人,还是被架空的董事?” 梁知成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让位?我告诉你,这可是梁家的祖产——” “我对公司没有兴趣。”他垂下眼皮,“我会把它交给梁小慵。” “小慵?”梁知成皱眉,“她懂什么……” “她比你懂得多。” 丁兰时截断他,“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好好当她的父亲。” “不需要你来教我。”他冷着脸,“你跟她在一起了?” 丁兰时的呼吸微微一顿,“没有。” “也是,”他失去伪装好好慈善家的耐心,“你比小周差远了。” 丁兰时:“是吗?可惜,您的车祸好像和周家有关,他们似乎不想要您这个老丈人。” 梁知成:“什么意思?” “没什么,”丁兰时站起身,“你可以自己去查。毕竟,出院以后,你不会有其他事能做。” 他离开病房,留下梁知成一人眉头紧锁,躺在病床上,沉吟不语。 - 梁小慵恰好回来。 见他出来,立即迎上去,“讲清楚了?” “嗯。”他说,“他不会逼你再嫁去周家了。” 梁小慵好奇:“怎么说的?” “说周家如今式微,你爸爸便歇了心思。”他替她托着手中的礼物,“进去跟他说说话?” “嗯,”她想了想,“你要不要先回去?” “不用,我在门口等你。” “好。” 梁小慵提着礼物进去,丁兰时便坐在塑料椅子上等待。日月更替,绯色的霞光下沉,余光敛束在天际,窄窄的一隙,像晚夏散去的最后的热意。 病房门被推开,梁小慵走出来。眼睛微微红肿,哭过。 “回家吧。” 他站起身,抻开肩臂,她便自如地钻进他的怀里,如同寻找一片安宁的慰藉之地。 “嗯。” “饿了吗?” “有一点。” “回去做吧,”他问,“想吃什么?” “面?” “面不行。” “为什么?” “不吉利。”他低哼,“上回煮个面回来,你就不要我了。” “那是你做了亏心事。”指尖用力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不过到底没吃成面,梁小慵在路上捱不住饿,叫了外卖,吃米线。两叁口,又有些犯困,丢给丁兰时吃,自己去洗澡。 躺在久违的床上,她对着窗棂,稍微感慨了一会儿。 身后的床榻下陷。 “睡你自己的床去。”她扭了扭身子,脊骨抵着坚硬的胸膛。 他说:“这里就是。” “才不是,”她嘀咕,“这是我的。” “过两天去白城?”他换了个话题。 “好。”她闭上眼睛,“我要睡了。住口住口。” “睡吧。”他说,“晚安。” 月光静谧,呼吸均匀。 梁小慵熟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丁兰时的生活,也不差。 58天崩裂 在南城倒了几天时差,也陪梁知成说了许多话,好叫他复健时不至于太过无聊。 大病一场,梁知成比从前话少许多,总是阴在病房里,打电话、看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脸色很差,她问,又什么都不说。 “爸爸,”她撑着下巴,“我明天要去白城,不能来陪你了。” “白城?” “嗯,”她说,“丁兰时想回去看看他的父母。” “你去干什么?” 她怔一下,“总要陪过去看看。” “他比爸爸还重要?” “不……” “那你什么意思?” 梁知成突然发难,叫她有些不明白。她想了想,“他们救过你,每年总要去看一两次。等康复训练结束以后,我可以也陪你去呀。” 这个回答应该还算满意,梁知成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移片刻,“也是,你去吧。” “嗯。” - 次日梁小慵在飞机上同丁兰时讲起这事。 她末尾嘟囔,“……爸爸变得好奇怪。” “可能他本来就是这样。” “是吗?”她抿了下嘴,“我以前都没有注意过。” 白城的夏季很干燥。圆厚的树叶枝片在热浪里碰撞,一地窸窣声响,沉闷地酝酿酷暑。 行李放在丁兰时的家中,还需要买一些香烛纸钱。 丁兰时出门,梁小慵便趴在沙发上休息,迷迷糊糊地睡着,再醒来,天色半黑,他坐在沙发边看手机。荧荧的电子白光遮面,他的表情平静专注。 “……几点了?” “七点。”他问,“饿了吗?” “饿。”她爬起来,“出去吃吧。我还想去趟超市,买点零食。” “好。” 他们驱车来到市中心,吃过饭,便去商城楼上新开的超市消食。 像所有寻常的情侣一样,简单的饭食,普通的购物,纠缠难分的前半段生活在平静的时间中被瓦解,梁小慵盯着地上两道影子,被购物车的车轮压过,扁扁的,肩膀以下开始交汇。 灯影摇晃一下。 梁小慵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睁开,头顶的排灯愈晃愈烈。 “丁兰时……”她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子,“这个灯怎么在晃?” 超市里面的骚动提前回答了她的疑问。 不知谁大喊一声,“地震了——”,脚底下的地面开始跟着一齐抖动,让梁小慵惊慌失措向四周看,所有人都在极速地向外冲,轰隆隆,脚步声与地基躁动的声响混成一团。 “过来。” 丁兰时拉着她,蹲在推到墙角的泡面试吃桌下。 “我们不跑吗?”凌乱的脚步声从余光中掠过,梁小慵不安地拉住他的手。 “二十八楼太高了。”即便这个时候,他仍然镇定平静,叫梁小慵心下安定许多,“没事的。白城常发地震,搜救速度很快。” “……好。” 话音刚落,她感到身下的土地开始崩裂,随着巨物掉落、撞击头顶的桌子,一阵剧烈的失重感降下,她还是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丁兰时——丁兰时!” 下坠的瞬间,她被紧紧地抱住。手臂箍住肩背,她才发现,丁兰时也在发抖。 “别怕……别怕。”土砾砸下的巨响,像天幕在崩裂。他附在耳边的声音,颤抖而轻微,“我抱住你了,不会有事的。” 土崩瓦解,天崩地裂,他们一起跌入了不断坍塌的下层。 59恐惧心 石料的土腥味,在粉尘密布的空气中游荡,穿梭在废墟的间隙间,像一只无去处的幽灵。 短暂的昏迷后,梁小慵勉强撑开眼皮。她被裹在丁兰时的怀里,像一扇皮肉盾牌,缓冲了所有的摔打。于是,她静下来检查自己时,发现即便陷落好几层楼,她也仍然毫发无损,除了脊背躺得有些僵硬。 “丁兰时?” 动作来来回回,她难免戳碰到他,可除了低微的呼吸,他始终没说什么,叫梁小慵的心脏悬起来。 “你还好吗?” “……嗯,”几个急促的呼吸,不安在胸腔愈放愈大。她正要伸手拍他,耳边便传来低低的应声,“我没事。” 心脏回落,她舒了一口气,“有受伤吗?” “没有。” 他讲话时,手臂微撑,给他们中间留有胸口起伏的余地,“你呢?” “我也没事。”视线逐渐适应黑暗,她扭动着脖子,看向四周。巨石块垒,森严得像铁桶,密不透风地积压在这张试吃桌的周围,“我好像……哎,我摸到了购物袋。” 她攥住那一点儿塑料片,使劲地扯动,袋子里的薯片饼干发出被碾碎的“喀嗤喀嗤”。终于,她手上一松,袋子被整个儿扯进安全地带。 “早知道买几瓶水了,”里面只有她随手扔的两瓶果汁。梁小慵摸索一会,“你要吃饼干吗?” 国外的生活,好像让她很快选择随遇而安,平静许多。 “不吃。”相比之下,丁兰时显得沉闷许多,“……对不起。” “嗯?” “不该让你陪我来白城。”他的声音低垂,“否则……也不会遇上这种事。” 梁小慵安慰他,“没关系呀,我们有吃的有水——手机还是满电呢!也没有受伤,不会有事的。” “这是惩罚吗?”他忽地问。 未及她答,他又喃喃,“为什么?” 梁小慵艰难地屈起手臂,在砾石间划动,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腕。 掌心触碰,她才发现,丁兰时体温很高,令人心悸。身体不住地发抖,支在两侧的臂骨几要折断。 “怎么发烧了?” “对不起……对不起。”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他的声音在漆黑的空间,哽咽清晰,“……对不起。” 心口发酸,梁小慵拉了拉他的手腕,“和你没有关系,丁兰时,没有人能预知未来。救援队很快就会来,没有事的。” 他却有些烧糊涂了,“爸爸”、“妈妈”、“医生”轮番喊,潮湿滚烫的水汽砸在她的脸上,像夏末一场绝望的雨,燥热干涩。 “丁兰时,”空间狭小,不能抱他。她便轻声喊,“丁兰时,听我说话,好不好?” “……嗯。”他还在抖,胡话却乖巧地停下来。 “先喝点水,”她举起果汁,放到他的手边。丁兰时跪伏在她的身体上方,仰起头,清楚地听见液体流入喉管的声音,他没喝多少,把塑料瓶子塞回她的手里。梁小慵问,“好一点了吗?” 柑橘清新的味道短暂驱逐了焦虑而混浊的气流。 丁兰时:“嗯。” “现在躺在我的身上休息一会吧,”触碰在黑暗里尤其敏感。她的指尖轻轻蹭了一下他的手腕,安抚似的,“醒了我们就出去了。”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出了错,丁兰时再一次变得不安。 “医生,我不想死。”他喃喃,“我不想……我还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手腕好像都渗出冷汗。 “什么呀,”梁小慵拽了拽他的手,“不要胡说。” 她问:“丁兰时,你不想抱我吗?” “……想。” “那就现在躺下来,抱住我。” 命令的口吻。 黑暗里缄默几息,她感到脸侧的手臂微微屈下,一个即将俯身的动作,很快,被皮肉搅动、纤维割裂的声音截住。 他的声音终于泄露一些疼痛带来的抽气。 “……不行,医生……”他哽咽,“我动不了……我抱不到你……” 60终点线 p o18c v.c om 适才一动,空气这才后知后觉弥上铁锈味道。尘土、血腥,潦草地占据梁小慵的感官,让她也出现幻觉似的缺氧的不适感。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起皮的嘴唇碎碎地碰着,她才镇定的心绪又慌乱起来,用细碎的话缓解无措,“伤在哪里了?是不是很严重?你刚才怎么不说?” 丁兰时只是无助地重复:“我抱不到你……” 勉力抬起肩膀,梁小慵努力摸索他的肩膀,手掌在虚无间摆动,拂过他的面孔。凌厉的线条抵在掌心,传递潮湿的心悸。 伤应该在后背。 梁小慵不敢贸然抱他,此时碰到脸,便去捧他的下巴。 “没有事的,”像说给自己听,“没有事的,丁兰时。我碰到你了。” 他在她的掌捬间剧烈地喘息,几个起伏,血腥味更浓,再趋于平静。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 1 8dk.c om 一段良久的沉默以后,他兀地跳转到另一个话题,“医生。你说,他们埋在地下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他们—— 说得是长眠于此的丁家父母。 梁小慵后知后觉恍然。 “不一样。”她说。 没有根据地进行否定,她的声音带上涩意,举起的手臂不知是累还是因为其他的,晃了一下。 “他们说,挖出来的时候,尸体被压瘪,皮肉和衣服黏在一起。爸爸在上面,妈妈在下面。” “……不要说了。” “他们会害怕吗?”他自言自语。 手臂发酸,梁小慵咬紧牙关,眼睛仿佛被刺一下,萌生出泪意。 “不一样……丁兰时,不一样。我们不会有事的。”她握住他的肩膀,“已经过去八个小时了……再等一等,很快就有人来了。” 细碎的发触过她的指缘,他乖顺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医生。”他低声,喉咙里似乎翻涌着液体,咬字气息被岔开,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你要活下去。” 他口口声声喊着她医生,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机流逝。 “我不要……”她再也支撑不住,手臂垂下来,搭在脸上,那里有他的眼泪,现在也有她的。 她胡乱地擦着眼睛,灰土揉进眼底,更疼,“丁兰时,你想我欠着你们家叁条人命吗?我怎么能一个人活下去……我怎么能?你还在骗我——还想报复我,让我一辈子都愧疚……不行……不可以……” 潮湿的水滴浸过颊侧凌乱的鬈发,她抽噎起来,语无伦次。 “丁兰时,你不许有事。”最后,她傻傻地说,“我命令你。” 丁兰时这一次没说遵命。 不是床笫间的玩笑,他能百依百顺;血液从伤口渗出,生命在无处叫停的进度条上靠向终点。 “说话!”她尖叫,“丁兰时,说话!” “……梁小慵,”在她要等到绝望时,他轻轻开口,“你还没说过爱我。” 她的心脏立时被高高地揪起,“都什么时候了——你是不是又在骗我?是不是演戏?” 呼吸似的一声笑,“……对……这是……一场戏。” “你说完……”他停下嗬嗬两声,血浆在喉咙里,像老旧的破风箱,“说完……就结束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预感到什么,她崩溃地哭出来,“我爱你,丁兰时,我爱你!够了吧——你赢了!” 回答她的只有裂隙间隐约流动的风声。 61日光斑 第一缕破开的灰土簌簌掉在鼻尖,呛人的日光从头顶的豁口射入。 搜救犬一声一声的犬吠,从头顶焦急地叩向耳膜。 恸哭之后,梁小慵头晕目眩,正躺在废墟底,呆呆地盯着黑暗里,丁兰时模糊的轮廓。 无论她怎么喊,他都不再回答一句。 梁小慵只能时不时去摸他的脖子,摸他的手腕。每一次心跳高悬,像庸医一样,极力寻找到微弱的脉搏——也可能是太紧张的错觉,她偶尔觉得什么也触不到,喊叫名字,奇迹又会眷顾地让滚烫的皮肤下给予回应。 “丁兰时……” 迎着一束刺目的光,她奋力大喊:“这里——这里有人!这里还有人!” 不知是劫后余生的松懈,还是尘灰迷眼,鬓发到耳尖,淌下湿漉漉的一道水痕。 “丁兰时……来人了……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能出去了……” 那道光斑似的豁口越变越宽,梁小慵看见橘色的救护服出现在视线中央。 左边被清理出一条窄路,她握着上面垂下的救护绳和手臂,踉踉跄跄地攀出了废墟。 “下面还有人,”她喘着气,“救救他……” “我们会尽力的。”为首的人说,“但是你现在需要包扎。” 他指了指她的小腿。 顺势低头,她才发现,小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蹭破好长一道伤口,汩汩向外冒出着血珠。 梁小慵不好再打扰他们,被医护人员带走,忧心忡忡地向废墟看,一步叁回头,那里亮起电锯的嗡鸣,她立即伸长脖子去看,险些被绊倒。 最终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被安置在临时搭建的救护棚里,八四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 小护士匆匆给她处理过伤口,便去管其他的人。梁小慵坐在椅子上,腾出床位,这才有心思去环顾四周的情形。才一眼,瞧见身边一名断腿的伤员,血肉模糊,她立即吓得收回视线,心跳如擂,不安得仿佛被什么攥住,难以呼吸。 担架、伤患,流水似的被抬进救护棚,梁小慵却始终没见到丁兰时。 她终于忍不住,拖着腿,向棚外走去。 人来人往,她极力辨认方才送她回来的医护人员,终于,在警戒线旁边找到了她。 “你好,你好,”她急忙跑过去,“刚才和我一起的男生情况怎么样了?” “他伤得太重了,被送去了市医院。” “伤太重……他伤到了哪里了?情况还好不好?” “抱歉。”她即将接手下一个伤员,无暇回答她的问题,只递来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梁小慵只得向外走。 地震让周边的交通全数瘫痪,她走了许久,才在路边拦了一辆摩托,车主心善,一路上边安慰边把她载到医院门口。 梁小慵道过谢,匆匆跳下后座,没头苍蝇似的撞进医院。 她不知道房间号,也没有人能回答她,所有人脸色焦急而严肃,与死神争分夺秒。她不敢打搅,只能一层一层地找。 即便是走廊,也都挤满了轻伤的人。 她心里越发不安,脚步也越急,眼泪也慌促地掉下来。 “丁兰时……丁兰时……”她喊起来,声音被更痛苦的呻吟盖住。 最后,她精疲力尽地坐在墙角。 有名小护士路过,以为她不舒服,蹲下来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梁小慵向她打听丁兰时的病房。 “听说他伤得很重……应该是腰背那一块,”她比划,“男生,二十几岁,黑衬衫,刚刚被救出来不久。” “应该在楼上的ICU,我听说刚送来一个,后腰被两块钢板插穿……” 不及她讲完,梁小慵已经仓促地说了句谢谢,朝楼上跑去。 62拨云日 ICU门顶上一列红灯,梁小慵试图通过并不透明的白色玻璃,去看清里面抢救的人。未果,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地转,最后只能坐在塑料椅子上,眼巴巴地等待。 手机有了信号以后,未接来电跳出几条。 来自梁知成。 白城这次震级很高,已经全国播报过新闻,他应该也看到了。 拨过去,委屈也像开闸,轰隆隆地倾泻:“爸爸……” “有没有事?” “我没有。”她哽咽,“但是……丁、丁兰时受了很重的伤……” 那头沉吟一下,“他现在在哪?” “正在抢救,”她吸吸鼻子,“爸爸,你帮帮他……” “医院里预备了一支医疗队支援白城,应该已经落地,”他不会放过这一个彰显慈善的机会,“我会让他们去帮忙。” “好,”她深呼吸,“好。我就在这里等着,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可以给我一下吗?” “发你了。方医生,你见过。” 梁小慵加上方医生的联系方式,交谈过后,他们抵达楼下,与院方简单地交涉过,便投入紧急的救援中。 她这才知道丁兰时的确切病房。 走廊尽头。 门前孤零零的一块空地,苍白的日光作陪,无人问津。 她心中发酸,别过头,止住想哭的涩意。 等待是漫长的。 钝刀磨肉,长钉刮骨。高悬的白日降下,昼夜更迭,今夜无月。 梁小慵在座椅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直到耳边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她惊坐起,身体无故打了一个寒噤。 死亡是ICU最常见的事。 家人祈求的声音让她也有些想哭,梁小慵戴上耳机,像是逃避。 无可回避,她想起丁兰时曾经也是一样,一次次磕头、下跪,祈求医生再救一救他的父母。 梁小慵抿紧嘴唇,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红灯,重新闭上眼睛。 已经抢救了八个小时,还没有结果。希望如同海上渺茫的光点,不知道是灯塔还是蜃景,她都别无选择。 再次睁眼,是被方医生推醒。 她睡意朦胧,却清晰地捕捉到那一句,“他没事了。” “——” 她张了张嘴,脑后一直绷紧的弦松开,欣喜的情绪乍然上冲,叫她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上,跌入梦境。 复古老旧的尘埃散去,她回到在南城的家中。 与从前无数个平常的夜晚一样,她趴在丁兰时的怀里,小声呼吸。汗湿的皮肤微黏,紧密相贴,心跳挨得很近。 低微的声音响在耳侧。 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以为在提刚才弄疼的事,故意反问。 “……所有。” “哦——那只说道歉不够吧?”她兴致勃勃地支起下巴,“怎么补偿我?” “用我的……一切。”他轻声,“我的人生,我的命,都在你的手里了。” 话音未落,刺鼻的血腥气从他身后的被褥晕开,大团大团的殷红,可怖非常。 “——丁兰时!” 她惊叫着坐起身。 窗帘拂动,静谧的日光吹入,昭告已经是次日。 她被安置在沙发上,干燥的日光铺晒过红肿的眼睛。 环看四周,她注意到摆在右边的病床。 丁兰时伏在床沿,后背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几近透明。 他半撑着眼,里头拢着她踉踉跄跄跑过来的身影。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麻药效果未散,他勉强抬起手臂,轻轻勾住她垂在床沿的指尖。 63嫁给我 皮肤传递微薄的体温,梁小慵握住他的指尖,蹲下身,下巴压在床沿,很快,床单洇出一片灰色的水痕。 她不知道说什么。盯着他,眼泪簌簌地掉。 逗开心似的,丁兰时轻轻挠了下她的手心。很痒,下意识一缩手臂,把积在喉咙里的抽噎声打断,只有表情还很可怜地看着他。 他的唇角动了一下。 “……爱哭鬼。”他说。 咬字的力气牵动伤口,低嘶一声,他皱了皱眉。 “你还说我,”梁小慵吸吸鼻子,“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撒谎精!为什么在下面骗我没有事,为什么?” 丁兰时不再说话。 只是勾着她的手,安静地伏在枕上,眼睛半眯,注视她。 这目光太眷恋、太依赖,让她心脏再软一软,瘪着嘴回视,几秒,她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咸涩的吻停在脸颊,轻软地着陆。 指尖骤然被收紧,丁兰时用力地握住她,她没挣开,嘴唇蹭了蹭他。 “我爱你。”她小声,“这次听见了吗?” 他的眼尾一松,鼻腔发出低低的气声。 “嗯。” - 伤势稍微好转,梁知成便让他们乘私人飞机回到南城,接受治疗。 梁小慵还要回加州完成学业与实习,不得不暂时离开。 与丁兰时道别时,他已经恢复说话的能力,但仍然不能翻身,会压到未长全的伤口。 病床宽敞,梁小慵挤进被窝,跟他躺在一起,肩膀相碰,单纯地贴着。 “我明天的飞机。” “嗯,”他说,“医生说,大概还要休息两个月。到时候我去找你。” “好呀。” 梁小慵攀着他的肩膀,凑过去亲他。 他现在动弹不得,伤稍微好些,梁小慵便喜欢黏着他,看他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记得要每天给我打电话喔。”她拉起他的手臂,把自己塞进他的怀里,“还要——嗯……每天发消息!” “把我放出来了?”他耿耿于怀。 “嗯嗯。” 她心虚地点头,完全忘记这一件事。看着丁兰时捞过床头的手机,给她发消息,两双眼睛看着红色的感叹号跳起。 他看她:“嗯嗯?” “我忘了嘛,”她日日都待在医院,楼上是梁知成,楼下是他,哪里记得网上聊天。 她把丁兰时拉出来,才发现,他两个号的头像都换成了流眼泪的卡比。她指着屏幕,“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这个卡通吗?”他低声,“我把头像改成它,希望你能愿意和我讲话。” “哦……”她悄悄呶起嘴,有点高兴。 丁兰时:“只有‘哦’?” “那我要怎么样嘛。” 丁兰时定定地,侧目注视她。短暂的缄默,气氛有一种讳莫如深的错觉,让梁小慵微微屏住呼吸。 他说:“你嫁给我吧,梁小慵。” 64圣诞节 病房里,铺天盖地的白。他们在厚重的被褥下,干净的洗衣液味道,纯净,也算作婚纱。 这不是丁兰时第一次求婚。 上一回在游乐园,他一样情真意切。只是她当作表演,冷眼旁观,现在想来,她坏气氛地问:“公司那几个董事,你有处理吗?” 搭在后颈的手一捏,“非要现在问?” “哎呀。”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你就这样问一句,一点也不正式。” “次次正式,次次都有意外。”他押着她的脖子,拉近,微微抬起肩膀,压着她半边,胁迫似的,“先同意,后面给你补。” 梁小慵禁不住笑了:“哪有你这样的!” “怎么没有,”他蹭了蹭她的嘴唇,呼吸撬开齿缝,一字一句,去落到她的舌尖,“梁小慵,嫁给我,好不好?” “……好嘛。” 她被亲得迷迷糊糊,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向怀里再挪了挪,撒娇似地哼了两声。 丁兰时:“该说‘我愿意’。” 她乖乖的:“我愿意。” 这明明是他们彼此都知道的回答,他的身体却微微绷紧,半撑起,“真的吗?” “嗯啊。” 对于这件事,梁小慵答得却很轻快。她喜欢他,皮囊、床上、无底线的爱,她愿意跟他一直在一起,所谓结婚,她从小被梁知成念到大,并不觉得何其庄重。 她看向他,视线中央,狭长的眼半垂,微微泛红。 意料之外的反应,她睁着桃核似的眼睛,“怎、怎么啦?” 他低下头,埋在她的颈边。 “……我不是一个人了,”难言的情绪汇融在喉头,他抱着她,轻微地发抖,“梁小慵,我有家了。” 过去漂浮无依,无数次割开手腕的时候,他没有想要活下去的理由;埋在废墟底,头顶的桌面被砸裂劈开,插入后背的时候,他却很惶恐。 他怕死,怕才刚离她近一点——才刚重新获得能够度过每一日的希盼,就要被残酷的分开。 所以他竭尽全力地、挣扎地活了下来。 他重新拥有了一个家。 梁小慵亲了亲他:“嗯。丁兰时,我会做你永远的家人。” - 他们在圣诞节领了证。 对于以前的基督徒,圣诞是太阳的复活;对于丁兰时,有一种同样的意义。 这件事他们没有提前宣告,梁小慵节日放假回国,才下飞机,立刻被丁兰时拐去了民政局,材料手续一应备齐,她哭笑不得地跟他拍了照片。 回家的路上,她想打电话告诉梁知成,那头却是忙音。 丁兰时:“他应该忙着骆少虞的事,暂时没有空。” 顺着丁兰时故意漏下的蛛丝马迹,梁知成终于拿到主导车祸的实证,然而,骆少虞不知哪里听得消息,早早脚底抹油,逃去了国外。 丁兰时本意也是放些事情给梁知成做,少来他们眼前烦人。现在领过证,他便无所谓下一步他们作何打算。 梁小慵听他讲过来龙去脉,当时的愤懑已经平复,现在父亲安好,骆少虞在周家也已斗败,一切都由时间裁定。 她拍了结婚证发给梁知成。 还没来得及关上手机,对面也回了一张图。 一张离婚证。 65NewStory 与丁兰时回到家中,客厅一地狼藉,管家与保洁正在收拾。 梁小慵:“爸爸呢?” “先生在卧室,”管家说,“不过,现在不是打扰他的好时候。” “那妈妈呢?”她又问。 “走了。” “……哦。”她有点失落。离婚的事虽有预料,但是切实发生,她心里还是难过。 丁兰时拍了拍她的肩膀,“先上楼吧。” 长途飞行,她的确累了。拿着衣服,简单洗过澡,坐在床沿,由着丁兰时接过吹风机,给她吹着发尾。 嗡嗡的热风拨进头皮,暖融融的,她不自主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 丁兰时的声音掩在风声里,略微模糊。 “……好困,”她闭上眼睛,“我等下睡一会。”忽地,又扭头补充,“你陪我。” “嗯。” 丁兰时关停吹风机,暂且搁在床边,腾出手,顺势从后向前去拥她。 他的鼻尖抵着还热的发面,“有没有想我?” “不想,”她故意做鬼脸,“才分开两天呢。” 地震以后,丁兰时在南城修养到十月,后背的肌腱长全,便立刻去到加州找她。在一起黏了两个月,他突然提出要早两天回国,那时梁小慵还以为有其他要紧的事。 “不想?” 丁兰时捏住她的两腮,可算长了些肉,脸颊软软地鼓起,趴在他的虎口上。 她的鼻音高高扬起,轻快地挑衅:“嗯啊。” 下一刻,她就被撩开睡裙,奶尖被两指掐住。应该临近生理期,乳珠近来时刻保持硬挺,用手去碰,便觉得疼,此时被他掐一下,酸软、肿胀,刺激得险些跳起来。 “哎呀!” “想不想?”他掌着那对高挺的乳肉,不轻不重地揉着。 她嘟着嘴瞪他。 “说话。”慢慢地,他们调转位置,床单拉出波纹,与裙摆的乱褶连成一片。 丁兰时屈膝,拨开她的双腿,去顶薄薄的粉色布料遮罩的穴心。脊背高高躬起,他像一头蓄势的野兽,蛰伏在她的身体之上。 “嗯啊……啊……” 随着膝盖缓慢地顶弄,淡灰色的水渍迅速扩散开来。布料打湿,透出底下更浅一度的粉肉。 “我很想你,梁小慵。”他轻轻蹭着她的唇角,“你呢,你有没有想我?” “唔……”她忍了又忍,“想——想!呜……” 她的腿才被拎起来,挂住他的腰,左边传来极其不恰当的叩门声。 她吓了一跳,紧紧捂住嘴,立即把丁兰时从身上踢下去。 “谁、谁呀?” 她没锁门。 “我。”梁知成说。 “爸爸?”她着急忙慌地拉好裙子,“怎么啦?” 她拉开门,又立即阖上,生怕叫他看见里头不太规整的床铺。 梁知成大病初愈,即便补养半年,仍然没有太恢复精神。 他神情恹恹地站在门边,注视着她,久久不言,叫梁小慵有些不安,开始猜测他是否对领证这件事有其他的意见。尽管,她不会更改决定,但是仍然希望能收获亲人的祝福。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梁知成开口:“领证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 “一定要和他?” “嗯,”她点头,“一定是他。” 梁知成不再讲话,没说反对与否,只是转身下楼。 心竭力衰,曾经他所有掌控的事情都脱离原轨,他不再能像年轻时,把全部的精力都奉献在一个处心积虑的计划上;也不再有权力,有资本去握住女儿的人生。 与社会脱节的四年,他彻底变成了一名普通的花甲老人。 看向他微佝的背影,梁小慵抿了抿唇。任何情绪还未上涌,便被一直在门后细听的丁兰时扯了回去。 他黑脸:“能不能让他搬出去?” 梁小慵顿时笑了,“哪里有让户主搬出去的!” “我可以买下来。” “怎么啦,”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你不想和爸爸住,我就搬出去嘛。” “不。”他闷声,“这里是我们一起住过的,我不想离开。” 梁小慵跳起来:“没关系呀——未来我们还会一起住好多好多年呢!” 亮晶晶的眼儿,爱意充沛,全是对未知的期盼。 瞳间微光轻动,丁兰时攥住她的手:“……你说得对。那么,我们是不是需要一个正式的开头?” 梁小慵似懂非懂地点下头,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从称呼开始吧,”他抵着她的唇角,“现在该叫我什么?” “……”她噘起嘴。 “嗯?” 她小声:“……老公。” “大点声,”他呼吸重些,“没听清。” “老公!” “什么?” 梁小慵忍无可忍,拽着他的衣领,趴在耳边:“老公老公老公——!” “丁太太,”他话里都是笑,“你老公的耳朵被你喊聋了。” - P:结局,但没有完全结局,明天更新从隐藏的118开始,文案内容预计在120-121章,具体番外会在彻底修完前文后放出预计内容和观看方式-3-